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却听得脸上带笑,口气反而愈发镇定.淡淡道:“看来妹妹是被不祥之物克着了,竟然这样。没遮拦,依照我看.以后你还是少去不该去的地方吧,免得招惹了某些脏东西!”

欧阳可一听.死命挣扎起来.却不知为什么菖蒲个头小小.一双手却如同铁钳一般让她无论如何挣脱不开,不由得更加愤怒.嘶声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我!放开我!欧阳暖.你简直是不要脸,将来一定会下地狱!”

“妹妹.你到底怎么了,莫非真的是发烧了不成?”欧阳暖大声道.装作十分疑惑的关心模样,低下了身子凑过去,附在欧阳可耳边道:“是谁给男人送帕子,又是谁当众丢了欧阳家的脸面,是你呀妹妹,怎么都不记得了吗?”

欧阳可脸色涨得发紫,想要用脚去踢欧阳暖.却被菖蒲一脚踩住.只能拼命挣扎,嘴里骂骂喇咧的.很是难听,欧阳暖声音低沉,只有两人能够听见.却无比温柔入骨:“我倒忘了.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一边假惺惺的在姐姐病床前伺候,一边勾搭着上了姐夫的床,她那么个不要脸的女人怎么可能生得出好东西,你记住.你娘已经够贱,你比她还要贱!”

这些话别人都没有听见,只有欧阳可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像是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疯狂地想要挣脱钳制.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欧阳暖算好了时间.对着菖蒲点了点头.菖蒲一下子放开欧阳可.欧阳可想也不想,没头没脑向着欧阳暖扑了过去.重重将欧阳暖椎倒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一下子挥在地上变得粉碎,欧阳可拿起碎瓷片就要向欧阳暖美丽的脸上划过去!

菖蒲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欧阳可的手,欧阳可用力挣扎.却没料到此刻,欧阳暖露出微微的冷笑。

这时,外头一声清脆的大喊:“祖母,您快进去看看,二妹妹像是发疯了!”

欧阳可一愣.立刻下意识地要收回手.可是菖蒲怎么肯.就在两人纠缠的时候李氏踏进门来.见满屋狼藉,欧阳可高高举着手里的瓷片.菖蒲忠心耿耿地抓住了她的手,再看欧阳暖被推倒在桌子上,似乎受足了委屈!

李氏勃然大怒道:“可儿,你闹什么!”

旁边的张妈妈赶紧骂丫鬟,“你们都死了不成,赶紧把大小姐扶起来!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二小姐抓住了,”

几个丫头冲上去一左一右抓住欧阳可,菖蒲松了手.赶紧去搀扶欧阳暖起来,欧阳暖瞧见李氏.顿时落下泪水来,走到她跟前盈盈拜倒:“暖儿不孝.竟然惊动了祖母!”

李氏见她满脸委屈,手上竟然还有被茶水烫伤的痕迹.顿时变了脸色.厉声呵斥欧阳可道:“你疯了.竟然敢冲进你姐姐的院子!”

欧阳爵大声道:“祖母,好在您来得早.看见没,二妹妹要毁姐姐的容呢!”

李氏的脸色已经气得青白.指着欧阳可大声道:“快请家法!快去,”

一听到要请家法.欧阳可顿时慌了.还没来得及狡辩.欧阳暖已经低声道:“祖母,家法是请不得的!妹妹似是被什么脏东西魇着了,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去了福瑞院.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李氏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就联想到惠安师太所说天煞孤星克父母克兄弟姐妹的话.再看看欧阳可钗环散乱,双目赤红.面目苍白.越看越像是中了邪的样子”s中顿时咯噔一下,对天煞孤星一说更加笃信不疑.欧阳暖在旁看到她神色数度变换,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柔声道:“祖母.这么多人都看到妹妹发狂,还是赶紧派人将她扶回去吧.事情万不可传出去啊,“李氏猛地一个激灵.立刻呵斥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二小姐回去!没我的吩咐,再不许放她出来!”

“祖母.可儿是冤枉的呀!你相信我,救救我呀一“欧阳可还要说话,李氏却生怕她发神经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大声叫着让旁边的人堵了她的嘴巴,将她硬生生拖了出去。

一路上所有的丫鬟妈妈们都看见了.她们亲眼见到从前可爱活泼的二小、姐一副疯了的模样冲进大小姐的院子.不仅大声咒骂姐姐还妄图用瓷片伤人,十足像是中了邪的模样.再加上二小姐的确是从福瑞院出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由得也都对天煞孤星的传说深信不疑。

屋子里.欧阳暖重新整理了仪表.又让丫头们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才向李氏恭敬行礼道:“祖母.您看妹妹她——”

李氏面沉如水.道:“惠安师太所言极是.这孩子还没出世就将家里搅的鸡犬不宁.当真是个祸胎,偏偏你娘还一心护着.唉.真不知道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好好一个寿辰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欧阳爵乖巧地依附在李氏身边,道:“祖母.你千万不要生气.娘如今一心向着儿子竟然忘了孝道,妹妹也被那孩子克的神志不清.但您身边还有我和姐姐啊,我们会加倍孝顺您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虽然面上有些欣慰,心中却还是十分不乐.一想起那个天煞孤星的孩子,胸。就像是堵住一口气上不来,恨不得立刻就下令将林氏肚子里的孽种除掉才好。

欧阳暖的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只余下眼睛里的一丝丝委屈.轻声道:“您且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氏点了点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道:“但愿如此吧。”

欧阳爵望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却见到她一脸平静宽和.半点没有怨慰愤然之色.不免心中悄悄想着,姐姐只比自己大两岁而已.却已经如此处变不惊,从容镇定,当真是令他一个男孩子都自愧不如,以前还一直大言不惭说要保护她,现在看来.自己才是一直被她护在羽翼之下啊!

深夜,竟是一场大雪漫天席地,欧阳暖早已命丫头为欧阳爵准备好了御寒的厚披风,第二天一早从寿安堂请安出来.便往松竹院而去。

走到园子门。,却听见一道柔和的声音道:“暖儿表妹。”

欧阳暖一愣,立刻回头,却见到一阵高大的阴影直盖在她头顶上。

不自觉退后两步.眼前男子十分年轻.却已生的十分高大,身上披着深色狐皮披风.内里深蓝色的袍子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袖。镶着雪白滚边,巧妙的烘托出一位侯门贵公子的非凡身影。此刻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深邃似寒星且犀利的丹凤眼竟然现出星河淡淡的璀璨.园子里已经是一片肃杀的冬意,他的出现却仿佛令暗淡的天色都亮了起来.如同要召唤回春天。

园子里的丫头们瞧见他.都脸红心跳地低下头去。

“染表哥。”欧阳暖恭恭敬敬的福下去。

林之染也在打量着她.欧阳暖披着一袭银狐裘披风,风帽半遮挡着秀发,衣袖翩然.一路走进院子仿佛从寒梅深处踏雪而来。一阵风吹过,不经意地有梅花花瓣落在她的肩膀上.他竟似受了诱惑一般伸出手想要替她排去,欧阳暖退后一步,略一抬手,自己轻轻拂去肩头梅花,不意风帽却突然滑落,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来,当真是如雪花一般洁白的面容.神情却如同寒冷的冰雪一样冷淡.她淡淡望了林之染一眼.已经夺去了天地之间所有的风华。他从前也见过这位暖儿表妹.却似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她的美貌。

林之染收回手,脸上不见丝毫尴尬,淡淡道:“暖儿表妹看来对我很是客气。”

欧阳暖低着头,依旧恭敬的语调:“染表哥平日十分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言下之意是,你吃饱了闲着没事干,还要我应酬你,怎么好意思?

“不过是答应了爵儿为他找副好弓箭,今天特地送来罢了。”林之染微微一笑.双眉斜飞.只神色一顿:“怎么.表妹不谢谢我昨日的鼎力相助?

欧阳暖猛地抬起头来,轻柔一笑.道:“却不知道表兄此言何意?”

林之染径直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若是没有我引开旁人.爵儿那傻小子恐怕还要费一番心思才能拿到东西吧....”;

欧阳暖的脑中自动产生预警.立刻摆出一脸讶然,低着头轻声道:“表兄说的这话.暖儿却是不懂。”

林之染冷哼一声.睥睨着她,道:“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你对我娘所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我都听见了.要不要我亲自去找二姑母说说?

欧阳暖勾起唇角,越过他径直向前走去.林之染怎么会轻易放弃.快走几步与她并肩而行,欧阳暖抬头直视前方.轻声道:“染表哥所说.暖儿是不知道的.你要去找娘说话便去吧,恕暖儿不远送。”

林之染怔了怔.道:“你不害怕?”

欧阳暖满面从容.淡然道:“既然敢做.我便不怕别人诟病.染表哥若是要去福瑞院.只怕是走错方向了.这里可是通向爵儿的松竹院。”

林之染嘴唇动了动.想不到欧阳暖竟然这般肆无忌惮。

欧阳暖心里冷笑.很多事她早就想过了.虽然林之染突然说出这些话来让她十分惊讶.只是就凭几句话想要拿捏她的把柄却是万不可能!

林之染几步抢在她前面拦住了路.却面色沉沉不说话,欧阳暖看着他面色阴晴不定.想了想.觉得还是早些把话说明白好.免得以后生出嫌隙.于是止住脚步,转脸对旁边吩咐:“我忘了一件暖袍.菖蒲你领着其他人回去取,留下红玉一个人伺候吧。”

原本就站在几步开外的丫头们依言跟着菖蒲离开,欧阳暖放柔了声音,一脸真诚道:“染表哥.你是难得的聪明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咱么今日摊开来说些心里话也无妨。”

林之染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欧阳暖突然换了一哥语气和自己说话,欧阳暖也不去看他神色变幻,自顾道:“自娘亲去世后.暖儿在世上的真正亲人便只刺下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染表哥你们了,我说句心里话.论亲疏、论远近.染表哥应该帮这谁.你应该分得很清楚吧。”

这话由欧阳暖这样的少女软绵绵的说出来.实在是说不出的令人动容.林之染听了.冷淡表情果然松了松,欧阳暖继续道:“大舅舅身子不办 ...”林之染皱起眉头,欧阳暖紧接着说:“二舅舅虎视眈眈,如今我这位继母则是他的同胞妹妹.若是染表哥不肯帮着我们姐弟.任由我们被她铲除.无异于为仇人铺路,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倒真是伶牙俐齿.林之染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可到底把眉头松开了.欧阳暖带入正题:“染表哥,说一句不当说的话.将来你要继承爵位,多我一分助力,难道不好吗?”

林之染吃了一惊.只见欧阳暖直直看着自己.一双点漆般眸子沉静如深湖,竟半点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少女......

053 身居高处的邂逅

林之染淡淡道:“暖表妹多虑了,我刚刚不过是与你说笑。”

他所说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说笑.而是为了借此机会试探自己的虚实罢了.欧阳暖知道这位表兄心智过人,眼睛里半点沙子都不肯容下,却也不点破,笑道:“凡事总有个厉害关键之处,我是大舅舅的亲外甥女.自然期盼他长命百岁.将来染表哥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爵位。可世上偏偏又有那些个狼心狗肺的小人,染表哥品貌出众.心怀大志,怎么甘心被那些小人施展阴谋手段夺走爵位?你昨日出手相助,暖儿铭感五内,古语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焉知将来暖儿无法帮上你的忙呢?”

林之染听了,心里翻江倒海般涌动,脸上却笑道:“暖儿妹妹,我只觉得你和以前不同了!”

欧阳暖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妹妹我再不济事,也得顾着爵儿,哪里能一直做软柿子任由旁人探捏?到底我是外祖母的亲外孙女.是侯门千金的嫡女.是染表兄的表妹.不能一辈子那么窝囊是不是?”

林之染看着欧阳暖.只觉得似乎从来不认识她般.他认为欧阳暖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才故意出言试探.却不料她接连一番话似乎掏心掏肺,实际上却什么都没真正说出来,偏偏他还觉得她说很有道理.句句落在心坎上.尤其是听着那柔和的嗓音,他的心一阵砰砰跳得厉害,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一般。

他不由自主问道:“你要独自一人对付林氏?你不害怕?”

欧阳暖神色冷淡.目中却是坚定的神色:“怕?为了保护爵儿,我什么都不怕。就像染表哥一样.你也会为了保护舅舅舅母不惜一切代价吧!”

林之染沉默着.眼睛里的光影明灭不定.终于点点头:“暖表妹的确是变了.变得连我都觉得陌生起来。”

欧阳暖淡淡道:“你说的对,只怪我当初眼盲心盲.看不清人心口记得八岁的时候.外祖母为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江南有一户豪门,兄弟七人.为了争抢一块风水宝地.无所不用其极.男男女女死了一百六十。.连门户都死绝了!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她说这个故事是为了什么.等我明白的时候.却是爵儿的生死关头!人从生下来就在争斗.有争斗就要流血,我已经是欧阳家的女儿.是爵儿的亲姐姐.我就该做好这个位置!从前我总想着忍耐.想着不计较.可现在我才明白.别人来和我争.是因为她们看着我拥有的一切眼红!一块所谓的风水宝地尚且要斗的你死我活,更何况我们这样的家族?为了不被别人除掉,我只好奋起反击保护自己!谁敢拦在我面前.就是我的死敌!”

她的面容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狠辣.带着一股遇魔杀魔,遇佛斩佛的气魄,连林之染都为之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美貌的小、表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道:“可是你这样一次一次的防着又能防到何时.不如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欧阳暖花瓣一样的唇畔浮出一点笑意:“世上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吗?”

林之染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当然有,端看表妹能不能狠下心口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表兄的法子若是要人性命.暖儿倒也不是狠不下心肠,只是我和弟弟吃亏上当这么多年,总要向那人讨点利息回来才是,这么让她们死了,未免太便宜。”

林之染深深望着她,道:“那表妹想要如何?”

欧阳暖淡淡道:“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被一点、一点、一点地夺走.看着所有的希望慢慢地全部毁灭.逼得她每一天都过的像是拿刀子凌迟自己的心肝.亲眼看着她最疼爱的人落入地狱.....”

林之染略带讽意的笑道:“暖表妹.倒是好忍性。”

正在这时侯.欧阳爵兴冲冲地从院子里跑出来.大声道:“姐姐!咦,大表哥也在啊!”

欧阳爵看看两人.白玉般的小脸露出奇怪的神情.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奇怪。

等到林之染拿出那张精致的牛角弓的时候.欧阳爵欢呼一声.飞快地拿着弓筹回院子里去了.欧阳暖和林之染先后进了松竹院.丫头们在走廊下摆放了小几,林之染坐下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欧阳暖也站在廊下,静静望着兴奋地不得了的欧阳爵。

林之染拔弄着茶盅的盖碗.面无表情地道:“表妹一心筹谋.可爵儿年纪太小,只怕不能帮你的忙。”

欧阳暖看着欧阳爵射出了一箭,冲自己高兴地招手,脸上便也露出微笑,道:“爵儿并不擅长权谋,但这没有关系,一切都有我在。所有的阴暗和血腥.我会全部替他挡着。”

林之染的手顿住.抬起头盯着欧阳暖,道:“表妹真的这么有信心?”

“当一个人的痛苦曾经超越一切如坠地狱.如今这种程度的忍耐就不算什么了酬 ”欧阳暖的目光幽深.眼睛还在望着庭院里,焦点却已经不知投向了何方。

她这一番话说的冰冷无情.但却带着一种无法掩盖住的悲凉与怨愤,林之染呆呆地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难忍的复杂情绪翻滚上来.这个少女似乎承受过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造就了如今这勇宠辱不惊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呢?什么时候这位欧阳府的大小姐竟然悄悄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这样想着.不由自主道:“我那位二姑母,不是这般好对付的。”欧阳暖勾起了一丝微笑道.“要对付她这样的人.必须要心黑.要手狠,要不择手段.稍有松懈,就会万劫不复。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林之染眉头紧攒.深知此言不虚,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欧阳暖这样一个外表娇柔的年轻女孩子口中说出来,他只觉得胸。如同被塞了一团东西似的,道:“我并不希望看见你的双手染上血腥,我相信,祖母也会这么想,她宁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提起宁老太君.欧阳暖的眸中带上了一丝暖意,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就重归平静:“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懂得外祖母的期盼,但我有我的手段和行事方法。”

林之染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闭目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将视线投向欧阳暖.道:“我明白了.既然你如此开诚布公,我也不妨对你说实话,对林文渊这种人.我同样不在乎使用任何手段.只要赢。”

“看来.我们是同一种人。”欧阳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林之染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方慢慢点头.字字清晰地道:“我们的目标一致,你记着就好。”

欧阳暖微微一笑,知道今天的谈话算是已经结束,她后退了一步,微微福了福。林之染果然不再多说.一转身.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走到门边,突又停住,回头对欧阳爵大声道:“好好练习,下次看你成果!”

他人一走,欧阳爵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弓箭随手丢给一旁的丫头.三步两步跑了过来:“姐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爵儿并不仅仅是个十岁的孩子,他比一般人更敏锐.或许从刚才开始.他就是知道他们有话要谈,刻意给他们留出空间。欧阳暖笑了.道:“你不继续练习吗?”

“没心情.....”

“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大表哥”,欧阳爵眨了眨眼睛,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你.我想他今天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来,分明是为了见你。”

“他没有恶意的......”欧阳暖伸出手.探了探他的头发,”如果他怀有恶意,就不会跟我说这么久了.他是大舅舅的嫡长子,不会害我们的。”

欧阳爵仔细看了她几眼,点点头。

“其实我现在很高兴,”欧阳暖拧着欧阳爵的脸,笑道”,爵儿这么关心姐姐,我真的很高兴。”

“真的没事?”欧阳爵还是不死心.欧阳暖郑重点了点头.欧阳爵才放了心,又跑出去,大声道”,那我继续练等啦!”

欧阳暖站在走廊下.静静看着欧阳爵一次次举起弓箭.看到那流动的光影飞速冲向肩靶,每次接近靶心的时候,欧阳爵就会兴奋的满眼发亮,冲到欧阳暖的身边向她炫耀。欧阳暖微笑着,用手帕擦他汗津津的额头.又看着他跑远。

“姐姐......”欧阳爵眨着清澈的眼睛,回头开心地叫着她,”我射中靶心啦!”

欧阳暖在松竹院一直待到下午.只觉得这个下午特别静谧安宁。她深深珍惜着这样的平静时光,并且希望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为了保护这样单纯明媚的弟弟,她将不惜一切代价,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张妈妈急匆匆地跑来松竹院.一看到欧阳暖便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小姐.老奴到处找您!快和奴婢去寿安堂看看吧!”

欧阳爵停下了手里的弓箭.惊奇地望着向来从容的张妈妈一头的汗水.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欧阳暖却已经微微笑着对他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去祖母那儿看看。”

寿安堂

李氏发髻散乱,面色苍白,独自坐在炕上,口中喃喃自语。丫头玉蓉端来一杯茶,她却劈手椎开,滚烫的茶水立刻烫红了丫头的手:“滚.都滚,没用的东西.叫你们去找大小姐来,人呢,为什么还没来!”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玉蓉收回手.和玉梅对视一眼,露出担心的神色.玉梅壮着胆子劝慰道:“老太太放宽心,张妈妈去找了,大小姐很快就到。”

正说着,欧阳暖掀开帘子走进来,看到里面这幅场景,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许的惊讶.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李氏一抬头看见是欧阳暖.立刻大声道:“暖儿!暖儿!,,欧阳暖快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只觉得掌心冰凉.”祖母.暖儿在这里,您怎么了?张妈妈低声道:“大小姐,晌午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做了噩梦惊醒过来.问她梦到了什么也不说.只说要我们去请您来。”

欧阳暖点点头,对张妈妈道:“让其他人都下去吧,祖母这里我在就可以了。”

张妈妈点头应是,吩咐其他丫鬟都退出去守着.自己留在旁边词候。

欧阳暖看着所有人都走出去.蓦然听得李氏道.”暖儿.我做了好可怕的梦。”

欧阳暖静静回头,望着李氏憔悴的容颜.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道:“什么样的梦?”

“......她.....她生了男孩子.我很高兴,过去抱住孙子.襁褓里面却窜出一条毒蛇!”李氏的神色惊恐,平日里的镇定从容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欧阳暖心中明了.轻手替李氏将散乱的鬓发轻轻理好.柔声道:“祖母您怎么了,不过是场梦而已,又不是真的,娘怎么可能生出一条毒蛇来呢?李氏脸上迷蒙的神色退散了些,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惊惶不安.欧阳暖亲自替她倒了茶.服侍她喝下去,看到她神色稍定.才继续道:“您好些了吗?”

李氏点点头,却还是满脸抑郁的神色,很显然.欧阳可昨天晚上的举动,已经让”天煞孤星”四个字变成了一道可怕的毒咒.深深种在了李氏的心里。

欧阳暖轻声劝慰道:“祖母.您且放宽心,不会有事发生的。”

“还有不到七个月.那孩子就要降生了.暖儿.你说会不会给我们家带来天大的灾祸?”李氏越想越是害怕.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万分.几乎要掐出一道血痕,欧阳暖却似乎感觉不到痛楚,轻轻地拍了拍对方青筋毕露的手背,道:“不会的.祖母洪福齐天.那些鬼祟的东西伤害不了您。张妈妈,你说是不是?”

张妈妈赶紧走上前来,用力掰开李氏死死抓住欧阳暖的手,道:“老太太.您只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李氏一回神,就见到欧阳暖的手背被自己生生抓出了一道红印子,可欧阳暖的脸上却依旧平静.看不出半点的痛苦之色.李氏愣了愣,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赶紧松了手.道:“暖儿你没事吧?”

欧阳暖微微笑着,将袖。落下来掩盖住了伤痕,轻声道:“不碍事的。

张妈妈见李氏已经平静下来.便出去端了一盆热腾腾的水.欧阳暖亲自走过去,细心把帕子浸湿后绞干.用热帕子细细给李氏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祖母”s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暖儿说.让暖儿为您分忧。”

李氏眼里有一丝愧疚一闪而过.终究化为一声叹息,道:“唉,为难你了孩子。”

欧阳暖刚要说话.外边却传来玉梅的禀报声:“老太太.夫人来了。”还不等李氏说话,帘子猛地被掀开.林氏几步跨进来.扑通一声在李氏炕前跪下了!丫头妈妈们跟着进来.都是一哥惶惑惊恐的表情。

欧阳暖忙上前去搀扶她,口中连声道:“娘.这是怎么了,地上凉.您快起来再说!”

林氏一下子挥开她的手,抬起脸来盯着李氏.两眼泛着泪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老太太.可儿犯下了什么错.您竟然命人关着她?我派人送去吃的喝的.竟然一样都不准送进去,您是要可儿的命吗?还是因为您瞧我不顺眼,便把气撇在可儿身上!儿媳求您.若是有什么气都冲着我来吧.可儿才多大,这么不给吃不给喝,是要逼死她吗?请老太太立刻把可儿放出来.今日您若不应了我,我和腹中这孩子还不如死在这里罢!“

李氏原本就对她十分厌恶,又看到她这种做派,便知道她是诚心上门来找茬的,不由地大声道:“你起来,不用你跪!跪了也没用。只是因为气的很了.声音里反倒添了几分虚弱,不如平时有威严。

林氏看出李氏身休状况不佳.心中带了三分喜悦.不由更加打定主意今天非要把欧阳可放出来不可,再接再厉道:“老太太.您是吃斋念佛的人,定不会忍心看着我们死!可儿纵然真的做错了事.您打她罚她都可以.就是不能把她这样关起来呀!您心地慈善,快宽恕了我可怜的女儿吧,”

欧阳暖表情温和地笑道:“娘说的是哪里话.祖母只是派人守在妹妹院子门。.并没有不给吃喝,您这么说话叫旁人听去了.只怕还以为祖母成心刻薄妹妹。”

林氏冷下脸来,一改原先的楚楚可怜.猛地站起身,严厉道:“暖儿,你妹妹犯了什么错,你要撺掇着老太太这么惩罚她?娘待你向来视如己出.你妹妹对你也多有敬重.难道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欧阳暖叹息一声.道:“娘对暖儿的厚恩.暖儿这一辈子也不能忘怀.妹妹闯祸惹怒了祖母.暖儿也是百般劝慰.可是妹妹这一次真的是犯了大错,要不然祖母一向慈和.怎么会大发脾气将她关起来呢?”

林氏冷笑一声.道:“哦.我倒要听听可儿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

欧阳暖看了李氏一眼.见她点点头.不免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张妈妈.张妈妈知道大小姐不好开口,便主动上前道:“夫人,昨夜二小姐突然闯进大小姐房里.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发了狂.将屋子里砸得一塌糊涂.还拿着碎瓷片要去划大小姐的脸,这事儿老太太也在场,亲眼看见了的.夫人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所有的丫鬟妈妈们,他们也都可以作证。”

林氏柳眉倒竖,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道:“这么说.暖儿是一点错都没有,可儿是不问缘由突然冲进去的吗?”

欧阳暖露出些微歉疚的神情.慢慢道:“不.是我不好,我原不知道妹妹那般讨厌秋月那丫头.还开口为她求情.妹妹恼了我也是应该的。她性子天真急躁,我早该想到.把误会解释清楚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所谓家宅不宁祸起萧墙,普通人家姐妹和睦都很重要.何况我们是名门望族家的女儿,若是我这个姐姐能早点管教住妹妹.也不至于让祖母生这么大的气。”她说的话听起来条理请楚.理由充分.实际上是在说欧阳可发怒是不满自己为秋月求情.屋子里的丫鬟妈妈们回想起昨天处置秋月的时候.二小姐仿佛恨不得让秋月做替死鬼的狠辣表情,大半的人都信了这个说辞。

林氏一愣,欧阳暖低声吩咐玉梅道:“夫人有了身孕,还不好好照顾着?”玉梅立刻跑去端了个软墩子,欧阳暖微笑着问:“娘还是请坐下说话吧。

林氏脸色很不好看.也坚持不肯坐下,只淡淡地道:“纵然可儿有不是,她也是被娇惯坏了,不过是个小孩子.暖儿何必和她计较?既然你也说了她不过是一时糊涂.就请你帮娘劝一劝老太太.早点放了可儿出来吧。”欧阳暖和气地问:“娘派人去妹妹院子里看过了?”林氏一愣.点了点头。

欧阳暖心里暗笑,又问:“哦,那您应该知道.祖母只是派人守着.并没有阻止丫头们将妹妹平日的一应用度送进去吧。”

林氏皱起了眉头.她一听到欧阳可被关起来立刻派人去看.却被老太太的人挡在外头.院子里的实际情形狠本不知道.这时候听见欧阳暖这么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既然妹妹的一应用度都不缺少,娘又何必担心的非要送东西进去?”欧阳暖淡淡说道,“况且祖母昨天也只是一时发了怒,命人将妹妹送回去,又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才特意派人看着。至于您所说的要放妹妹出来.却不该来找祖母.而是要去找爹爹.您忘了吗,昨天爹爹亲。说的.要让妹妹禁足百日.祖母虽然是长辈.却也不好干涉爹爹的决定呀.娘您何必为难祖母呢?”

林氏的脸色陡然间发青,禁足百日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句空话,只要欧阳可别再闯祸.欧阳治也不会理会的,可是欧阳暖这么说.却分明是将这个惩罚作实了!“你——”

“怎么.娘觉得爹爹处置的不对?”欧阳暖紧紧追问.四周丫头妈妈们立刻睁大了眼睛等着林氏的回答。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氏的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了。

欧阳暖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原本让妹妹禁足就是爹爹的意思,娘非要请祖母将妹妹放出来,唉,这可难办了!这.....祖母恐怕一时做不了主了,您不如自己去找爹爹?”

林氏心道这丫头嘴巴越发厉害,可儿那性子若是真的关她百日.岂不是要活活关疯了?不可以!她这么想着,便径自走到李氏身前砰一声又跪下了,泪水滚滚而下.连连磕头:“昨天老爷也只是一时气愤.并不是诚心要惩罚可儿,他平日里那么疼爱女儿.怎么舍得这么罚她?求老太太恩典.可怜可怜您的孙女儿.赶紧放了她出来,眼看着可儿也是大姑娘了,总得在人前给她留下一点面子呀!”

“娘呀.您真是误会祖母了.您是没看见.妹妹昨日实在有些不对劲...”,欧阳暖低声道,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到欧阳可当时发狂的样子,李氏心中一抖,冷冷盯着林氏.道:“老爷不过是让她关门罚抄女则,你却说的天塌下来一般严重.依我看她不只是任性妄为,好像还疯魔了.恐怕禁足百日都没法让她清醒过来,从今日起,就让她进入家庙,好好闭门思过吧!”

林氏一听大是惊慌.失声叫道:“老太太,您难道要拆散我们母女?家庙是个什么样冷请的地方,可儿花朵一样的小姑娘,您怎么能将她送到那个地方去!若离了可儿,我,我还不如死了.....”.

说着,林氏重重在地上磕头,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李氏恶狠狠地盯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欧阳暖微微皱眉.呵斥道:“你们还不去拦着夫人?”旁边仆妇急忙去拉她。

李氏心里冷笑.口气却越发强硬起来:“你真是好算计.知道老爷不肯放她出来.便求到我这里来,这还没生出儿子呢.便要先忤逆长辈了!”林氏闹言大震,目光闪烁,转而低头凄切道:“老太太.求您行行好.就饶了可儿吧!从今往后我定会好好词候您.叫可儿乖乖孝顺您.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没有第二句话.....”

“娘说到哪里去了.家庙是我们家族为祖先立的庙.庙中供奉神位.是最尊崇安宁的地方.祖母让妹妹去也只是让她修心养性,并没有旁的意思.您这么说.岂不是歪曲了祖母的好意?”欧阳暖轻声劝慰道。

林氏猛地回头望向欧阳暖.冷声道:“什么好意!既然那里如此好.为什么你却不肯去?为什么老爷要让秋月那犯错的丫头去!”

欧阳暖双目含了泪光,倒像是受了委屈不愿意表现出来,轻声道:“娘说的是,暖儿愿意替妹妹闭门思过,还要求祖母成全才是!”

李氏勃然大怒,对林氏劈头盖脸地骂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在我面前你都这么放肆!这世上欺负人的倒委屈了.暖儿昨夜受了大委屈却还一心一意为可儿求情.你这个当娘的不知道管教自己女儿却反过来指责暖儿.还有半点主母的做派没有!你是不是当真被天煞孤星克傻了.脑袋拎不清了.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听到天煞孤星四个字林氏顿时呆住了,她想不到李氏暴怒起来这般骇人.这天煞孤星几乎是从齿缝里面挤出来的.心里有些怯了.转脸看着周围这么多丫鬈妈妈在盯着自己.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气.高声道:“什么天煞孤星,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欧阳家嫡亲的骨血,是老爷的儿子.怎么会变成什么天煞孤星,老太太您不要听信那些小人的谣言!”

“谣言?”李氏仿佛在看天大的笑话,冷声道.”惠安师太是何等的人物.人家与你有何冤仇.为什么要来冤枉你!你以为我老糊涂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货色瞒不过我!从你怀孕开始.咱们家就没太平过,你还空。白牙说什么冤枉,你看看这家里都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周姨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她肚子里也还怀着我的孙子,你怎么不想着手下留情?可儿原本多乖巧的孩子.硬是被你教唆坏了.成天没事找事到处招惹男人.昨天刚从你院子里出来就像疯了一样跑到自己姐姐院子里大吵大闹.我去了都还敢大声与我说话,她不是被这天煞孤星魇住了还能是什么?我告诉你,原本我还准备让她在屋子里呆几天就放她出来.你倒好,非要来这里闹一场.也罢,从今天开始就让她在家庙里思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肯给暖儿磕头认错,再放出来!若是一天不知道错,就一辈子在里头呆着!”

林氏一听,顿时晴天霹雳.脸色煞白,王妈妈赶紧上去搀扶她.她却一把甩脱,把心一横.眼睛带了一丝厉声道:“老太太。。声声说这个孩子是天煞孤星,说可儿是被这孩子克了.这是要逼儿媳妇带着肚子里的这块肉一起撞死在这寿安堂门。吗?”

李氏一愣,林氏冷冷一笑.转身就要往门外走.欧阳暖轻轻一挥手.立刻有丫鬟妈妈门上前拦着林氏,王妈妈呵斥道:“还不放开夫人!”但是所有人却都看向李氏,没有老太太的吩咐,谁也不肯撇手。林氏冷冷一笑,目中带着一丝嘲讽.道:“怎么,老太太改变主意了?”

欧阳暖冷冷看着她,声音清亮缓慢:“娘.有些话原本不该暖儿这个晚辈来说,可是祖母年纪大了.您今日所作所为已经越过了本限,便是暖儿要承担不孝的罪名.也该与您说一说。您今日为可儿出头.本是一副慈母心肠,可你明知可儿被关是爹爹的命令.却闹到祖母这里来.祖母不肯饶恕,你还要以死相迫.开口闭。祖母在逼你去死,您想一想.从你踏入这个门。开始,祖母可有一句话说过要你去死的?您是可儿的母亲,疼爱她在所难免,但可儿难道不是祖母的亲孙女吗?难不成祖母对她没有半点怜爱之意?她这么做也全都是为了妹妹着想啊!您这样说话.实在是太伤她老人家的心了。您半点不体谅祖母苦心孤诣,来寿安堂大哭大闹.陷祖母于不仁;您不去求爹爹宽恕妹妹却要一头撞死在寿安堂前.害的祖母惹人指点.陷自身于不义;您开口闭。责怪暖儿不为妹妹求情.逼的暖儿不知该如何解释.陷我于不孝,娘.您到底想要怎样,是不是非要暖儿在这里给您磕头才肯放过年迈的祖母?”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向林氏投去异样的眼光,林氏脸上青白交错.原本她的确是用死在威胁李氏.可是被欧阳暖这样一说.自己真的作出寻死,的举动等于是陷自己于不义,还没等她开口.欧阳暖又抢先开口:“娘.暖儿劝您不要再闹了,爹爹待会儿还要来向祖母请安的,看到您这副样子又该生气了,保不齐会以为是妹妹撺掇的.本来祖母只是让妹妹去家庙思过.爹爹若是生了气,妹妹将来还想出来吗?”

林氏一愣,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转了好几个颜色,终究软下语气,回过头来望着李氏:“老太太.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氏冷冷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看见你.快出去!”

欧阳暖淡淡地道:“娘.请您先回去休息吧。”

林氏盯着欧阳暖.目光充满了怨毒,欧阳暖自始至终平静地望着她,半点也没有愤怒不平,两人目光对上良久.林氏终于感到颓然无力,只觉得浑身发软.任由王妈妈将她扶了出去。

欧阳暖回过头来.却看到李氏歪倒在榻上.神情委顿.似乎十分疲倦.她轻轻走过去.道:“祖母,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李氏摇了摇头.神色越发不愉,目光阴沉地盯着林氏离开的方向,对欧阳暖道:“事已至此.我只能再去宁国庵一趟.暖儿,你与爵儿也和我一同去。”

“是。”欧阳暖柔顺地点头答应。

服侍李氏重新睡下,张妈妈送欧阳暖走出寿安堂.欧阳暖望着张妈妈.面带忧虑道:“祖母的精神似乎不大好.....”

“是啊大小姐,自从惠安师太说了那......之后,老太太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实.天天说梦到了浩浩的洪水.尤其是昨天晚上看到二小姐那副样子,老太太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张妈妈也叹了口气,端详着欧阳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欧阳暖轻轻点头,道:“但愿惠安师太可以替祖母化解心结吧。”

这心结是她一手种下,任何人都别想化解.除非那个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欧阳暖这么想着,慢慢走下了台阶。

李氏说到做到.果真将欧阳可关入了家庙.据说关进去的那一天林氏哭的肝肠寸断,欧阳治看了只轻飘飘的一句.什么时候懂事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林氏一听就晕了过去。

李氏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感到儿子和自己是一条心的.心情不免轻松了许多,吩咐李姨娘准备进香事宜.特地挑了好日子上宁国庵。

欧阳暖姐弟陪着李氏坐在马车上.一路出了府门,向城门。而去。到了街上.却见到人头攒动.将整条大路挤得水泄不通.人人都仰长了脖子在看什么,李氏吩咐将马车停在小巷,让人到前面去打听。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传话.张妈妈听了小丫头的禀报.如实道:“老太太.是南疆蛮族作乱.圣上下了旨意.命明郡王出去平乱呢!今天正是大军出城的日子.街上许多百姓都要争相目睹郡王的风采.才会把路挤得水泄不通!”

欧阳爵露出十分好奇的表情,李氏却皱起了眉头,问道:“还要多久?张妈妈为难道:“怎么也得好一会了,恐怕一时之间咱们的马车也动弹不得.依奴婢看.不如去茶楼上开个雅阁.老太太和大小姐稍事休息.等能走了再说。”

李氏点点头,对欧阳暖道:“你瞧瞧.出个门都这么不顺利。”

欧阳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郡王可不就是上次送来白狼尾的那一位?李氏却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叹息了一声.道:“这位明郡王也是,听说前些日子原本都要议亲了.一个月前燕王妃却突然崩逝.原本他为了守丧就要耽误三年.如今又被派出去打仗,真是流年不利啊!”

听闻这位郡王十五岁那年本该由皇帝下旨赐婚.但朝中各派势力都在盯着这门婚事,老太后又太过喜爱这个重孙子,千挑万选,一直耽搁到如今,现在婚事更是遥遥无期了。只是,欧阳暖看着李氏什么都要和风水命理之说搭上关系,不由得暗地里摇头,也亏得她如此迷信,才会这么相信惠安师太所言。

李氏身体疲劳,听不得吵闹的人声.命人准备好房间后,早已去屏风后头的妩上歇着,欧阳暖却带着欧阳爵站在楼上,静静望着楼下的场景。

成百上千的百姓将出城大道的两侧围挤个水泄不通,但凡可以看见城门的楼阁,都早早被人挤满,好在围观的大多是平民,能出得起高价的人到底不多,这也使得欧阳暖可以居高临下.清楚看见大军出城的盛况。

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号角响起.纷乱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中热烈的气氛变得肃穆.冬日的阳光骤然多了一丝寒冷。

欧阳暖看着眼前出现如潮水一般无边无际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冰冷的寒光。

一面黑色滚金边帅旗跃然高扬,猎猎飘扬于风中,上面赫然一个龙飞凤舞的”燕”字.那是燕王府的旗帜。

欧阳暖看着那个燕字,微微出神,如今太子病重,皇帝命皇太孙代为执掌太子职贵,引起秦王多番不满,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此次南狸平叛,主帅的人选也争夺了许久。皇帝没有启用主动请战的秦王.也没有任用能征善战的燕王,反而将主帅的位置交给了这个年轻的郡王,其中的意图倒是令人破费思量,只是.明郡王真的可以挑起这副担子来吗......

朝凤楼上突然钟馨声响,九长五短.宣布皇室使者到来.楼下顿时一片恭肃.鸦雀不闻.只余司礼官高亮的声音,指挥着众人向一路行来的使者行礼朝拜。

一位黑马白缨的将军.突然勒住缰绳,让骏马停在队伍的最前方,旁人只看到他身形笔直,休魄健朗,整个人像是一株美好的松村一般挺立。那个人离欧阳暖如此之远,远得看不清面目.仅仅站在高处遥遥望去,竟已让人生出压迫窒息之感。

欧阳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紧张,”姐姐,那是明郡王吗?”上一次明郡王是在马车里,他们看不到面目.这一次明郡王在马上,他们却在高高的楼上.只能看到那人一身玄色铁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寒芒.令人只觉得他的身上仿佛有一种炽烈而凌厉的光芒.无形中迫得人无所遁形。

使者高声宣读圣上诏书,明郡王双手接过黄绫诏书.高高扬起手臂。剂那间,潮水般的铁骑,齐齐发出震天的三呼万岁之声.响彻天际.震动京都内外。

——吾皇万岁!

——大军必得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