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屋里的竹叶草今日突然枯萎,本就稀奇,若是往后再多几个开的好好的花一转眼变成枯枝烂叶,就算自己不说,只怕爹娘也要奇怪了…若要试验自己的能力,还得找个没人的时候出门一趟,现在将近初秋的模样,外头还是有不少未曾枯黄的草木的。

家里的草木是不能动的,尤其是院子里长好的菜,那可是林父集上没有赚到银钱时,家里赖以度日的东西。

而且米饼太糙,下咽的时候塞在她喉咙里噎的难受,只能转而去喝菜粥。她也并非受不起苦,只是前世十六岁之后她虽然被诬陷迫害,甚至于在侯府时还被关在柴房里鞭打,可不论国公府还是侯府,即便是伙房里的剩菜剩饭,口味也非常精致,断然不会像糙米饼那般毫无滋味,只要填饱肚子,就随意打发了事。

林妙妙拧起眉头,但倘若能留在家中,即使只能喝得下菜粥,她是也愿意的。

她虽然娇气,一时间有些适应不来,却更不乐意像前世一样,生活在高门里那等诡谲的后宅,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话糙理不糙。

国公府地位再高,侯府里面再锦衣玉食,也都不是她的。前头她白活了一辈子,才算终于悟透了,在这个世上,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才会尊重你,仰视你,才不敢算计你。而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贪图享乐却不为自己努力,只靠着别人的给予满足自己,那么这个人将永远都会看着别人的脸色活着。

重新来过,她不愿意再委屈自己,所以她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陪着陶氏一道拾掇了锅碗和桌椅,回到自己的房里喝了点水,林妙妙就见屋里屋外的灯光都散了。再过些时候,隔壁爹娘低声说话的声音也听不着了,林妙妙轻着脚步贴在门口,院子里的蛙叫声隐约传来几道,却已没了人来人往的脚步,她掉头回来又喝了小半杯水,才随手拆了发上雕刻精致的木簪子搁在案前。托起床头刚换上灯芯的底蜡,林妙妙转头就着微弱的灯光瞧着身前两掌宽的铜镜,里头的姑娘红扑扑的脸颊露出几分紧张之色,一双眼睛黑的发亮。

伴随着寂静的小院里吱呀一道响声,一道瘦小的身影从暗处闪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走在院子里的砖路上,她手中的蜡光实在太过微弱,只能照得清身前三四尺的距离。

不过也足够了。

挽起袖口拢了拢脑后被风拂起的乱发,林妙妙拉开屋后头埋在柴火堆里的窄门,这是家里的后门,一般林父和邻居上后山砍木的时候,都是从这道小门离开的。一是因为前门靠街,走后头不必绕远路,二是因为从后门外头上山的路比较平坦宽敞,许多年来,林父从山上拉下来的木材,不论横着还是竖着都能通过。

寻找一些普通的草木无需走远,把蜡灯摆在门口附近即可。

月光柔柔的打在身上,带出朦胧的色彩,慢走了几步,林妙妙低头想了想,拉开裙边系在腰上,这才蹲下身子,满怀期盼的伸手触碰一株浅绿色的蟋蟀草。这种草是最常见的杂草,一般长在村边旷野或田园处,既不能做药也不能食用,只一味的还夺取土壤的养分,因着生命力极其旺盛,所以往往会成丛成片的生长,几乎打眼可见。

手指抵在草叶上,林妙妙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它。

不远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鸟雀或虫蛙在穿行,手中的草叶儿上凝着一滴晶莹的水珠,微微一颤落在地上…鬓角莲花型的伤处突然热了一下,随后眼前绿莹莹的光亮渐渐凝起,林妙妙手心终于再度现出一颗‘绿珠’!

“这种能力果然没有消失!”

林妙妙摸了摸自己额上的伤处,露出思索的神色,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道普通的疤痕,只是消了肿便像是女儿家有意绘的花钿一般,可现在看来,这道伤处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前世没有的东西,今世却有了,细细推敲,的确有些奇异。

或者鬓角处这朵逐渐成型的红色莲花,其实就是自己所得能力的源头!

林妙妙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样玄妙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绿珠的出现,一定不会只是稀世珍宝那么简单,或许,它还有更大的用处,只是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发现罢了。林妙妙心中想着,微微转过头瞥了一眼地面——只见原先的草叶,果然已如摆在屋里的竹叶草一般,完全枯败下去。

收起取来的第二颗绿珠,林妙妙再度转移目标,摸向下一棵青草——红莲果然又烫了一下,可惜这里没有镜子,她也看不到那朵红莲变热的时候,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如果只有自己能感受到这些变化,以后行事时,便无需太过提心吊胆。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蜡光所及之处的一小撮蟋蟀草结了十二颗绿珠,其形大小不一,有的如指甲大小,有的如黄豆,有的却细碎如砂砾,捧在手心里倒都是绿光涌动,光彩琉璃。

林妙妙拨开黄豆和砂砾大的,挑出指甲般大小的拿在眼前观看,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许多…光闻着气味便耳目清爽,真是好东西。

远处后山上,隐隐有两三道火光迸发,还有许多道浑厚的声音在交谈,草地上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越来越近,后面一队人影脚步混乱且急促,伸展在月色下的影子也是凌乱不堪,似乎连身上的衣衫都磨的破洞大开、七零八落。

后山里风声凶猛,夜云压低,四周乌漆漆的,朦胧的月光也照不清人的脸。

“往这边走。”有人低喝了一句,声音似乎被人可以压低了,有几分淡淡的沙哑,然而这声音,听起来…好像就在耳后。

林妙妙手中正攥着绿珠,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声,顿时头皮发麻,吓得跳起来就要往回跑——紧接着,一条虬筋盘曲的手臂将她拦腰拖到樟树后,随后一只布满热气的大手捂住她眼下巴掌大的脸。

林妙妙挣扎无果,扭着头往后一看,却倒抽一口凉气——只见这人手中削尖的树枝已插进一只雪白动物的身体,而这只动物一双幽碧的双眼还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爪上的利甲还闪着寒光,分明是早已盯上了她,伺机而动。

环在腰间的手不知何时已松了禁锢,林妙妙愣怔了半晌,手里的珠子从指尖垂落直直的撒了一地,她腿脚一软,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看着雪白动物的尸体,既是后怕,又觉得恶心,隐隐有几分对救命之人的感激——她呼吸渐渐平复,再一转头,才发现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林妙妙心惊胆战的左右看了一眼,耳边风声呜呜的吹,她心中更是惊惧,咬了咬唇,也顾不上去捡掉落的珠子——端起门口的烛灯,便提着裙角跑回了家。

半开的后门紧紧被人从里面关上,木栓子‘咯噔’一声插好,半晌,门顶上折断几根堆满玄关的柴火枝。

两米外的树影处,一个满身泥泞的光头大汉看到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不解与身侧的同伴对视一眼,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得装作莫名道:“老大,营里那么多女人,有不少还是细皮嫩肉的官家小姐——往常也不见您瞧上一眼,怎么今日突然开始怜香惜玉了?”

“不一样。”

光头一怔:“什么不一样?”

干干净净的良家女人。

当然不一样。

那人不再说话,与光头等人一样,他同样一身泥泞,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好像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即便形容落魄也总有股说不出的气质——他抬眸的看了眼后山的火光,眼中闪过一道带锋的锐色。

作者有话要说:——

本是想好好在宿舍码字

没想到老师不知怎么又通知全班补课…

这是在讲台下爪机码的,奇怪的标点符号或语言不通的窝晚上回去改…23333

本来这章是设定男主出现的,不过似乎没码完,晚上再补上来!

【已补】

第四章【香铺碰壁】

第四章【香铺碰壁】

林妙妙白着脸扶着墙壁走回房间,蜡灯燃在不大的屋子里,倒显得亮堂了不少,她坐在揉了揉发软的双腿,脑海里又想起方才倒在血泊里的白狐狸——那双幽碧的狐眼和白色皮毛下那闪着银光的锋利爪子,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寒战。

林妙妙心中暗道侥幸,若非那人好心提醒不成,又强硬的拽了她走,只怕此时真正没命的就是她了…

不过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日经了这么一遭,却也叫她也长了记性,起码近几个月她是不敢再半夜出门了。林妙妙吁出一口胸中的浊气,拍了拍胸口,起身就着水盆洗了把脸,抬起头来的时候,恰好瞧见脸盆架上的铜镜,她撩开颊边的长发,近距离的瞅了瞅鬓角处那朵红莲——拇指大小的莲花还微微有些发肿,若是全消了肿还能再缩小一圈。

家里人都道这是块疤痕,没法子消除下去,因而除了上药的时候,也甚少对她提及,生怕她多想。

只是现在她可知道啦,这是块生成‘绿珠’的好宝贝,若真有一天要没了它,自己还要肉疼好一阵呢。

可惜这次半夜出行,出师不利,取来的十三枚珠子,只带回了装进荷包里的一枚,其余的都滚进泥地,折腾了大半夜的功夫才得来的宝贝,若叫外人捡了去才最是心疼…还有身上的这件衣裳,裙边虽系在腰上,后背却沾了地上的湿土,明日少不了要被娘盘问一番。

林妙妙想了想,又悄悄的往伙房一趟,把吉雀睡前为了热炉子才搁在炭上的温水分四次提了来,倒进裕桶。

半人高的木桶涨了大半桶水,林妙妙从妆奁抬上的木匣子里掏了今年陶氏蒸干的茉莉瓣,抽了小捧撒在水面。皱巴巴的茉莉花干琐碎的漂浮在水面上,不一会儿就渐渐充盈起来,干瘪瘪的花纹也慢慢胀满起来。

光着脚踩着地上的踏板钻进水里,瞬间有淡淡的花香味溢入鼻翼间。

林妙妙轻嗅了嗅,只觉得水温正好,柔柔的浸湿着她柔软的肌肤,不免舒适的叹息一声。她微微扬起唇角,撩起水花捧在身上,茉莉花瓣也有几只落在她的胳膊和肩头,轻柔的像羽毛一样。相比起远近邻里那些顶着太阳做农活的姑娘,也不知是天生骨子里的还是后天懒散养成的,她这辈子虽然也知道要有上进心,却还是愿意这样舒服的享受。

林妙妙趴在桶壁上,拿着手巾搓澡的时候微微扭了扭腰肢,准备去擦一擦大腿根部的软肉,这地方最是宣软,平日里晒不着太阳,走路也磨不着,所以比她的胸口还要显得更白嫩些,不过她转了下身子就神色一怔,突然就不动了——腰好像有些酸。

林妙妙迟疑了一下,直接从浴桶里站起身子,就着蜡光看了眼自己身前,只隐隐瞧见一星半点,却生生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整个小肚子居然都伤到了。虽然在林妙妙眼中,这并不算太大的伤势,因为前世她在侯府被其他妾室陷害关进柴房鞭打的时候,受过可比这还重的伤,只是这一世她明明不曾被人踢打过,怎么腹部竟能青了一片?

她伸出指头往肚脐边上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顿时一股子生疼直冲脑门。

林妙妙睁大眼睛,赶紧又蹲下身子浸在水里,让温水润一润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伤处——这幅样子,只怕不单单是皮肤青了,恐怕连皮里头的肉都要烂了吧?

仔细回忆了一番今晚的遭遇,她不由得撇了撇嘴,自己肚子上的伤恐怕就是叫那高个儿男人给弄得,他那条胳膊可是比铁箍还硬,不过后来想起自己还没道谢那人就走了,林妙妙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厚道。

也罢,既然他救了自己一命,些许小伤就不怪他了。

只是外面还是大半夜的,那人不睡觉,反而跑到自家后门口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怪癖,喜欢晚上往山里去打猎?

林妙妙洗了澡,揉着肚子往床上一倒,胡乱寻思了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果,第二日天还未亮,林父便早早的出门送货,他花费一个月的功夫只是雕了一个香炉,花开云卷各色景象尽在其中,在外人看来香炉这东西没什么实用,费了那么多心思做出来可真不值当,但林父心中明白得很,倘若他的手艺能叫牛掌柜看上了,赚来的银子可是能够家里好几个月的开销。

林妙妙心怕林父接受不了碰壁的结果,扯着林父的胳膊不撒手,非要跟着一起去。林父向来疼爱闺女,只道她是馋了,想去城里买些点心做零嘴,也便取了牛车来,叫她精细点抱着香炉,自己在前头赶车,父女俩未至正午就进了城里。

钱制香铺里,牛掌柜舀了香炉上案,焚了一饼‘太真香’,不多时便觉清香扑鼻,少有烟雾。

这太真香每年的产量不多也不少,材料虽不贵,做工却细致的麻烦,须得人将白檀细剉一两,以半盏白蜜相和蒸干,再添上甲香、龙脑,用佐香窖上一月才得,若非牛掌柜乃是这‘钱制香铺’的坐堂掌柜,只怕也不容他这般随意取用。

“是个好物件,不过到底料子糙了些…”他粗黑的拇指从底下香炉壁上按了按,眼底微不可见的亮了亮,又朝着壁上的雕花摸了两下,这才转头往身后瞧了一眼,淡淡道:“他准备卖什么价?”

“三两银子。”铺里的小厮恭敬的回道。

“倒是不贵。”牛掌柜点了点头,正要取出银两,忽然手下一顿,似乎想起什么来一般,挑毛虫一般粗黑的眉毛:“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说过,这个卖香炉的…是个姓林的?”姓林的男人,还会如此精妙的雕刻手艺。

牛掌柜若有所思。

“外头等着的,就是个姓林的。”那小厮弓着腰回复,继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只是牛掌柜脸上的表情隐在香料的烟雾里,看不真切,小厮小声低问:“掌柜的,怎么这个姓林的…有什么不对么?”

正午的太阳比烙饼还大,烧的人身上热烘烘的,林父站在香铺门口,时不时舔舔唇、搓一搓手,紧张的整个后背都是汗哒哒的。

店里头穿着灰衣的小厮抱着西瓜大的香炉走了出来,塞进林父怀里。他眯眼审视着林父,眸子里露出几道轻蔑之意:“东西是你的吧?我们掌柜的说了,这东西他瞧不上,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的最好——依我看姓林的你也别雕香炉了,把街上那种哄小孩的双响鼓做出个花儿来,说不得咱们还能高看你一眼。”

林父拦下牛车上要下来的女儿,虽然怀里抱着香炉,脸色渐渐铁青,但还是软下语气道:“我这香炉,平心而论,绝对是个好物件…”

那小厮扇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扭头就回了铺子,还‘砰’地一声关上了半边门。

“不要就算了,摆什么脸色,这家铺子里的人也太蛮横了。”林妙妙冷下脸来,“爹,你别气,他看不上咱,咱也不至于吊死在他这棵树上,这炉子做的这么精致,我看比宫里头的都好,总有慧眼识珠的人能买下来。”

林父叹了口气,摇着头没说话。

林妙妙心知他心里难受,也不吭声,只是一回到家中,林妙妙便拽着林父的手往后门拖,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后门还有一只死狐狸呢,倘若卖了它的皮也足够填补家用了,虽然起不到改善家用的长远效果,可到底现在能解了林父的心结不是?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隐瞒自己偷偷去过后门的事了,大不了被林父误认为贪玩一点,挨几顿训,也好过林父自己想不开,给气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2:55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2:59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06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10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14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18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23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26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31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39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43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49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53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56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3:58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4:05

小胖子上山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6-09 02:24:09

嘟嘟猫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6-09 22:42:52

嘟嘟猫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6-09 22:46:55

嘟嘟猫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6-09 22:53:34

感谢3

第五章【峰回路转】

第五章【峰回路转】

青岩山也不过是澧城境内的一座小山,林木虽然多,但千百年来,里头早已没了什么大型猛禽,最多生了些野兔山鸡,靠山而居的猎户往常打猎时也仅有这点收获,因此,连附近的小童都知道,青岩山物产单调,危险系数极小。

但即便如此,林父也不准家里的女人往后门走动。

后门外头少有人来往,大多都是猎户,若是有女人待在外头,尤其像自家闺女这么好看的,难保不会引人窥伺。

林父嘴上虽然不说,其实从城里到家中这一路上,心里就跟压了块石头似的,牛车一路颠簸,他就随着那石头上下捶打疼了一路,半点也得不到畅快,此时见女儿回来熟门熟路的扫开柴堆,麻利地拔出栓子开了后门,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林父一直保持镇静的脸差点没裂开,当即眼睛就瞪圆了。

天渐渐加了凉意,外头的青草颜色不再发翠,反而更深更乱了,宛如一片铺展在地面的扰扰绿云,人踩在上面也觉发硬。

昨晚印象太深刻,又兼之林妙妙不过才隔了一个白天,就再次踏上这片湿地,因此那狐狸尸的大概方位她还是记得的。绣鞋踩着草皮走了两步,回首可见身后的高大樟树,量起来起码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想到昨晚拦在腰间的那只手臂,和腹部碰青了的皮肉,不知怎么的林妙妙颊上竟泛起几道红纹。她前世在侯府做妾的时候,全身上下哪里没被男人碰过,本不该这么矫情,不过这一世,她却是实实在在的黄花闺女,莫说与男人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除了爹,其他乡里的男人,便是连牵牵手也不曾。

附近的草木和地面隐隐可见一滩略发黑色逐渐干涸的血迹,那狐狸显然已不在原先的地方。

林妙妙惊疑不定的顺着草叶上的血迹往远处又走了几步,见到面前一丛高耸的草堆里露出几丝微不可见的白毛,才放下提吊着的心。

看来这只狐狸当时还未死尽,甚至还留有意识,便利用最后一点体力奋力爬往后山的方向,只可那树枝惜贯穿身体的那力道太大,没走多远便已咽了气——想到这里,林妙妙脑中浮现出直直盯着自己的那双幽碧狐眼,她心中又是惊惧的不断打鼓,一时间竟不敢再往前靠,只得压下颤声,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大声朝后喊道:“爹,你快来看这里…”

身后毫无动静,林父也没有出声回应。

林妙妙转过身,见不远处林父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竟然木桩子似的站着不动,眼睛直盯着泥地里的一处,心下称奇,提着裙角踏过几丛杂草走到林父身边,大眼睛眨了眨,“爹你看什么呢?”她顺着林父的目光看了眼地面,湿哒哒的泥地,也没个落脚的地方,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她昨晚折腾了半夜,今早又为着林父早早起了,还坐了一天的牛车,刚开始精神头还好,可头一次不睡午觉,这会儿劳累一整天的后遗症就出来了,整个人腰酸背疼的,心下叫苦连连,她年纪轻轻的也不至于落下什么病,充其量就是日子过得太惫懒了,偶尔辛苦一下就浑身疼。

揉了揉肩膀,林妙妙小幅度的左右晃了晃脖子,听着脖颈和脊背的骨头嘎吱嘎吱作响,舒缓筋骨,眼睛也随着动作半眯着——却冷不丁瞧见一截翠绿色的东西斜插进地里头,水润润的颜色好像一块刚从石坯里开出来的上好璞玉。

“…这是什么?”林妙妙惊呼一声。

林父这时候才似乎清醒过来,也不顾地上的脏乱,连忙扒开湿土掏出几颗嵌在泥里头的玉石,林妙妙见状,机灵的从荷包里抽出帕子将搁在林父手里还显大的玉石接过来擦了擦,仔细的抹掉了玉石表面上的一层泥,橄榄大小的玉石更加晶莹可人。

“好东西,这翡翠水头足得很!”林父搓干净手上的泥后,直捧着玉石左右细看,就像一个酒徒抱着酒壶不撒手,眼中更是神采渐生,随后似乎觉得捡了大便宜,林父往四周看了看,见整个空地上只有他们父女两人,顿时喜不自禁的感叹道:“这可是少见的宝贝,怎么就跑咱家来了?”

照理说,像林父手中的这种翡翠,那都是经由特殊地质里的石头开出来的,哪会像现在这样凭空出现?可青岩山这远远近近根本没几户富贵人家,平日里几枚铜币也不肯想让,断然不可能藏有翡翠这种珍宝…更遑论还没长脑子一般扔到别人家门口。

林父拨了拨杂草,又震惊的发现了另外的十一块翡翠,虽然后面的这些都不如第一个那般大,但在林父看来,自己今日这是走了鸿运了。

想想就算不经过家中,直接把手中的玉石发卖掉,换来的银钱,就是城里那种带花园的院子,家里也买得起了!

林妙妙一颗一颗的擦拭着玉石,心中却莫名生出几分猜测——自己脚下所站的地点正是大樟树的树下,而昨晚自己的珠子就是洒在这附近的地上的。现在十二颗珠子没瞧见,反而找到了十二块美玉。

不得不令她怀疑…绿珠变成了玉石?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但却是与事实极为相符的解释。

有了翡翠珠玉在前,林父铲着白狐的尸体也没有太过激动,反而显得很沉稳,白狐的皮毛的确可以卖钱,却远远不如玉石的价值高。

不过十二块美玉还需雕琢,那么这段时间,将白狐皮卖掉恰好可以补贴家用,甚至还能尤有剩余。

回到家中,林父一头钻进屋里搬出床底下满是灰尘的老箱子,开始对着玉石擦擦磨磨,着了魔一样,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她出来,陶氏和吉雀两人对付着随意吃了点,给林父端了菜粥过去,又给林妙妙屋里摆了盘桂花糕点。

陶氏取了件闺女的鞋子缝补,闲谈间说起白天从街坊听来的新鲜事儿,话音一时也有些凝重,“听荃子他娘说,咱们后山上几十个差役都叫几个亡命之徒杀了,白天城里头都张榜要严查了…据说这些差役押送的是京里做了错事的大官,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正准备发配到关外做铸城的苦力,没成想不过一晚上押送的差役都死了,犯人也在山里头丢了…”

林妙妙拿着甜糕的手一顿,迟疑了一下,突然问道:“娘,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话对其他人来说,大约只是道饭后闲谈,可林妙妙却不由得想到昨晚救了自己的人——那人虽然体魄强健,但衣衫破烂,身上也多是泥土,仔细想来也不像是猎户,反而和陶氏口中的‘亡命之徒’有几分相似。

前几天下了场大雨,后山上都是泥泞,如果他是从山里出来的,如此衣衫便有了解释。

但一个亡命之徒会去救人么?或者他是差役手下逃走的犯人?林妙妙心中暗自沉思,隐隐觉得,似乎也不像。

“就在昨晚,城里戒严,那伙杀人的亡命之徒肯定还没走,现在城里城外的住户,晚上都不敢开窗了。”陶氏看着女儿白嫩的小脸和精致的长相,手下密密麻麻缝补绣鞋的针也停了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现在外头太乱,你这两天也别再跟着你爹乱跑了,好好待在家里跟娘学学绣活,将来嫁了人也能有一项手艺。”

林妙妙撅着嘴拨开眼前的绣鞋,闷头倒在陶氏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腰撒娇:“娘啊,女儿才不要嫁人嘞。”

“现在不嫁人,以后也是要的。”陶氏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笑意,“你模样生的好,以后爹娘不在了,没个男人护着你怎么成?——咱们不求你嫁的多么好,只要对方会疼人,娘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