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约策马跑了几步后,又想起来什么,叫过自己的一个亲信,小声道:“你速去找卫国公,跟他说六殿下插手,太后娘娘被他的人带走,让卫国公速来三塔寺。”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白承泽?韩约心里的人物座次很清楚,安锦绣的安全远在杀了白承泽这事之上。

这个亲信听韩约说六殿下,呆了一下,但随即就应了韩约一声是后,把马头一转,顺着浸透了血的官道,往南去了。

天光大亮之后,天空乌云遍布,一场大雨已在天空酝酿。

安锦绣站在幕天山的深处,面前是一汪寒潭,水沿着山石一路顺势往下,飞溅的水滴溅落脸上,一片冰冷。

李子挥手让另四人退下。

安锦绣看着这个大内侍卫,道:“说吧,六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李子从衣襟里拿出一封滴蜡封口的信,递给安锦绣道:“这是六殿下给您的信。”

安锦绣把信拿在手里,封蜡上还加印了一个标记,双龙戏珠的图案,虽小,双龙和宝珠却雕琢得栩栩如生。安锦绣猜这是世宗的一枚私印,想必也只有继承人才能掌握的印章。

李子看安锦绣端详封印,便跟安锦绣道:“太后娘娘,六殿下的信件,奴才不敢私看。”

安锦绣没理会李子,撕开了信的封口。

李子看安锦绣看信,主动退到了五步开外。

信上的字一看就是白承允教出来的,工整遒劲,整篇字写下来,如同一本规整的字贴,绝无出格之处,也不会有出错之处。

信虽说不算寥寥数语,但也很简短。

知汝不愿深宫蹉跎,京城逢乱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遂圆你心愿,从此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兄长之仇,此生不报,无颜再见兄长。

太后身份尊贵,事关皇家尊严,是以,你可走,汝身边亲信皆不得留,还望勿恨。

汝观此信时,千秋安后身死,圣上年幼,江山多事,但其间盛衰荣辱,与汝再无干系。

这信没有顶格称呼,最后也没有署名日期。

安锦绣沉默着看完这封信,将信窝在了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寒潭。

李子见安锦绣看完了信,从衣襟里又拿出了一个布包,轻轻放在了地上,双膝下跪,冲安锦绣磕了三个头,道:“太后娘娘保重。”

安锦绣没有回头。

李子起身,转身离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安锦绣才缓缓回身,她的身后秋风萧瑟,空无一人。

信被安锦绣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寒潭里,眨眼的工夫,吸饱了水的碎纸片,就纷纷沉入了潭底。

安锦绣这会儿没去想,白承英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心愿的,她只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怎么办?袁义现在怎么样了,上官勇现在在哪里,白承意现在好与不好?数个念头在脑中盘旋,让安锦绣一时之间,乱了方寸。

袁义在这时掠出了密林,看见在潭边静立的人后,憋在心中的气息一松,脚步顿时踉跄起来。

安锦绣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来人是袁义,忙就往袁义的跟前跑,同时心里紧张,怕李子五人还藏身在这四周,让这五人看见袁义,已经负伤的袁义要如何应付这五人?

袁义看安锦绣往自己这里跑,硬是又提了一口气,脚尖一点地,闪身就到了安锦绣的跟前。

安锦绣看一眼袁义的下腹部,袁义的这里裹着黑布,看不出血来,“你…”

“你怎么样?”袁义不等安锦绣问出话来,就上下打量着安锦绣,急声问道。

安锦绣摇了摇头,说:“伤怎么样了?”

“没事,”袁义看到在安锦绣身后放着的布包,走过去,半蹲着要捡这布包。

安锦绣却几步走过来,弯腰就捡起了这个布包,跟袁义说:“这是白承英给我的东西。”

袁义说:“他人在哪里?”

安锦绣伸手就把袁义一扶,说:“这里不能久留,我带你走。”

袁义被安锦绣扶住之后,身子一僵。

安锦绣却只不停地环顾四周,生怕李子五个人杀出来。

袁义想跟安锦绣说自己能走,却在这时听见了不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在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袁义反手握住了安锦绣的手,想带着安锦绣走,只是下腹又是一阵剧痛,让袁义寸步难行。

“你怎么了?”安锦绣急声问袁义道。

“有人来了,”袁义勉强跟安锦绣道。

安锦绣只能听见流水落进寒潭的声音。

“你先走吧,”袁义轻轻推了安锦绣一下,说:“去找将军,我在这里给你殿后。”

安锦绣被袁义推得往前冲了几步,回头打量一下袁义苍白如雪的脸色,又看了看四周。

袁义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安锦绣盯着寒潭附近的一丛灌木看。

“主子!”袁义喝了安锦绣一声。

安锦绣跑到了袁义的跟前,架起袁义的左臂就走,跟袁义说:“我不会丢下你!”

“你,”袁义跟安锦绣发急道:“你怎么带我走?!”

安锦绣把袁义带到了灌木丛前,伸手就把袁义推到了灌木里,自己站在灌木丛前回头看看,看看地上有无脚印,以安锦绣的眼力劲,没能看出地上有脚印,便也跑进了灌木丛里。

袁义听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试图说好话,哄安锦绣先走。

“别说了!”安锦绣拉着袁义就往灌木丛里一倒。

被安锦绣选中的这个灌木丛够大,枝桠自然生长,交错在一起,叶子也宽大,虽然颜色发黄,但没有凋零,人从外面看,只能看到这丛灌木的一个外层。

“你!”袁义把安锦绣往自己的身后藏。

安锦绣这时听到了远远传来的说话声,情急之下,抬手就捂住了袁义的嘴,小声道:“别说话,我会带你出去的。”

袁义又气又急,却又隐隐地对安锦绣此时的不弃,感觉到欣喜,虽然随即袁义就因为自己前一刻的欣喜而唾弃自己,但,看着与自己靠在一起人,袁义的目光还是柔和了下来。

安锦绣没留意身边袁义的状况,她趴在灌木丛里,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能全神贯注地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哗哗的水声里,终于又有了人声。

安锦绣能听出这群人到了潭边喝水,还听到这帮人骂白承泽,说三塔寺的大火,最后她听到有人喊郡王爷。

这个时候能被人在这山中喊郡王爷的人,只有白祯一人。

“休息一下,”一个听着很沙哑的声音在下令道:“这里有水源,追兵一定会到,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是!”不少个声音同时应声道。

知道这个声音沙哑的人就是白祯后,安锦绣的身体缩了一下,往袁义的身边又靠了靠。

袁义也知道外面的人就是白祯,只是他这会儿没办法冲出去宰了这个人,袁义握住了安锦绣的手,这个时候他只能这么安慰身旁身体微微发抖的女子。

灌木丛外始终没有传来脚步声,这让安锦绣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安锦绣的这份平静没能维持多久,一个男子跟同伴们喊道:“这里有脚印!”

安锦绣的心突然就又跳得厉害,脑子都木了,她明明看过了,外面的地上哪里还有脚印?

袁义的神智却在这时昏沉起来,袁义感觉到自己不太好,但这个时候他不能让安锦绣看出来,只能是更加用力地握着安锦绣的手,让安锦绣知道他就在她身边。

“男人的,”另一个声音从灌木丛外传了来。

白祯走到了脚印前,这个脚印并不完整,但能让人看出这是一个男人的左脚印。

“刚留下不久,”一个白祯的手下蹲在地上,仔细看了这脚印后,起身跟白祯禀道。

白祯再一次看着自己的周围,除了自己麾下的人,这里再无旁人。白祯的最后盯着自己面对着的密林看,站在山外面看,幕天山中的植被很稀疏,走进了山林深处,白祯才发现,这山山高林密,明明离京都城只有一天的路程,却是个远离人世的好地方。

“郡王爷?”有手下喊了白祯一声。

白祯回过神来,命左右道:“搜搜附近。”在这个时候,他不能让旁人知道他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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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3生死不离

脚步声从四下里传进耳中,就算没听见白祯的那声命令,安锦绣也知道,这帮人开始四下搜查了。

袁义昏沉之中,握紧了手里的刀,心里不信神佛的人,这会儿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白祯的人不要找到他们这里来。

“把灌木丛都给我好好找找,”白祯的命令随即传到了安锦绣和袁义藏身的灌木丛里,把袁义心里最后一点指望都浇灭了。

安锦绣扭头看了袁义一眼,灌木丛里阳光照不进来,黑暗中,安锦绣能感觉到袁义轻微的呼吸声,却看不清袁义这会儿的样子。安锦绣这会儿就在想,一会儿自己和袁义要是被抓住了,自己留下来做白祯的人质,让袁义先走,这种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袁义听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打起来,自己这样,到底能护着安锦绣走多远?一夜过去了,上官勇这会儿在哪里?至于韩约,好吧,这会儿袁义没能想起这号人物来。

有脚步声停在了灌木丛的前面。

安锦绣的手心冒汗,开始想自己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出去。

站在灌木丛外的人开始拿手中的兵器拨打这处灌木。

“光打有什么用?”一个声音在灌木丛外说:“进去看看。”

安锦绣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袁义握着安锦绣的手有些失控,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安锦绣的手骨捏碎。

就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嗓子:“什么人?!”

拨打枝叶的声音顿时就是一停。

安锦绣和袁义心里又生出了希望,这是援兵到了?

一群梅花鹿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可能是来这处水源地喝水的,看到人后,领头的公鹿停在了树林边上。

这个时候,白祯和他的手下们谁都没有打猎的心情。

一个将官大声吆喝了一声。

鹿群受到惊吓,又掉头往树林里逃去。

“妈的,”这将官骂了一声。

趁着鹿群四散奔逃时弄出的声响,和外面人的注意力都在鹿群的身上,袁义拉着安锦绣爬着往后退。

安锦绣不明所以,只能跟着袁义后退。

站的离这处灌木丛近的人,听见身后的灌木丛里有声响发出,忙又回头看。

山中这时起了一阵大风,从山南往山北刮,风声和枝叶晃动的声音混和在一起,排山倒海一般,响彻了整片山林。

原来是风,回头看的这个兵卒,心里安稳了一些。

安锦绣的身子却在这时一坠,整个人有了一种失重感。

袁义怕安锦绣惊叫,伸手捂住了安锦绣的嘴。他方才进这灌木丛时,就发现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洼地,这个时候再躲在灌木丛里,他们一定会被发现,不如躲到这个洼地里去。

斜坡上生长的植物减缓了安锦绣和袁义往下滚的速度,但也把两人的身上划出不少口子。

兵卒钻进了灌木丛,看了一眼,发现这处灌木丛里无人后,就退了出去。

白祯看部下们把四周搜了一遍后,都冲自己摇头,便道:“我们走。”

袁义这时抱着安锦绣连滚带滑地到了洼地的底部,袁义闷哼了一声,但仍是没有松开抱着安锦绣的手。

安锦绣趴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听着上面没声音后,才看向了袁义说:“他们都走了吧?”

安锦绣说:“那我们出山去。”

袁义也应了安锦绣一声好,只是人还是没动。

安锦绣紧挨在袁义的身旁,等了袁义一会儿,然后再意识到自己这就是靠在了袁义的怀里。安锦绣的脸不禁一红,尴尬起来。

袁义却是喟叹了一声,这辈子可能是最后一次有机会抱抱这个女子了。

安锦绣的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跟袁义说:“你还好吗?”

“你走吧,”袁义跟安锦绣小声道:“将军也应该快到了。”

“什么?”安锦绣说:“你让我先走?”

袁义说:“我得断后啊。”

这个时候要断什么后?安锦绣看向了袁义的下腹,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

“没事儿,”袁义看着安锦绣手上的血,冲安锦绣笑了笑,说:“只是小伤,血一会儿,一会儿就自己停了。”

安锦绣急声问袁义道:“你带伤药了吗?”

袁义看着安锦绣,觉得让安锦绣这样着急,自己还真是没用,张了张嘴,袁义想说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面前的女子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袁义努力睁大了眼睛,最后眼前还是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袁义!”安锦绣小声喊着袁义。

袁义躺在地上,第一次对安锦绣的呼喊没有了回应,只胸膛还在起伏,说明这个人还活着。

安锦绣在袁义的身上找了找,找到了一个小瓶子,打开一闻味道,安锦绣就知道这是伤药,只是止血的伤药只剩下了最多四分之一。

安锦绣解开缠在袁义伤口上的黑布,又把袁义的上衣解开,看一眼袁义下腹上的伤口。安锦绣眼眶发红,一夜的奔跑,让袁义的这个伤口大张着口子,上了伤药,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拱了脓,整个创口都被脓液占领了,呈褐黄色。

伤口被安锦绣的手指碰到,袁义哼了两声,身体挣扎了一下,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安锦绣将自己的内衫下摆扯下了一条来,缠在了袁义的伤口上,然后安锦绣硬是把袁义背在了自己的身上。也许人在逆境里潜力无限,又或许是袁义的身材并不壮硕,这让安锦绣得以跌跌撞撞地背着袁义,绕了一个圈子,走了一段爬坡的土路,硬把袁义背到了寒潭边上。

这会儿没医,只有那么一点伤药,安锦绣只能用水把袁义的创口清了一下,所幸冷水有止血的作用,用冷水冲洗过的伤口,血慢慢止住了。安锦绣是尽最大的可能把袁义的这处创口清理干净了,把那点伤药整个洒在了袁义的伤口上,又把内衫的下摆扯下一条来,缠在了袁义的伤口上。

整个疗伤的过程,袁义都没有清醒,只是在吃疼的时候,闷哼几声。

“你一定不能死,”安锦绣忙完了袁义的伤口,又拿手捧了些水喂袁义喝了,才忍不住看着袁义哭道。

袁义的嘴唇被水沾湿了之后,显得稍稍红润了一些。

安锦绣看看寒潭的四周,这个地方她和袁义也一样不能久留,白祯会来,谁知道白承泽会不会也跑到这里来?再说袁义的伤也需要尽快的找大夫,想到这里,安锦绣灌了几口水下肚,又把袁义背到了身上,认准了三塔寺的方向,往南走去。

山路很难走,安锦绣还背着袁义,走得一步三滑,还不敢跌倒,怕把袁义摔到地上去,伤上加伤。这个时候,安锦绣深恨自己没有上官勇的力气,若是自己有上官勇的那把子力气,这个时候应该能背着袁义健步如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走了老半天了,抬头看看,最多走出去十米远,下山的路好像远在天边一般。

袁义在中途醒了一阵子,愣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被安锦绣背着走,袁义来不及分辨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开口就跟安锦绣说:“放下我。”

安锦绣被袁义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差点把袁义给扔地上去,然后又惊喜道:“你醒了?”

“太危险,”袁义声音很低地道:“你先走。”

“休想!”安锦绣的声音突然就充满了怒气,似乎生气之后,她的力气又大了几分,脚步一下子就加快了,跟袁义说:“你看不起我吗?”

袁义提了一口气。

“我带你去看大夫,”安锦绣说:“你撑着点,一个伤口罢了,怎么可能难得了你袁义?”

袁义说:“放我下来吧。”

“不可能!”安锦绣这话说的怒气冲冲且斩钉截铁。

安锦绣的几缕头发沾在了袁义的脸上,呼吸间满是安锦绣的味道,淡淡的桂花香,袁义就这种花香里,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袁义?”安锦绣喊了袁义几声,没有得到袁义的回应,扭头看看被自己背在背上的人,袁义紧闭着双眼,神情却很安详。安锦绣能感觉到袁义的呼吸掠过自己的脖颈,安锦绣放心了一些,扭头又往前走。

韩约这时带着人跑进了树林里,没看到安锦绣的尸体,这让韩约狂跳着的心脏稍稍好受了一点。

弩箭还留在地上和树身上,地上的血已经干涸,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找人,”韩约将捡在手里的驽箭看了看后,大声下令道。

大内侍卫和御林军们四散开来,开始找人。

韩约攥紧了手里的这只弩箭,这是御林军专用的弩箭,韩约看着自己周围的这些人,这些人里还有没有白承英的人,韩约是心里一点数也没有。韩约是惶急之下,又加上了焦虑,敌我不明,这事要怎么整?

“大人!”一个大内侍卫这时在一条林间小道上,大喊韩约:“您过来看看。”

韩约把手里的弩箭一扔,跑到这大内侍卫的跟前,一眼便看见这位的手里拿着一根珠钗。

1154你跟他们一样

韩约劈手从这大内侍卫的手里夺过这只珠钗,珠钗做工精致,凤嘴衔珠,能戴这种珠钗的人,只有安锦绣。韩约往小路上又看了看,没再看到别的首饰。

“大人,太后娘娘往这条路上走了?”发现珠钗的这个大内侍卫问韩约道。

这是安锦绣自己丢下的,还是带走安锦绣的人故意丢下,想让他们走错路的,韩约暂时还没办法判断。“有脚印吗?”韩约大声问自己的手下们道。

众人都道没有。

“韩大人,”在这小路前头的一个御林军又喊韩约。

韩约走上前,看见路旁的一片草叶上,沾着血迹。这丛草有半人高,这血应该是什么人路过时,蹭在了这草叶子上。韩约知道袁义的下腹被人捅了一刀,这血会是袁义留下的吗?韩约眼瞅着这草叶子,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突然雨点落在了他的脸上。

在天空已经酝酿了很久的雨,在这会儿下了下来。

“你们几个带人在林子里搜,”韩约命自己的两个手下道。

这两个大内侍卫忙都应道:“是。”

韩约冲众人一挥手,道:“其他的人跟我走!”

一行人分了两拨,一拨跟着韩约,顺着这个小路找过去,另一拨留在这片树林里,继续寻找安锦绣的下落。

安锦绣背着袁义,天下雨后,安锦绣就骂了一声,这雨让她和袁义的处境雪上加霜,袁义现在再淋雨,一定回天乏力,神仙难救。安锦绣背着袁义就想找个避雨的地方,只是山高林密的,想要找个能避雨的地方,不是易事。

雨水落在袁义的身上后,冰冷的雨水让袁义又清醒了一些,睁眼看时,安锦绣正站他跟前解衣呢。袁义愣神之后,正想问安锦绣要干什么,安锦绣用自己的外衫把袁义连头兜住了。

“你醒了?”见袁义睁了眼,安锦绣欣喜道。

袁义看面前大雨如注,自己的身上却没感觉到湿,再抬头看看,才发现安锦绣找了一块山石,自己这会儿正坐在山石下面,山石凸出来的一块,正好替他挡着雨。

“你还好吗?”安锦绣站在雨里,大声问袁义道。

袁义又看向站在他面前,已经淋得全身湿透的安锦绣,心头难过,内疚,也有暖意。

“疼的厉害?”安锦绣见袁义不说话,又问了袁义一声道。

袁义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

安锦绣从衣袖里摸了一个果子出来,就着雨水又洗了洗,送到了袁义的嘴边上,说:“我吃过了,这果子没毒,就是有点酸,很久没吃东西了,你快吃一点。”

袁义咬了一口果子进嘴里,也没感觉到有多酸涩。

“我这里还有,”安锦绣边喂袁义吃果子,边道:“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袁义就着安锦绣的手勉强吃了一个野果下肚,然后跟安锦绣说:“你不能这样淋雨。”

安锦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又没伤。”

安锦绣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从中指根一直到手腕,看着没血往外流,但伤口周围外翻的皮肉发白。见袁义盯着自己的右手看,安锦绣把右手往身后一藏,说:“没事儿,就是破了点皮,”怕袁义担心自己,安锦绣又加了一句:“我用过伤药了。”

自己身上带着的那点伤药有多少,袁义心里有数,伤药一定被安锦绣用在自己的身上了,哪还有伤药让这位用?

安锦绣又拿了一个果子出来,在雨水仔细地冲洗了一遍,又送到了袁义的嘴边上,说:“再吃点,等雨停了,我们再走。”

袁义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得吃东西,让安锦绣喂着,把这个果子又吃了下去。

安锦绣说:“还吃不吃?果树就在附近,我再为你摘点回来?”

袁义这会儿很虚弱,刚想说话,却突然就眉头一皱,伸手就把安锦绣拉了下来,护在了怀里。

安锦绣又是被袁义吓了一跳,还没来及开口问袁义怎么了,就听袁义冲着他们左手边的林子里喝问了一声:“什么人?!”

两个汉子走出了林子,往袁义和安锦绣这里走来。

袁义手里的刀早就被安锦绣扔了,但看清这两个的打扮后,袁义紧绷着的身子又放松了一下。

安锦绣看清这两个人后,也是松了一口气,从打扮上看,这两个人就是这山中的猎户,身上还穿着蓑衣,一个猎户的猎叉上还吊着几只野鸡和野兔。安锦绣忙就从袁义的怀里站起了身来,习惯使然,安锦绣还理了一下衣衫。

“你们,”两个猎户走到了安锦绣和袁义的跟前,袁义的身上看不出来,可安锦绣的衣衫上沾着大片的血,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猎户问安锦绣道:“你受伤了?”

安锦绣忙就摇头,说:“老人家,是我兄长受伤了。”

山外的喊杀声响了一夜,两个猎户就是因为这个,才在山里躲了一夜,这会儿听着山外的喊杀声好像停了,两个人才想着尽快出山去,没想到走到半路,遇见了安锦绣和袁义。

“外面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好多的官兵打了起来,”安锦绣跟两个猎户道:“我兄长被人伤了,我没办法,带着我兄长逃进了山里。”

安锦绣说话文诌诌的,虽然狼狈,但和袁义身上穿着的衣服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两个猎户打量着安锦绣和袁义,一脸的狐疑。

“我们是经商的,”安锦绣声调恳切地跟两个猎户道:“两位知道这里哪里能避雨吗?我兄长,我兄长身上有伤,不能淋雨,也不能再这么被风吹着了。”

安锦绣的话说到最后,声音哽咽起来,两个猎户对安锦绣生了同情之心,还是年长的那个猎户道:“你兄长伤在了哪里?”

“肚子这里,”安锦绣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

两个猎户互看了一眼。

安锦绣忙又道:“两位大哥告诉我地方就行,我带我兄长过去。”

“你,”年长的猎户说:“山里有山洞,只是离这儿远,你怎么带他过去?”

袁义这时说:“麻烦二位了,我不要紧,能不能请你们,请你们送我妹妹下山去?”

袁义却只看着两个猎户道:“我妹妹只是个女子,我在山中可以再撑些日子,可她不行。”

“别再说了!”安锦绣这一回冲袁义吼,眼泪是真流出了眼眶。

大雨的天气里,安锦绣从头湿脚,泪水跟雨水混在了一起,可她跟前的三个人,都能看出安锦绣在哭。

“听话,”袁义求安锦绣道:“现在不是你守着我的时候。”

安锦绣使劲擦了擦脸。

袁义说:“想想将,想想你丈夫,儿子,听话,先走吧。”

“丢下你,我还是人吗?”安锦绣冲袁义道:“你跟他们一样,都是我家人!”

袁义的神情微动。

安锦绣又看向了两个猎户,双眼已经哭红了。

两个猎户这一回不用安锦绣开口,年长的猎户便道:“虎子,你背上他,我们带他们去避雨。”

叫虎子的猎户把扛着的猎叉交给了自己的哥哥,走到了袁义的跟前,脱下自己的蓑衣,给袁义穿上,小心翼翼地避开袁义的伤口,将袁义背了起来。

安锦绣冲年长的猎户深深一躬身,道:“多谢大哥了,谢谢你们。”

“你还能走吗?”年长的猎户忧心忡忡地看着安锦绣,安锦绣站在雨中,风吹吹就倒的样子。

“能,”安锦绣忙就点头。

“那就走吧,”年长的猎户要脱自己身上的蓑衣。

安锦绣忙又摆手,说:“不用了,我没事儿。”

年长的猎户把蓑衣脱下,递给了安锦绣,说:“我和虎子身体好,你穿着吧,别你兄长伤了,你再生了病。”

“穿上,”年长的猎户把蓑衣披到了安锦绣的身上,然后说:“我们走。”

安锦绣和袁义被两个猎户又一次带进了山间的密林里。

韩约一行人顺着小路进了山,就算是在大雨中,他们行走的速度也极快,只是到了山中后,山中的道路很多,韩约一行人,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安锦绣。

“往哪里走啊?”有手下问韩约。

韩约揪着自己的眉心,最后下令道:“分开找,一定要先把人找到,若是对方人多,太后娘娘又暂时安全,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回来搬救兵。”

大内侍卫和御林军们,分头往山里跑去。

韩约左右看了看,带着几个手下走上了往北的一条小路。

邱翎接管了三塔寺前的战事之后,安锦绣失踪的事,瞒不住他。知道太后下落不明之后,邱翎呆坐在马上半天,然后命身边的两个副将,一个去京城报信,一个去找上官勇。

两个副将领了命,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