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妹这是怎么了?”宁念之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打算迎一下,三少夫人先拉了她的手露出个苦笑,然后,噗通一声跪在老太太跟前了:“祖母,求您为我做主,若是您不帮帮孙媳,孙媳怕是要没命了啊。”

老太太也吃了一惊,忙问道:“你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是出门遇见了山贼土匪?不应该啊,东良前阵子,不是已经砍了一匹山贼吗?应当不会有人有这个胆子,这时候送上门来吧?”

“不是山贼土匪,却要比山贼土匪还要可恶,那山贼土匪要打杀人,还得提防着朝廷兵马,这人下起手来,却是毫无顾忌的,若非是祖母,怕是这世上再没人能惩治了。”

何氏笑了一下说道,只是那笑容,出现在那样一张青青紫紫的脸上,却有些骇人。一边笑,那眼里一边留下眼泪来,看着就让人心酸。

老太太也不笨,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是苗氏动的手?”

“祖母救救我。”何氏没点头,也不否认,孝道大于天,她身为儿媳,状告婆母是为不孝,就是去了衙门,也是要先挨一顿板子的。再者,明晃晃的告状才不是明智之举。

何氏一边擦了眼泪一边说道:“自打分了家,公爹和婆婆之间就时常吵架,婆婆心里难受,我们这些当晚辈的,自是要常常去开解,说几句玩笑话逗婆婆一乐。只是我自来嘴笨,比不得二嫂得婆母喜欢,一次两次的,婆母就只当我不存在了。可现在,大约是婆母压抑的很了,就是二嫂也逗不笑婆母了,也是,婆母的脾气就越发的坏…”

坏着怀着,就开始打人了。小苗氏是苗氏的得意儿媳,又是娘家人,苗氏是肯定不会去动小苗氏的。二老爷呢,她打不过,两个儿子加上孙子,她也舍不得,思来想去,就只能是拿三少夫人出气了。

“没分家的时候,孙媳和大嫂走的近了些,婆母就说我卖主求荣…”何氏又说道,老太太就有些怒了:“什么叫卖主求荣!她算是哪门子的主!当真是活的腻烦了是不是?真当这原家,是她二房的原家了不成?”

“孙媳不求别的,只求祖母让孙媳在这儿住两天,也好缓缓这身上的伤,不然,孙媳若是出门,丢的还是原家的脸颊。”何氏动了动脸颊,立马抬手捂了一下,随即又赶紧放开,膝行到老太太跟前,抬手想抱着老太太的腿,却又胆怯的缩回了手:“我什么都能做,帮祖母端茶倒水,捶背捏肩,只求祖母给我个安身的地方。”

就是扯到原家,何氏也不敢说的太深,生怕适得其反,反而让老太太厌恶了她。

三少夫人这样子着实是有些可怜,她自己娘家现在也没办法给她出力,又没有孩子。这一身的伤,哪怕是说出去,十有八九也是要被苗氏一盆脏水给泼回来的,现在唯一能帮她的,也就是老太太了。

可偏偏,老太太对二房是厌恶至极,二房的事情是能不碰就不碰的。她往日里还在原府的时候,却是有些木讷,碍着苗氏那老妖婆,从未巴结讨好过老太太,这会儿求助上门,心里也是十分忐忑的。

若是换了她是老太太,怕是也不会为着一个不算亲近的孙媳出面的。

想着,三少夫人就忍不住去看宁念之。能在老太太跟前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位大嫂了,刚进门那会儿就被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现在又生了儿子,怕是她说今儿要龙髓,老太太也都会想法子给她弄了来的。

宁念之却是垂下眼帘,老太太对她至亲至真,她和三少夫人也不过是稍有来往,为了三少夫人去勉强老太太的事儿,她是做不出来的。

“祖母?”过了好半天,老太太的眼睛就一直没睁开过,何氏有些焦急的唤了一声。老太太摇头:“我这儿用不着你伺候,毕竟,你现在还没孩子,我若是留下了你,怕是你婆母也会找上门了。”

她倒是不怕苗氏找上门,就怕苗氏要借着子嗣的事情,将儿子也给送过来。她好不容易才让老头子分了家,将二房都给赶出去了,现在带回来一个人,就有可能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慢慢的,二房说不定就又要搬回来了,那她之前岂不是白费了力气?

见何氏脸上露出些失望来,老太太又说道:“不过,我倒是能给你找个地儿养养伤,再让人到你们府上,找你公爹问问话,到底是老夫老妻了,这样吵吵闹闹的像是什么样子?”

虽说和自己所求的不一样,但只要能暂时离了苗氏,何氏就已经是很高兴了,忙点头应了下来。宁念之这才弯腰将人给扶起来:“你只管安心的去养着身子,吃的穿的用的,若是缺了,只管让人来和我说一声。实在不行…”

顿了顿,宁念之却是没说下去。若是换了她,哪怕是不要嫁妆也要和离的,苗氏打她的事儿肯定不是头一次了,可她却不向自家相公求救,非得来找老太太,可见那男人也是靠不住的。

非但是靠不住,甚至,那男人说不定是百般劝了她让忍着的。

嫁妆和性命比起来,自然是性命更重要些,银子没了还能赚,命没了去哪儿找?再者,就是没了嫁妆,也不过是日子过的苦了些,可又不到乞讨要饭的地步,怎么就受不住了?

可何氏,宁愿到老太太跟前求助,却也不愿意提出和离。这性子,宁念之实在是不喜欢。原先只以为她有些太过于敏感悲伤,现在却觉得,太懦弱了些。这样的人,也幸好是没孩子,要不然,怕是要连累的孩子跟着挨打的。

当然,也说不定就为母则强了?

老太太选的是个小院子,公中买的,因着太小了,所以当初分家的时候,二房他们都没看上。现下,正好给了何氏用着。何氏身边自带着丫鬟,宁念之只派人买了油盐酱醋茶送过去就行了。

随后,老太太就派人去了原二老爷府上,特意传了话,也免得苗氏借口何氏不归,再打何氏一顿。

晚上老爷子回来,老太太就详细说了这事儿,老爷子是又惊又怒:“我原以为她是脾气不好,性子有些骄纵,却没想到,竟然还出手打人!那何氏,就算是娘家落魄了,也是她儿媳,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原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何氏长什么样子,老爷子都有点儿快想不起来了。但苗氏这样的举动,也着实是可恼可恨,老爷子气的都睡不着了,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回头说道:“不行,明儿我得和老二说说这事儿,那苗氏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出来的,怎么就生了这样的性子?实在不行,就送回苗家去,自有苗家的人管教!”

嘀咕了两句,又凑到老太太跟前,讨好的帮老太太揉捏胳膊:“明儿你派了身边的嬷嬷去传个话?毕竟,这后宅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过问,老二这边我能说两句,但苗氏那边…”

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就知道,这事儿你是要找我出面的,算了,谁让我当初眼瞎嫁了你呢?”

廖嬷嬷已经出府了,老太太身边的人就换成了陈嬷嬷,比廖嬷嬷年轻了将近二十岁,人也能说。从原二老爷府上回来,绘声绘色的给老太太和宁念之讲:“二夫人脸上也有些个巴掌印,不知道是不是二老爷打的,见了老奴,二夫人那脸色啊,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了,说以后必定会听老太太的话的,只是…”

到底只是敷衍,三少夫人若是不想挨打,就得自己立起来,老太太能帮一次两次的,难不成还能帮她一辈子?二夫人的年纪,可是比老太太年轻多了。

过了三天,原继祖就亲自去那小院子那儿,又是赔罪又是送礼物的,总算是将人给请回去了。

可不到半个月,三少夫人就又上门了。上次那么凄惨,好歹没哭,这次可是哭着上门的。何氏才刚开始哭诉,那边门房就来通传,说是二夫人也跟着过来了。

总不能这会儿再将何氏给赶出去,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就让人将二夫人给请进来了。

“老太太,您可不能相信这小娼妇的话,我身为长辈,难不成还不能让她这当儿媳的给站个规矩?别人家的儿媳妇都能伺候婆母,咱们家的怎么伺候那一两天,就要死要活了?”

“这身上的伤可不是我动的手,老太太您一向明理,您看啊,我今年都快五十了,年老体衰,这何氏也才二十多,正是年轻力壮,我一个老婆子难道能打得过这年轻力壮的?”

“我就是数落了她两句,她就受不住,自己往脸上抓,然后就跑出来求助来了。”

“什么,脸上伤痕不严重,身上有伤?那可不是我动手的,人家小夫妻俩在房里有什么事情,我这个当婆婆的难道还要去问问?我还要脸呢,继祖,你自己和你祖母说,那何氏身上的伤痕,是不是你弄的?”

原继祖有些尴尬,还是上前行礼:“因着这点儿事情惊动祖母,还累的祖母为我操心,孙儿实在是不孝,还请祖母原谅。”说着,冲何氏拱拱手:“慧儿,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别闹了,我给你赔罪,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这话说的有水平,宁念之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些讥诮来。何氏面色煞白,嘴唇哆嗦,手指抖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女儿家的闺房事,那是能随随便便的说的吗?尤其这开口的还是自家男人,那真是将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踩了。

随即又有些绝望,原继祖都说了这样的话,怕是她再说那身上的伤痕是被人打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不等老太太说话,何氏就木然的起身,冲老太太行了个礼,一言不发,转身就朝外面走去。二夫人半点儿不觉得尴尬什么的,嗓门挺大:“我可没老太太的好福气,有孝敬温顺的儿媳,我这儿媳啊,就是心气儿太高,回去还得好好打磨打磨才是,老太太若是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走了,不用送啊。”

反正也撕破脸了,二夫人就挑着老太太的伤疤戳了戳,原康明那媳妇儿是温顺了,却让老太太中年丧子,疼了半辈子。

老太太又气又怒,也顾不上何氏了,连连喊着人来扫地,必要将二夫人站过的地方给扫下来一层才行。好半天,又叹口气:“我也是日子过的好了,越发的沉不住气了,不就是让她说两句吗?那两个就是讨债鬼,讨完债了也就走了,也幸好他们还有良心,给我留了东良。”

宁念之忙安慰了老太太几句:“二婶向来不着调,怕是上次也被二叔责骂了,她日子过的不顺心,自然也就希望身边的人个个都过的不顺心,祖母若是和她生气,那才是中了她额诡计呢。对了,光哥儿这会儿怕是醒,祖母不如看看光哥儿?”

老太太忙说道:“没提防都是这个时候了,光哥儿定是肚子饿了,你快去喂喂孩子,然后抱了孩子过来。”

宁念之进了内室,光哥儿还没醒,小拳头握在嘴边,睡的十分可爱。宁念之怕他晚上走了困,轻捏着他小拳头,不停喊了光哥儿,将人给弄醒。

小孩儿被叫醒了有些不高兴,哼哼唧唧的想哭,宁念之忙抱了人晃悠着哄,又解开了衣襟将孩子搂在怀里,有的吃了,光哥儿也就停了哼唧,含住那地方开始使劲的吸了起来。

等宁念之喂饱了光哥儿,抱着孩子去老太太那儿,老太太逗弄着光哥儿,忽然说道:“这事儿啊,还是得何氏自己强起来,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她年轻,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呢?”

宁念之笑了笑没说话,她是最看不起那性子懦弱的人。若何氏还是这样,怕是她的那点儿同情,也要慢慢被消磨没了的。

后来何氏又来过几次,老太太能将苗氏拦在外面一两次,却不能永远将苗氏拦在外面,又有原继祖在,苗氏就是有恃无恐,也越发的嚣张,当着老太太的面儿,那手指头都快戳到何氏的脸上去了。

何氏也越发的消瘦,从原先的胖瘦适中,不过是两个月的功夫,就变成了纸片人,风一吹就能吹倒的那种。一张脸,也越发的木了。甚至连之前常见的小心翼翼,都消失了,眼神也空洞无神,不仔细看,那就是个活死人,空壳子。

晚上宁念之和原东良提起来,都有些感叹不已:“若是她自己能开口,问祖母要个丫鬟什么的,日子也能好过点儿,偏她现在好像是吓怕了,连咱们府上都不敢来了。”

原东良挑眉问道:“她多久没来过了?”

宁念之仔细算了算:“半个多月了,以前三五天就要来一回的。要我说,那原继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道自己妻子受难,却视而不见,甚至助纣为虐,帮着苗氏隐瞒,他自以为是孝顺了,其实也不过是窝囊而已。”

原东良哈哈大笑:“娘子这话说的有道理,男子汉大丈夫,上能孝敬长辈,下能照看晚辈,中间也得能护着妻子才行,媳妇儿与自己同甘共苦,为自己生儿育女,吃苦受罪,男人却连妻子都护不住,也就枉为男人了。你且放心,你家男人呢,是个顶天立地的,将来必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了。”

宁念之使劲捏他一把:“说三弟妹那事儿呢,你又要扯开话题,难不成对我号不是你应当做的吗?还要放在嘴上说说,是要我给你表表功劳吗?”

“那是不用的,我就是想让你奖励个亲亲。”原东良不要脸的将自己的脸颊凑过来,宁念之敷衍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有些烦恼:“光哥儿这段时间长牙呢,吃奶的时候咬的我疼的要命。”

原东良皱眉:“那不如断奶了?”

“才六个月着急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两三岁都还吃奶呢。”宁念之忙说道,原东良叹口气:“我总觉得,自打有了孩子,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就变成他了,以前呢,你总会担心我的吃穿,现在却是句句不离他,你变心了。”

宁念之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拿抱枕在他伸手抽了一下:“那也是你儿子。”

“哎,就因为他是我儿子,所以我连揍他一顿都得想尽办法,着实是太苦恼了些,早知道,我们就晚些生孩子了。”一边说,一边伸了贼手往宁念之的腰上缠:“或者,咱们再生个女儿?和你一样的,这样,将来就是你吃闺女的醋了,我就不用再吃咱们儿子的醋了,好不好,咱们再生一个?”

“别,痒,灯还没熄呢。”

“别管灯了,专心些。”

第147章

“快看,光哥儿会爬了!”老太太特别高兴,给宁念之招手:“咱们光哥儿就是聪明,这才八个月,就已经会爬了,你回头可得让厨房的人给光哥儿准备些好吃的,也好让身子长的更结实些。”

宁念之忍不住笑:“祖母,这个还用您说啊,现在这厨房,多数时候都是在给光哥儿准备吃的,什么鸡蛋羹,水果羹,肉羹,哪样都没少了他,祖母就不用担心他会饿肚子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我不过是白白嘱咐一句,现下光哥儿就会爬了,再过两个月就该学说话了,过的可真快…”

话没说完,小丫鬟就急匆匆的过来了:“二老爷府上来人了,奴婢瞧着,好像是来…”瞧了瞧老太太,才有些忐忑的说道:“来报丧的。”

老太太立马就愣住了:“你说什么?”

“二老爷府上来人了,穿的是孝服,后面跟着三少爷,也是一身麻布。”小丫鬟这次说的挺顺溜的,老太太也没空问详细情况了,赶紧让人去叫了原继祖进来。

原继祖一身麻布,脸上木呆呆的,一点儿神情也没有,眼神也很散,半天都没能看出来他那眼神是放在哪儿的。那前面领路的小厮一进门就噗通跪下来了:“老太太,我们夫人和大少夫人,去世了。”

宁念之是反映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大少夫人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二房的小苗氏。以前没分家的时候自然是要有个排行的,可分了家,那小苗氏就该成大的了,何氏也不是三少夫人了,而应当是二少夫人。

苗氏和小苗氏,死了?

老太太也很是吃惊,因为五天前,这婆媳俩还趾高气昂的来原家要人,要将何氏给带走。那会儿那一脸的倨傲,好像能在何氏的事情上沾光了,就是打败了老太太,将老太太给踩在了脚底下一样。

这才几天功夫,这两个人,就死了?

“怎么回事儿?”也幸好老太太一向不喜欢这婆媳俩,虽然很震惊,却是迅速就反应过来了,忙皱眉问道:“前些天不还好好的吗?若是重病,那你们府上之前怎么半点儿消息也没有?”

那小厮见原继祖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无奈的继续替他说话:“并非是急病,夫人和大少夫人听说城西最近来个神算子,算命特别准,就打算去看看,今儿一早就做了马车,却没想到,刚出了城,那拉车的马儿就疯了,城西那边多是山,马车撞在山壁上,将夫人和大少夫人也甩出来了,脑袋当时就撞在石头上了,当场就没了…”

宁念之忍不住张大嘴,这是多背的运气啊,从马车上摔下来,居然能正好撞在石头上给撞死。难不成,真是老天爷看这婆媳俩太作恶多端,忍不下去了,才出手了?

“她们两个出门就没带着人吗?”老太太问道,那小厮点头:“自是带着的,只是夫人和大少夫人说要一起说说话,就两个人坐了一辆车子,丫鬟婆子们都在后面,那拉车的马儿,好端端的,并没出事儿。”

出去一群人,死的只有两个主子,换了谁都要在心里嘀咕嘀咕的,真不是坏事儿做多了遭报应了?

“你们老爷可曾通知了?现下府里是谁在主持大局?”老太太又问道,原继祖终于反应过来了,面上带着悲痛之色上前行礼:“祖母,我已经派人去给父亲送信了,想来父亲很快就能到家了,我这次来,还有件事儿想求祖母。”

老太太点点头,原继祖看了一眼宁念之说道:“祖母和大嫂也都知道,何氏那人,很是懦弱,一向是没什么主见的,这会儿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怕是也撑不起来,还请祖母做主,求大嫂帮忙,到我们府上帮忙主持一下局面。”

老太太有些犹豫,这些事儿她是不愿意宁念之去插手的,但何氏那人又却是站不住…没等老太太想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就听宁念之说道:“三弟,若是能,我定然会帮你的,只是,二婶到底是长辈,这身后事,我也不敢太过于插手。再者,我这年纪,也不曾经过什么丧事,更不曾着手办过,若是办砸了倒是不美,不如这样,你去问问三婶或者四婶?她们到底是长辈,或曾见过,定能让二婶入土为安的。”

“是啊,你大嫂到底年轻,让她管管家还行,这丧事,太大了些,就怕她办砸了。”老太太忙说道,原继祖也是真心孝顺自家娘亲,也知道娘亲一向是不喜欢这大嫂的。刚才只是觉得这位大嫂管家的本事挺好的,这才求上门,但宁念之的推辞理由也挺有道理的,原继祖想了一会儿,就点头了:“祖母和大嫂说的有道理,那我回头就去找三婶问问,明儿开始办丧事,还请…”话没说完,眼泪就哗啦啦的开始流了。

老太太忙说道:“你放心,明儿我一准带着你大哥大嫂过去给你娘上柱香,人死为大,哎,这好端端的,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出了这事儿呢?这可真是…我老婆子都还活着呢,她们两个就…”

很是唏嘘了一番,等送走了原继祖,又对宁念之说道:“可真是世事无常,前几天她们两个还得意洋洋的过来,今儿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太突然了些。不过,说句难听的,她们两个这一走,何氏倒是轻松了不少。”

顿了顿,又叹气:“这两个撒手走了,倒是轻松了,老二那性子,都是当祖父的人了,应当是不会续弦了,看承宗还年轻,必定得续弦,这卫阳,日后可就不好过了。”

落到后娘手里,能有什么好日子?

“好端端的,却忽然惊了马,也该是她们的命数了。”老太太感叹了几句,叮嘱宁念之:“回头你出门,可一定要让人多多检查了马车,万不能疏忽了,多想想孩子,就是为了孩子,也得长长久久的活着才是。”

老太太是长辈,这种丧事自然是不用去参加的。宁念之却是晚辈,第二天一早,换了素净的衣服,就带着光哥儿一起去了二老爷上府上。门外已经挂上了白灯笼,白对联也贴上了。大门敞开,有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跪在门口,有人进来,就行了礼,带着人往灵堂去。

大堂里放着两口棺材,原本,按照规矩,这长辈应该是先办丧事,然后再办晚辈的,但这两个都算是横死,必得尽早入土才不会化作厉鬼,所以索性就一起办了。

只是棺材的拜访一前一后的,原承宗和原继祖,以及何氏,都是跪在左边的,原卫阳则是跪在右边那个棺材旁边,原婷婷也回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号,那肚子看的人心惊胆战,她身后的嬷嬷眼神时刻都不离她的肚子,生怕那肚子里的小主子出了什么意外。

见宁念之进来,何氏磕了个头,就起身去拿了一把香,点燃后递给宁念之。宁念之上前拜了拜,她身后唐嬷嬷也抱着光哥儿做了个揖,也算是见礼了。

“但愿二婶早登极乐,无病无痛,下辈子尽享荣华富贵。”宁念之嘀咕了两句,转身对二老爷行了个跪礼:“二叔还请保重身子,二婶想来定不愿因着自己的缘故,就让二叔伤心难过的。”

二老爷沉默了一下,点头:“侄媳妇儿有心了。”

接着是给小苗氏上香,原卫阳也才五岁多,正是懵懂的时候,就是娘亲过世了,他也是一知半解的。再者从小是奶娘带大的,小苗氏有时候一天也不会见他一次,所以小孩儿脸上倒是没多少难过。

可灵堂的气氛不是很好,小孩儿的脸上就是惶恐。见宁念之过来,还缩了缩身子,被身后的奶娘推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儿,赶紧摇摇摆摆的起身,递了香火给宁念之。

“以后要好好念书知道吗?”宁念之拜完了小苗氏,摸着原卫阳的脑袋,沉默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了,人家有亲爹在,就算是自己看着他可怜,也轮不到自己说什么。

出了灵堂就看见了三夫人和四夫人,也不知道原继祖是什么打算,这两个竟都是管事儿的,不过一个是只管吩咐,一个是只管账本。见宁念之出来,三夫人忙说道:“吃了午饭再走,正好帮我们提点提点,看我们有哪儿做的不对。”

四夫人也和往日里在府里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整个人脸色都好了不少呢,精神气儿更是不一样。那性子,更是比以往开朗了不少,到底是以前就是这性子呢,还是分家之后上面没一层婆婆压着了舒畅了,宁念之也不太想追究,反正也已经分家了,好了就多亲近亲近,不好了就躲着点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几天不见,光哥儿倒是越发的和东良长的像了。”四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就算是分家了,他们也是一个月上门请安一次的,四夫人伸手点了点光哥儿的脸颊,笑眯眯的问道:“光哥儿记不记得四祖母?”

光哥儿不怕生,但今儿气氛不太一样,他小孩儿家家虽然不会说话,但最是敏感,正趴在杨嬷嬷怀里有些没精神呢,见四夫人伸手过来,直接一转头,毫不客气。

四夫人愣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大约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这孩子不认识我了,光哥儿长的可真是可爱,要是我能有这么个大胖孙子,就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宁念之无心久留,来之前老太太就交代了要早早回去,毕竟光哥儿还不满一岁,参加丧事容易受惊,若非二夫人是长辈,老太太就直接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了。

眼下祭拜过了,宁念之就笑道:“三婶四婶贤惠能干,二叔这府里能得了您二位照应,定是万事无忧的。只是这丧事毕竟耗费心思,两位婶娘辛苦了。”

三夫人和四夫人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也不求能得什么贤名,到底是妯娌一场,二嫂出了这事儿,我们也只是想尽些绵薄之力,毕竟是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

“两位婶婶果然是心善,既然两位婶婶还有事儿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二叔那边,还劳请两位婶婶说一声。”宁念之笑着说道,和三夫人她们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出门了。

丧事一共是拜了五天,下葬那天还要吃白饭,这次宁念之就没有带着孩子了,只自己过去的。

这边才回来,那边二老爷就上门了,还带着原卫阳。因着老爷子也在,老太太不好直接说不见,只能让将人给请进来了,二老爷一进门就行了大礼:“不孝子给爹娘请安,不孝子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让爹娘跟着操心,实在是没脸见人,还请爹娘原谅不孝子这一回。”

到底是亲儿子,老爷子之前狠心分了家,心里本就存了几分疼爱,此刻见儿子胡子拉碴人也瘦了一圈的样子,忍不住叹气:“是你媳妇儿没福气,好不容易到了享儿孙福的时候却…”

二老爷眼眶通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向老太太,使劲磕了几个头:“老太太,儿子这次过来,是有事儿相求的。”

老太太看老爷子,老爷子脸上也有些困惑,二老爷继续说道:“苗氏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好,但总归是为儿子养育了子女,儿子也到了这把年纪了,就想着,日后不再续弦了,承宗也大了,那府里早晚是要让承宗当家作主的,所以,只等日后再给承宗聘一个名门淑女就好。”

“只是,府里现下没人照看,何氏那性子又是那样,我们三个大男人也是早出晚归的,就没人照看卫阳这孩子了,毕竟是我们府里的嫡长孙,万一被奴才给教坏了,我也是对不住苗氏,所以我就想着,暂且将卫阳放到老太太身边,也不求老太太照顾,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行了。”

老太太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二老爷又忙说道:“我也知道,老太太上了年纪,怕是没什么精力照顾孩子,若是侄媳妇儿有空…”

老太太脸颊抽动了两下,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孩子塞到自家来?可他图什么啊,以后这孙子和他自己离心了,那岂不是白白送了一个孩子给自家吗?

再者,原家都分家了,这原家也早就落到东良手里一大半了,等这孩子长大至少得十来年吧?若是这孩子有个万一…难道,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按说,你们府上没了主子,这事儿我应当是帮一把的,可就像是你说的,我上了年纪,有些精力不济,念之那孩子虽然年轻,却有个光哥儿要照看,光哥儿从小就是跟着念之的,连唐嬷嬷都只是偶尔照看,是万不能离开念之身边的。”这最后几句,是对老爷子解释的。

老爷子摸着胡子点头,这事儿倒是真的,老的老,忙的忙,怕是真抽不出空来,可老二那府里,也确实是没人照看。

“老二愿意为苗氏守着,那是苗氏的福气,可大老爷儿们,身边哪儿能没个伺候的人?不如这样,我挑个贤惠的,灌了药给老二送过去,一来能伺候老二,二来也能照看孩子,老爷子你说怎么样?”

老太太也又说道,老爷子眼睛一亮,立马点头:“这主意确实是不错,那回头你可得好好挑个,别选那内里藏奸的才是,卫阳年纪还小,万万不能让人引带上了歪路。”

老太太心里不屑,面上还是带着和善:“灌了药,没了私心,自然也就会一心一意的照顾卫阳了。”

二老爷张嘴想说什么,老太太忙又说道:“你对苗氏一番心意,可她现在毕竟是过世了,你就是替她守着,她地底下也是不知道的,还不如你得空了多多照拂她娘家人呢,再有,就是照看好了你们的儿女们,这样她泉下有知,也才更感激你。”

老爷子就是知道老太太不愿意照看原卫阳,也觉得她说的这番话有道理,当即就点头应了。二老爷没办法,只好带了孩子回去,也顺便推辞了老太太帮他找人的事儿,老太太给找的,能照看孩子是一定的,但说不定就要多做点儿什么了,他可不太放心。

等老爷子走了,老太太忙打着去看重孙子的名头,去找了宁念之说说话:“他当我傻呢,无缘无故的就将孩子送过来,我若是不要吧,看着那孩子可怜巴巴的,回头就该往外说我冷心冷血了,可我若是答应了,我才不相信那府里连个照看孩子的人都没有呢,小苗氏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身边也定然有那么一两个忠心的,原卫阳虚岁都六岁了,也该挪到前院去念书了,后宅女人的手伸的再长,那前院还不是爷儿们的地盘吗?”

宁念之忙点头,不是她们将人想太坏,而是人真的有那么坏,苗氏和小苗氏的所作所为,二老爷难道就真的半点儿都察觉不到吗?还有何氏被打的事情,二老爷当真是不知道自家媳妇儿是什么脾性吗?

若说苗氏是坏人,那二老爷就是比苗氏要坏十倍的坏人了。

二老爷的话,最好是一句都不要相信的。

又过了几天,何氏也上门拜访了。宁念之进了大堂的门,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果然祖母当初是说对了,没了苗氏和小苗氏,何氏反而能过的更好了,只是几天地儿,身子就圆润了些,脸上也有了点儿血色,整个人眼睛也灵活了些。

见了宁念之,何氏忙起身:“大嫂,我没打扰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