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清忙道:“圣上,安妃娘娘的左肩胛骨断了,臣已替娘娘正骨,等骨头长好就没事了。”

“锦绣。”

“圣上!”安锦绣突然就叫了起来,她的心里突然就很难受,跟世宗喊道:“您怎么还要问臣妾?!都这个时候了!臣妾,臣妾…”安锦绣想跟世宗喊,为了我不值得,可是对着此时虚弱不堪的世宗,这样的话,安锦绣又喊不出口。

“傻,”世宗的嘴唇开合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傻丫头。”

只三个字就足以让安锦绣痛哭。

“好了,”世宗断断续续地道:“朕,朕这不是,不是没事了吗?”

安锦绣红着眼转身跟向远清和荣双道:“你们快过来看看圣上。”

“你不要看,”世宗却跟安锦绣道:“退,退下吧。”

“听,听话。”

“娘娘,”荣双小声劝安锦绣道:“圣上不想让您看他的伤处,您就不要看吧。”

“走吧,”袁义也劝安锦绣。

“去将衣,衣服换了,”世宗看着安锦绣说。

安锦绣低头看看自己浑透的衣衫。

“不要对,对外,对外说朕,朕醒了的事,”世宗这时又有气无力地说道。

“臣遵旨,”向远清和荣双忙道。

“袁义,去,却叫…”世宗说到这里,体力不支,脸涨得通红,也没能说出下面的话来。

“圣上是要见苏养直大人吗?”安锦绣问世宗道。

世宗点不了头,只能眨了一下眼睛。

“袁义,”安锦绣扭头看袁义。

“奴才遵旨,”袁义冲世宗行了一礼后,将白承意又交还给紫鸳抱着,快步跑了出去。

安锦绣自己站起了身,由紫鸳陪着慢慢地走开了。

向远清这才在荣双的帮忙下,掀开盖在世宗身上的被子,看世宗下半身的伤势。

也亏了皇后给世宗下的毒药,让世宗身体发僵的同时,感知痛觉的神经也不像正常人那样敏感了,不然烧伤带给人的疼痛感,一般人忍受不了,世宗也一样无法忍受。

等安锦绣去偏殿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再进内室来,向远清和荣双还在处理世宗身上的烧伤,安锦绣坐在离龙榻不远的椅子上,听着世宗不时忍痛的闷哼声,脑中一片空白。

紫鸳抱着白承意站在安锦绣的身旁,她不敢往龙榻那边哪怕是看上一眼,不自觉地就将身体靠到了安锦绣的身上。

不多时,苏养直脚下生风一般地走了进来,看见安锦绣,没有停步,但躬了一下身,算是给安锦绣行了一礼。

“圣上!”等苏养直走到了世宗的龙榻前,看到了世宗身上的伤势后,苏养直是惊呼了一声,随即说话的声音就带上了哭音,“圣上,您这是?圣上,臣看到圣上这样,臣…”苏养直跪在世宗的床前,把头一低,内室里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哽咽声。

“拿,”世宗说:“拿虎符,去,去调朱雀营,进宫。”

“圣上,”苏养直说:“福王的叛军中有朱雀营的人,臣怕调朱雀营的人进宫,有异心的贼子又会生乱啊。”

向远清这时撕开了裹在世宗右腿上的一块白纱,血肉一下子与骨分离,白生生的骨就这样露在了外面。

世宗又是一声闷哼。

苏养直挪开视线,不忍心再看。

“福王,”世宗等这一阵疼劲过去了,跟苏养直道:“白笑天,白笑天的家人呢?朕,朕知道他们住在城东,城东的那座别院里。”

苏养直忙道:“臣启禀圣上,上官将军昨夜已拿下了福王的城东别院,福王府满门已经服诛。”

世宗过了半天才道:“是上官勇?”

苏养直说:“是。”

“他人呢?”

“上官将军人就在外面。”

“老五,老五也在外面?”

苏养直说:“是啊,圣上,五殿下昨日跟叛军也是撕杀了一夜。”

世宗说:“太子何在?”

苏养直犹豫了一下,说:“福王死后,太子说他是被福王挟持的,臣不知真假。太子殿下现在跟五殿下在御书房外,圣上,你要见见他们吗?”

世宗咳了一声,荣双忙喂世宗喝了几口水。

“不要让人知道朕醒了,”世宗几口水喝下去后,说话的声音又清楚了些,跟苏养直说道:“让上官勇带着他的人马把帝宫围住,还有…”

“圣上?”苏养直看世宗话说了一半不说了,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朱雀三营?”

世宗的双眼半睁半闭着,嘴张着就是不说话了。

“圣上?!”苏养直吓得慌忙叫道:“圣上,圣上!”

“苏大人,”荣双在一旁道:“圣上力乏了,您让圣上休息一会儿吧。”

苏养直盯着世宗看了半天,突然起身就往外走。

安锦绣开口道:“苏大人,圣上对太子殿下的事还没有下圣断,您还是派人伺候好太子殿下才好。”

苏养直此时看安锦绣,神情恭敬,一拱手道:“下官明白。”

御书房外,白承泽看见苏养直出来,便问道:“我父皇醒了吗?”

苏养直摇头,“回五殿下的话,圣上没醒。”

“我要见我父皇!”太子在一旁叫道。这个时候太子身边站着的都是白承泽的人,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暗地里冲他下毒手?

229小皇子之死

苏养直看看太子,态度还算恭敬地道:“太子殿下,您在御书房这里静候圣上醒来吧。下官会命人保护太子殿下。”

“你是要拦着我们见驾了?”白承泽这时冷道。

“下官不敢,”苏养直忙道。

白承泽冷眼看着苏养直,这个人昨天夜里明明已经在向他示好了,今天又变了一个样子。父皇醒了?白承泽转眼再看门窗紧闭的御书房,这里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就好像这里面如今已经没有活人了一样。

苏养直脚步匆匆地往高台下走去。

守着御书房的大内侍卫们没有苏养直的命令,没人敢动一下窝,也没人敢放太子和白承泽进去看世宗。

一个太医走到了白承泽的跟前,说:“五殿下,让下官再看看您的伤吧。”

那支从白承泽肋下射进,将白承泽身体穿透了的飞箭已经被取出,这太医走过来,是因为看到白承泽的左肋这里又有血迹洇了出来。

白承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道:“你替我重新包扎一下就好。”

“老五!”白承路这时气喘吁吁地冲到了白承泽的面前,说:“你怎么样啊?母妃和云妍呢?”

白承泽听见白承路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抬头看着自己的同母兄长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白承路尴尬道:“我昨天晚上喝醉了,今早儿才醒过来。”

这要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白承泽能一刀砍上去。去白承路府上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后,是跟白承泽说白承路昨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而王妃客氏连醉酒汤都没让下人去煮,白承泽不能当着白承路的面骂自己的这个嫂子贪生怕死,安锦绣这样的女人世上能有几个?

白承泽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安锦绣的身影,这个在风雨中,跟他一起并肩面对人间修罗场的女人,白承泽摇了摇头,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你怎么也站在这里?”白承路这个时候望着太子怒道:“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二哥!”白承泽忙伸手把白承路一拦,“不得对太子殿下不敬。”

“他还是太子?”白承路嚷道:“什么时候我祈顺有一个叛君弑父的太子了?!”

“二哥此话说的不妥,”四皇子白承允带着一向不出府门的六皇子白承英慢慢走了过来。

“我说这话怎么了?”白承路扭头,看到白承英后,目光不善地打量了白承英一眼,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六舍得进宫来了?”

白承英看看自己的几位兄长,白净的脸上面无表情。

“伤了?”白承允看一眼白承泽的左肋。

“小伤而已,”白承泽看到白承允到了,心里的一根弦也崩紧了,昨天晚上白承允闭门不出,谁知道他的这位四哥在私下里做了什么安排。

白登这时从高台下跑了上来,看到了几位皇子都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事就说,”白承泽说道:“我没什么事不可对人言的。”

白登便道:“爷,大殿下府里来了人,说大殿下被福王伤得很重,今天没办法进宫来了。”

“嗯,”白承泽嗯了一声后,看着四皇子白承允道:“四哥,我们是不是让太医去看看大哥?”

白承允把头点了点。

“我有伤在身,太医也要给我看伤,我先失陪一会儿,”白承泽手按在自己的伤处上,跟白承允道:“百官一会儿就要进宫来了,四哥看着办吧。”

白登看自己的主子走了,忙也跟了上去。

白承路也要走,被白承泽瞪了一眼,站下来不走了。

“四哥,我要见父皇,”白承英这时跟白承允小声道。

白承允看看守在御书房门前的大内侍卫,道:“你跟我去金銮殿吧。”

“可是父皇…”

“走吧,”白承允往高台下走去,自始自终没有看太子一眼。

“苏大人给了上官将军一枚虎符,”白承泽坐在偏殿里,让太医给他看伤,白登站在白承泽的身边,跟白承泽耳语道:“上官将军说圣上命他带兵将皇宫围起来。”

白承泽冲白登挥了一下手,白登忙就退了下去。

白承泽现在对上官勇琢磨不透了,这个人知道安锦绣活着,还成了皇帝的女人,这个人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老实憨厚,上官勇还能被自己所用吗?说得更严重一点,上官勇还是祈顺朝的忠臣良将吗?看上官勇站在安锦绣面前的样子,白承泽觉得上官勇不恨安锦绣。

“五殿下,”太医给白承泽重新包扎了伤口,跟白承泽说道:“您这伤口千万不可沾水。”

“嗯,多谢你了,”白承泽对着这位太医还是一如既往地和气。

太医拎着药箱退了出去。

偏殿的这间格间里没有第二人了,白承泽这才显出了疲惫来,手抚着额头。试着站在上官勇的位置想想,白承泽能想明白了,身为臣子,上官勇就算与他的父皇有夺妻之恨,这口气也只能忍了,上官勇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的弟弟和儿子着想。

“五殿下,”就在白承泽刚静了半柱香的时间还不到的时候,格间外又传来了一个宫廷老太监特有的公鸭声音。

“进来,”白承泽坐正了身体。

来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白承泽看一眼这太监,说:“永宁殿一切安好吗?”

这老太监忙道:“娘娘和公主都没事,就是担心五殿下。”

“我也无事,”白承泽说道:“这里是御书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跟我母妃说,带着云妍就呆在永宁殿里。”

“那圣上?”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退下吧。”

老太监偷看一眼白承泽,白承泽还是以前那样,看起来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样子,可是这个看着白承泽长大的永宁殿老人,这一次看着白承泽却觉得心底发寒,忙就给白承泽磕了一个头后,退了出去。

“爷,”白登在门外看着自己的前辈出来了,才又跑进来跟白承泽说:“文武百官已经到了金銮殿外,二殿下和六殿下过去了。”

白承泽站起身,晃了晃昏沉的头,走出了偏殿的这个格间。

安元志这时已经带着兵跟上官勇汇合了,周宜交出来的这支周家军,也不是全部驻扎在京都南城外,上官勇这个时候手中能用的兵大约有四万人,守卫整个京都城那是有心无力,不过只是将帝宫围起来,人手倒是绰绰有余。

白承泽走下御书房的高台,就看见苏养直跟上官勇站在一起说话,再看看周围这些往外抬死尸,扫血水的兵卒,都是上官勇手下的兵。白承泽冲上官勇点了点头,从上官勇和苏养直的身边走了过去。

上官勇这个人,白承泽不能放弃,费了心力将这个人送上了卫国将军的位置,白承泽觉得自己没理由将上官勇再送给安锦绣去用。

“爷,”白登跟在白承泽身后道:“上官将军这一回看到安妃娘娘了。”

“这事不用你提醒我,”白承泽道。

“他们怎么能像没事人一样呢?”白登小声道:“奴才看不明白。”

“那他们应该抱头痛哭吗?”白承泽说话的声音也压得很低,说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安锦绣再与众不同,与上官勇再有情义,她一个后宫女人,所能依仗的只有皇帝的宠爱,还有自己的儿子。白承泽到今天也没见过自己的九弟长什么样,没有了白承意,安锦绣还能依靠什么?上官勇又能在安锦绣的身上图什么?

白承路这时从后面追了上来,跟白承泽说:“我们不用守着父皇了?”

“我们应该给九弟送份好的见面礼,”白承泽答非所问地跟白承路道:“该去见他一面了。”

“啊?”白承路不明白白承泽这个时候说起白承意那个还没满月的小毛孩子做什么,“送就送呗,”白承路没把白承泽的话放心上,说:“金银财宝,安妃娘娘喜欢什么,我们就送什么好了。”

安锦绣守在世宗的床榻前,虽然知道上官勇就在外面,也许她出了御书房就能看到这人了,可是安锦绣硬是忍着没有离开世宗一步。

世宗这一次昏迷了整整三天,要不是苏养直带着大内侍卫就在外面守着,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冲进来探个究竟了。

朝堂上这三天里剑拔弩张,皇子们各有支持者,就连太子也还是有大臣死保,就这么各自为阵的僵持着。

后宫里,在世宗昏迷的第二天晚上,安锦绣才知道,由宋贵妃暂时抚养的八皇子死在了皇后弑君,福王逼宫的那天夜里。谁也说不清八皇子是怎么死的,人们在芳华殿的花池里发现八皇子时,八皇子已经呼吸全无,全身冰冷了。

“齐妃娘娘呢?”安锦绣听见八皇子的死讯后,最先想到的就是问起了八皇子的生母,齐妃的反应。

吉和冲安锦绣摇了摇头,说:“齐妃娘娘在东池佛堂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了,太医正派了两个太医守在了那里。”

安锦绣看了看被紫鸳抱在手里的白承意,“后宫由宋妃娘娘作主,看她要怎么办吧。”

“娘娘,”吉和小声跟安锦绣说:“齐妃娘娘想见您。”

“迟了,”安锦绣说:“你替我带句话给她,请她节哀顺便吧。”

“是,奴才一定替娘娘把话带到。”

“怎么会这样?”吉和退下后,紫鸳喃喃地说道:“叛军都在御书房这里,没有冲进芳华殿吧?”

安锦绣没有说话,不明不白死在帝宫里的皇子,这么多年来何止八皇子一个,这个时候,除了齐妃和齐氏家族,谁会在乎这个小皇子的死?

230项氏最后的骨血

世宗在第四天的夜里醒来,看了看守在自己床榻前的人,目光在安锦绣的身上留得长一些,“如何了?”最后世宗问道。

荣双要说话,被向远清拉了一下手拦住了,这个时候世宗问的一定不是自己的身体。

安锦绣也没有开口,起身走到了一边。

苏养直把这三天来朝中发生的事都跟世宗说了一遍,这一说就说了整整一个时辰。

苏养直说话的时候,世宗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由着荣双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药,最后冷哼了一声。

苏养直跪在世宗的床榻前,直跟世宗说:“臣该死!”

“让他们闹,”世宗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浓重地喘息声,似乎说这些话已经用上了他全部的力气,“朕,朕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能不能把朕的金銮殿,拆了!”

“圣上,”苏养直说:“不能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了!”

“你退下。”

“出去!”

苏养直含着泪,给世宗磕了三个头后,退了出去。

“圣上,”荣双硬着头皮劝世宗道:“您现在不能动怒。”

“皇后呢?死了?”世宗喘息了半天后,才又问道。

这一回是向远清说话了,“皇后娘娘的伤势严重,臣等怕是…”向远清说到这里,肚子上挨了荣双一肘子,把他后面要说的,臣等怕是难救皇后的话打回去了。

“没死啊,”世宗叹了一声。

两个太医一起回头看安锦绣,光听世宗的口气,他们听不出来,世宗是觉得皇后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安锦绣望着桌上的金釉茶碗发愣,对于方才世宗与臣子们的对话,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到。

“朕,朕还能活多久?”世宗突然又问道。

荣双和向远清忙跪地道:“圣上鸿福齐天,一定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朕要听实话。”

荣双和向远清不敢说,世宗身上的毒未解,下身烧伤严重,将来还能不能行走都是一个问号,性命能不能保住,两位医术高明的太医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安氏先出去,”世宗见荣双和向远清不说话,便又开口说了一句。

“臣妾其实也想知道臣妾的死期是何日,”安锦绣还是入神地望着桌上的金釉茶碗,语调淡然地说道:“圣上,就不要赶臣妾走吧。”

“胡说!”世宗狠了安锦绣一句。

“圣上,”向远清这时跟世宗道:“皇后娘娘给您下的毒,臣等才疏学浅,还无法拿出解药的方子来。”

“那朕,朕的腿呢?”

“圣上的腿只要好好将养,应该能恢复,”向远清睁眼说着瞎话,倒不是他不知道欺君是死罪,只是这个时候的世宗不能再情绪大起大伏了,再生一回气,世宗的命也许就没了。

“应该?”世宗一笑,“你们退下吧。”

荣双和向远清这三天来吃睡都在这间内室时,这会儿世宗让他们退下,这两个人也不敢走。

“去门外候着吧,”安锦绣走了过来,轻声说了一句。

荣双和向远清这才退了出去。

“现在你也敢替朕,朕作主了?”世宗看着安锦绣说道。

安锦绣看着盖在世宗身上的被子,这被子是冬被,世宗双腿的皮肤被烧没了后,会比正常人怕冷,所以这被子安锦绣看着就热,而世宗自己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怎么,怎么不说话了?”世宗说。

“圣上一定要长命百岁才好,”安锦绣说道:“这样臣妾才能活得久些。”

世宗望了安锦绣好一会儿,因为伤口疼痛,呼吸十分急促。

安锦绣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让世宗端详。

“怎么也不打扮一下?”静默良久之后,世宗问安锦绣道。

“没心情,”安锦绣噘了一下嘴,她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好,身子比起重病不起的那半个月也好不到哪里去,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完全就是一口气撑着。

“女为悦己者容,”世宗想抬手去摸摸安锦绣的脸,可是他试了一下,两只手不但抬不起来,能动一下都动不了。

安锦绣主动将手轻轻覆在了世宗的手上。

“那日见到上官勇了?”世宗看着安锦绣问道。

“看到了,”安锦绣说:“但臣妾没敢让他看到臣妾,躲开了。那时候到处都是死人还有叛军,臣妾想他看不到臣妾的。”

世宗的喉结哽滑了一下。

荣双端了熬好的药送了进来,内室里顿时又弥漫开了一股极苦的药味。

安锦绣从荣双的手上接过了药碗,跟世宗说:“这药很苦,圣上,臣妾喂你喝。”

荣双为安锦绣递了一只银勺过来,他以为安锦绣要一勺一勺地喂世宗喝药,其实这样喝药,那药会更难以下咽。

安锦绣冲荣双摇了摇头,坐着将药吹得凉了些,便端着药碗送到了世宗的嘴边,说:“圣上,大口将药喝下去,这药也就不那么苦了。”

世宗的脸上显出了无奈的笑容,他怎么可能会怕喝苦药?白旭尧哪是那么金贵的人?世宗张了嘴,连着几大口,喝水一样,把这碗苦药喝了下去。

安锦绣放下药碗,二话不说,送了一粒糖球到世宗的嘴里。

荣双捧着空药碗退了出去,门外向远清还眼巴巴地等着呢,见到荣双出来,便小声问道:“怎么样了?”

“圣上没嫌这药苦,”荣双说:“有安妃娘娘陪着,我看圣上的心情能好些。”

“不苦了吧?”安锦绣坐在床榻边上问世宗。

喝完药吃颗糖,这样的事世宗这辈子还没干过,世宗也不是个喜欢吃甜的人,不大不小的糖球含在嘴里,他吐也不是,咽也咽不下去。世宗最后跟安锦绣嗯了一声,安锦绣他是愿意宠着的,世宗甚至都不准备告诉安锦绣,他不爱吃甜。

安锦绣费力地用能动弹的右手压了一块热毛巾,仔细地给世宗擦了一把脸。

“怕吗?”世宗突然就问安锦绣道。

“怕,”安锦绣说:“但那个时候,臣妾不能看着福王把御书房烧了,圣上在呢。”

“朕没想到,锦绣还有这样的,这样的本事,”世宗望着安锦绣道:“傻丫头,原来一点也不傻。”

“臣妾本来就不傻,”安锦绣低声道:“只是臣妾没练过武,帮不了圣上更多了。”

世宗这时身上一阵难受,一张嘴把刚喝的药呕了不少出来。

荣双和向远清听到安锦绣叫,忙都跑了进来。

世宗呕完了药,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只是双腿的伤处疼得厉害了,世宗忍了半天,还是哼了两声出来。

安锦绣就一个膀子能动,站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世宗的样子,安锦绣说不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世宗缓过了这口气来后,跟荣双道:“再去熬药来。”

荣双闷着头走了出去。

“朕不是怕死,”世宗看了安锦绣一眼,说:“朕只是现在还不能死。”

安锦绣替世宗又擦了一把脸,说:“圣上要见见宋妃娘娘她们吗?”

“不见,”世宗道:“小九儿呢?抱来朕瞧瞧。”

安锦绣走到了门口,命在门外守着的太监去叫紫鸳带白承意过来。

“娘娘,”向远清跟出来说:“八殿下之事暂时不要跟圣上说吧,圣上这个时候最好能平心静气。”

“嗯,”安锦绣点头答应了。八皇子死的不明不白,只是现在世宗就算知道了他的死讯,可能也无心为这个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还有,”向远清说:“皇后娘娘要怎么办?”

皇后此时被安锦绣作主,安置在了御书房偏殿的一间格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能拉着世宗一起上路,皇后就是撑着一口气不死。

“先给她疗伤吧,”安锦绣说:“圣上不让她死,你们就想尽办法让她活着好了。”

“下官明白了,”向远清忙道。

紫鸳还没抱着白承意过来,方才出去的苏养直就又脚步匆匆地走了来,看见安锦绣和向远清站在内室的门外,神情马上就慌张起来,问道:“圣上怎么了?”

“没事,”安锦绣忙道:“圣上想见九殿下,我们站在这里等我的婢女抱九殿下过来。”

苏养直松了一口气道:“娘娘,下官有事要禀报圣上。”

安锦绣还没开口,向远清就差点叫了起来,说:“朝里又,又出事了?!”

苏养直看着迟疑了一下,然后跟安锦绣说:“这事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了,福王逼宫的那一天,有一伙人冲进了大理寺,今日韦希圣才上报朝廷,项家的那位公子被人救走了。”

向远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皇后为了那个晚上,到底做了多少安排?

“苏大人请进吧,”安锦绣倒没什么大反应,皇后连弑君都做了,那为项氏保留最后一点骨血的事,她为什么不顺带着做?

苏养直走进内室去了,紫鸳才抱着白承意走了过来,跟安锦绣说:“主子,沈妃娘娘命人为小主子送了驱虫的香包来。”

向远清把脖子一缩,也往内室里去了。

“扔了吧,”安锦绣从紫鸳的手中接过白承意。

“我也没敢让那东西近小主子的身,”紫鸳小声跟安锦绣说:“谁知道那香包里装了什么。”

“还是要谢谢她想着承意的,”安锦绣亲了亲小儿子的脸蛋。

“袁大哥谢过了,”紫鸳没好气地道:“按我说,谢什么谢?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宫里的人安的什么心?那人还跟我打听皇后娘娘的事呢!”

“那你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