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与元志无关,”上官勇跟庆楠道。

庆楠说:“随便吧,想除去木方艺不是易事,是暗地里下手,还是明面上找他的罪名,大哥,这个你先要想清楚。”

上官勇头点点,说:“我会想想的。”

“明面上太师那一关,我们就过不去,”庆楠说:“暗地里吧,光杀木方艺一个人也不管用,他的哪个子侄再掌了玄武大营,这人我们就等于白杀了。”

上官勇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小声道:“要把他的子侄都杀了?”

“这是一定的啊,”庆楠说:“还有他的那些亲信,你要杀,这些人就一个也不能留,不然你坐等着这些人来报仇吗?我说哥,你这光说要杀人,你是不是其他的事什么也没想呢?”

“是还没想,”上官勇道:“我今天刚回京。”

庆楠好笑道:“刚回京就没遇上好事吧?”

上官勇冷哼了一声,道:“都是一把龙椅闹的!”

“这可是江山呢,”庆楠小声道:“白承泽费了那老鼻子劲了,换了谁是他,走到这一步也不可能放手了吧?”

上官勇看了庆楠一眼,说:“看来你不光是娶了一个不讨你喜欢的媳妇,见识也涨了不少。”

“我天天待在京城里,”庆楠说:“什么没见过?白承路死时的样子,我就看见了,听说太子死的时候,尸体就吊在东宫的大门上,什么皇子,没了权势,就他妈什么都不是了,那死相跟人老百姓寿终正寝的相比,简直不能看。”

“我只关心白承泽什么时候死,”上官勇低声道:“那么多兄弟死在他手里,这帐我得跟他算,不能兄弟们就白死了。”

庆楠又灌了一口酒进嘴里,道:“沙邺人用几十万担粮草换回了藏栖梧的人头,南疆的人靠着这些粮草,总算把洪灾给熬过去了。这是太后娘娘的主意,听说我们祈顺的使臣人还没到沙邺,就放出风去,说要把藏栖梧的人还给他们沙邺,儿子不迎回老子的人头,那就是他妈的不孝啊,”庆楠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沙邺其实也缺粮,太后娘娘真是要了藏东川的命了。”

上官勇一笑,安锦绣能干,上官勇很开心。

庆楠说:“大哥,怎么我一说太后娘娘好,你就乐呵呢?”

上官勇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看向了庆楠,说:“你想说什么?”

“没,”庆楠忙就摇头,说:“我就是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

“去打听一下玄武大营的事,”上官勇跟庆楠道:“最好是暗地里下手。”

“行,”庆楠点头,“我派人去办这事。不过,大哥,你最近也要小心一些,你能想着弄死木方艺,别人说不定也正想着要弄死你呢。”

“嗯,”上官勇应了庆楠一声。

“平宁和小睿子他媳妇是不是可以从江南回来了?”庆楠又问道:“老让他们在江南躲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万一白承泽丧心病狂的,把手伸到江南去怎么办?”

“他们待在京城才是最危险的,”上官勇道:“我会让他们再换个地方的。”

“其实弄死白承泽才是最好的,”庆楠道:“我们还对付不了白承泽手上的那些兵吗?杀了就是。”

“然后就天下大乱?”上官勇叹道:“能不打仗就不要打仗吧,我听说今天各地的收成可能不会差,老百姓好容易有个好年景了,还是让人过几天好日子吧。”

庆楠嗤笑了一声,说:“白承泽不死,想造反的那些人就找不到别的借口了?大哥你看着吧,这仗迟早还是要打,圣上年纪太小了!”

上官勇把面前的碗筷往前一推,道:“你看着一点兄弟们,别让他们闹得太过分了,我先走一步了。”

庆楠说:“你这就走了?家里又没人等你,你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1062祸害活千年

“回去想想以后怎么办,”上官勇跟庆楠说了一句。

庆楠跟上官勇一起走出了屋门,隔壁屋里的声响听起来小了不少。庆楠小声跟上官勇笑道:“这是都找到相好的了?”

“你媳妇有孕在身了,”上官勇想想,还是叮嘱了庆楠一句:“再不喜欢,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

“知道了,”庆楠手往前一伸,说:“走吧大哥,我送你下去。”

两个人下了楼后,就看见一个华服男子搂着两个女子往门外走,老鸨带着几个龟奴追在后面,嘴里说着讨饶的话,可这男子愣是连头都不回就走了。

“那是谁?”上官勇站在楼梯上问道。

“苏幕长的大公子,”庆楠小声道:“瞧见没有?那小子走路的样子。”

上官勇仔细看看,发现这人走路的时候左腿微微有些瘸。

“在西北大营为将的,”庆楠说:“一天练兵从马上摔下来了,把腿摔残了。”

上官勇直接就道:“他是被人害了?”军里练兵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断腿断胳膊的人多了去了,军医接个骨,养上三个月也就没事了,怎么到苏家大公子这儿,能直接把腿摔残了呢?

庆楠一笑,说:“我觉得是被人害了,谁叫他老子那时候要玩一仆二主的把戏呢?”

上官勇说:“四殿下,五殿下?”

“谁知道呢,”庆楠说:“这小子在西边光养伤就养了快两年,差点没死在西边。听说还有什么药瘾,反正这人是废了。”

上官勇走下了楼梯,他这会儿没空去同情别人,苏副相没找对主子,害了自己的儿子,这事说起来只能怪苏慕长自己。

香屑楼外,老鸨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路口那里发呆,苏长公子和被他揽着的两个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鸨看上官勇和庆楠从门里走出来了,忙堆了一脸的笑要上前来。

庆楠冲这老鸨子一瞪眼,摇一下头。

老鸨不敢往前凑了。

上官勇的亲兵们这时也从楼里跑了出去,往上官勇的跟前一站。

庆楠笑问这些亲兵道:“都吃饱了?”

亲兵们忙都点头。

上官勇翻身上了马。

庆楠把手一挥,说:“吃饱了就都上马,路上要护卫好你们的主子。”

亲兵们跟着上官勇跑马走了。

庆楠看着上官勇一行人走远了,才转身要回楼里,这时有人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庆楠扭头一看,是自己府里的一个管事的。

这个管事的跑到了庆楠的跟前,小声道:“将军,夫人请您回去。”

庆楠说:“她有事?”

管事的说:“夫人今天晚上没吃东西,说肚子不舒服。”

庆楠冷笑了一声,说:“你看到她人了?”

管事的说:“夫人哪能见小人呢?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来找小人的。”

庆楠迈步就要走。

管事的一看庆楠要走,急了,跟进了门里,跟庆楠说:“将军,夫人哪儿怎么办?”

“她天天肚子都不舒服,”庆楠不耐烦道:“下次让她换个借口。”

庆楠往楼上走了,管事的站着挠头,这不用想了,他把这话带回去后,当家的主母一定又要气得半死了。

上官勇跟庆楠一帮人坐在香屑楼里的时候,四王妃坐在千秋殿的小花厅里,跟安锦绣道:“妾身也想劝劝七王爷,可是自从七王爷去了贤王府后,妾身就见不到七王爷了。”

安锦绣道:“是贤王拦着不让见?”

四王妃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七王爷对于当年蒋氏之死,对太后娘娘有误会,如今他又在贤王爷那里住着,妾身怕他信了贤王爷的话。”

安锦绣一笑,道:“不是怕,是他已经信了。”

四王妃叠放在膝上的手就是一抖。

“府里的人都还好吗?”安锦绣又跟四王妃说起了家常。

四王妃忙道:“谢太后娘娘挂念,四王府里一切都好。”

“这就好,”安锦绣看着四王妃笑了笑。

四王妃看安锦绣这会儿不像是在恼白承瑜的样子,便道:“太后娘娘,七王爷其实也可怜,若是有可能,还望太后娘娘宽待他一些。他,他毕竟是我家爷教养过一段日子的弟弟,妾身不忍心看他这样。”

“是不忍心看他的下场吧?”安锦绣笑道。

四王妃坐着冲安锦绣一躬身,说:“妾身妄言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七王的事,你管不了,”安锦绣跟四王妃说道:“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四王妃叹了一口气,一个命在旁人手里的皇子能有什么造化?看来白承允的心血又白费了一回。

“袁义,”安锦绣扭头看一眼站在坐榻旁的袁义。

袁义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走到了四王妃的跟前,把这锦盒放到了四王妃身旁的茶几上。

四王妃没动这锦盒,而是看着安锦绣道:“太后娘娘,这是?”

“打开看看吧,”安锦绣说道。

袁义替四王妃打开了锦盒的盖子。

四王妃看了锦盒中的东西一眼后,便是身子一颤,道:“这是?”

“这是哀家替四殿下保管的东西,”安锦绣说道:“丰城的城印。”

四王妃把这城印捧在了手里,这城印被保管的很好,光亮如新。看着这城印,四王妃突然就悲从心中来,眼中闪过了泪光。

安锦绣道:“哀家现在物归原主,四王妃,你带着四王府上下去丰城吧。”

白承意登基之后,四王妃就自请离京过,那时候安锦绣没有放行,今天安锦绣刚从白玉关回来,就松口放四王府上下离京,四王妃一时间惊疑不定地看着安锦绣,不知道安锦绣这是打什么算盘。

“四殿下的家人,哀家是一定要保全的,”安锦绣说道:“现在贤王爷把七王当成了利刃,而你在七王的心中,地位很重。”

四王妃隐隐能明白安锦绣的话,只是不愿往这思路上去想。

安锦绣道:“你带着四王府上下尽快离开京城吧,哀家会派兵护卫你们上路。”

四王妃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看着安锦绣结巴道:“太,太后,太后娘娘?”

“你和楠小王爷们若是死了,”安锦绣看着四王妃道:“七王会更恨圣上和哀家,更听贤王的话。四王妃,你活着对贤王来说,是一个可以把七王从他身边拉走的人,换作是哀家,为了成事,哀家也会对你们四王府下手的。”

四王妃一下子又跌坐回了椅子上,颤声道:“四,我家爷已经死了。”

“四殿下是死了,可血脉还在,不是吗?”安锦绣说道:“四王妃,就是去了丰城,你也要当心。”

四王妃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跪在了安锦绣的面前,道:“太后娘娘,我四王府忠心于圣上,若是生谋逆之心,我全府上下都不得好死,请太后娘娘相信妾身。”

安锦绣起身扶起了四王妃,道:“哀家就不送你们了,路上务必小心,若是无必要的话,不要让人知道你们的身份,这样你们路上能更安全一些。”

四王妃稳了稳心神,跟安锦绣道:“太后娘娘,妾身还是留下一子在京城。”

“你怕路上有万一?”安锦绣说道。

四王妃点了点头,如今再提起白承泽,四王妃不是恨,而是怕了。

“这样也好,”安锦绣道:“只是留下的这个孩子,你要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四王妃说:“妾身想让楠儿留下来。”

白楠可是白承允的嫡长子,安锦绣看着四王妃道:“楠小王爷留下,你舍得?”

“爷不在了,”四王妃这会儿冷静了下来,说道:“他就是我们四王府的主子了,这个时候,他得留下来。”

“好吧,”安锦绣道:“哀家也会派人去护卫楠小王爷的。”

四王妃又要跪谢安锦绣,被安锦绣一把挽住了臂膀。

“没想到,你竟是愿意信哀家的话,”安锦绣跟四王妃说了一句。

四王妃面带怅然地道:“爷跟妾身说过,沙场之上刀枪无眼,他不一定能安然回来,所以他交待了妾身一些事。太后娘娘,我家爷是信您的,他说五,说贤王心狠,不可信任。”

安锦绣慢慢又坐回到了坐榻上,想起白承允,她只觉得惋惜。“临走之前,你去看看魏太妃吧,”安锦绣跟四王妃道:“这一别,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是,”四王妃冲安锦绣半蹲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保重,妾身告退。”

“袁章,”安锦绣冲门外道:“带四王妃去霁霞殿。”

“奴才遵命,”袁章在门外应了一声。

四王妃手捧着丰城的城印,退出了小花厅。

袁义小声问安锦绣道:“白承泽就不会在路上下手?让他负责四王府上下的安危不是更好?这样一来,他还敢下手杀人了吗?”

安锦绣摇头,道:“他大不了舍了那帮护卫,最后杀人的罪名还是得落到我的头上。”

“那怎么办?”袁义愁道:“就是派兵去护卫,谁知道白承泽会用什么花招呢?防就能防住了?”

“四王妃自己会安排,”安锦绣小声道:“你当她会把所有的儿子都带着一起上路?到了最后总能活下来几个的。”

袁义说:“就让白承泽杀啊?”

“那是他白氏的子嗣,”安锦绣冷道:“我已经尽力了,他白承泽要想断他白家的血脉,难不成还是我的错吗?”

袁义半天无话,最后说:“祸害活千年,这种人怎么不死呢?”

“祸害要真能活千年,”安锦绣听了袁义的话后,笑了起来,说:“那我们就一起当祸害好了。”

1063凄风苦雨

袁义想想自己的话,也笑了起来,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们是要做什么?”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看着开心了一些,问道:“将军他们去哪里吃酒了?”

袁义脸上的笑容一僵。

看到袁义这副表情,安锦绣便知道答案了,说:“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

袁义说:“将军不是那种人。”

安锦绣把头点点,说:“我知道,我就是问问。”

知道就不用问了吧?袁义看了安锦绣一眼,很为上官勇着想的,把这话题岔了过去,说:“魏太妃会跟四王妃说什么?”

安锦绣往窗前的椅子上一坐,看着窗外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小声说了一句:“还能说什么?最多咒我不得好死。”

四王妃被袁章带到了霁霞殿的台阶下,有看门的太监看见袁章带着人来了,忙从台阶上奔了下来,到了袁章的跟前,就点头哈腰地道:“小袁公公怎么来这儿了?”

袁章把身子一侧,露出了身后的四王妃,跟这太监说:“四王妃到了,还不快给四王妃行礼?”

这太监都没看四王妃一眼,就跪地给四王妃行了礼,说:“奴才给四王妃请安。”

“起来吧,”四王妃道。

这太监从地上起身之后,袁章把一块令牌递给了这太监,说:“太后娘娘让四王妃来看看魏太妃娘娘。”

这太监将令牌拿在手里,借着台阶上的光亮仔细看了后,把令牌又还给了袁章,跟四王妃殷勤道:“王妃请,奴才领您上去。”

四王妃跟着这太监走上了霁霞殿前的台阶。

另一个太监走到门前,拿了钥匙开门。

四王妃发现门上的铁锁已经有点生绣了,可见这锁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太监费了一些工夫才把铁锁打开了。

半扇殿门被打开之后,一股与沐浴在雨中的空气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四王妃站在门前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应该是什么树木枯朽之后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也绝不是好闻的味道。

“四王妃,请吧,”袁章先跨过了门槛,站在门里跟四王妃道。

四王妃突然之间就又不想进去看魏妃了,一个失败者去看另一个失败者的落魄相能有什么意思?抱头痛哭一场吗?哭能把死去的那个人哭回来吗?

“四王妃?”袁章看四王妃站在门外两眼放空,便又喊了四王妃一声。

四王妃看看袁章,这是安锦绣给她的恩典,她如何拒绝?

看着四王妃走进了霁霞殿后,殿外的太监又把殿门给关上了。

袁章的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打着伞,边给四王妃领路,边还要给四王妃打着伞。

霁霞殿是四王妃很熟悉的地方,因为白承允一度是离皇位最近的皇子,所以霁霞殿里的东西,哪怕只是不起眼的一花一草,都是宫里顶好的东西,那个时候没人敢拿次等货敷衍魏妃。

“四王妃,您小心脚下,”袁章不时提醒四王妃一声。

“怎么不见霁霞殿里的人?”四王妃问袁章。他们走了有一会儿的工夫了,也不见一个人,偌大的宫殿,好像只有他们两人行走其间,这让四王妃心下有些慌张。

袁章不在乎地道:“魏太妃娘娘不想太多人待在她的跟前,所以让我家主子把这殿里的好多人都打发出去了,好多宫人姐姐们都出宫嫁人去了。”

“那平日里谁伺候魏太妃娘娘?”

袁章说:“几个老嬷嬷,她们不想出宫,求了魏太妃娘娘的恩典,留在了霁霞殿。”

庭院里不像无人打理的样子,一路走过的殿房都是门窗紧闭,黑灯瞎火,但让袁章拿手里的宫灯照了,就能看到这些房屋都是被打扫干净的,整个霁霞殿虽然空寂无人,但是并不破败。

快走到魏妃的卧室庭院时,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打着灯笼迎了出来。

“奴婢见过四王妃,”两个老嬷嬷看清来人是四王妃后,颤巍巍地要给四王妃行礼。

“免了吧,”四王妃忙道:“母妃睡了吗?”

“太妃娘娘已经醒了,”一个老嬷嬷说:“四王妃请。”

袁章还是走在前头,给四王妃领着路,他跟两个老嬷嬷没有说话,连个眼神都没有对上,但彼此相安无事。

进了走廊之后,四王妃就听见卧房里的咳嗽声。

“太妃娘娘这些日子受了风寒,”还是先前回话的那个老嬷嬷跟四王妃道:“太妃娘娘好些天卧床不起了。”

袁章在旁边插了一句嘴,说:“今天太后娘娘不是命太医来给魏太妃娘娘问过诊了吗?”

“是,”两个老嬷嬷一声应声道。

四王妃不想站在走廊里听三个奴才斗嘴,自己推门走进了屋里。

魏妃的这间卧室比起从前要素净了不少,但也不见有安锦绣苛待魏妃的地方,屋里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杂乱。

三个还留在屋里的老嬷嬷见四王妃进了屋,给四王妃行礼之后,就都退了出去。

四王妃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魏妃的床前,低声喊了魏妃一声:“母妃。”

魏妃合衣半躺在床榻上,听见四王妃喊,才睁开了双眼。

“儿媳见过母妃,”四王妃说着话就要跪下给魏妃行礼。

魏妃笑了一声,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

四王妃便又僵住不动了。

“楠儿他们呢?”魏妃问道。

“他们都好,”四王妃道:“他们都记挂着母妃呢。”

魏妃没什么反应,指了指床榻前的凳子。

四王妃坐了这凳子上。

“安锦绣怎么有好心让你来看我了?”魏妃在四王妃坐下后,问道。

四王妃道:“母妃,明日儿媳就要带着四王府上下去丰城了。”

“那女人赶你们走了?”魏妃的神情顿时就愤怒起来。

四王妃忙就摇头。

魏妃冷笑道:“罢了,外面站着安锦绣的人,我知道你怕那女人。”

四王妃知道魏妃对安锦绣积怨已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魏妃说,四王府上下现在还得指望着安锦绣的卫护。

魏妃却对安锦绣不感兴趣了,说道:“走了也好,但愿你们去了丰城就能远离是非,四殿下走得太急,不过你还有楠儿他们,他们会孝敬你的。”

四王妃被魏妃说得伤感起来,哀哀地喊了魏妃一声:“母妃!”

“我得活着,”魏妃低声道:“我得看着她安锦绣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太后娘娘对母妃也是照顾了,”四王妃劝魏妃道:“母妃还是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

“是啊,”魏妃冷道:“她没把我赶到天岁殿去住,还让我住在霁霞殿里,这恩情看起来是很大了。”

“母妃,四殿下说过…”

“别跟我提那个不孝子!”魏妃恶狠狠地打断了四王妃的话。

四王妃打量着魏妃,魏妃能受封贵妃,入主霁霞殿,除了家族的权势足够之外,长相也属上等,不过如今,魏妃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都让四王妃心惊。她对魏妃的记忆还停留在魏妃生辰之日,那个志得意满,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的形象上,没想到今日再见,这位已经是苍老如斯了。

“你走吧,”魏妃也打量了四王妃一眼,这个儿媳如今也老了。

“母妃,”四王妃说:“儿媳这一走,再见就不知道何日了。”

魏妃一笑,收起了那股恶狠狠的怨恨之情后,魏妃的神情又显得和蔼起来,“不用再见了,”她跟四王妃道:“我这辈子就等着死了被人抬出宫去,你就在丰城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你得替四殿下把家撑起来,来日你与他再见,他会感激你的。”

四王妃心中酸楚,却还是冲着魏妃强笑了一下,道:“儿媳记住母妃的话了,母妃您要保重。”

魏妃把双眼又闭上。

四王妃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了,跪下给魏妃行了一礼后,四王妃便退了出去。白楠要留在京城的事,四王妃几次想说出口,最后都忍了,让魏妃知道了,这位一定又得疑安锦绣的用心歹毒。

四王妃走出去之后,魏妃听着房门响才又把眼睛睁开,屋里只有她床头这儿点着灯,其他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听着屋外的雨声,魏妃就在想,这天刚刚入秋,怎么就这么冷了?

四王妃出了魏妃的卧房后,又谢了几个伺候魏妃的老嬷嬷。

几个老嬷嬷当着袁章的面,神情都是木然,听了四王妃的谢后,也只是给四王妃行了一礼。

袁章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是提着先前的那盏宫灯,跟四王妃说:“四王妃,奴才伺候您出去。”

袁章很年轻,脸上的笑容看着还带着几份淘气,与霁霞殿里的暮气沉沉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四王妃跟着袁章往殿外走,小声跟袁章叹了句:“跟了太后娘娘,是你的福气。”

袁章笑道:“是呢,见到奴才的人都这么说,太后娘娘待奴才好。”

四王妃再回头看魏妃的卧房时,发现房里的灯烛已经熄了。

袁章也回头看了一眼,说:“魏太妃娘娘现在怕人扰她。”

怕人扰,跟屋中连灯都不点有什么干系吗?四王妃默不作声地回过头,抬手示意袁章往前走。

半刻钟之后,一个老嬷嬷站在魏妃的床头小声道:“四王妃走了,奴婢看她走的路,是要直接出宫的样子。”

魏妃半晌之后才出声道:“离开的好啊。”

黑暗的屋中,响起了一阵吮泣声,细长,压抑,和着屋外的秋雨,真就应了凄风苦雨这个景。

老嬷嬷们没有劝魏妃,都是在等死罢了,谁又能开解得了谁?

1064将军救我们

四王妃出了宫后,想回头再看看自己曾经也有机会入主的帝宫,但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跟过来扶她的丫鬟说:“我们走吧。”

帝宫这扇侧门前御林军们,站在雨中,无遮无挡地淋着雨,看着四王府一行人从面前走过,都是站如青松,面无表情。

四王妃在轿中坐直了身体,离开这个冰冷冷的地方也好,至少她和白承允的儿子们,不会像白承允他们这一代一样,明明是兄弟,最后却成了生死之敌。

夜深之后,又下着雨,京都城的街头行人渐渐稀少。

四王妃在轿中昏昏欲睡,渐渐地连轿外的雨声她都听不大清了,四王妃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这是要睡着了。就在这个时候,轿子突然就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四王妃的头撞在了轿窗上,头正眩晕时,几个丫鬟婆子的惊叫声,让四王妃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主子,快走!”两个丫鬟用头抵开了轿帘,不等四王妃开口问话,一人拉住了四王妃的一只手,就把四王妃往轿外拉。

四王妃出了轿后,才发现面前已经是两拨人打作一团了。

“主子,走啊!”丫鬟们拉拽着四王妃就要跑。

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冲上前来,一刀下去,方才还拉着四王妃手的丫鬟,一声惨叫便倒在了地上。

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四王妃的面上,与冰冷的雨水不同,这是?四王妃抹一下自己的脸,手顿时就被染红了一片。

几个侍卫冲上来,两个缠住了已经杀到了四王妃面前的黑衣人,还有三个代替了丫鬟们,护卫着四王妃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