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看看还跪在地上的上官勇,叹了一口气,说:“尸体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们官府会收的。这里不安全,你们快点走吧。”

庆楠从地上硬将上官勇拉了起来,小声道:“大哥,这里不是我们能呆的地方,我们快走!”

上官勇站起身后,突然就紧紧揪住了庆楠的衣襟道:”带我去见你大嫂她们。”

“行,”庆楠一直就没松开拽着上官勇的手,说:“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大嫂和小睿子他们。”

“大人,”一个大理寺的班头带着两个抬着尸的衙役走到了韦希圣的跟前。

韦希圣看一眼这具尸体,焦炭状的脸上,两排牙齿却没被烧黑,没了嘴唇后,两排牙齿就龇在脸上,厉鬼一样。“这尸体怎么了?”韦希圣问道。

“大人你看,”这班头让韦希圣和江潇庭看这尸体的喉部。

这具尸体的脸被烧成了焦炭,但是身体却只是被烧出了油脂,呈一种发亮的深黄色。韦希圣和江潇庭都看到这尸体的喉部有一道刀口。

“什么人敢在京都做这种事?”江潇庭问韦希圣道:“在京都城杀人不眨眼,还有没有王法了?”

韦希圣让班头将这具尸体带走,他比江潇庭要想的深远。上官家这就是被灭门了,凶手为了掩饰证据,不惜将整整一条民街烧掉,如果只是为财,凶手犯不上这样做。上官勇是周宜的部将,而周宜此刻就在香安城,上官勇如果跟随周宜去攻打了香安城,那么今天的事情就跟信王的谋反一事逃不了干系了。

江潇庭看韦希圣苦着脸不说话的样子,便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韦希圣跟江潇庭是儿女亲家,彼此间倒是能坦诚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韦希圣冲江潇庭摆了摆手,道:“这事水深,我们还是先禀明圣上,等圣旨的好。”

韦希圣一句水深,江潇庭就不言语了,都是在京都城混的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他们都能听得懂。

韦希圣看看周围,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也不知道凶手是不是还混在人群里。“明火已经扑灭了,”韦希圣跟江潇庭道:“我们还是连夜进宫面圣吧。”

“这里是上官家,”江潇庭说:’是不是派人去安府支会一声?”

“这场大火,怕是宫里的圣上都已经知道了,安府若是真关心这个女儿,早就应该派人来看了,”韦希圣冷笑了一声,道:“我们不必做讨不得好的巴结了,走吧。”

江潇庭爆了一声粗,跟韦希圣一前一后地走了。

庆楠拽着上官勇从城南走到了城北,最后走进了一家小客栈里。

小客栈的后院房檐下挂着几盏风灯,被风吹着不停摇曳,烛光左晃右闪间,让上官勇看着心乱不已,”你大嫂她们在哪里?”他问庆楠。

庆楠和几个同来的兄弟一起并排站在了上官勇的面前,这个时候,庆楠终于可以不用再装笑了。

看着几个兄弟都是一脸的悲凄,上官勇便已知道了答案,只是仍自欺欺人一般地问庆楠:“他们在哪里?”

“大哥节哀,”庆楠说:“大嫂,小侄儿,小睿子,宁儿都不在了。”

上官勇抬起了手想揍庆楠,既然他的家人不在这里,那这人拉他来这里做什么?

庆楠说:“大哥你打我一顿好了。”

上官勇抬着手,看了庆楠很久,“打你一顿,他们能活过来吗?”上官勇突然问庆楠道。

庆楠摇了摇头。

上官勇转身就往院外走。”大哥!”这一回是几个人一起冲上来,抱住了上官勇。

“大哥,我们已经问了一圈了,那火就是从家里烧起来的,”庆楠跟上官勇喊:“没有活着的,家里没人活着了,火烧起来的时候,大嫂她们就已经死了!”

“这不可能!”上官勇使出了蛮劲,甩开了几个人的拉拽,往院外冲去。

庆楠被上官勇甩到了地上,看也追不上上官勇了,便坐在地上跟上官勇喊:“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想着报仇吗?!你也死了,这个仇谁来报?你不报仇,你以后要怎么去见大嫂?!”

上官勇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即就跑了出去。

“我们追不追啊?”院子里的几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庆楠从地上跳了起来,摸了一把脸,说:“他没疯就好,我们跟着他,不要让他被人盯上。走啊!”看几个人还傻站着,庆楠冲这几位吼了一声,“这个时候,谁能比他难过?!”

几个人追出了客栈,街上哪里还有上官勇的身影。

“他一定是回去了,”庆楠一边往城南跑,一边催身后的几位:“你们都快一点啊!”

等庆楠几个人追到城南的旧巷前,前后两个巷口已经被大理寺的衙役封锁了起来。

“我们的家在里面,”庆楠跟拦着他,不让他进巷的衙役说。

“这条巷子封了,”这衙役往后推着庆楠。

“我回家也不行?”

“这里哪还有你的家?”

一巷的残垣断壁,哪还有一幢完好的房屋?

庆楠语塞了一下,马上又跟这衙役喊:“这里面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吗?”

“这里面的人我管不着,”这衙役虽然一直在往后推庆楠,但态度还不算差,对庆楠道:“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再放一个人进去,就是我们失职,你不要为难我们。”

“庆不死,”庆楠还不死心,想跟这衙役再扯皮的时候,一个兄弟拉了拉他的衣服,说:“你看我们的左手边。”

庆楠往他们的左手边看去,与他们隔着五六个人的样子,一个高个儿的男人站在那里,衣服虽然寻常,但是双眼的眼神很亮,一看就是一个内功很深厚的练家子。

“后面还有几个,”这兄弟对庆楠道:“他们会不会是凶手?”

“妈的,”庆楠小声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他妈小点声,”这兄弟说:“那小子在看我们了。”

庆楠说:“我们先走。”

“那大哥还在里面啊!”

“这几个不也进不去?我们怕个屁啊?“庆楠转身就往人群外挤,“我们先走了再说。”

“这帮人要是跟过来呢、”

“跟过来?”庆楠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我们正好替大嫂她们报仇!”

旧巷里,四下里忙乱奔跑着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在上官家的废墟前跪着一个男人。

上官勇去放尸体的地方看过了,被火烧过后的尸体,残缺不全,看不出生前的样子,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他的家人,但是看着这些尸体,上官勇的心死了,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55帝王怀中

世宗醒来的时候,看着头顶的红帐,听着屋外的雨声,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世宗的手摸到了身下床单上,又腻又滑的大滩黏液,将沾着黏液的手放在了眼前,手指搓揉了一会儿后,世宗突然就从床上坐起了身来。那个在他身下,有着白生生的皮肤,被他揉捏着,大张着双腿,承受着他**的身体,“锦绣?”世宗在床上叫了一声。

房里的灯烛爆了一下灯花,无人应答世宗的喊声。

世宗披衣下床,来不及多想这是发生了何事,一把推开了房门后,世宗便看见了坐在滴水檐外的院中淋着雨的人。世宗看了看左右,没有一人,而那个坐在雨中的女子,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后,仍是坐着一动不动。世宗走进了雨中,几步就走到了这女子的跟前,“锦绣?”

女子的上身衣服被她很紧地裹在身上,可是脚下没有穿鞋袜,露出了双脚和半截小腿。在无星光的雨夜黑暗中,这一双弓着的脚和圆润的小腿肚白得耀眼,美玉一般。

世宗撩开这女子披散着的长发,长发下的这张脸,正是世宗心心念念的那张脸,“锦绣,”世宗喊这女子,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生怕惊吓了这女子一般。

安锦绣只是抬眼看了世宗一眼,随后就又全无反应了。

“我们进去说话!”世宗一把横抱起了安锦绣,快步往房中走去。人抱在了手中,世宗就在想,好轻巧的一个人,抱在手上竟是没多少的份量。

安锦绣被世宗放在了床上后,仍是一脸的木然,也不看世宗,木偶一般,任凭世宗用被子将她裹住。

“这,”世宗坐在了安锦绣的身边,问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锦绣还是没动静。

“安锦绣!”世宗提高了嗓门,连名带姓地喊了安锦绣一声。

安锦绣的身体一颤,随后扭头看向世宗。

看着自己的这双眼,痛哭过,泛着带水光的红,却还是黑白两色,泾涓分明,一般人的眼珠都是深棕色,可是这双眼的眼珠却是浓黑,如同墨染。世宗被这样一双眼盯着,不由得又软了心肠,轻声道:“这里怎么只有朕跟你两人?”

安锦绣摇了摇头,然后便又是落泪,也不出声,就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落。

“朕要了你?”世宗看安锦绣这个样子,相信自己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在他身下承欢的,就是这个小女子了。

“臣妇,”安锦绣说出这个字后,突然捂着嘴痛哭了起来。

世宗这辈子还没怜惜过什么女人,可是在安府香园的时候,这个小女子就惹了他的怜惜,这会儿听着这近在咫尺的哭声,声声哀婉悲凄,让世宗听着又是心疼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了?”他轻声问安锦绣道:“你莫要哭了,有朕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安锦绣哭道:“妾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圣上进来后,神智,神智…”说到这里,安锦绣似乎是不敢说下去了,双手掩面又是痛哭。

既然已有肌肤之亲,世宗也就不在意男女有别了,伸手将安锦绣揽在了怀里。世宗是好意安慰,宫中的女人若是能被他这样揽在怀中,那一定是笑语嫣然,高兴万分,可是出乎世宗意料的是,安锦绣被他一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从他的怀中直接跳起了身,却又双腿无力站立,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锦绣!”世宗忙弯腰去扶。

“圣上,妾该死,”安锦绣却躲过了世宗的双手,哭道:“您不用管妾了。”

“你何罪之有?”世宗硬是将安锦绣从地上拉起,双手成圈,环抱了安锦绣,将这小女子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朕要你时,是不是神智不清?”

“圣上是明君,都是妾的错。”

安锦绣的眼泪滴在了世宗的手背上,一滴滴地如同滴在了世宗的心头。

“妾坏了圣上的英明,也无颜再去见我家将军,”安锦绣哀哀地说道:“妾死后,今晚的事就无人再知了。还求圣上不要因为妾身的错,罪及妾的家人。”

明明是自己意乱情迷之中,要了这个小女子,这小女子却偏要说是自己勾引了他,将错全都揽下,世宗的脸上带上了笑意。将怀中的人又搂得紧了些,世宗在安锦绣的耳边问道:“你可愿承欢?”

安锦绣的脸上本就没有血色,听了世宗这话后,更是连嘴唇都灰白了一片,惊恐道:“妾是臣妻啊,怎么可以坏了圣上的名声?”

“朕的名声?”世宗道:“那你自己的名声呢?”

安锦绣摇了摇头,“妾身命贱。”

“所以你只在乎朕的名声?”

“圣上,妾身是将死之人,您还是快些走吧,”安锦绣掉着眼泪在世宗的怀中挣扎了一下,想要离开。

“朕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承欢?”世宗却没理会安锦绣的挣扎,还是在安锦绣的耳边问道:“朕要的是实话,你知道欺君是死罪吧?”

安锦绣沉默了半晌,然后对世宗道:“妾在娘家时,嫡母常说奴才秧子的种,教不好,因为天生种贱,所以不知廉耻,上不得台面。妾的确不知廉耻,此次的承欢妾不悔。”

“因为朕是皇帝?”

“若是没有圣上,妾还不知道要在娘家过多少日子,也不知道会被安排如何出嫁,”安锦绣幽幽地道:“圣上是好人,于妾有恩,虽然无颜再见我家将军,但是妾不悔。”

“所以你其实喜欢朕?”世宗听着安锦绣说不悔,不说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是毫无掩饰。

安锦绣却是一脸的羞愧,只说:“妾身不该再活了。”

看安锦绣痛不欲生的模样,世宗不顾这小女子的挣扎,伸手将安锦绣脸上的泪水全都细细地擦去,这张脸在如此狼狈的境况下,还是很美,楚楚可怜,如同他在安府香园初见她时的模样。香园初见对于世宗来说,是一个美好的记忆,所以望着安锦绣的目光越发地变得柔和,“朕说你不会死,你就不会死,朕是天子,还护不住你这样的一个小女子吗?”

安锦绣望着世宗愕然地流泪,心里却是一片的冷然,她就是要这个男人怜惜,这样她才可以接着活下去。与上官勇的夫妻缘份一定是无望了,皇帝不会让自己用过的女人再躺在别的男人的身下,哪怕他们本就是夫妻也一样。那这一生对于她安锦绣还有何意义?

本就是个抛夫弃子,人尽可夫的贱人,与上官勇今世无缘了,她还何必再在意这个身子的清白?留在世宗的身边,可以保证世宗不会因为占了她的身子后,再为了保全皇帝的名声而杀了上官勇,她也还机会报仇。坐在雨中淋着雨时,安锦绣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平安,上官宁,那些死在她家中的人不能白死,如果这个仇可以由她来报的话,她不希望上官勇也因为这么肮脏的事而污了双手。

“不哭了,”世宗窥探不到安锦绣的内心,他只觉得这个在他怀中默默流泪的小女子让他心软,他可以给这个小女子很多好东西,让这小女子的命从此因他而改变,所以他一边替安锦绣擦拭着眼泪,一边轻声对安锦绣说:”有朕在,你什么也不用想。”

“妾身该死。”

“朕不准你死,你就不可以死!”

“圣上。”

“你难道还不信朕?”

“妾身该怎么办呢?”

“朕护着你,不会有事的。”

安锦绣埋首在世宗的怀中痛哭,这个时候她想着平安和上官宁,想着上官勇,这痛苦无法用眼泪来渲泻,却是她现在唯一可以表达这份绝望的方式。

“圣上,”客房外这时传来了吉利的声音。

安锦绣受惊一般地全身颤抖。

“没事,莫怕,”世宗一边安慰着安锦绣,一边就要开口让吉利进来。

“不要,不要让人看见我,”安锦绣这个时候惊慌失措,一脸哀求地冲着世宗摇头。

世宗知道这个小女子是怕让人看见,世宗将床帐又放下了,对安锦绣道:“你坐在里面,他看不到你的脸,没事的,有朕在。”

安锦绣用双手捂住了脸,将头埋在了双膝上。

世宗摸了摸安锦绣湿透了的头发,才脸冲了门,道:“滚进来。”

吉利是算好时间来的,就是想让世宗在无人的时候,解决了安锦绣,这样他们摆驾回宫,什么事都当没有发生过。只是吉利进了屋后,一眼就看见床帐中坐着一个女子,看不见脸,但这一定是安锦绣。

“你在看什么?”世宗坐在床边的圆凳上问道。

吉利忙就低头跪在了地上,说:“奴才该死!”

世宗冷道:“你是该死。”

“奴才该死,”吉利念着这四个字,跪在地上磕头,不一会儿地面上就有了血迹。

世宗看着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奴才,这个奴才不会害他,这一点世宗还是相信的。想着今天的事情,一定是这个奴才看自己欲火压不住了,又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一直想着安锦绣,所以干脆将自己送进了安锦绣休息的房中,渲泻了欲火的同时,还称了心愿。这里是安氏的庵堂,没有外人,自己这个皇帝就算是淫了臣妻,只是稍加处理,天下就无人会知道些事,这个奴才还真是会替他安排。“太子夫妇呢?”世宗在吉利磕了数十个头后,才又开口问道。

“回圣上的话,”吉利就算是回世宗的话,也不敢停下来不磕头,边磕头边对世宗道:”奴才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先回东宫去了。”

只吉利的这句话,坐在床帐内的安锦绣便知道,今天的事,这个大太监也是主谋之一。 

56算计中的宠爱

“滚出去!”世宗问了吉利庵堂还有什么人在后,便对吉利道:“去命人烧热水来。”

吉利没敢起身,四肢着地,爬着从地上退了出去。

世宗在吉利爬出去后,起身自己动手将床帐挂起,看见安锦绣还是在双手抱膝,哭得正伤心,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个不停。世宗一向讨厌女人哭,知道他这一喜好的后宫女子们,没一个敢在他的面前掉眼泪,可是看着安锦绣的眼泪,世宗却讨厌不起来。这个小女子到底有多少眼泪可以流?还有这眼泪,怎么可以如同大滴的透明玉珠一样?人的眼泪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安锦绣看世宗看着她,便低头,将满是泪水的脸在膝盖上蹭了蹭,再抬头时,不过片刻的工夫,这张脸又被眼泪浸着了。

“你的眼泪还真是多,”世宗无奈地坐在了安锦绣的身旁,伸手又替安锦绣擦眼泪,“你是想将眼睛哭坏吗?朕说过朕会护着你,你这样是不信朕吗?”

安锦绣像被世宗的话惊到了一般,身子一抖,身体缩得更小了。

世宗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也能把这小女子惊着,忙又轻轻拍了拍安锦绣的后背,将声音放得更低柔地道:“朕不是骂你,你以后就是朕的女人了,朕难道连自己的女人也保不住吗?”

“圣上的女人?”安锦绣重复了一遍世宗的话后,猛地摇起了头,“妾这样的女人,全污了圣上的英名的。圣上,妾不敢妄想。”

世宗有些愣神了,这个小女子哭成这样,到了这个地步,还要为他着想?世宗突然就想到了当初在香园时,这个小女子护着自己弟弟的样子,“锦绣,你告诉朕,你对上官勇是何心?”

安锦绣摇了摇头,说:“他是妾的恩人,不是他,谁能让妾这样的女人穿上红衣出阁?是他把妾带出了安府。将军是好人,妾出身不好,可是也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将军不嫌弃妾身,他是个好人。”

恩人?所以相守只是报恩?世宗看着面前的安锦绣,再想想上官勇,这两人不相配,所以安锦绣怎么会对上官勇这样的武夫倾心爱慕?“忘了上官卫朝,”世宗挑起了安锦绣的下巴,这尖尖的下巴,不知道有没有半两肉,“以后你就做朕的女人,朕会安排好一切,你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安锦绣的两行眼泪流到了世宗的手上。世人都道世宗这个皇帝不爱女子与孩童啼哭,连世宗自己都这么认为,其实前世在世宗的后宫里,在这个帝王的后半生里,最受宠爱的女子,是一个来自江南的乔姓世族女子,娇弱玲珑,哭起来永远都是无声哭泣,像一盏随时会在风中熄灭的灯烛,世宗那时候多次对朝臣说过,他最看不得这女子的眼泪,看着他就心疼。

安锦绣故意用自己的脸庞碰了一下世宗的手,她的脸庞冰冷,被雨淋了个透湿的世宗的手,也同样感觉不到什么温度。如果这是上官勇的手,那应该是温热的,安锦绣悲哀地想着,她的相公有一双就算是在冬夜晚归之后也温暖的手,以后她再也碰不到那双手了。

世宗抹着安锦绣的眼泪,“你这小人儿哭起来也很美。”

这是你最爱看的眼泪,所以我才这样哭泣,安锦绣将心思掩在了悲伤的面容之下。白承泽曾经专门让不少女子学过那名宠贯六宫的女子的哭法,最后少女们最多学到九成像,她安锦绣在一旁看着却是学会了。只是最后不管她怎么哭,真哭也好,假哭也罢,都没能让成皇之后的白承泽心软就是。

“圣上,”门外又传来了吉利的声音。

“进来。”

吉利松了一口气,这一回没再用滚进来了。

四个小太监抬着盛着调好温的热水的澡桶,跟在吉利的身后走了进来。

“你好好洗一洗,”世宗对又躲到了自己身后的安锦绣道:“锦绣,朕有没有伤到你?”

安锦绣苍白的脸上多了两道飞红,慌乱地摇了摇头。

吉利也不抬头,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向世宗禀道:“圣上,大理寺卿韦大人和九门提督江大人在庵堂外求见,说有要事求见。”

世宗说:“等朕回宫后再说。”

吉利忙道:“圣上,韦大人说是京都城今晚出了事,他和江大人才不得已来这里求见圣上。”

京都城出了事?世宗站起了身,道:“京城出了什么事?”

吉利偷偷抬眼看了看床上,一脸为难地看着世宗。

“出去说,”世宗迈步往外走。

吉利忙跟在了世宗的身后。

站到了滴水檐下后,世宗道:“什么事?”

吉利小声对世宗道:“韦大人和江大人来报,城南旧巷今天夜里失了火,上官家全家都死了。”

世宗一惊,”你说什么?”

吉利这个时候也掉下了泪来,说:”圣上,韦、江两位大人来报,城南旧巷失火,烧了大半条街,死了不少人,上官家的人都死了。”

世宗扭头看看滴水檐外,“那个叫平安的小孩子也没了?”

吉利说:“韦大人说上官家里一个人也没救出来,那个上官小少爷一定也没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安小姐,哎!”吉利说到这里,又是抹了一把泪。

世宗却心里蓦然间轻松了不少,只可惜上官勇还活着,否则安锦绣的事就好办了。

“圣上,您看?”吉利小心翼翼地问世宗道:“您要见见韦、江两位大人吗?”

“宣他们进前院的静室,”世宗转身又回了客房。

吉利忙又往前院走去。这个时候吉利还不知道皇后的事情,他只是想到了安锦颜,这个太子妃做事未免也太狠辣了,安锦绣她不仅要杀,连安锦绣的全家这个做姐姐都不放过。只是,吉利脚下生风地在雨中走着,心里却有些要看安锦颜好戏的雀跃。看世宗的样子,安锦绣是一定死不了了,不知道安锦绣这个小女子用了什么办法,只是一次承欢,竟然能哄得世宗对她呵护起来。

“大总管,”一个小太监追上了吉利。

“你回宫去,从太医院叫两个太医过来,”吉利边走边吩咐这小太监道:“记住不要惊动宫里的娘娘们。”

“是,”小太监答应着就要跑。

吉利叫住这小太监道:“我让你走了吗?你知道要叫哪两位太医来?”

这小太监忙又垂首跟在了吉利的身后。

“去传向、荣两位太医,”吉利道:“让他们快点赶过来。”

太医向远清,荣双是太医院里专为世宗诊病的太医,吉利点了这两位的名后,把小太监吓了一跳。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吉利回头看一眼这个小太监,“还要我教你怎么跑吗?”

“奴才马上就去,”这小太监被吉利看得浑身一激灵,忙跑了。

“没用的东西,”吉利骂了这小太监一句,接着往前院走去。

世宗在客房里,挥手让四个抬水来的小太监退下去,然后对安锦绣轻声道:“怎么还坐着?”

安锦绣从床上要下来,只是双腿一碰到地面,就“呀”了一声,歪倒在了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世宗忙就上前来看。

安锦绣只是摇头,却想站却站不起来的样子。

世宗这下子急了,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操心到如此的地步,“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身上没劲,”安锦绣怯生生地对世宗道:“站不起来。”

“是这里疼吧?”世宗手指指向了安锦绣的身下秘穴处,他有那么多的女人,安锦绣就算说得含糊,他也能知道安锦绣这是怎么回事了。

安锦绣的脸从苍白到通红,看着世宗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穿进去的样子。

面对安锦绣的时候,再想到平安的死,世宗没有了先前的那种轻松感,想着这个小女子知道幼子已亡后得哭成什么样子,世宗对安锦绣就更多了一份怜惜。想开口跟安锦绣说平安的事,可是又把话咽了回去,世宗不想再看到安锦绣的眼泪了。

“圣上要去见大人吗?”安锦绣这个时候问世宗道。

“嗯,”世宗道:“朕先去前院,你自己洗一个澡,在这里等朕回来。”

“您的身上都湿了。”

世宗突然把安锦绣抱起放在了床上,道:“你替朕擦一下头发。”

将世宗的发髻解下,安锦绣用巾帕一点一点擦拭着世宗的头发。世宗的脖颈就露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全无防备,这个时候自己身上若是有刀剑,这个皇帝一定难逃一死。只是,安锦绣在世宗看不到自己的时候,阴冷着脸,世宗皇帝少年时就已经统兵镇守边关,这个人的武艺如何安锦绣没有看过,但一个靠着手中的军队,靠杀戮夺到帝位的人,她安锦绣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锦绣,”世宗享受着安锦绣的伺弄,突然又对安锦绣道:“朕若在你定亲之前就见到你,那就好了。”

“妾身一向是个没什么福气的人,”安锦绣轻声说道。

“你日后的福气,朕会给你,”世宗转过头,看着安锦绣认真道:“你记住朕的话了吗?”

安锦绣愣愣地看着世宗,没有欢喜不已的谢恩,也没有感激不已的投怀送抱,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你这个样子,难怪会受欺负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这会儿这种全然无害的样子,让世宗欢喜,捏了一捏安锦绣的脸颊后,世宗笑道:“你这是听不明白朕的话吗?”

安锦绣摇了一下头,低声道:“妾身不配。”

“配不配得由朕来说,”世宗要凑上前去亲吻一下这个小女子的脸,却被安锦绣头一偏躲了过去。 

57疑心渐生

“脏,”躲过了世宗的一吻后,安锦绣没等世宗有所反应,便开口道。

世宗伸出一只手,就将安锦绣的半边脸包拢住了,“在朕的面前,你不用这样小心,”世宗用手指拭着安锦绣脸上的泪痕,“你不能再哭了,人有多少的眼泪可以流?”

安锦绣替世宗将擦拭得半干的头发梳起,人有多少的眼泪可以流?人有很多的眼泪可以流,只是有真有假,安锦绣相信自己的演技不会让世宗分辨出真假来。

前院的静室里,韦希圣和江潇庭都等得心急,京城不比其他城池,是个不可以出一点乱子的地方,世宗迟迟不见他们,这要他们怎么处理城南旧巷的这场大火?

“吉公公,”韦希圣问吉利道:“圣上什么时候可以抽空过来?”

吉利还是那句话回韦希圣:”韦大人稍等片刻,圣上很快就来了。”

江潇庭在一旁哼哼,“圣上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过夜?”

“朕在哪里住宿一夜,还要你江潇庭同意吗?”世宗说着话走了进来。

“臣韦希圣。”

“臣江潇庭。”

韦希圣和江潇庭见世宗进来,一前一后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又异口同声道:“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世宗在静室的主座上坐下后,说道:“说说城南的大火是怎么回事?”

韦希圣跟世宗说了城南旧巷的这场大火,一共烧了七十九间宅院,而死亡的人数他们大理寺还在统计中。

世宗听了后说:“上官家的人都死了?上官家失火时都有何人在?”

韦希圣道:“据臣所知,上官家里,有上官夫人,上官小公子,还有上官将军的弟妹二人,哦,对了,还有一个奶娘。”

世宗说:“你确定这五人都死了?”

韦希圣道:“上官家没有逃出一人,所以臣料想上官将军的家眷应该都遇难了。”

“这五人的尸体找到了?”

韦希圣摇头道:“回圣上的话,这场大火的火势太大,所以臣等找到的尸体都已无法辨认。”

世宗看向了江潇庭,“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江潇庭直愣愣地道:“圣上,这火臣认为是有人故意放的。”

“哦?”世宗的眉头顿时就是一皱,“这是凶案?”

江潇庭道:“臣等找到的尸体,都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人用利器所杀,大部分的死者都是咽喉被割断。圣上,今晚的凶手一定不止一人,而且火就是从上官卫朝的家中烧起,很明显,凶手就是冲着上官卫朝去的,圣上,臣认为…”

“咳,”韦希圣在这时咳了一声。

江潇庭在韦希圣一咳之后,闭了嘴。

世宗说:“你认为什么?说下去。”

江潇庭只得又道:“臣不知道上官卫朝得罪了谁,竟招至灭门之祸。”

世宗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吉利,然后看向韦希圣道:”韦卿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世宗看向自己的目光,阴沉且若有所思,吉利马上就在想,安锦颜这一次是画蛇添足了,这一次搞不好,太子夫妇俩不但讨不得世宗的欢心,还要给他们惹下大麻烦。吉利觉得自己得好好想一想,怎么让自己置身事外了。

韦希圣比江潇庭这个将军要圆滑的多,听世宗问了,也只是说:“臣认为此事还需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