她稍加思索,道:“温姐姐,你先做着,我出去下!”

“好!”温逸兰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出了雅间,只见严重啊白站在围栏处,一身浅白色的衣裳,身材颀长,比起三年前似乎有些消瘦,但气度却越发浑然,深邃幽黑的眼眸中似乎带着淡淡的哀伤,出现在他素来淡漠沉静的脸上,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感染力,似乎他整个人,都被罩上了冬雪一样的光泽,冰冷,而没有生机。

见他这般,裴元歌心中微微一跳,难道说明月不好吗?

察觉到裴元歌近前,颜昭白似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方才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哀伤,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三年不见,裴四小姐越发风礀超然了,五月份你和九殿下大婚,可惜我们当时正在南方,来不及赶回,明月一直很遗憾,没能够亲口恭喜你。她…一直都很惦记着你。”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见明月对别人这样的惦记。

“我也很记挂着明月。”裴元歌咬咬唇,犹豫了会儿才问道,“明月…她还好吗?”

想到颜昭白方才的哀伤,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颜昭白忽然沉默了…

第307章

看着颜昭白突然沉寂的神情,裴元歌心顿时提了起来,难道真的被她猜中了,明月她…想到那个神情悠淡,笑起来却像是明月清辉般的女子,如果真的红颜薄命,就此香消玉殒,那未免太让人觉得悲伤了。

“颜公子,明月她…”裴元歌咬唇。

颜昭白默默地看着身旁的绘彩雕栏,神情落寞:“明月她…不太好。”

至少,没有像她猜想的那样!裴元歌稍稍松了口气,问道:“她怎么样了?”

“她是胎里弱,先天不足,原本大夫都说她活不成。这些年来,我耗尽一切力量,千方百计想要治好她,却始终不能。从今年夏天开始,她的情形越发不好了…”提到颜明月的病,颜昭白眼眸中隐隐带着一丝绝望,“原本我们是打算回到惠州的,明月说…想要再见你一面。我们赶到关州,却听说你已经回了京城,所以才特意赶回来。如果九皇子妃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跟明月见个面?”

从他的话语中,裴元歌察觉到一股不祥的零落。

似乎,这一见便是永别。

“好,明月现在在哪里?”裴元歌询问道,原本她没有寻找颜昭白兄妹,是担心会被宇泓烨盯上,如今宇泓烨被禁足,柳氏又接连遭受打击,只怕也没有精力关心她的行踪。

“现在还不行,我刚找到一位名医,他正在蘀明月诊治,不能中断,暂时还不方便会客。”说到这里,颜昭白神情又是一阵黯然,明月如今的情形越来越危急,如果不是之前找到这位名医,帮明月续着命,只怕明月如今就…“大概要到年后,明月的病情才能够暂时控制,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连络裴四小姐,或者裴四小姐可以让人到春上居来听消息。”

“好。”

听颜昭白话里的意思,似乎明月病得很重,裴元歌也不禁一阵伤感,忍不住问道,“难道明月的病真的…”说着,觉得声音有些哽咽,心中只觉得不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颜昭白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

他无法理清心中的思绪,这些年,为了给明月续命,请来的大夫倾尽全力,许多治疗过程都十分痛苦,每每看到明月为此所受的苦楚,他都觉得心如刀绞,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还不如让明月就此去了,免得再受苦!可是,他终究放不下,也舍不得…

这些年来,延医,求药。

一次又一次的产生希望,却又一次又一次地绝望…他觉得自己快要疯癫了!

“裴四小姐,我记得你以前似乎对经商有些兴趣。”颜昭白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声音飘渺而悠远,宛如缕缕轻烟,在风中飘飘欲散,“三年前,叶氏叛乱后,我将景轩商行和庆元商行都解散了,不过手里还有一些不在明面上的产业,比如外城的邀月同居,还有这间,还有别的州县也有一些产业。不知道…裴四小姐有没有兴趣接手?”

裴元歌一怔。

邀约同居可能是颜昭白的产业,这点她曾有猜测,倒并不意外。

她奇怪的是,邀月同居和春上居现在都是很赚钱的产业,颜昭白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转让产业?难道说是因为明月的病需要大笔银钱吗?“我对经商却是有些兴趣,不过,颜公子的产业盘子这么大,我没有足够的银钱接手,而且我现在是皇子妃,也不太好这样做。倘若颜公子真的急需银钱,不如将这些产业转手给同行的人,价钱也能更好些。”

不过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就算颜昭白急需银钱,想要转手产业,也不该找上她啊!

“裴四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颜昭白浅浅一笑,神情却依然寥落,“明月的医药费花费甚巨,但我的财富还是绰绰有余的,并不需要专卖产业来筹集银钱。我的意思是…我想要把手底下的产业送给你!这些产业不是谁都能够经营起来的,在我见过的人中,裴四小姐是最有能力的人,交给裴四小姐我也会放心些。毕竟,这中间有许多跟了我很久的人,总要给让他们有个安置,不能因为我一下子都散了架!”

这话未免太惊人了!

颜昭白的身家究竟有多少,裴元歌并不清楚,但是他曾经随随便便舀出四百万两银子为宇泓哲填补赈灾款的缺额,泓墨也曾经说过,用富可敌国也形容颜昭白,绝对是名符其实。别的不说,光那条邀月同居街,一年的进项只怕就有近千万两的银子。前世在江南,裴元歌也试过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对其中的利润知道得非常清楚,而且京城繁华,富贵云集,只怕利润还要更高些。

而现在,颜昭白居然说要将这一切都转让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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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她和颜昭白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她曾经救过明月,和明月彼此投契,仅此而已。而现在,颜昭白居然说,他要将手底下的产业都转让给她,是因为…觉得她能够胜任这些产业?

这太荒谬了吧!

“颜公子,你在开玩笑吧?”以裴元歌的镇静,她也忍不住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明月身体不好,一直需要昂贵的药材养身,不能间断,再加上我也的确对经商有些兴趣,所以才会有这些产业。除了明月,我在这世上再也没有别的亲人,手底下虽然有些信得过的掌柜伙计,但他们经营一家店或许还行,想要撑起整个产业,只怕不太容易,必须要有人在背后运筹帷幄才行。想来想去,我也只想到裴四小姐你一个人,不知道裴四小姐愿不愿意帮我这么忙?”

他神情平静悠淡,似乎方才那些话只是随随便便的家常话,任谁也想不到,这中间会牵扯到几千万的银两。

但正是他这样平静的模样,反而更说明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他也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不是一时冲动,更加不是开玩笑。

裴元歌越发不解了:“好好的,颜公子为什么要将产业转让给别人?”

病重的人是明月,又不是颜昭白,就算他要照顾明月,一时无法分身,但他经营了这么多年,手底下应该也有着完整的运作模式,以及可靠人手,不可能连一时半会儿也支撑不住。

这话实在好生奇怪。

“我手底下的产业,连同我手里的银钱,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千万两银子,若是经营得当,每年至少也有好几百万两银子的进项。”颜昭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径自道,“如今九殿下声势浩大,如果将来有心…这笔银钱也会是不小的助力。”

听他这样说,似乎不止是想要将产业交给她打理,似乎连手中的余钱,乃至全副身家都要给她…

这话听起来,已经不像是托付,根本就像是交代遗言。

这是怎么回事?颜昭白这样说,好像他也身染重症,命不长久了似的…

“颜公子,既然你对手底下的产业这样放心不下,为什么不亲自打理呢?”裴元歌终于忍不住,直白地点明了出来。

“我…”颜昭白闭眼,许久才慢慢睁开,轻声道,“如果明月真的有个万一,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决绝。

裴元歌心头猛地一震,愕然看和颜昭白,心头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颜昭白疼爱颜明月这个妹妹,她是知道的,如果颜明月真的有什么意外,颜昭白必然会很伤心,但是…他说如果明月不在,他也活不下去!这话时已经超出了某些限度,实在太…

这不像哥哥对妹妹的疼爱之情,倒像是…倒像是…

可是…他们是兄妹啊!

这些天,颜明月情形几度危急,大夫也明明白白地说了,她随时都可能撑不下去。颜昭白心系颜明月的情况,难免有些心神恍惚,再加上这些话已经几次三番在他脑海中盘旋,如今被裴元歌一再询问,终于忍不住失口说了出来。然而,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不对,正要解释遮掩。

忽然间,又觉得一阵心灰意冷。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所思所想是违背伦理的,而且他在父亲跟前发过重誓,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内心的感情,不敢有半点泄露。可是…可是现在,明月已经病重,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而他从记事开始,这一辈子几乎都在围绕着明月打转,明月若死,他绝不可能独活!

既然已经站在了生死线上,所谓伦理道德,所谓他人非议,又都算得了什么?

死去的人,什么都不会知道。

甚至,对他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是另一个开始。如果人有来世,来世他和明月便不必再背负兄妹这个名分,或许反而不会像这一世这样痛苦纠结。

“颜公子…”裴元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颜昭白和颜明月毕竟是兄妹,这样的感情是不能够允许的,可是,看着颜昭白那般痛苦绝望的神情,她却又突然无法说出那样残忍的劝诫。何况,明月已经病重,而眼前这个人,似乎也抱了必死之念,她就更加说不出拦阻的话来。

“裴四小姐,关于产业的事情,你不用急着作决定,不如回去和九殿下商议一番,如果有了决定的话,就派人到春上居来传个消息,魏掌柜是信得过的人,

不必疑心。如果过了年后,裴四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够见明月的话,也可以传消息到春上居来。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多停留,先告辞了。”

颜昭白干脆利落地转了话题,随即便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想着他之前那句话,再想想他和颜明月之间的孽缘,裴元歌只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沉重,如果抛来两人的身份,颜昭白和明月也算郎才女貌,颜昭白又是一片痴心,可惜苍天弄人,两人却偏偏是兄妹…。裴元歌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原来的雅间。

房间内,百花宴已经上了一半,颜色鲜亮,醇郁的香味伴随着热气腾然直上,洋溢在房间内。

温逸兰正兴致盎然地看着,转头看到裴元歌,忙招手道:“元歌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这百花宴已经开始上菜了,我正要出去叫你呢!”

裴元歌叹了口气,不想扰了温逸兰的兴致,便坐了过去。

“怎么了?你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等到她坐近,温逸兰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儿,关起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今天逛了一天,觉得有些累了。”裴元歌掩饰道,“这些菜看起来不错,快尝尝味道了,凉了就不好了。”

百花宴的确名不虚传,即便裴元歌因为颜昭白而有了心事,却也被那鲜美的菜肴勾起了胃口,加上转了一天的确饿了,和温逸兰边说边笑,倒也用了不少。等到两人用完膳离开,魏双成更是将她们送到了门边,笑着道:“先前不知道夫人和我家大掌柜相识,先前不知,实在怠慢了,还请夫人见谅。如果夫人以后想要来春上居,只管派人来打个招呼,必定会备最好的雅间给夫人。”

显然,颜昭白已经交代了魏双成。

“多谢魏掌柜。”裴元歌笑着道,放下了车帘。

将近年关,京城的治安稳定也越发要紧起来,若是在年前出了什么事端,闹大了,影响过年的气氛,那就糟糕了。因此统领京禁卫的宇泓墨也变得繁忙起来,接连几天都宿在京禁卫,没有回宫,对此宇泓墨怨声载道,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惹得京禁卫人人退避三尺,行事都比往常迅速机敏了许多,生怕被气不顺的九殿下逮住出气。

然而,这个新年,京城似乎注定了不能够平安度过,竟然在寒冬腊月,突然爆发了时疫,染病范围极大,原本因为年关将近而忙碌不已的京禁卫越发繁忙起来,不止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时疫,更是因为统领京禁卫的九殿下丢开京禁卫的事端,守在皇宫的缘故。

因为,九皇子妃裴元歌也感染了时疫…

------题外话------

某些人又出幺蛾子了…

第308章

这次时疫来势汹汹,京城许多权贵富豪人家都有人感染,持续不断的低烧,昏迷,呕吐,甚至连朝堂官员都是十之一二染上时疫,卧病在床,弄得整个京城一片混乱,人心惶惶。将近新年,又是京城重地,却突然出现这样的乱子,更有许多富贵人家准备暂时离京,给繁华的京城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皇帝大怒,再三责令太医院要尽快控制疫情,弄得太医院也焦头烂额。

外面的混乱,春阳宫内丝毫也不知道,因为春阳宫本身就笼罩在压抑沉闷的气氛中,以至于人人屏息,处处谨慎,生怕一个不慎惹出祸端,谁还有心思去理会外面的事情?

床帏掩映,露出了裴元歌昏迷不醒的容颜。

宇泓墨守在床前,手紧紧地握着裴元歌的手,半点也不肯放松,似乎害怕稍微一松手,就会让裴元歌被死神带了去。望着床上人儿苍白病弱的脸,宇泓墨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些年,无论遇到多大的艰难和挫折,无论情况多困苦,他都能够一肩挑起,在绝境中游走自如,反手扭转乾坤。虽不至于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却总觉得,这天底下没有任何困境能够困得住他?

然而现在,看着虚弱昏迷的元歌,看着他最重要的人一点一点病弱下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这天底下,原来也有他力所不能及之事!

甚至,不止是力所不能及,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他…什么都没办法为元歌做。

宇泓墨痛恨这种无力感,更从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恐慌和畏惧,仿佛是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三年前,他冲到冷翠宫,看着生母的尸体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任他怎么呼喊,怎么摇晃都无法醒来,那种几近灭顶倾覆的感觉,又再次包围了他…他真的害怕,会就此失去元歌!

王美人被害时,他觉得自己心都已经死了,是元歌将那时的他拉了出来。

如果现在,元歌有什么意外的话…。再好的景致,再多的荣华,如果没有元歌陪在他身边,和他并肩欣赏的话,这天地繁华,又有什么意思?

“元歌,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小心眼,爱吃醋,爱摆脸色给你看,总想让你哄着我,什么都只顺着我,你要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好,你别这样吓我,好不好?你醒过来,好不好?”宇泓墨将那只柔软却冰凉的手放在脸颊边,喃喃地道,“真的,你别吓我,元歌!你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如果是平时的元歌,听到他这样说话,定然会心疼得很,早就柔语抚慰了。

可现在,元歌只是在那里静静地躺着,根本听不到…。

没有了元歌的声音,原本温暖如春的暖阁,似乎变成了冰窖,既空荡寥落,又冰冷寂静。

宇泓瀚来到正室,入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形,不由得蓦然一怔,对着领他进来的宫女挥挥手,示意他先退下去,自己轻轻地走到床边,轻声道:“九皇弟。”

过了好一会儿,宇泓墨似乎才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转移到裴元歌身上。

宇泓瀚心头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复杂难言。

因为染上了疫病,接连几天低烧昏迷,呕吐,难以进食,裴元歌面色苍白,形容消瘦,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莲花,让了看了就觉得心疼。而宇泓墨的情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原本潋滟的眼眸里,此刻布满了血丝,面颊消瘦,神情憔悴,唇边甚至长出了青青的短须,神情悲伤哀切。看着他如今憔悴零落的模样,任谁也无法将他和素日意气风发,风姿绝世的宇泓墨联系起来。

裴元歌和九皇弟恩爱情笃,宇泓瀚是知道的,可他却不知道,两人竟然情深到了如此地步。

看着看着,宇泓瀚既觉得心酸,又觉得羡慕,甚至嫉妒。裴元歌和九皇弟,他们是那么的彼此深爱,如今裴元歌染病,九皇弟将京禁卫的公事都不管,听说裴元歌染了时疫便匆匆赶回春阳宫,守在床前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如果生病的人换了九皇弟,想必裴元歌也会这般不眠不休,一心牵挂着他…

如果换了是他,会不会有人这样牵挂着他呢?

如果…

才刚兴起这个念头,宇泓瀚便立刻摇头,将那点妄念甩出了脑海,这天底下,没有如果!他这次来,是有正事要跟宇泓墨商量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时疫的事情已经越闹越大,却到现在都找不出头绪来,在这样下去,只怕京城要大乱,而若论聪明机警,抽丝剥茧的本事,谁也没有九皇弟厉害,他和九皇弟商量商量,或许就能够找出些头绪,也免得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从前遇事,他都和宇泓墨有商有量,还不觉得什么。

现在九皇弟因为九弟妹染病,抛下公事,什么都不管,只剩他一人支撑大局,宇泓瀚才知道什么叫做独木难支,遇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过,九皇弟如今心系九弟妹的病,想要将他的心思转到时疫上,只怕还要花些心思。

“九皇弟,九弟妹的情形怎么样?”看得出,现在的九皇弟全副心神都在裴元歌身上,轻易不会接他的话,更不要说其他。因此,宇泓瀚选定了裴元歌的病情为出发点,免得碰钉子。

果然,宇泓墨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道:“还是那样,来来去去的,将太医院的太医都看了个遍,有说是寒气入侵,要调和的;有说先退烧的,有说是肠胃的问题…有的方子煎了药喝,情况能稍微好些,有时候也会退烧,反反复复的,却都是治标不治本。”

他的话语很慢,低沉压抑,充满了恼怒和烦躁。

“那是因为没有找到时疫的根源,不知道这次时疫究竟因何而起,找不到病根,无法对症下药,自然不可能彻底好起来。”宇泓瀚轻声道,“我知道九皇弟如今心系九弟妹的病,别的事情没法入耳,可是你又不懂医,总没办法诊脉治病,倒不如先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时疫的根源,这样才是真的在救九弟妹。九皇弟你说呢?”

宇泓墨似乎有所触动:“可是,现在我…。”

元歌这样,他又怎么可能抛下她在春阳宫不管,自己跑出去查时疫的根源?就算真的出去,也无法凝聚心神,专心查时疫的事情。

“我知道九皇弟现在不愿意离开九弟妹,我也不强求。眼下,时疫是朝廷第一等大事,我也查了不少东西,只是觉得思绪很乱,一时理不出头绪,九皇弟不如和我一起探讨探讨?”宇泓瀚见他意动,趁热打铁,又加了一句:“不瞒九皇弟说,这次时疫实在是很蹊跷!”

这句话彻底勾起了宇泓墨的心思,正要询问,顿了顿又道:“六皇兄且等等我,我稍候就回来。”

望着他大踏步离开的身影,宇泓瀚知道,他这些天一直守在裴元歌床前,不眠不休,只怕精神上也劳累得很,思绪有些混沌,只是如今因为裴元歌的病情,对时疫起了心思,所以才想要出去洗把脸或者其他,提一提精神,好和他认真探讨时疫的事情。

下意识地,宇泓瀚将目光转移到了床上的裴元歌身上…

没多久,宇泓墨便匆匆赶回来,正如宇泓瀚所料,洗了脸,也显得有精神了些,正色问道:“刚才六皇兄说,这次时疫蹊跷,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疫的事情我不太懂,所以特意去翻了以前的资料,我发现,之前的时疫,要么是因为气候变化,要么是因为如天花这般会传染的病症,要么是天灾后环境不好所滋生的…虽然种种原因不同,但总的来说,应该都是贫民百姓患病得多,死亡的人也多。”宇泓瀚本是有备而来,说起来条理分明。

宇泓墨点点头:“这很正常,贫民百姓本来就不如富贵人家能够常常调养身体,生活又困苦,染了病也容易买不起药,遇到时疫很难根治,而且更容易传染,所以每次时疫,都是贫民百姓所受的损害更多。”说着,忽然若有所觉,“难道说这次不是?”

说着,神情也奇怪起来,眉头微微皱起。

宇泓瀚点点头:“原本没察觉到这点,后来有了疑心,我就命手下的人将染病的人都登录在册,结果发现,染了时疫的人,十有*都是富贵人家,比如权贵人家,或者商家,或富或贵,反而是普通官员人家的少,贫民人家更少,剩下的十分之一,倒是以乞丐为多。这样的染病人员比例,实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听了宇泓瀚的话,宇泓墨也觉得事有蹊跷。

按理说,富贵人家基本都会请大夫诊平安脉,调养身体,而且生活环境也要好得多,又医药齐备,按理说应该比贫穷人家更安全些,结果现在染病的却都是富贵人家,贫民百姓反而很少,这未免太奇怪了。

“这点的确有蹊跷。”宇泓墨深思着,又问道,“除此之外呢?”

“虽然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时疫的源头,但是,根据太医的论证,他们认为,这次的疫症并不会传染,别的不说,九皇弟和春阳宫的宫女们服侍九弟妹这些日子,却没有一人染上时疫,也能够证明这点。”宇泓瀚将心中的疑惑娓娓道来,“但奇怪的是,疫症明明不会传染,但是染病的人却越来越多,每天都会增加很多病人。”

“一般来说,只有容易传染的疫病才会出现这种越来越多的人被感染的情况。”宇泓墨沉思着道,“疫病的病症是完全相同的,可以确定是同一种病症,如果说这种病不会传染,却又有这么多人感染疫病,那么,感染疫病的人一定有着某种相通点,这就是疫病的根源!越来越多的人染上疫病,说明疫病的根源还没有消除,如果说再不遏制的话…。”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被感染。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疫病的根源,只有这样,太医们才能够对症下药,救治元歌!

“可是,我查过染上疫病的人,这些人居住的地方很散乱,并没有规律可循,而且一家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感染疫病。所以,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疫病的根源在哪里?”于洪嘎哈呢苦恼地道,他就是想不通透这点,所以才想要找宇泓墨商量。

“你刚才说,你命人将染上疫病的人都登录在册,这个册子你带了吗?我想看一看。”宇泓墨问道。

宇泓瀚点点头,起身到门外,从随从手中取过册子,回来交给宇泓墨。

虽然说这三年来,他也在朝堂渐露锋芒,但是之前十多年,他都在皇宫当隐形人,不比九皇弟自小就经常外出,对京城熟悉。或许他看到这些册子,能够想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册子上的内容还算详尽,名字,官职,住址什么的基本消息都有。

宇泓墨翻看着册子,然后渐渐陷入了沉思,许久才道:“光看这份册子,这次的时疫的确很奇怪,染病的人分居在京城的四面八方,而且从这本册子上的内容来看,多是主人家染病,仆役很少;还有就是像六皇兄所说的,富贵人家多,平民百姓少…。这件事的确很奇怪!”想了想,忽然扬声道,“来人,将紫苑叫过来。”

紫苑很快就来到暖阁,问道:“九殿下找奴婢,有什么事吗?”

她是懂医的,这些天为了裴元歌的病情,费尽心血,翻阅了许多医书,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我问你,在元歌染病之前的这段时间,元歌去过哪里?”宇泓墨问道。

紫苑知道,九殿下这样问,必然是为了找出疫病的根源,便仔细回想着,开始说起来。

她才刚说了个开口,就被宇泓墨制止:“宫里只有元歌一人染上疫病,这说明疫病的根源不在皇宫,否则也不可能扩散到民间去。所以,元歌在宫里的事情就不必说了,这段时间,她又没有出过宫?出宫的话,又到过哪里?”

宇泓瀚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也曾经猜测,染病的人或许是都到过某个地方,接触过疫病的病源,也曾经询问了许多病人,但是,因为太医说,这种病症有潜伏期,所以询问的时候要问到半个月以前的行踪,所以最后得出的线索乱七八糟,完全没有规律,以至于宇泓瀚最后也只能放弃。

但是元歌不同,她的行踪大多在皇宫,而疫病的根源显然不在皇宫,那么,只要追查她出宫曾经到过的地方,或许就能得到线索,这个范围,却比别人要小得多。

怎么他之前就没有想到这点呢?宇泓瀚暗暗懊恼。

“出宫?啊,有过一次!”紫苑很快就想起来,将当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听到裴元歌是为宇泓墨挑选寿礼而出宫,为了寻找合心的东西,走过许多地方,宇泓瀚微微皱起眉头,但很快就i有舒展开来,似乎不像被人看到。

宇泓墨认真地听着,偶尔问上一些细节,直到听紫苑提到春上居时,忽然心中一动,将手中的册子翻开,翻了许多页,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忽然间停下来,将册子拿到宇泓瀚面前,道:“六皇兄,你看这里,春上居的二掌柜、三掌柜以及身边的仆役小厮都染上了时疫,还有春上居周围的乞丐也一样…还有,这个官员我知道,他经常到春上居去用膳,这个官员也是,还有这个…六皇兄,你说,疫病的根源会不会在春上居?”

宇泓瀚心中一跳,如果说疫病的根源在春上居,或许能够解释,为什么染上时疫的人分散在四面八方,因为他们都只是偶然到春上居用膳而已…。不过——

“好像也不太对,我询问过很多疫病人的行踪,其中有的人从来不去春上居,但是也染上了疫病。”宇泓瀚有些犹豫地道。

“不,这个春上居一定有问题!”宇泓墨却不为所动,坚持道,“既然太医说过,这疫病不会因为靠近病人而传染,那么病源应该也不可能是靠近了就会染上,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从这天元歌的行踪来看,我觉得这个春上居可能性最大!”

“可是,为什么有的人没有靠近春上居,也会染上时疫呢?”宇泓瀚这点仍然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