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的脸一下子就绿了,自己的女儿这么小,又怎么可能与人私会,可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欧阳暖这么做不是要别人相信欧阳可跟外人有什么私情,分明是要将可儿也拖下水,搅浑这一锅粥!

事情到了现在,可以说是和欧阳暖关系不大了,就算张文定被人邀请,外人看来也是欧阳可邀请的他,而且他还没进院子就被人捉住痛打了,只是大小姐无辜被牵连在里面,多无辜啊!

林氏看看那根金钗,知道此事已经被欧阳暖引到了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上,如今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再让欧阳可出事,至于张文定——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不过一霎间她已经想明白了利害关系,当即喝道:“好你一个张文定,竟然安下了这等贼心!偷了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一再污我们欧阳家的女儿!”

张文定大惊失色:“夫人,明明是你——”

林氏怎么可能容他说话:“堵上嘴巴,拖下去狠狠的打!打完之后送到官府查办!”

张文定还想说话,已经被人堵住了嘴巴,呜呜呜呜呜说不出话来。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欧阳爵扑过去把人推开,怒斥道:“说!谁指使你的!”

张文定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下子大叫起来:“是夫人让我做的,是夫人让我今天晚上来,说以后把大小姐嫁给我,还给了我银子……”

欧阳治听了心中大震,忽然站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还不给我拖下去打!居然连夫人也敢诬告,当真是畜生不如!”

欧阳暖冷笑着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讽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明眼人都看得出幕后指使,欧阳治却还要百般维护林氏,真是鬼迷了心窍!这种糊涂人做的什么亲爹,当的什么官员!

王妈妈跳了起来,领了两个壮实的男仆一下便把张文定堵住了嘴,捆住了手脚,张文定宛如一头野兽般,疯了似的挣扎,硬生生被人捆着抬出去了。

屋里一片寂静,久久无声,只闻得院子外头树叶被冷风吹得哗哗的摇曳声。

“娘,谢谢你主持公道,不然妹妹的清白真要被这贼人污蔑了去……”欧阳暖的泪水像是又要落了下来,本来旁观局势发展的李姨娘立刻上前,安慰道:“大小姐说的哪里话,是那个混帐东西偷了二小姐的东西,不想被人捉住所以才如此污蔑,你放心,老爷绝不会放过他的!”

林氏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有一把烈焰熊熊燃烧,只是她还有三分理智,不得不强压下这股怒火,看了一眼吓得几乎瘫倒在那里的欧阳可,转而严厉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婆子们:“今天的事情,如果外面听到了半点风声,我叫你们全都没命!”

“是。”所有管事丫鬟婆子都应声跪倒在地,屋子里一片肃杀之气。

李氏高高在上地坐着,心底冷笑不已,虽然她也不明白欧阳可怎么就被拉下了水,但从这件事看来,林氏半点不省心,总是想方设法给自己添堵,好啊,这个儿媳妇做的还真是孝顺……

欧阳暖看了一眼气得半死的林氏,心中暗道,这可是你咎由自取,从今天起,为了保住欧阳可的名誉和掩盖你的毒辣计谋,你可有的忙了!

从正厅里出来,红**都软了,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倒,方嬷嬷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一把。欧阳暖看见了微微一笑,红玉心地善良,忠心耿耿,唯一不好的地方是还不够心狠手辣。对待恶人,善心永远多余,要打倒林氏,只能是她狠,你要比她狠百倍千倍,打得她永世不得翻身!

回去的第一件事,欧阳暖将菖蒲升为了一等大丫头。红玉看了傻呵呵笑着的菖蒲一眼,小心道:“大小姐,小桃那里……”

欧阳暖看着窗外怒放的梅花,淡淡地道:“她不会回来了。”昨日事成,小桃会被林氏灭口,昨日事败,她一样逃不了这种下场,小桃背叛了主子,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

红玉想了想,也明白过来,但总是相处了不短的日子,她脸上流露出细微的黯然之色。方嬷嬷瞧见了,冷笑着说道:“你可别同情那丫头,昨晚之事若是被他们构陷成功,且不说小姐会如何,单是你这个随时伺候小姐的丫头就要落个怂恿主子与人私会的罪名,到时候是活活打死还是卖出去就难说了!”

红玉听了这话,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立刻点点头,不敢再乱想。

方嬷嬷看着欧阳暖清丽的侧脸,大为欣慰,大小姐能不被林氏所骗已经让她很高兴了,万万想不到还能有如此漂亮的应对之策,她想了想,含蓄地提醒:“大小姐,这件事倒是一个可以扳倒林氏的契机……”

欧阳暖看了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方嬷嬷一眼,眼神柔和了许多,道:“不,嬷嬷,凡事要择机而动,一击必中,不中则退,今晚爹爹的立场你还没有看出来么,他不倒戈,我们就没那么容易成事。”

“可是老爷一向宠爱这位继夫人,恐怕他没那么容易……”

这倒未必,欧阳治再宠爱林氏,也绝不会超过爱自己的权势地位,等着瞧吧。欧阳暖微微勾起唇角,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味道:“宠爱么?只怕再宠爱也有限……”

☆、027 上门兴师问罪

寿安堂

李氏神情肃然地在正厅里坐着,屋内下首坐着的正是欧阳治,他看到李氏表情不善,心里有些紧张。

“老太太,今晚的事情着实太不堪,您放心,我一定会将那张文定重重惩办!挽回我们欧阳家的颜面!”

“颜面?现在还有什么颜面可言?”李氏恼怒万分,重重一拍桌子,猛地咳嗽了一声。张妈妈见她说的急了,立时端起茶杯凑到李氏嘴边,一手还轻轻在她背上顺着。

欧阳治见状,一脸惶然,急切道:“老太太千万保重,您有什么训示,儿子都听着!”

“我本以为你这些年处事愈发老道,一切便任由你自己拿主意,谁知你把府里一切完全交给林氏,搞得乌烟瘴气不说,连欧阳家清白的家风都差点保不住!”李氏冷冷地说。

欧阳治从袖中掏出素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李氏轻轻缓了口气,看了他一眼,端着茶碗轻轻拨动茶叶,一旁的张妈妈极有眼色,轻声招呼屋里的丫鬟婆子出去,才又回到正房服侍,正听见李氏在说话:“我原也不想多嘴多舌惹人厌,你房里人这些年被你那个媳妇都清的差不多了,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哪个规矩人家像你这个年纪还只有一个儿子的!给她脸面罢了,她还不知道收敛,先是祸害我孙子,今日终于闹出诬陷来了!”

欧阳治满面愧色,站起来连连作揖:“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糊涂,总想着她到底是侯府的千金,嫁给我做继室,多年来孝敬老太太、辛辛苦苦照顾一双儿女,我心里不免怜惜了些,却没想让她愈发不知进退,儿子回头一定好好教训她!”

李氏听见他的话,知道他还在为林氏说话,不由轻轻冷笑几声,也不说话,张妈妈见状,便上前说:“老爷,老太太宅心仁厚,有些事不想管,有些话不便说,今日就让奴婢这老婆子托个大,与老爷说说清楚,望老爷不要怪罪。”

欧阳治见张妈妈开口,忙道:“妈妈说的什么话,这些年你服侍老太太尽心尽力,于我便如同自家长辈一般,有话尽管说。”

张妈妈侧身福了福,道:“原夫人和继夫人都是侯府出身,一个是嫡一个是庶,却因自幼在老太君身边长大,感情是极好的。原夫人贤良淑德、宽厚大度,一派大家风范,她的庶妹来咱们府中小住,原夫人待她十分亲厚,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挑顶尖的给,谁曾想,这位庶小姐却是个有大主意的人,私底下竟与老爷生了情愫。这事老太太本是不赞同的,接她来本是照顾姐姐,怎能与姐夫闹出事情来,传出去于老爷声誉有损,好在原夫人体贴大度,反过来替老爷说项,还亲自去与侯爷府老太君讨了她来。原夫人的病本是好转了,可经此一事反而日渐沉疴,终于不治,现在想来,再大度的女人也有几分心气……”

欧阳治羞惭不已,面红耳赤,话也说不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原配夫人替他选好了这个继夫人,却不知道他和婉如早已在婉清生病时就已经暗度陈仓,说起来,婉清那么早就去世,他们确实脱不了干系。

张妈妈看了一眼李氏的脸色,放缓了口气道:“原夫人在的那会儿婆媳俩是亲亲热热、有商有量的,继夫人进门前些年,倒是对老太太有些尊敬,这些日子是越发不像话了,先是把大少爷的院子弄的乌烟瘴气,生了病竟然要老太太亲自去看望,今天晚上还折腾出这一出,您也别怪老太太生气,继夫人真是伤透了她的心!”

欧阳治噗通一声,直直的给李氏跪下了,垂泪道:“儿子罪该万死,给老太太惹了这许多不快,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张妈妈连忙去扶欧阳治,欧阳治不肯起身,告罪不已,李氏道:“你先起来吧。”

欧阳治爬起来,张妈妈准备了热帕子来给他擦脸,又搬了椅子让他坐下。李氏缓了缓口气,道:“现如今你仕途的确一帆风顺,但外面还有多少人在等着挑你的错处的,今晚的事情说小了是贼人诬告,说不好就是家风不正,若让外人知道了,参你个治家不力,你还能顺顺当当的做官么?!”

欧阳治心头一惊,吓得满头大汗:“老太太提醒的是!可儿子想今日之事应当不是她所为,她绝不是如此狠毒之人……”

“哼,你倒是相信她!李姨娘原本也是耕读传家的,要去好人家做正室,若不是家中遭了难,就是再穷也不肯为妾的,她接手府中事物不过短短两天,出了事你媳妇竟然也敢怪在人家身上!你也不想想,此事必定有阴毒之人在作祟,她今天能害暖儿,明日就能朝其他人下手,欧阳家岂能容这种人!这件事要查就得查彻底,第一个就从你那个媳妇查起!”

“是,儿子回去一定好好问清楚。若真是她所为,儿子绝不姑息!”

欧阳治一从寿安堂出来,就直奔福瑞院,谁曾想林氏正等着他来。

他刚进门,林氏就亲自前来伺候,再看她一身单薄的衫子,满头的青丝柔若无依地披散在肩上,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来的时候纵有万般火气,也退了一半。

“刚才在正堂上,我给你留了脸面,照张文定说的,今晚的事情是你主使?”欧阳治冷声道,带着十二万分的严厉。

林氏泪光闪闪:“老爷给我脸面,我如何不知,老爷今日独自来与妾身说话,我也索性全部说开了吧。那张文定是老爷故人之子,家中败落后前来投奔,老爷留着他也当是养了一个门客。他喝醉了酒到处乱闯,竟然闯进了暖儿的院子,为了自保诬陷她,被撞破后又满口胡言,将我也拉下水,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老爷难道怀疑我是我指示他么?”

“哼,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怎么没说别人就只盯着你一个人!”

☆、028 求大小姐救命

林氏十分哀婉地道:“治郎,这话是老太太告诉你的吧,她还说我这么做是为了除掉暖儿和李姨娘,是不是?你想想看,暖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毕竟与我相处多年,如亲生母女一般的,我怎么会害她?她又是个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我百般针对她又有什么所图?那李姨娘是老太太给老爷讨来的,为的是什么,全府里上上下下都明白,不过就是看着老爷疼我怜我,我又生不出儿子,老太太不喜。 为了不让老太太生气,我情愿将主母的管事权交出来,关紧了门庭,凡事不多问,现在出了事,老太太不去问管事的李姨娘反而责上我了?天可怜见,我纵然有千般万般的错,最错的就是生不出一个儿子,老太太才这么厌恶我啊!”

欧阳治心中一动,也不声响,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林氏慢慢依到他身边坐了,头挨到他肩上,细诉:“治郎,你我夫妻十年,你瞧我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吗?当初姐姐在世,我亲手侍奉汤药片刻不离,姐姐去世,暖儿伤心哭泣,我日夜陪伴,待她比可儿更好更用心,难道你竟不相信我?”

“真的不是你所为?”欧阳治刚放松了眉头,突然又想起李氏说的话,立刻缩回手,推开林氏。

林氏素来拿捏的住欧阳治的性格,没想到自己会被推开,脸上却丝毫不露恼怒,只盈盈泪眼地望着欧阳治:“若我做出那狼心狗肺之事,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欧阳治点点头:“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你的秉性我自然十分清楚,当然信你不是那种毒妇,奈何老太太如今却疑了你。她是我的亲娘,一手抚育我成才成家,纵有冤枉了你,究竟是长辈,你应当忍让,否则传出去就是我纵容妻子怠慢亲娘,是大不孝的罪名!”

林氏听得欧阳治最后一句话,不言语了,她知道,欧阳治虽然好糊弄,李氏却是个狠角色,现在欧阳治搬出孝道来,是要自己什么都得忍住,不能忤逆老太太。这次的事情本就是她一手策划,如今事败没有连累自身,他不过是要她做小伏低,却没有怪她别的已是大幸,她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连忙道:“这是自然的,我一定好好伺候老太太。”

欧阳治见她应了,便拍着她的肩膀道:“委屈你了。”

林氏笑道:“委屈什么?出嫁从夫,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治郎高兴,我就不委屈。”又说:“我也不想让老太太心中因此生了罅隙,等过几日,我请个戏班子来热闹一番,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欧阳治牢牢将林氏圈入怀中,叹道:“你可真是我的贤妻啊!”林氏虽然半路进门,却十分贴心,不但一心一意的对他,做事更是无不妥帖,温柔敦厚,他当然十分喜爱。至于那张文定,既然可以诬陷暖儿,又怎么不会诬陷林氏,一定是老太太对她多有误会!

林氏半是含酸半是娇嗔的道:“我不如别人多矣!”

欧阳治笑着,轻声道:“她们都不及你……”说完,便将原本兴师问罪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搂着她进了内室。

……

发生张文定一事后,林氏严令禁止府中谈论,可是人的嘴巴最难封住,不过两天就传出了流言,说二小姐私会张文定,反而故意栽赃陷害在自己大姐身上……事发后,欧阳暖照常起居行事,没有丝毫闪躲避人之意,一派光明磊落风范。欧阳可则因为气得很了,居然关门闭户整整半个月没有出门,就连林氏亲自上门去劝说也不肯出来,所有欧阳府下人看在眼中,越发坐实了二小姐私会男人诬陷亲姐的流言,林氏为了压住这些流言几乎费尽心思,可流言就是如此,越是压制越是传的变本加厉,一时之间人人都意识到这府里的风向变了。

欧阳暖照常去给祖母请安,经过花园的时候,突然一位女子抢上来几步,拦在她身前行礼,声音娇柔地向她道:“给大小姐请安。”

欧阳暖望过去,眼前的女子身穿蜜合色棉袄,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洒线裙,面庞秀丽,举止妩媚,有一种温柔入骨的味道,正是欧阳治顶头上司吏部尚书所赠美妾周姨娘。这位姨娘进门五年,刚进门那会着实受宠了一阵子,可林氏是何等手段,很快就将她死死压得翻不了身了。说起来,她现在虽不得宠,却仗着是欧阳治上峰所赐,与林氏不对付,刚刚她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倒是让欧阳暖好奇她想干些什么……想到这里,她脸上带笑道:“周姨娘,不必多礼。”

欧阳暖虽然和颜悦色,周姨娘却显然十分紧张,她看了欧阳暖一眼,只觉得这位前夫人留下的大小姐年纪虽小,眉眼却清丽脱俗,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风华气度更是京中不少名门闺秀都望尘莫及。从前大小姐总是处处帮着继夫人,可从上次那件事情看来,大小姐和继夫人根本不是一条心的,那这样一来,自己所图岂不是大有可为?她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顿时多了不少勇气:“大小姐,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欧阳暖微微侧头,带了三分疑惑,只是眼神却有一抹淡淡的审视。

方嬷嬷冷冷盯着眼前的周姨娘,眼神之中露出不悦,什么叫专程来找大小姐,既然找大小姐为什么不去听暖阁,为什么要在这个花园里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来拦人,怕不是有什么企图吧!

周姨娘被她看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忐忑地垂下头,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来找欧阳暖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可事已至此,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程,她还是选择赌上一把!周姨娘的眼神从慌乱犹豫再次变得坚定,一咬牙突然跪了下来,将头重重触在冰冷的地上,尽量克制着声音不去颤抖:“求大小姐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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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一场风波乍起

欧阳暖静静看着周姨娘,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周姨娘进门后向来和自己没有交往,过去自己看不清林氏用心险恶之前,还曾帮着林氏对她冷嘲热讽过,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向自己求助?怨不得她多疑,这府里谁都可能是敌人,需要万事谨慎才是。想到这里,欧阳暖便也不叫她起来了,只是淡淡地道:“周姨娘这话错了,这府里有什么事情,你都该先向院子里的妈妈说,让她去回禀夫人,现在夫人病了,你就该去找李姨娘,怎么会来找我呢?”

“大小姐,我已经去求过李姨娘了,她不敢为我做主,我现在又见不着老爷和老太太,实在是没了办法才壮着胆子来求大小姐,如果大小姐不肯救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假山上!”周姨娘直起身,死死盯着脚下的青石地板,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决然。

“这是怎么说的,地上凉,姨娘还是快先起来说话吧!”欧阳暖这么说着,心里却在一瞬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不!大小姐不答应,我绝不起来!”周姨娘目光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决心,倒让欧阳暖改变了主意:“红玉,还不去扶姨娘起来!”

周姨娘早些年曾怀过两个孩子都不幸没保住,现在想来和林氏脱不了干系,所以她算是林氏的死敌,她所求的事情李姨娘不敢应,必然是和当家主母有关系。对于能给林氏找麻烦的事,欧阳暖还是很乐意管一管的。

周姨娘还不肯站起来,却被红玉和菖蒲硬生生架了起来,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了一脸傻笑的菖蒲一眼,心想大小姐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力大无穷的古怪丫头?不过她总算放了些心,既然欧阳暖肯听她说,自然不会放任不理,就算她不敢管,风声也会传到老太太或者老爷那里,对自己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小姐,今天我是拼了一死闯出了院子,本来后院这些龌龊的事情我是绝不敢麻烦大小姐的,只是实在没了活路才冒死前来。事到如今,我什么也不瞒着了,半个月前我身子不舒服,回禀了管事崔妈妈央求夫人请了大夫来看,结果那大夫看完之后恭贺我大喜,说我是怀了身孕,谁知他将这消息回禀了夫人后,夫人又换了大夫来诊断,这个大夫支支吾吾说我不是喜脉只是肠胃失调,还给我开了一副调理的药方,我心中生了疑惑,偷偷让丫头环儿带到府外找人看了,这药方里竟然还带了让女人落胎的红花……老爷一向子嗣单薄,府里上上下下都盼着孩子出生,我想着夫人必不会如此狠心,便百般央求院子里的崔妈妈让我见老爷一面,可自从那天开始我就被崔妈妈关在了院子里,她还向外说我是染了病不得见风,连老爷来我院子都给挡了,平日里更是不让我见任何人,我不肯喝他们送来的药,崔妈妈就对我冷嘲热讽、克扣欺压,这次要不是环儿拼死帮我挡住了崔妈妈,我还跑不出来!”

周姨娘一开口,欧阳暖就明白了,本来周姨娘在府中地位就低,近来又不太得宠,偏偏她能把握寥寥无几的机会怀了孩子,这无疑让林氏妒恨不已,当然会往死里整她,所以林氏先是隐瞒怀孕,又将她软禁起来并不奇怪。 只是……林氏既然软禁了她,自然会有一千种法子打掉孩子,她却到今天还能保住这个孩子,也算是个狠角色了,更不用说突破林氏的封锁闯出来,没有几分手段是万万做不到的。当然,如今管事的是李姨娘,这里面,是否有她在推波助澜就不得而知了……

“院子里的人轮番欺负、为难我,这并没有什么,只是近来他们越发过分,还故意在我房门口置了冰块,若不是我小心谨慎,恐怕肚子里那块肉早就被弄掉了,我自己倒没什么,只是老爷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失望……”

欧阳治失望不失望根本不在自己的考虑之内,欧阳暖微微一笑,打断周姨娘的话:“周姨娘,我虽是欧阳家的大小姐,却不好插手管爹爹内院的事情,你跟我说这些实在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你告的还是我娘亲,我一个晚辈怎么好妄议长辈的不是?还是刚才那句话,如今掌管家事的是李姨娘,你既然要找人帮忙,就该去找她,红玉,我们走。”

欧阳暖不予理会,作势带着方嬷嬷和丫头们准备离开。

周姨娘见欧阳暖要走,眼睛都急红了,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能见到大小姐,如果不能找准机会劝服她帮忙,那回去了之后林氏肯定变本加厉折磨自己,自己虽然总是偷偷将他们送来的食物倒了,但总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孩子又能保住几天?

周姨娘连忙想要上前拉住欧阳暖的裙摆,却被菖蒲一把抓住了手:“不要碰大小姐!”菖蒲杏仁一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认真。

她个头不大,却力大无穷,周姨娘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欧阳暖轻声道:“菖蒲,不得无礼!”

方嬷嬷赶紧上前去查看周姨娘的手腕,看到整个红了一圈,不免瞪了菖蒲一眼,菖蒲缩了缩脖子,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周姨娘顾不得许多,扑通一声跪倒继续苦苦哀求:“大小姐,求求您了,李姨娘我那里早就去求过了,可她说自己有心无力根本帮不上忙!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无论如何是不会来求大小姐的!这府里能帮得上我的只有您了!求您救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命,只要您肯点头,这一辈子我都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报答!求您,救救我吧!”说完在地上狠狠地磕着头,那响亮的声音让人听了不由心里发寒。

菖蒲撸起袖子自动自发要去搀扶,却把周姨娘吓得直往后缩,只好退到一边去,看着红玉去搀扶她,却无奈周姨娘铁了心不肯起来,拼命在地上磕着头!花园里人越来越多,欧阳暖看着这架势冷冷一笑,这位果然不是善茬,她在众人面前央求自己,若是铁了心见死不救岂不是有碍声誉?她淡淡地道:“我要去见祖母,一起去吧。”

周姨娘欣喜若狂,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磕得有些青紫的额头,连声地道着谢。

欧阳暖勾起嘴角,人是让你见到了,结果如何,就看你的手段了……

☆、.030 暗中推波助澜

方嬷嬷瞧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周姨娘,压低了声音对欧阳暖道:“大小姐,何必趟这个浑水。 ”

欧阳暖淡淡地道:“嬷嬷,我可从来没答应过帮她什么,不过是耐不住她的苦求,勉为其难地行了个方便,带着她去见祖母,之后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周姨娘明明可以背着人来找自己,却偏偏要选择在人来人往的花园,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放任不管。如果就让她这么跪在那里哭哭啼啼,自己成什么人了?别人又会怎么议论?尤其她现在身子娇贵的很,如果真的有闪失,自己不是白白替林氏担了残害欧阳家子嗣的罪名?周姨娘就是算准了这点,才会明目张胆地算计自己,的确是个聪明有心计的女人。只是她既然这么做,必定是破釜沉舟了,至于她见到祖母以后是要哭诉自己被主母迫害呢,还是要求情保住这个孩子,可就与她欧阳暖无关了。周姨娘既然想要借她的手见到祖母,她自然要顺水推舟,让自己从中得到最大的好处才是,周姨娘若是没本事,只会被林氏反咬一口,若是有能耐,自然能让林氏脱层皮!想必这一场狗咬狗的精彩大戏,不会让自己失望才是!

想到这里,欧阳暖微微笑了:“菖蒲,周姨娘体弱,你还不扶着点儿?”

周姨娘一看到菖蒲那双手靠过来,立刻使劲儿往后缩,生怕被那双铁手碰一碰自己要痛两天,赶紧道:“大小姐仁厚,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得动!”

欧阳暖的笑容多了两分亲切:“那姨娘千万小心着些。”刚刚跪的那么狠,现在膝盖都还是青的吧,脸色居然还能半点都不动容,周姨娘真有几分忍劲儿。也是,近些年欧阳治身边的女人纳了不少,如今留下的不过是小猫三两只,能在林氏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欧阳治向来是偏爱美色的,却也自始至终认为林氏体贴大度,是个合格的主母,但凡他觉得她好,自然会一直维护,单单从张文定那件事情便可以看出来他分明是偏袒林氏。但作为男人,他的尊严和地位是不容侵犯的,林氏妨碍了他的子嗣是大过,就不知道他会不会翻脸无情了……欧阳暖这样思忖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可亲。

到了李氏的寿安堂,张妈妈已经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态度亲热得很,只是看见了周姨娘,表情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了。

欧阳暖对周姨娘和气地笑笑:“姨娘在外面稍候片刻吧,我先去回禀祖母。 ”

张妈妈见到欧阳暖如此行事,不免暗中点了点头,大小姐果然是个稳妥的人,知道没有老太太的准许就贸然带人进去必然会受责怪。她亲自为欧阳暖打起了帘子:“大小姐,请。”

欧阳暖走进去,李氏一见她就笑了,招手道:“暖儿,过来尝尝。”欧阳暖笑着向摆放在炕上的小条几看了一眼,见南酸枣糕、脐橙糕、胡萝卜糕、南瓜糕等十几个果蔬糕类和丁香李、相思梅、鲜杨梅、长寿果、美味果、桔饼、金丝密枣这些蜜饯点心摆了满满一茶几,不免笑了起来:“祖母怎么这么好兴致?”

“还不是你姨娘,她知道我爱吃这些,说京都的点心虽然精致却到底不如原汁原味的好,特地从南方托人捎过来的。”李氏笑地十分亲切。

这个姨娘,说的自然是李姨娘了,欧阳暖上去挨着李氏坐了,顺手拣来一个长寿果吃了,道:“嗯,的确和京都的口味不同,还是姨娘孝顺祖母,连带着我也有口福了。”

李氏听她这么说,笑的更开怀了,道:“其实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关键是这份心意难得的很。这府里现在除了你隔三差五就送东西过来,就数得上你姨娘最有心了。”

李氏说的不错,欧阳暖明面上来请安,却不知送来了多少礼物,其中有一幅被原夫人珍藏的珍品观音双面绣,乃是耗费数名绣娘运用流行的戗针、擞和针、扎针并结合一度失传的蹙金、平金、盘金、钉金箔等不同针法,花费了三年时间才绣成,气派庄严,美丽夺目。当初李氏一眼看中了此物,林婉清却因是宁老太君所赠不愿割爱而惹得李氏心中暗暗不快,欧阳暖从方嬷嬷口中得知此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幅珍品刺绣送了过来。在她看来,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对付林氏势必要拉拢祖母,如今李氏对自己如此亲厚,自然是大有缘故。然而欧阳暖脸上却不露出分毫,面上笑嘻嘻的,道:“向祖母尽孝是孙女的本分,现在有姨娘一起承欢膝下,祖母当更高兴才是。”

李氏闻言点头,轻轻拍着欧阳暖的手道:“好孩子,当真没辜负我护着你们姐弟的一番心意。”

欧阳暖笑得更温柔更谦和,李氏说的没错,她如今是挡在自己和爵儿身前的一道厚重的盾牌,只要有李氏在,林氏断断不敢明面上与自己撕破脸。

她提也不提还有个周姨娘在外面候着的事情,陪着李氏喝喝茶品尝美食,间或说几件爵儿身边的小事来逗她高兴。张妈妈在一旁看着,倒有些不明白了,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大冷的天把周姨娘领到老太太院子里却提都不提,就这么白白晾着人吗?真是太捉摸不透了……

张妈妈琢磨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大小姐,周姨娘还在外头站着呢,外面风大,你看是不是请她先回去?”

李氏一听,立刻皱起眉头。欧阳暖像是突然想起来有周姨娘这个人一样,眼中微露懊恼,生怕被误会一样急着解释:“是啊,跟祖母说的高兴差点忘记了,一早经过花园的时候我被周姨娘拦了下来……”

李氏笑了起来,和蔼道:“有什么事慢慢说,不必着急,你怎么把人领到这儿来了?”

欧阳暖轻声细语,将刚刚遇到的事情重复了一遍,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随便发表意见,只是把所有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倒是隐去了林氏软禁折磨周姨娘的那一段,这事当事人来说效果更好。说完还一副担心的模样道:“我本来不想管这些事,可听她说有了爹爹的骨肉,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又死活跟着我们,孙女实在不好赶她走,祖母可别生暖儿的气呀!”

李氏闻言一愣,听到周姨娘竟然怀有身孕的时候眼皮子一跳,连脸色都凝重了起来,欧阳暖看到她这副反应脸上顿时露出不安的样子:“祖母,暖儿是不是做错了?”

☆、.031 状告主母的姨娘

李氏脸色缓和了几分,道:“你这个孩子心地真是太善良了,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她找上你还不是看你年纪小好糊弄?”

“祖母教训的是,暖儿的确是莽撞了。 ”欧阳暖眼圈立刻就红了,颇有几分愧疚的模样。

李氏其实并没有对欧阳暖生气,如今后院事务被她交给了李姨娘,欧阳暖若是强出头就是越俎代庖,而带着人来寿安堂就不一样了,事关重大,李姨娘当然做不了主,一切是自己说了算,所以欧阳暖这么做倒是情有可原的,李氏看着她不安,心里反倒软了,转而安慰道:“暖儿,我只是提醒你以后要多长个心眼儿罢了,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欧阳家的血脉,你倒没有做错。”说完,她便对玉蓉道:“去请周姨娘进来。”

不一会儿,周姨娘跟着玉蓉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见了李氏就规规矩矩地跪下请安,然后又给欧阳暖行礼,李氏淡淡地道:“起来吧。”

周姨娘这才战战兢兢爬了起来,拘束地站在屋内,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抬起红红的眼睛望着欧阳暖,像是指望她开口一样。欧阳暖却状若无意地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李氏冷冷盯了她一眼,道:“暖儿说你在花园拦住她硬是不肯走,到底有什么委屈连李姨娘都解决不了,需要求到我这里来?”

李氏虽然有心给周姨娘一点颜色看看,免得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到处惹人笑话,但眼睛还是不受控制的扫过她并不明显的腹部。欧阳暖在一边冷眼旁观,对于李氏的心态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欧阳府里只有自己和爵儿一对姐弟,剩下的就只有林氏生的欧阳可,对于将传宗接代看得极重的李氏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子嗣重要,这也是欧阳暖敢于直接带着周姨娘来寿安堂的原因。她笃定李氏再心狠,都没法对自己的亲孙子见死不救……

周姨娘闻言一震,声音微微颤抖地道:“老太太,我也是迫不得已,这件事与主母林氏有关,李姨娘实在是做不了主的,我只能来求您!”

李氏倒是被这话说得一愣,她以为周姨娘不过想昭告天下说自己怀孕了以求得自己的重视罢了,没想到竟然与林氏有关,不由得沉下脸来:“哦,你倒是说来听听?”

周姨娘又跪下,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脸上全都是豁出去的神情:“老太太,我自知身份低微,在后院里一直敬重主母、伺候老爷,谨言慎行,小心翼翼,我一直以为,能得到老爷垂青已经是万幸,其他不再奢求。谁知老天爷垂怜竟让我怀了身孕……只是从那一天起,我的院子里便不再安全,日常的份例被克扣不说,下人们也多有欺凌,在我院子门口接二连三的有人窥探,饭食里藏有红花,香包里含着麝香,房门口还有人悄悄布置了冰块……”

李氏脸色越听越难看,自古以来主母整治妾室的法子多得是,她不想管也懒得管,可欧阳府里子嗣太少,这两年自己没有少把林氏提过来训斥,让她要想方设法替治儿开枝散叶,她竟还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李氏盯着跪在下面的人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确定没有弄错吗?你怎么能一口咬定就是你们主母所为?”

“老太太,我绝不会弄错!既然我已经到了这府里,有些事情也不会藏着掖着,我是老爷上峰送来的,他为了调教我歌舞还曾请来青楼里的一位老嬷嬷,那老嬷嬷曾说过大宅门里主母对付姨娘的法子不胜枚举,让我一定要小心,是她教我认识红花麝香的。”周姨娘这时反倒平静下来,有条有理地答道,“所有这些送来的东西,我一点未动都留着,丫头环儿可以替我作证,她是欧阳家的丫鬟,爹娘都在府里,并非我从外面带进来的,绝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姨娘冒大险诬陷主母、蒙骗老太太的,老太太尽可以找她来。”

“啪”地一声,李氏手边的茶杯一下子砸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欧阳暖面色似惊诧万分,声音却十分平稳:“周姨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诬陷主母的罪名可是你能承担的!哪怕你真的身怀有孕,老太太也不会轻易宽恕了你!”

周姨娘抬起脸,斩钉截铁地说:“大小姐,您心地纯善当然不会想到继夫人是个口蜜腹剑、心肠狠毒的妇人!若是她只是针对我一人也就罢了,可她针对的是我腹中老爷的骨肉!这些年来,不止我被她处处迫害,连半年前急病暴毙的柔姨娘,去年上吊的王姨娘,前年被老爷宠幸后跳井的丫头玉红,三年前的良妾汪氏意外坠湖无一不是和她有关!关于我刚才所言,老太太可以派人去我院子里查证,我愿意发下毒誓,句句属实,若有一句不实之处任凭老太太处置,上刀山下火海被活剐也绝无怨言!”

这话一说,不要说李氏,连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震惊了,足足有一会儿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氏还要问什么,就听见丫鬟玉蓉惊呼一声:“周姨娘晕过去了!”

张妈妈眼明手快地赶紧上去把人扶起来,掐了半天人中没有效果,回头看着老太太:“您看怎么办?”

李氏眉头皱得死紧,终于压抑不住对子嗣的关心,道:“去请王大夫来替她诊治,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怀了孕!”

周姨娘被人扶到隔壁屋子去休息了,李氏的表情始终阴晴不定,欧阳暖心中不免为周姨娘暗暗喝了彩,果然是在林氏眼皮子底下安然活了这么久的女人,的确有几分过人之处,说完了话再这么一晕倒,请来大夫一诊治真的怀了孕,祖母必定心软,纵然不重重惩治林氏,也非要为她做主不可!况且,状告主母这种事可不是好做的,贸然惊动了林氏,人家将所有证据全部销毁,周姨娘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现在这么一晕过去,什么事情都不用她劳心费神,李氏自然会去查证!

“张妈妈,带人去周姨娘的院子把那崔妈妈和丫头带来,还有她所说的证物,一样不可少!”李氏冷冷地道,眼神冷酷。

☆、.032 只待东风起

张妈妈低头,应了一声是,立刻带着手底下的妈妈们去了。

欧阳暖眼见这种情形,轻声对李氏道:“祖母,今日这件事牵涉到娘,我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先回去吧。”

李氏愣了愣,半响才缓过一口气来沉声道:“不,你留下,也算作个见证。”

欧阳暖微微点点头,留下来看戏么,她自然是愿意的,横竖这把火一定会烧的林氏面目全非,看她这个贤妻还怎么做得下去!

不一会儿,就看到丫头领着王大夫来了,老大夫慌慌忙忙进门还以为是老太太病了,一看李氏好端端坐在炕上,纳了闷。李氏慢慢说道:“王大夫,您为我诊治数十年,是我最信任的大夫,今天请您来,是要为一位姨娘诊治,这事关我家族的子嗣大事,请您一定尽力。”

王大夫医术高超,德高望重,寻常人家请还请不到,这还是看了李氏的面子才肯来,让他给一个地位低下的姨娘看病当然是不妥当的,但老太太如此郑重其事的说了,王大夫便点点头道:“老太太放心,老夫自当尽力。”说完,便在丫头的引领下去了隔壁。

王大夫去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对老太太道:“隔壁那位夫人,的确是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

李氏闻言眼中顿时亮起光彩,忙道:“劳烦您坐在一边喝杯茶,待会儿还有事要麻烦您。”

王大夫坐到一边喝茶去了,这时候,张妈妈风风火火回来了,还捎带回来一个管事崔妈妈,一个丫头环儿,以及不少女子日常用的钗环首饰香包衣裙。李氏沉声道:“王大夫,还请上前去验一验,这些东西对孕妇可还安全?”

王大夫面带疑惑地走上去,一一翻看了,先放在手上摩挲半天,接着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刚开始略带疑惑的表情越发凝重,又重新把所有东西检查过一遍,甚至连胭脂都打开盒子沾了点放在口中尝了尝,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终于明白老太太这是找他来干什么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李氏,脸色黑的像是锅底一样,真是想不到这是找他验这个来了。李氏见他神情有异,不由自主问他验的如何,他却皱着眉不说话,李氏问了再三,他都沉默不语。

欧阳暖郑重地道:“王大夫,您出身杏林世家,父亲还做过宫中御医,家学渊源,若是连您都不肯跟我们说实话,祖母实在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王大夫目光凝重,心里捉摸再三,终于开了口:“既然如此,老夫就直言不讳了,老太太,这些东西你是从何得来,全都是害人的污秽东西啊!”

这时候,一直瑟瑟发抖的崔妈妈突然两眼一翻,吓得晕过去了,她就没周姨娘那么好的待遇,谁也没管她,就任由她倒在那里。环儿看了她一眼,眼里露出厌恶的神情。

李氏一听王大夫说了这样的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她看也不看崔妈妈,叹了一口气道:“王大夫,现在不必说,我都明白了。请您先去一边休息,张妈妈,着人去请老爷、夫人和李姨娘!”

欧阳暖自动自发坐到王大夫下首陪着他喝茶去了,张妈妈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大小姐,心里暗自点头,不声不响点了把大火,眼看这阵东风一来就能把整个屋子烧得一干二净,她却坐到一边喝茶去了,果然是个狠角色,实在看不出清高自持不善争斗的前主母竟然能生的出这种女儿,真是不简单啊!

李姨娘的院子离李氏的寿安堂最近,第一个到,一来就看到这屋子里凝重的气氛,联想到周姨娘来找过自己的事情,顿时就明白过来,立刻垂头屏息道:“老太太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李氏却换了向来和蔼的脸色,冷冷道:“你且跪下,等老爷和你主母来了再说。”

李姨娘向来在这里受到优待,没想到这次一来就受到这种待遇,但还是听话地跪下了。欧阳暖轻声细语道:“祖母,地上凉的很,李姨娘身子肯定受不了,还是——”

李氏看了低眉顺眼乖巧万分的李月娥,也觉得自己似乎迁怒她了,但也不好让她马上就起来,道:“去给她拿个垫子。”

丫头立刻上来给李姨娘加了个大红妆团花缎垫子,她低下头,老老实实跪着。

不一会外面就有人通报林氏来了,欧阳暖明显看到李氏眼中的火气和不满,心中不由暗自好笑,脸上却淡淡的,没有一丝一毫幸灾乐祸的样子,反倒还带了几分担忧,倒还真有点情真意切的样子。

林氏进来后跟平常一样行礼问安,李氏却不叫起,只是把她晾在那里,林氏跪在地上,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她自从嫁到这个家里就是当家主母,老太太虽然不好伺候却也从来没有刻薄过她,现在倒让她和一个姨娘一起跪着,简直是当众给她难堪。欧阳可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见到这种情形勉强笑道:“祖母,地上凉,娘身子不好,是不是让她先起来说话?”

无巧不成书,刚才欧阳暖也这么说过,李氏就给加了个垫子,现在欧阳可说了,李氏却挑起眉头:“她身子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我没让她起来,就跪着吧。”

欧阳可脸色一白,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欧阳暖和王大夫,越发觉得疑惑,到底是怎么了?张妈妈打圆场道:“二小姐,你先去那边坐着吧。老太太和夫人有话说呢!”

欧阳可没奈何,只好到欧阳暖的下首坐下,只是脸上的疑云越来越重。可是欧阳暖脸色平静,祖母李氏又黑着一张脸,让她不敢随便开口询问。

屋子里始终没有人说半句话,沉寂的可怕,丫鬟婆子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李姨娘有个垫子到底好些,林氏却在地上跪得双腿麻木,摇摇欲坠,欧阳治终于进了门,一看到屋子里的场景,有点愣神。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值得你动这么大的怒气,孩子们还在一边呢,你这么罚婉如……不好吧……”

李氏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了,锐利的目光射向欧阳治,口中平淡无波地道:“都在正好,也让她们看看听听,以后多学着点,王大夫,把你查到的东西好好跟咱们老爷说上一说吧。”

☆、033 山雨袭来风满楼

李氏这么说,都没有叫丫鬟婆子回避,就是不忌讳这件事传出去,林氏的罪名一旦作实,就再也没法在下人面前端着一副主母的架子了,也就是说,李氏是不准备再将管事的权力还回去!欧阳暖这么想着,脸上担忧的神色却越发深重了,仿佛对林氏是出自真心的关怀。一旁的欧阳可看见她的神色,气得想吐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跪着的林氏是她欧阳暖的亲娘呢!

张妈妈早已叫了一排丫头,把周姨娘院子里的东西都端来放在桌子上,欧阳治看着这些胭脂粉盒、衣裳首饰之类的物件,脸上也露出惊奇来。

刚才还等着欧阳治来救场的林氏一看到这些东西,脸色立刻就变了,李氏一声冷笑,冲着王大夫点点头,王大夫走了过去,指着胭脂粉盒道:“这些是周姨娘屋里的胭脂水粉,我已经验过,里面藏有少量的水银,若是不懂医理的人肯定不知道,水银有剧毒,但少量使用并不会死人。有些腌臜地方……用喝水银的方法避孕,但肯定对身体有很大伤害,长期用的话只怕性命不保啊!”

腌臜地方?欧阳治一想,脸色就变了,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王大夫拿起一张纸包着的茶渣,道:“我仔细检查后,发现里面混着些红花粉末。 ”

王大夫出身杏林世家,家学渊源,对于这些药材再清楚不过,即便是一些宫廷秘药,乃至民间偏方都少有他不知道的,他说是就肯定没错,欧阳治脸色越发难看了。

王大夫却还在继续说,“这盒香膏里面,带了不少的石榴籽粉末。”

石榴籽?欧阳治不禁问:“石榴籽有何效用?”

王大夫慢慢道:“加了石榴籽香膏会更加细腻柔软,而且香气馥郁,却能够抑制怀孕,若是孕妇的话,这种东西是大忌,一旦用量多了就会小产。”

欧阳治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死死盯着这些东西说不出话。

可事情还没完,王大夫继续拿起一件颜色鲜艳的撒花烟罗衫道:“这衫子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从过去留下来的医书里面看到过类似的案例,所以刚才特意抽了里面的一根丝,仔细查验后发现其实这衣服上的丝线是用树胶、椰子和蜂蜜浸湿的羊毛绵球织造而成……老太太和老爷可能没听说过,其实这种东西早前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恶毒法子,若是长期穿着这样的衣服,生出来的孩子只怕……只怕是……活不成的……”王大夫硬着头皮说完,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李氏胸前急剧起伏,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愤怒的情绪,道:“够了!王大夫不必多说了,谢谢您为我们家尽心尽力,日后定当重谢!来人,送王大夫出去!”

这是要清理门户了……欧阳暖冷眼看着,像是在看人世间最大的闹剧,表情自始至终很平静很安宁。 欧阳可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咬出鲜血,说不出一句话。

“老太太,刚才这些东西是——”欧阳治也被这些阴毒的法子惊骇的一句话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