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威待在圣上身边应该是安全的,”安元志跟上官勇说道:“明日一战,我们人数上占优,沙邺人还能冲到圣上的跟前不成?”

“你竟然信这个?”上官勇好笑道:“只凭着一个签词,你就不让袁威上沙场了?”

“军功可以以后再挣,”安元志说:“得先让他活着吧?”

“元志,”上官勇道:“沙场之上刀枪无眼,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aiyuelan.”

安元志摇头,说:“至少圣上那里,不用他去跟沙邺人拼刀剑。姐夫,我知道签词这东西信不得,可是事先袁威的命,我宁可信其有。”

“好吧,”上官勇只得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站在门前的,本是不甘心想来找上官勇再说说的袁威,飞快地转身走开了。

“你也去准备一下吧,”上官勇跟安元志道:“明天你护着四殿下,尽量让他远离两军阵前。”

“还有,不要再跟四殿下说他不爱听的话了。”

“行,”安元志答应上官勇道:“我明天当一天哑巴,这总行了吧?”

上官勇这才笑了笑,说:“去吧。”

安元志起身道:“姐夫,明天那件软甲要穿着啊。”

上官勇说:“我有甲衣。”

“你自己方才还说刀枪无眼呢,”安元志说:“就你那战甲能扛住几刀啊?”

上官勇说:“我一直就是穿着这身甲衣。”

“想想我姐,”安元志跑到了上官勇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圣上的样子,打完这仗后我看就差不多了。”

上官勇瞪安元志。

安元志把嘴凑到了上官勇的耳边耳语道:“这仗打完后,就该想想你跟我姐的事了,要往哪里走,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都得想了。”

上官勇说:“这事不用你操心。”

“这是你跟我姐操心的事,”安元志说:“我就操心你得活着回去,别我保着袁威不出事了,你再出什么事,我怎么去见我姐啊?”

上官勇被安元志弄得没办法,冲安元志把手一挥,说:“行了,我明天穿上软甲,行了吧?”

“我一会儿过来吃饭,”安元志望着上官勇咧嘴一笑,跑了出去。

“这小子,”上官勇笑着摇了摇头。

安元志回到自己的房里,伺候他的小厮说:“少爷,您是先洗个澡,还是先用饭?”

安元志从床上拿起了自己穿的那件软甲,跟小厮说:“你饿了就先吃饭吧,我还有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小厮看安元志抱着软甲,就问安元志道“少爷,您拿这甲衣去哪儿啊?”

安元志也没跟自己的这个小厮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嗯了一声,抱着软甲就出了屋子。

袁威这时躲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头顶的房梁发怔。

安元志跟袁威就住一个院里,到了袁威几个人的卧房门前,也不敲门,直接伸手就推门走进了屋里。

袁威在床上躺着,也不看安元志,懒洋洋地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安元志走到了床前,往床上一坐,说:“老六子他们呢?”

袁威说:“不知道,吃饭去了吧?”

安元志看袁威望房梁,把头伸到了袁威的眼前,说:“真生我气了?”

袁威把安元志的脸往旁边一推,说:“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安元志说:“你傻啊?待在圣上身边,那叫天子近臣,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差事,你还嫌弃?只要让圣上记住了你,你信不?你一定比去玩命的那帮兄弟升官升得快。威啊,我还能害你吗?”

袁威侧身看向了安元志。

安元志一脸为袁威打算的样子,说:“我这真是为了你好,傻子才拿命去拼呢!”

袁威说:“你在说侯爷傻?”

安元志呸了一声,说:“他是一军主帅,他不想玩命也得去玩命啊,你也是一军主帅?”

袁威看着安元志,神情复杂。

安元志看袁威阴沉着脸的样子,便又拿自己说事,说:“我不也是得守着四殿下吗?我姐夫也不想我去跟沙邺人玩命,不玩命就不玩命呗,我守着四殿下,对我们以后不是也有好处吗?”

袁威叹了一口气,没把事说破,只是跟安元志说:“少爷,明天我们都会没事的。”

“这个当然,”安元志看袁威总算愿意跟自己说话了,笑着应了袁威一句,把手里的软甲往袁威的身上一放,说:“明天把玩意穿上。”

袁威把软甲拎起来看了看,说:“这不是太师给你的吗?”

“是啊,”安元志说:“一共两件,我穿一件,你穿一件。”

袁威说:“你干嘛给我啊?我又不去冲锋陷阵,你给侯爷吧。”

安元志说:“我姐夫用不上这玩意儿。”

“怎么侯爷就用不上呢?”

安元志也往袁威的床上一躺,说:“他不是不肯穿么,人卫国侯爷武功天下第一,看不上这个。”

袁威笑了一声。

“你够了啊,”安元志说:“除了我姐夫之外,我第二个就想到你了。”

袁威说:“那我多谢五少爷了。”

安元志笑道:“不用谢,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袁威吸了一口气,把软甲放到了自己的身旁。

安元志说:“商量个事。”

袁威说:“什么事?”

“你那儿子给我做干儿子呗,”安元志翻个身,趴在了床上,看着袁威说道:“要是你媳妇这一次生了个女儿,那就等她什么时候生出儿子来了,什么时候给我当干儿子。”

袁威先是笑,然后就又皱眉道:“生个女儿怎么了?我还想要个女儿呢。”

“就你那媳妇?”安元志一脸的嫌弃。

袁威说:“我媳妇怎么了?”

“男孩不用在乎长相,不过女孩儿嘛,威啊,说实在话,”安元志说:“你得为你女儿从小养个童养夫才行,不然我怕姑娘长大了,找不到好人家嫁。”

“你直接说我女儿长得丑,不就完了吗?”袁威踹了安元志一脚,说:“行了,你赶紧滚蛋吧,我儿子没你什么事。”

安元志笑,说:“那是我干儿子,怎么能没我什么事呢?”

“你不会自己找女人生去?”袁威说:“好好一个公主,你放家里当摆件的?”

“你说那女人啊,”安元志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说:“我怎么可能让她给我生儿子?”

“那你想找谁?你还能把公主殿下休了?”袁威说:“能凑合,你就凑合吧,上了床后,你把灯一吹,你管身子下面的是哪个女人呢?看不到脸不就完了吗?”

安元志眨一下眼睛,说:“我说你怎么能跟你媳妇过一块儿去呢,也是上床就吹灯?”

“我媳妇…”袁威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了,说:“你怎么说什么话都能说到我媳妇身上去?你这会儿没事做了?”

“做个屁啊,”安元志说:“明天守着四殿下,看人打仗呗。”

袁威叹口气,说:“我也是看人打仗的命。”

“想这么多干嘛?”安元志笑道:“打完这仗,我们就能回京了,等我们回到京城,你媳妇也该生了。”

袁威看着安元志一笑,说了句:“我可没答应让你做我儿子的干爹啊。”

“滚蛋,”安元志说:“这事我说了算。”

袁威跟安元志说笑了一阵,突然就问安元志道:“你知道藏栖梧长什么样吗?”

安元志说:“我哪知道?你去过一次沙邺联营了,都没见着藏栖梧的真人,我上哪儿见他去啊。”

“我听说他长得人模狗样,”袁威说道。

安元志好奇道:“这话你听谁说的?”

“吉大总管,”袁威说:“他说是圣上说的。”

“人模狗样,”安元志笑道:“那到底是人样,还是狗样啊?”

正在被安元志和袁威议论着的藏栖梧,这时候还不知道明天一早,白旭尧这个老对手就要出关跟他决一死战了。

这个时候的藏栖梧正坐在自己的寝帐里,修书一封,看着伺候自己的太监把这信封好了口,跟站在自己面前的将官道:“你把信送去漠北王庭。”

这将官双手接过了信,行礼后,退了出去。

三皇子藏东军看着这将官出帐之后,问藏栖梧道:“父皇,漠北那里至今没有动静,您再写信给苍狼有用吗?”

藏栖梧冲儿子摇一下手,道:“只要他出兵白玉关,白旭尧一定首尾难顾。”

“可漠北王庭那里至今没有动静啊,”三皇子急道:“他们会不会从白旭尧那里已经得到好处了?”

“我们还没与白旭尧打上一仗,”藏栖梧捏着眉心道:“只要白旭尧败一仗,漠北苍狼王必定出兵白玉关。”

三皇子说:“白旭尧现在闭关不出,我们怎么跟他打上一仗?”

藏栖梧一笑,道:“白旭尧这个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祈顺朝他跟我熬不起,不必忧心,他一定会出关与我一战的。”

“可儿臣听说他那里的兵马百万啊。”

“朕也说兵马百万,”藏栖梧道:“朕不说实话,他白旭尧就一定说实话了?”

“他若真有百万大军,”藏栖梧没让三子把话说完,冷笑道:“他白旭尧早就出关与我一战了。”

三皇子正想吹奉自己的父皇一声父皇英名,御帐外传来了喧闹声。

“怎么回事?”藏栖梧大声冲寝帐外问道。

一个太监跑进了帐着一记巴掌印,跪在地上跟藏栖梧说:“陛下,二皇子跟六皇子打起来了,奴才,奴才们劝不住。”

“这些该死的东西!”藏栖梧愤然起身,往帐外走去。在儿子的事上,他笑话不了白旭尧,因为他的儿子们跟白旭尧的儿子们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865恶咒

祈顺世宗朝光启三年十一月初五这天,南疆大地寒风冷冽,天空堆叠着的厚云,让红日显得暗淡无光,往年冬季里早就将南疆大地银装素裹的雪,在今年冬季却还是迟迟不下。

这一天的清晨,世宗亲率麾下大军出了云霄关,再一次面对了自己多年前的老对手沙邺王藏栖梧。

两军阵前,两位帝王互看一眼,都发觉对方老了。

藏东军骑马立于藏栖梧的身边,看一眼祈顺的军阵,小声问自己的父皇道:“父皇,您要与白旭尧说话吗?”

藏栖梧冷笑摇头,白旭尧不是个会在两军阵前对敌军喊话的人,这个习惯想必这个人就是当了皇帝,也不会变吧?

世宗这时也在看着沙邺的军阵,直接命在自己马前的传令官道:“命他们击鼓。”

击鼓前行,鸣锣兵撤。

祈顺军时候,沙邺军阵鼓声。

三声鼓响之后,两军的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往对方冲杀过来,前锋兵马撞在一起后,祈顺军与沙邺军便绞杀在了一起,不死不休。

对于祈顺兵将而言,他们没想过这一仗他们祈顺会输。在开战亦始,云霄关外和云霄城没有一人预见这场势在必得的仗,最后会变成一场灾难。

安元志带着侍卫们,将白承允围在当没怎么在意,但安元志面上还是做到了尽心尽意,不见丝毫的懈怠。

对于白承允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战场厮杀,耳边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白承允有些呆愣地看着面前的荒原,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拼杀在一起的人,谁是祈顺人,谁又是沙邺人。血色就这么如同泼墨一般,在他的眼很快四皇子眼前的天地就只剩下了这一种颜色。

到了这天的正午时分,本该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天空却变得更加阴沉,黑云将阳光完全隔离在外,天地昏黄。

风光远站在城楼上,听见身旁的副将小声自语道:“这是要下雪了?”

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呼吸的空气烈的血腥味,风光远手握成拳,目不转睛地看着祈顺军一点一点地,将沙邺军逼向息龙山的方向。

到了这天的黄昏时分,祈顺军两面压迫,终于将沙邺军逼到了世宗和将军们事先定下的地方。这处荒原离息龙山不到千米,伏兵由息龙山谷纵马冲锋,转瞬即至。

风光远和城楼上的众将军,直到这时才感觉到了欣喜,只要将沙邺军逼到了这处荒原,那他们祈顺就胜利在望了。

藏栖梧到了这个时候要是再觉不出些什么来,那他这半辈子的仗就白打了。

“回军,让他们往云霄关这里回军!”藏栖梧在帅道。

察觉到沙邺军阵要重新压往云霄关后,上官勇大声下令道:“压住阵角,不准放敌军冲出去!”

一方要冲,一方要拦,战况顿时更加激烈。

陪同世宗压阵的一位将军,这时冲世宗急道:“圣上!”

世宗又等了片刻,才下令道:“鸣号催兵。”

袁威在世宗的近前待着,听到世宗下令催兵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祈顺军。

只要席家军从息龙山谷冲出,祈顺军三面夹击沙邺人,这场已经厮杀了一个白天的血战,就可以进入尾声了。

催兵的号角声响起时,白承允却没有注意到这声音,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尸山血海发怔,亲眼所见的沙场,跟他在书房里看的那些,书生们写在纸上的沙场,完全就是两回事。直到他身边的侍卫们骚动不安起来,白承允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安元志这个时候已经拔出了战刀,神情变得紧张。

“元志?”白承允却还是没有发现发生了何事。

“席家军没有出现,”安元志看着息龙山的方向,错愕道:“这帮人死在山谷里了?!”

“不要慌!”世宗这时大声跟左右喊道。

上官勇这时也在阵要慌!”

藏栖梧听见祈顺军时,心息龙山绵长向南的山脉,他能猜出白旭尧是要做什么了,喃喃自语了一声:“他真的带了百万兵?”

藏东军在一旁也是紧张不安,问藏栖梧道:“父皇,我军是不是走得太远了?”

藏栖梧在这时几乎已经预见,自己这一次要功败垂成了。

“父皇!”藏东军喊了一声。

藏栖梧想说撤,只是他不甘心啊,兴师动众杀到云霄关下,竟然一战之后便功败垂成?

祈顺军了九回,沙场之上却没有发生变化。

藏东军不解道:“他们吹号角,是为了鼓舞士气?”

藏栖梧看着息龙山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大笑道:“祈顺那里一定出事了!”

藏栖梧的突然发笑,把藏东军和诸将都吓了一跳。

有藏栖梧身边的谋臣想跟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将军们,解释一下现在发生了何事,藏栖梧却冲这谋臣一抬手,自己开口道:“众将听朕的将令。”

在后军压阵的诸将一起屏住了呼吸。

藏栖梧大声道:“给朕冲杀过去,我们一举拿下云霄关!”

诸将高声领命之后,沙邺后军潮水一般涌向了云霄关。

藏栖梧看着世宗所在的地方冷笑了一声,他对息龙山那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感兴趣,藏栖梧只知道这是天要亡白旭尧了。

“命风光远,沙邺人不退,不得开关!”世宗这时大声冲身边的传令官道。

传令官领命刚走,沙邺人也快要冲杀至世宗的眼前了。

“圣上!您先回关啊!”有将军冲世宗大喊。

世宗心只是这时他只能让兵将们看到他的镇定自若,“今日不杀退沙邺人,朕绝不后退一步!”世宗说着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五少爷!“片刻之后,护着白承允往云霄关南门撤的安元志,接到了传令官的传令:“圣上下旨,沙邺人不退,风大将军不得开关!”

“什么?”安元志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传令官,他要怎么在乱战佳的白承允?放白承允进关,能是多大的事?

“知道了,”白承允却在这时开口跟这传令官道:“你退下吧。”

传令官拨转马头,又往世宗那里去了。

“四哥,”安元志说:“你…”

“白承泽疯了,”白承允小声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他疯了,那席琰呢?也他妈疯了?!”

白承允摇了摇头,看着息龙山说:“席琰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这不可能!”安元志死都不相信席琰已经死了,他与上官勇明明前日才见过席琰。

“五少爷,沙邺人过来了!”有侍卫这时跟安元志大喊道。

安元志伸头看一眼黑鸦鸦一片的沙邺军,跟白承允的侍卫长道:“你们护着四殿下往圣上那里去!”

白承允也看着往自己这里冲杀过来的沙邺军,他带着侍卫走了后,安元志这里还能剩下多少人?“元志,你…”白承允看安元志已经催马要往前去了,忙伸手拉住了安元志。

安元志说:“四哥,你快点去圣上那里,我挡不了多长时间。”

“你跟我一起走,”白承允说道。

安元志看着白承允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说:“四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心软?没人拦一下,沙邺人眨眼间就到你的跟前了。”

“可是…”白承允还要说话。

安元志手允的马身上狠狠打了一下,这马长嘶一声后,往前跑去。

“元志!”白承允大喊起来。

“四哥保重!千万小心!”安元志冲白承允喊了一声,不管他之前对白承允有多大的怨气,这一声保重,安元志是真心实意的。

四王府的侍卫们在两个侍卫长的带领下,护着白承允往世宗那里撤去。

安元志带着人挡在了沙邺人的面前,手更紧了一些,安元志纵马冲杀进沙邺军**,冲进千人的沙邺军被沙邺军淹没了,雨点滴入河激起了一点涟漪。

世宗没有看见正往自己这里撤来的四子,他环顾左右,跟袁威道:“你叫袁威?”

袁威忙就点头道:“是,圣上,末将袁威。”

世宗知道袁威是上官勇手下得用之人,武艺高强,“你带人去息龙山谷一趟,”世宗命袁威道:“看看席琰那里出了何事。”

“末将遵命,”袁威领旨道。

“若是事由白承泽起,”世宗冷声道:“你替朕将他当场诛杀。”

袁威一呆。

世宗看着袁威道:“袁威,你没听到朕的话吗?”

有将军在后面拍了袁威一下。

袁威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道:“杀,杀了五殿下?”

“没错,”世宗道:“听清朕的话了?”

“末将遵旨,”袁威领旨之后,带着两百卫**的卫营人马,往息龙山跑去。

“给朕冲上去!”世宗看着袁威一行人跑走之后,挥一下手上的长剑,大声命左右道。这个时候,他不能让沙邺人冲到云霄关下,这时军心已乱,风光远不一定能保云霄关不失。

祈顺的后军在世宗一声令下之后,朝前方的沙邺人冲去。

风光远僵立在城楼之上,嘴里的肉被他咬了一块下来,风光远却全然不觉,他只是看着城下的屠场,凉意从心底泛起,席卷了他的全身。军阵已乱,祈顺军现在各自为战,整个大军被沙邺人分隔成了数段,相互之间接应不得,这样下去…,“溃败”二字,如恶咒一般,出现在风光远的脑海里。

866十四年的人生

祈顺世宗朝光启三年十一月初五,云霄关前的这个黄昏,残阳泣血。aIYUELan.CoM

扎都是个沙邺军沙邺王藏栖梧兵发祈顺云霄关后,应征入伍的新兵蛋子。身遭都是在拼杀下的尸体堆成了山,血浸入沙土荒原的土地浸得泥泞不堪。扎都一脚踩下去,人血便会从泥土里溅出,从最初的害怕,到现在的麻木,扎都没用多长时间就完成了这个转变。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死去,也不断有人冲上来,面目狰狞,怒吼到声音沙哑。冲到自己面前的祈顺人,年方十四岁的扎都一个都不认识。从来没有踏足过祈顺的土地,生在沙邺穷乡僻壤的扎都如果不是当兵,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一个祈顺人。

“左边有祈顺人过来了!”

“拦住他们!”

“是个祈顺的官!”

“杀了他们!”

跟着军边砍杀一边往前行进的扎都,又听见身边的大哥们叫喊了起来。扎都往自己的左手边看去,一队祈顺人护卫着一个年轻人往自己这里冲过来,扎都看不清这年轻人的脸,只是觉得这年轻人身上穿着的盔甲很漂亮。扎都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不过他知道,在两军混战后左右地围着,护在正是个身份很高贵的人。

“扎都,跟哥走!”军哥喊扎都。

扎都看向了自己的这个老大哥。

一个祈顺兵手起刀落。

扎都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老大哥,人还站着,头却滚落到了地上,扎都想叫却叫不出声来。

这个祈顺兵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扎都。

扎都没有上去跟这个祈顺兵拼命,这个人比他高大,比他强壮,扎都不敢上去跟这个人拼命,为自己的老大哥报仇。扎都做了一个选择,他自己趴倒在了地上,他不想身子还站着,头却掉在地上。

一个人随即就倒在了扎都的面前。

扎都跟这个人脸对脸地看着,发现这就是方才的那个祈顺兵,胸膛不知道被谁剖开了一个大洞,扎都看见一团鲜红的肉从这个祈顺人的胸膛里滑落出来,盯着这团红肉看了一会儿后,扎都才反应过来,这是这个祈顺人的心脏。

有人从扎都的后背上踩了过去,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力去分辨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扎都爬到了一个尸体堆上,他看见那个年轻人就停在自己的不远处,被他们沙邺人团团地围着,保护这个年轻人的人越来越少,可这些祈顺人却始终将这个年轻人护在自己的身后。扎都突然有些嫉妒这个年轻人,凭什么他们只能死在这荒原上,而这个年轻人却可以这样被人保护着?

“后面,后面!”这时,在扎都的身后又有人喊了起来:“祈顺人从后面过来了!”

扎都回头,看见一队祈顺的骑兵在拼命地往这里冲杀。

侍卫长砍下了一个沙邺骑兵的头颅之后,往自己的右手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喊道:“五少爷过来了!”

“走啊!”安元志离着白承允有四五百米的距离,看见白承允一帮人停在那里不走了,急得大喊道:“不能停,往前走啊!”

侍卫长也想护卫着白承允往前走,只是他们现在被沙邺人团团围着,前行不得啊。

“走啊!”安元志的嗓子都喊破了音,却苦于自己一时之间到不了白承允那里。

扎都这时在尸体堆里往前爬着,有的尸体还没有凉透,让扎都摸上去,感觉这些人还没死,不过不久之后,扎都就感觉自己也不过就是一具尸体。

一队沙邺骑兵由一员沙邺的将官带领着,从安元志的身侧冲杀过来,看了安元志一眼后,便跟安元志打马战在了一起。

安元志往白承允这里来的路,又被堵上了。

扎都这时能看清祈顺这个年轻大官的脸了,很英俊的一个人,只是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扎都偷偷冲这年轻人拉开弓驽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现在这个时候,谁能笑得出来?

安元志将沙邺的这员将官砍落马下,再往白承允这边看的时候,看见了趴在尸体堆上,冲白承泽拉着弓弩的沙邺人。

“四哥小心!”

安元志叫喊出声的同时,扎都也松开了手。

白承允没感觉到疼,他只是感觉后心那里一凉,就像大冬天里,有人把冰柱塞进了自己的脖子里一样。在小时候,他们兄弟在冬日里,开过这样的玩笑,白承允至今仍记得,那个将冰棱子塞进他的被窝,将他生生冻醒的小屁孩,就是白承泽。

扎都看见自己这一箭真的射个年轻大官,高兴地想笑,却也感觉后心那里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四殿下!”

扎都听见面前的祈顺人,都在冲年轻大官喊着这个称谓,四殿下?扎都心想,我的天,我杀了一个祈顺的皇子?

一个四王府的侍卫骑马冲过来,一刀将扎都的头斩落。

扎都没了头的尸体倒在了身下的尸体堆上,至死,小兵扎都也不清楚,在自己十四年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做下了何事。

安元志眼睁睁看着白承允就这么近距离的,被沙邺兵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