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等待里.窗外的乌云已经彻底散去.雨水渐渐停了,雾气弥漫着雕花窗子,带来一种雾气蒸腾的感觉。

“小姐.她很快会回来的.您不必担心口”红玉低声道。

欧阳暖微垂下细密的睫毛,唇线一抿,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今日这件事,的确太过冒险了些,事后林元柔得知真相.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那又如何呢?与二房的梁子早已结下了,怎么会差这一桩?说到底,在自己将林氏打垮的同时,就已经成了林文渊的眼中钉.如今他隐忍不发,不过是顾忌自己身在侯府,有个万一的话他也脱不了干系罢了。

她这样想着,眼睛里渐渐燃烧起一股奇异的火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给这把火再添上一把柴!让它一把火烧个精光!

就在这时候,售蒲笑盈盈地从门外走进来,她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身上都是水,活像是个从水池里爬上来的水鸭子,可是她却丝毫不在意,随意地甩了甩水,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赫然是一双镶嵌着夜明殊的绣鞋!红玉将鞋子接过来,道:“快去擦干净身上的水吧.小心别着凉了!”菖蒲高兴地向欧阳暖行过礼.转身离开.

红玉将鞋呈上来,那双鞋上的花纹精巧细致,美丽的夜明珠沁手冰凉。欧阳暖慢慢抚摸着.面上浮起了一丝讥消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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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三言两语定终身

宫中夜宴

月华如水,明纱宫灯高照,皇宫里丽影翩跹,暗香浮动。

徐贵妃含笑坐在皇后身侧不远处.她打扮得异常雍容妩媚,妆容精致.艳光四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

宴已过半,皇帝才姗姗来迟.众人大感意外,可在看到他身旁娇俏美人玉妃的时候.脸色不约而同地微微变了。

玉妃身穿桃红春裳,衣领上绣着浅色的繁花茂叶.领。处微微露出一截素纱娟衣.这身服色原本十分的艳丽.然而她的妆容却很是简单.仅仅是一昏泪滴形耳环,一串红玛瑙手串,然而从她进来开始,所有人只觉得灯火黯淡.满园花容失色.足可见她容貌的出众。

皇帝微微笑着,目视她走过去向皇后行礼。赵皇后宽容地笑笑.眼睛里并无一丝嫉妒.现在她已经有了太子、燕王和周王三个儿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这些年轻美貌的妃子已经释然了。可是旁边的徐贵妃,却侧首向玉,妃看过来.笑意飘忽,目光幽深。

筵前歌舞开始,殿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庄重,却更见暗潮涌起。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让玉妃坐在御座之侧,二人不时相顾笑语。在座的妃子看在眼睛.妒恨无奈.偏偏皇后自顾自地去和大公主说话,像是丝毫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场景。

徐贵妃暗自咬碎了银牙,眸子慢慢变冷,过了片刻,她才不动声色地笑道:“玉妃擅长音律.一手琵琶曲荣冠天下,不知可否当众奏一曲,聊以助兴。”她此言,不过是不想看到皇帝和玉妃旁若无人罢了。

众人纷纷掩住唇边的笑容.徐贵妃虽颇得宠爱,却生性善妒.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她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景象呢?

玉妃闹言.下顾轻轻地抬起.目光柔情似水地望着皇帝.一张俏生生的粉面带上了一丝晕红,她十分懂得什么时候应当表现出谦卓和怯意.这令她在宫中的宠爱长达三年不衰。于是便有很多人说,她会成为第二个徐贵妃。可是玉妃心中很清楚,她不能,因为徐贵妃有秦王和晋王两个儿子,而自己..”..却没有子嗣。而且,一直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她深深知道,肖方智一身的英武之气却掩饰不住他内心深处的疲倦与颓败,这个男人.已经老了,或许......已经不再具备令她孕育子嗣的能力。所以,她要在自己有限的能力范围内.为家族谋取更多的利益。

皇帝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玉妃于是不再谦辞,落落大方命宫人取了琴来,端坐到琴几前。众人只觉琴声忽起,乐声如丝,动听婉转.如泣如诉,令人心弦不由自主微微颤动。

一曲既了.殿中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大公主率先拍了拍手,笑道:“果真好琴。”她的目光落在玉妃身上,心道此女的琴技.与欧阳暖几乎不相上下,然而暖儿的琴声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玉妃的琴.却是芝兰玉村.灿灿风华,一派和乐气象.这说明.她非常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

皇后点头,面上微微露出赞许道:“的确如此,玉妃的琴技无人能及.只是她过于谦逊,很少在众人面前显露,今天我们是跟着圣上沾光,才饱了耳福啊。”

徐贵妃看着自己被金凤花染得艳丽夺目的指甲,适当地掩住了眸子里的冷芒.嘴角却淡淡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皇后娘娘过奖了。”玉妃得体的回礼、应答,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

像是丝毫也感觉不到身边妃嫔们露出的嫉恨眼神。

宴席上.众位妃子对玉妃多有压制与讽刺.赵皇后却对这些毫不在意.微笑着与大公主继续说话,一直到宴会结束,皇帝带着玉妃离去.大公主才站起来.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座位上的徐贵妃.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宴会结束后,皇帝独自来到偏殿.太子正在那里等着他,并且向他禀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听完后,皇帝愤怒已极,他将牙齿咬得咯咯响,苍老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严厉,他只觉得秦王的举动已经越来越不像话了,身为臣子,对太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只懂得争权夺位、结党营私,现在甚至还纵容臣属贪墨了敌军的物资!秦王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都令皇帝失望。他恨不得将奏王立刻宣进宫狠狠惩罚一顿.然而当他看着太子苍白孱弱的脸.最终压制住了这样的愤怒.他只是淡淡地问道:“有证据吗?”

“当年知情的人都被杀人灭。,唯独留下一个活。.他可以作为人证,他的手中还有一本账册 六 太子正要说下去.皇帝却疲倦地挥了挥手,“不必说了,你说的一切,联都知道了。”

“父皇——”太子的脸有着一种隐隐的希冀。

他的希望不说出来.皇帝也知道.他是希望借由这个机会,让自己狠狠惩罚泰王.最起码.杀了林文渊!

皇帝注视着太子闪烁着希望的眼睛.脸上的愤怒慢慢消失了,他还活着,他的儿子们在皇位继承权的争夺上却已经是残酷激烈.你死我活!这让他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愤怒和羞辱。他知道,将来太子和秦王为了争夺皇帝的宝座.极可能进行一场血腥的杀戮。尽管他自己也是在杀了亲兄弟之后才登上王位的,但他仍旧在竭力维持他们之间的平衙.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平衡.对自己来说.意味着效忠与安全。所以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一个人证和一本账册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人证可以伪造,账册同样可以,太子,你不该这样轻信别人.更不该随便怀疑你的弟弟。”

太子的脸.在这一瞬间变得雪白,口中讷讷不能言.他知道自己该退出去.可是这好不容易得到的证据让他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放过秦王.所以他大声地道:“父皇.当初的事情并不是无迹可寻.儿臣相信一定不只是林文游,没有主帅的支持.他怎么敢 ”

“太子!“皇帝疾言厉色地喝止了他.太子住了。,眼睛里充满惊惧。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若论起刚毅.太子不及秦王,若论起智慧,太子不及燕王,可他是自己的嫡长子,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聪明智慧的儿子.想到这里,皇帝叹了口气,表情恢复平静:“你下去吧。”

太子无奈地退了出去,他从皇帝冷漠的表情意识到,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大殿里那张闪着夺目光彩的龙椅.却忘记了他们的父皇还精神振奋地活着.他尽管忧虑疲惫,却并没有迅速衰老,岁月给他添加的最多的东西.是多疑,这种多疑,让他根本不肯信任任何人,尤其是自己这个太子。

送走了太子,皇帝感到疲惫,在这样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玉妃.所以很快.玉妃被召了过来。

玉妃确实很得宠,皇帝甚至容许她在适当的时候出入御书房,曹玉知道,自己的年轻、知礼.甚至不知不觉之中流露出的那种带着孩子气的稚嫩和天真.在皇帝的眼睛里.都是很可爱的。而她.也知道什么样的情景下,自己要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她一踏进去.便看见皇帝独自一人对着一盘昆山美玉制作的棋盘.默默沉思。

皇帝抚弄着手中的棋子,面上露出难色,眼看自己的期盼已成困兽之争,手中的棋子当真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思来想去,不禁恼怒.“真是岂有此理!”他把棋子往棋匣里一掷,显然心情极为不佳。

玉妃知道他心情很差,稍微想了想,便从旁边的内监手中接过三丝炖燕窝,亲自捧到皇帝面前。皇帝抬起头,微微诧异,她微笑着道:“刚才在宴会上,陛下都没有动筷子。”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眉头也舒展了许多:“你真是细心口”说完,他就着玉妃的手尝了一口,点头道”,联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你却放在了心里。”

玉妃微微一笑,温顺和婉地道:“陛下的心思在万民福杜里.在治国之道里,却唯独不在您自己身上.您时时委屈了自己.却不知道臣妾是怎样为您牲心......”

皇帝的笑容更深了些,轻轻伸出手,揽住玉妃的纤腰,欣慰的道:“联知道你贴心.”

玉妃容色婉转,笑容妩媚地道:“能够陪伴在陛下身边,是臣妾的福分。,.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之前母亲进宫的那一幕.在屏退了宫人之后,曹夫人凑到她耳边,交代道:“趁着陛下宠爱你.你要为你的弟弟谋一门好婚事......”

曹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曹玉寻个合适的时机向皇帝进言,请他亲自为曹荣赐婚,以公卿之女许之。

公卿之女.....父母和弟弟还真敢想.曹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不过是凭借了自己得宠才得上青云,所谓的国丈、国舅也不过是戏称,这世上谁才是真正的国丈.只有皇后的父亲才有这样的殊荣。可自已的家人.却将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曹玉很清楚地知道,曹家无异于是新贵,然而在传统的世家中却只是被人瞧不起的暴发户。用与公侯之间的联姻来巩目地位.于曹家大为助益,对自己也很有帮助。可是,曹家这样的地位,要娶公卿之女,恐怕很难。

所以,她从来也不敢向皇帝提起这样荒谬的言语,生怕因此招来祸患。可是,弟弟曹荣却亲自进了宫.将一件事情告诉了她.这才让她对此事微微有了些把握。

她轻柔细语之中,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你弟弟?”皇帝将燕窝突然榈在了桌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审视。

玉妃的心中十分警惕,脸上的笑容却很和煦:“是臣妾的弟弟曹荣.陛下上次还见过的。”

皇帝淡淡地问道:“他为何突然求娶兵部尚书之女?”

玉妃知道,如果自己让皇帝觉得曹家是看中了林文渊背后的镇国候府.他一定会生出不好的想法,所以她微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叙说着曹荣无意之中见到林元柔.又是怎样被她的风姿所迷惑.两人又是如何的一见钟情。青年贵族男女私相授受.原本是不被容许的,可是深知皇帝性格的玉妃知道,说这样的话反而更容易获得谅解。

皇帝沉默了很久.盯着玉妃一言不发,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棋盘上,半晌,只微微一笑:“你是说.他们是彼此有情?”没等到她开口回答,他的面上已经带了一丝嘲讽:“一个兵部尚书的千金,会随便与一名男子产生情愫?你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话?”

玉妃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臣妾原本也是不信的.只是臣妾那愚钝的弟弟竟然拿出一双绣鞋和 ..说是定情信物.由不得臣妾不信。”

“玉儿帆 “皇帝闻言.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叹息。长久默然,终于轻声道:“联和你说过.联活着一天.你们曹家就会有一天的风光.便是联百年之后,也会为你作出妥当的安排.你不必这样心急。”

显然,皇帝并不相信自己的说辞.很快怀疑到了利盖之上。玉妃一怔.心头一热,顿时几分委屈.却也无从分辨,因为她又何尝没有此心!只是当着皇帝的面,这是决计不能承认的!

“您误解了。臣妾并非为了曹家,只不过想成全弟弟的一片痴心罢了。”玉妃的泪水慢慢流下来,缓慢地流淌过美丽的脸颊,满脸的愧疚与惊惶”,臣妾亦有自知之明.曹家很是微末,林小姐却是出身公侯之家,虽非镇国侯的女儿.却也是高不可攀,臣妾原本心中一直惴惴.不敢向陛下请求.可实在抵不过弟弟的哀求,如今这番请求,实在怜悯他的一片真心.....”一言至此,她跪倒在地.低头道,”原先只是想,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家世再好也比不过两情相悦,如臣妾这样陪伴在陛下身边.便是身为女子最大的福气了.没想到陛下误会.....”说到这里.她的语声微带苦涩.”臣妾惶恐.让皇上为难了。”

皇帝一愣,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柔和了些.上前扶住她,低声道:“起来吧.你不必想太多.联没有别的意思。”然后,他沉吟片刻,又道:“这事联放在心里,尚需考虑一二。”

玉妃心中一喜,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小心翼翼地道:“臣妾谢过陛下。

皇帝笑道:“好了.不提这些事情,来陪胶下棋吧。”他往棋盘上一指,笑道:“联要考考你,你看下一步该如何?”

玉妃向棋盘上迅速掠了一眼.道:“陛下运筹帷幄,臣妾岂敢妄言。”皇帝微微一笑.道:“无妨,你且下来。”

玉妃反复看了看.最终抬起手.轻轻拈起一子,就落在棋盘一处,皇帝一怔.而后突然大笑道:“好!好!爱妃这一子走得甚妙啊!”

玉妃这一颗棋子下去,原本被困困的棋局顿时解了围,呈云开月明之势。

玉妃谦卓地笑:“陛下别笑话臣妾了.不过是无心为之。”

“难怪人家说,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爱妃这一次的无心之棋.倒让联的心中豁然开朗。”皇帝的笑声越发洪亮,玉妃微笑地看着他,脸上还是一派平静.眼睛里却流露出疑惑。

不过是无意中的一手棋,就能让皇帝这样高兴吗......明远堂

林元柔将那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蒋氏,哭诉道:“娘.你要为我做主一“你们下去。”蒋氏挥手屏退众人.林元柔脸上哭的更伤心.又道:“娘.她欺负我,不就是欺负您吗?您想想看.她现在是老太君跟前的红人.比我们这些正经孙女还要金贵些.如今府里头的下人哪个不说她端庄温柔、大家风范,谁心里还有我这个大小姐?”

“不过是寄人篱下,还能翻出天去?”蒋氏笑道,“你也太多虑了。”林元柔哼了一声:“娘,可不是女儿说她不好,她昨晚说爹爹是庶子.为什么要死赖在镇国侯府不走,为什么不分府单过,还说咱们就是凯觎镇国侯的位子.骂咱们才是真正不受欢迎的人!”她压低幽怨的声音.“我只是气不过,欧阳暖羞辱我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羞辱爹娘?”

蒋氏眉头皱紧.脸上终于露出一层薄怒:“她当真这么说?”

林元柔目光一转.肯定地道,“女儿绝对不敢胡说.当时两个丫头都在,她们也都亲耳听见了。娘,我知道您不屑与她为难.但她如今可是得寸进尺地爬到咱们头上来了,如今长房得势,指不定她有多么得意,娘,这种人可不能任由她这样猖狂啊!“

蒋氏冷然道:“你要我现在就动手?”

林元柔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道:“娘,欧阳暖。出狂言这件事咱们暂且不论,她正是年轻貌美.老太君又那么偏爱,只怕将来还不等我嫁给泰王世子.她反倒攀上高枝了,.....”

蒋氏脸上一愣,口中不由自主冷笑道:“她想得倒美。”

“女儿知道如今说这些太早了些,只是,”林元柔叹了口气,“她生得妖娆,又工于心计.只要林元馨嫁给了皇长孙.她再跟着沾些光,不愁嫁不得亲王世子.…“”她看了一眼蒋氏的神色,又狠了狠心.面上作出忐忑的模样道,“其实女儿还有一句话没敢告诉娘.欧阳暖她昨天还说,娘你是内阁家的女儿没错,却也不过是个“心她说到一半,不再往下说了。

蒋氏心中一动.立刻问道:“是个什么?”

林元柔忙接着道:“娘,她心 …您不过是个庶女!”

蒋氏的神色一下子大变,站起来恶狠狠道:“她竟敢这样说!”

林元柔点点头,似乎十分惶惑:“她还说,爹是个庶出的,娘你也是,我这样的身份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就说到这里,蒋氏猛地将桌子上的一整套瓷杯全部摔在了地上,哗啦一下变得粉碎.“这丫头太无礼了!”蒋氏怒声道.高傲的眉眼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愤恨的神情。

在她而言,人生最大的隐痛就是庶出.偏偏又嫁了个庶子!欧阳暖简直是欺人太甚!暴怒之下,她已经顾不得去看林元柔嘴角的冷笑,只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林元柔再接再厉地道:“她心眼毒辣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众多人替她出头。娘你想想看,林之染对她简直是千依百顺.林元馨也是三天两头往梦雨楼跑,简直像是着了魔一样,如果任由这种情形发展下去,咱们还有立足之地吗?”她这一番话说的似是而非,真真假假.明明逻辑上很有问题,然而蒋氏却深信不疑。

“我想她欧阳家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反倒在老太君跟前装乖?原来是个暗藏祸心的主!”蒋氏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眉梢已露狠色。

林元柔道:“娘,欧阳暖不仅有祸心.性子还极为狡猾.有她在府里一日.咱们要千万小心口“

蒋氏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候.林文渊突然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

蒋氏皱皱眉头.示意林元柔不要再说了,很快换了一副笑脸迎上去道:“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林文渊却不理她,兀自去桌子前面坐下,猛的看见地上一地的碎瓷片,脸色更加阴沉,厉声道:“这是干什么!”

蒋氏看了一眼.笑道:“只是柔儿说错了话,我心中不快,才削

林文渊充满怒意地瞪了林元柔一眼,那目光似有无限怨毒,林元柔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对方。

蒋氏看情形不对,脸上的神色刻意放缓.语气也十分温柔,软声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女儿又没有得罪你,怎么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了?!哼!“林文渊的目光幽冷,猛地盯着林元柔.那目光极为可怕.“有人来向你的好女儿提亲了!”

“好哇!泰王这么快就提亲呀!”蒋氏刚要高兴,突然想到了一点,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可如…世子的婚事,不是要等陛下赐婚吗?”

“是曹家!”“哪个曹家?”

“曹荣!当今圣上宠爱的玉妃的弟弟!“林文渊的这一句话.几乎是从牙齿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林元柔惊呼一声,曹家怎么可能来向自己提亲?!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还当是怎么了,原来是为这件事,老爷何必动怒.这样的跳梁小丑,怎么配得上咱们柔儿.您找理由回绝就是了.还怕找不到借。么.“…”蒋氏的眉头舒展开来,带着笑意道。

“说得容易,总要再三思虑,权衡利弊……”

蒋氏瞪大了眼睛盯住丈夫,她记得清清楚楚.不久前丈夫还对自己嘲笑那曹家不过是仗着裙带关系才会青云直上.十分叫人瞧不起,怎么今天口气却变了。

“您这是怎么了?

“曹家毕竟后面有玉妃撑腰,我们要拒绝.总得有个像样的借。。”

“这有何难,八字不合,齐大非偶.多的是法子。”林元柔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蒋氏脸上满是笑容.但眼睛已经不笑了:“父母议论婚事,哪儿有你女孩家说话的地方!还不退下!”

林元柔看了一眼父亲阴沉的脸色.行了礼后乖乖出去了。

“没那么容易,曹荣虽蠢,他爹却不是蠢人.若没有把握,他根本不会开这个。,我只怕是——他们还有后话。”

蒋氏不笑了,认真地道:“那老爷快去请秦王,尽快向陛下提世子的婚事吧!,.

“当真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林文渊拂袖而起:“你当我不知道吗!只是秦王殿下近日连连受到陛下斥责.却又不明缘由.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去触霉头!唉.都是你这女儿不好,没事出去乱跑,叫这样的登徒子看到.简直是伤风败俗!”林文渊并不知道.林元柔的绣鞋已经落在了曹荣的手中.他若是知晓.只怕更要气死。

“这能怪柔儿吗?许是上一回大公主的赏花宴,去了不少人.被那人看到了也不一定。”蒋氏的细眉皱了起来:“秦王不行,也可以让别人开口向陛下提起。徐贵妃是秦王的亲生母亲.不如请她开口.....”.

“不妥,不妥。”林文渊背着手,站在那里连连摇头。

“有什么不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是你不早点下定决心,陛下起了旁的心思,这世子妃可就落不到咱们女儿头上了!”

林文渊的眼睛里刹那间闪过一道光亮,又很快消失.仍在缓缓地摇头。蒋氏生气得直跳起来,用低沉的语调急促地说:“你装什么哑巴!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不肯讲.还要逼着我讲!”....咱们大房和二房之间势如水火.那老太君尽力维持你大哥的性命.又误何容易?你的才能早为皇上认可.欠缺的只是亲王的支持了。把柔儿嫁过去,从今往后就能得到秦王的鼎力支持,你还会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做一辈子吗?......”

林文渊看着蒋氏.精明的眼睛里却是闪烁不定,他在犹豫,这个时机开口.是不是最好的.”再等等吧!再等等看!”

蒋氏立刻压不住火气,一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又突然坐回椅子上,冷冷地说:“随你吧!如今连你那个外甥女都嘲笑到咱们头上来了,说你我都是庶出的.柔儿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哼!你还要让人家看多久的笑话!你还要我们母女承受多少的羞辱!没用的男人.早知如此,我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

林文渊猛地一转身,一双眼睛气的血一样红,突然狂怒地冲到蒋氏跟前.一把揪住她绣着金梅的前襟,拴开巴掌”,啪”地抽了她一耳光。

蒋氏一下子惊呆了,她虽然是庶女.嫡母却没有亲生女儿,便将她养在膝下,从小懂事以来.也没人敢动她一手指头!

她登时就要大怒起来.可是只对林文渊看了一眼.便愣了。林文渊的脸上充满了愤恨,那庶子两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经,他的面孔被这种愤怒刺激的几乎变了形.大。大。地喘气,全身在微微发颤。

霎那间.蒋氏的怒火一下子平复了下来,她慢慢走到丈夫面前,轻轻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襟,小声叫道:“文渊,时不起,是我错了......”林文渊看着她,目光冷凝.却一个字也不说。

蒋氏哭泣:“这都是被欧阳暖那个贱人气的.她嘲笑咱们的亲生女儿,欺负她羞辱她,我是心里难受啊!”

“欧阳暖!欧阳暖!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林文渊的身体慢慢平静.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阴沉的眼睛里头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你瞧着吧.很快我就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蒋氏猛地抬头.惊骇地看着林文渊......

对于镇国侯林文龙,欧阳暖早已没有太多的印象,她只记得.他性情十分温和,行事却和老侯爷一样刚正不阿.很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将她抱在怀中,教她看字帖,对她的疼爱几乎超过了亲生女儿林元馨。她知道,其中多少有些移情的作用,然而直到她伤重.也没有能再见到他.足以见得,他真的病得很重。然而,六月十四是镇国侯的寿宴,他必须出席。这不只是为了镇国侯府的声誉.也是为了震慑住在不知名的深处涌动的暗流。

六月十二.镇国候府从宫中请来了一位太医。这一次.老太君带了欧阳暖一起去了静心阁。

静心阁是林文龙养病的地方,欧阳暖扶了老太君一步步行来.却不知静心阁里面是这样的幽深,她们通过层层的门才到了内室.刚一入内.就闻见一丝一丝挥之不去的药香,沉沉缈缈似一缕叹息.无端令人心境转冷。

沈氏迎上来.突然看见欧阳暖.目光微微闪动,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她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说什么。欧阳暖对沈氏的迟疑视若不见,只低声请了安.便和林元馨站到了一起去等候着。

最后一层烟罗纱帐后面,烛光转柔,映出一个朦肌人影,太医正隔了帷幔为林文龙诊脉,一面细问病情。

太医将林文龙的病情与起居向婢女们——问清楚,又拿了以往的药方子来看,出来时候却是面色凝重,良久未发一语。

林元馨在旁看得心惊,沈氏皱起眉头,老太君却恹恹地闭起眼,仿佛全不在意,这一切.让欧阳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沈氏快步走上去.欧阳暖只听见她身上环佩之声凌乱摇曳.心中不免叹息.关心则乱,大舅母完全不顾素日仪态.可见她是整个心思都放在了舅舅的身上,只听到沈氏语声急切:“李太医,如今怎样.你且照实说!”

李太医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侯爷依赖药石过久.寻常药已对他的病症无效,我只能开几服温中补养的方子,然而他身体虚损,恐再难抵受.一旦肺腑俱损……”太医额上不由自主冒出豆大汗珠.不敢将凶言出口。

“究竟还能熬得多久?”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听到老太君这样一句话.听来不由得令人触目惊心口

沈氏顾不得避忌,再三追问:“请您直言吧。”

太医惶然道:“少则三月,多则一载。”

众人心中虽有准备,仍是如遭雷击。

只有老太君.长长叹一声气.语声喑哑地缓缓追问:“没有别的法子吗?”

“如 .....李太医再三沉思,终究是摇了摇头。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欧阳暖一言不发.暗影遮蔽了脸上的神色,使得她此刻静谧得仿佛一尊黑暗中的玉像.她算计得了人心.却算不了天命,这一切和前生一样.终究不能避免大舅舅的早逝,....

天上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叫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刻,林元馨握住了欧阳暖的手,紧紧地,像是要将她的手死死嵌入掌中,欧阳暖看向她,只见她对着自己勉强一笑,眼中却有泪水滚落。欧阳暖别过脸.一时间手足冰凉,遍体都似冰刀在害,痛入骨髓,却流不出一滴血,再不忍看那凄楚笑容。亲人的生离死别,足以痛入骨髓,林元馨这样的笑容,笑得令她揪心地难受。

青衣的婢女走出来.面容肃穆:“老太君,夫人.侯爷请你们进去。”老太君对着沈氏点了点头,沈氏急忙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匆匆整理了一下微微乱了的鬓角.这才和众人一起进去。

帘幕被轻轻挂起.欧阳暖终于见到了卧床不起的林文龙。他静静侍在靠枕上.并不似她以为的那样奄奄一息.反倒有些笑容.只是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望过去,竟然先对着欧阳暖招了招手:“你是暖儿吧。”

欧阳暖站在原地.竟然忘记了自己应该走过去,林元馨轻轻放了手:,.暖儿,我爹在叫你。”

欧阳暖一怔.不知为什么,走过去的时候双腿有些发软,林文龙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明亮.像是即将熄灭的星火最后的灿烂,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脸上的笑容很平和:“你和清儿长得真像啊。”

这样的一句话.让沈氏不由自主看了老太君一眼,夫君与小姑是嫡亲兄妹,自小感情极为要好,老太君在这个时候让欧阳暖来见林文龙,是想要安慰他么......

林文龙的这双手很修长,指尖有微微的薄茧,想来也曾握过笔执过刻.此刻却消瘦如削.苍白肌肤底下隐现血脉。欧阳暖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而且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林文龙目光流露出一丝哀伤...”.良久.终于颤声开口:“可怜的孩子。欧阳暖听他提起母亲的名字,又说自己可怜.有一股热流骤然涌上,眼底喉间尽是涩痛.她狠狠咬唇,苦咸滋味漫进唇间,竟不知何时落下了泪。看见林文龙,不由自主便想起林婉请,第一声哽咽之后.再不能自已,诸般隐忍都成了枉然。

“舅舅......”欧阳暖的声音支离破碎.夹缠了哽咽,浸透了泪水.字字句句都是凄楚,听着竟不真切。

一直默默站在最后的林之染心头一跳.眼里心里.只是她的泪颜,她竟如此悲伤吗?林之染走上去,想要扶起她,然而欧阳暖陡然一惊.拂去了他的手。此刻.她的聪慧、淡定、骄傲尽化泡影.她惊慌失措,在林文龙悲悯的眼神之中显出狼狈原形,也不过是个低微的弱小女孩。

林文龙笑了一笑,猝然紧抿了唇.胸膛剧烈起伏,将一阵呛咳极力隐忍下去,然后.他勉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如同在抚摸一个哭泣的孩子,”不要哭。”他只说这么一句,林元馨却一下子扑倒床边,紧紧拉住林文龙的袖子:“爹爹。”她的眼泪,比欧阳暖的还要肆意,仿佛要将一切悲伤都哭出来。

“一个都不许哭!”就在这时候.所有人只听见老太君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欧阳暖陡然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怔怔看着老太君。

“像什么样子!都把眼泪擦干净!”老太君的眼神黑沉沉的,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严厉。

这是第一次.外祖母对自己这样严厉,欧阳暖明白.因为自己失态了。身为一个名门闺秀,哪怕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可以放声大哭.这不仅仅关系到仪态.更是世家女子的气度与骄傲。

她默默擦干了眼泪.拉着林元馨站到一边去,林元馨的眼泪还在流着.却已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之染.你过来。”林文龙的眼神很眷恋的在欧阳暖和林元馨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停留在林之染的身上,轻声说道。

沈氏的眼泪还留在眼睛里.不敢落下来,老太君却已经命令所有人都退出去,让他们父子说话。

走出内室的时候.欧阳暖隐约听见林之染说着”太子”、”燕王”、”林文龙,.云云.....”比惚似芒刺入耳,她微微定了定神.快步走了出去。

说完了该说的话.林文龙突然问道:“你的婚约呢?”林之染凝神看着他,脸容上浮现了一丝抵触,极其轻微。“我这一生,没能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林文龙微笑地说,林之染的面

孔刷的白了,神色逐渐哀戚.只觉得父亲的话如同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分明觉出骨肉劈裂,血雾喷溅。林文龙却恍若未觉,只是微笑着说下去:“答应我.你会做到。”

林之染迟迟没有回答。

林文龙突然定定看着他.目光变得越发严厉,犹如藏了几十年的利刃陡然出鞘,照人双目.在那一瞬间.林之染的头轻轻低落下去,他并非摄于父亲的威势.而是他深深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时日无多了。

“是。”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然而声音冰凉,却浑然不似从自己的喉咙之中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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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章节有两个内容不必写的,比如皇帝和太子的对话,但是有童鞋总是追问陈景睿怎么还不行动.于是有了这一个部分,其实我不写.大家应该也知道.扳倒兵部尚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还有一个情节是林文渊与蒋氏的对话.但是不写下面的情节会不完整,所以也写出来了,而且这段对话之中已经透露出林文渊要动手的意向了.”...这种文真的很麻烦,如果一掠而过大家不明白,如果写节奏又会变慢的。

086 欧阳暖拒婚

从静心阁出来.林之染闭门不出,在墨玉堂足足呆了三日。林元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两次上门去.都被婉拒。她不知道父亲究竟和大哥说了什么.心中很是疑惑忧虑.每当这个时候.她便会去梦雨楼。

“暖儿,你说父亲究竟和大哥说了什么?为什么他这几日如此反常?”林元馨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的春裳.浓密的发丝轻轻挽起.发髻上只有一支通体晶莹的碧玉凤钗,看起来十分明艳动人.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却带了说不出的困惑。

欧阳暖坐在窗下,身着浅浅的湖绿色春裳.领。绣着淡淡的一朵白色玉,兰花.整个人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带着一丝清丽动人的气息。她原本正在抚琴,闻言也没有回答,只淡淡拨动了一根琴弦,古琴发出动听的一声.随之流畅的乐曲从她莹白的指尖流淌而出口

“暖儿.你怎么不回答我!”林元馨皱起眉头.目光之中的疑惑更深。欧阳暖微微笑了.手下的曲子放缓,慢慢变得柔和.悠扬,带着一种古朴的气息.她抬起头看着林元馨.微微吟道: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据。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林元馨的心中一动,想起这首诗的意味,不觉开口:“你是说,我爹和大哥谈的是他的婚事?”她想了想,却摇头道,”这不可能,大哥的婚约是早已定下的.若父亲果真提起.他又为何不高兴呢?”

欧阳暖手中的琴音一顿.林元馨向她望去.她却垂下眼眸,轻声叹息道:“这一点.却是我也捉摸不透的了。”

人心难度.她纵然猜得出大舅舅的心思.却未必猜得到林之染为什么不高兴。毕竟大舅舅命悬一线,心中牵挂的难免是子女的婚事,可是林之染呢?又为什么不悦?

就在此时,红玉掀开殊帘.进来禀报:“大公子来访。”欧阳暖和林元馨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都有些微的疑惑。

林之染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依旧是锦衣玉冠.器宇轩昂.身影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却不知为什么.俊逸的面容却比往日多了一分心事重重。

林元馨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大哥.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之染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流露出些微的温情:“刚刚遇到母亲.她在到处寻你。”

林元馨刚想要说什么,林之染的语声已经带了一丝疲惫:“快去吧 “林元馨站在原地,不自觉地看了欧阳暖一眼.她的面色如常.只是眼中也和自己一样,微微露出疑惑。林元馨并不迟钝.她看出大哥要和暖儿单独说话,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然而.这样的念头却让她惊惶.所以她强笑着,快步走了出去。走过珠帘的时候,她借着红玉为她拨开珠帘的瞬间,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林之染已经走到欧阳暖的身边.她心中一惊,几乎觉得自己窥破了什么秘密,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暖儿,这把琴用的可还顺心口”林之染看着欧阳暖.漆黑的双目中浮现出一丝复杂.口中的语气却很淡,淡得任何人都听不出丝毫的情意。

这一把海月清辉,是前朝的名琴.琴身刻寸许行草”海月清辉”四字.造型浑厚优美,漆色璀璨古朴,断纹隐起如虬,铭刻精整生动,金徽玉轸、富丽堂皇.琴音更是响亮松透饶有古韵.非凡琴所能企及。欧阳暖看着林之染的手落在琴弦上.便自然地收回了手.笑道:“当然.多谢表哥的美意.要寻这把琴,只怕费了你不少心思。”

林之染垂首,目光专注地落在琴身两旁刻纹上,那上面用隶书刻着”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簌悠悠.孤桐飒裂”十六字,他低声道:“不过是表达心意罢了。”

欧阳暖一震,只觉得他的话中有话.瞬间想到他这几日的反常和此刻的表现,心中不由得一惊,几乎要立刻站起来.却只能强自按捺,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勉强笑容:“表哥为爵儿找到一把名弓.又对我如此厚爱.我们姐弟当真铭感五内。”

这话说的十分客气疏离,林之染凝神瞧着她.眸中有流光闪过.大有伤神之态,手不自觉的抬起,似要抚上她的鬓发。

欧阳暖一怔.感觉一阵热血涌上心头.脸突然就红了.只觉得周遭那样静.偶尔风吹过,几乎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她突然之间 什么都明白了!在那一瞬间,欧阳暖下意识地,轻轻避开了他的手。

林之染聪明之极,也骄傲之极,他看出了欧阳暖的退缩,亦懂得了她的避忌.手停在她发上一寸,终究落不下去.久久.手握成拳。

欧阳暖的声音十分清冷.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寒意:“郑小姐温柔体贴.素有才名.当是表哥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