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脸带哀容地道:“父皇的灵柩未下葬.我怎么能——”

林文渊道:“殿下,您就听我们一句吧,只有您登基了,朝廷才能以天子之命号令天下,外族方不敢轻起凯觎之意呀!”大臣们纷纷跪下.齐声附和。

然而秦王还是没有立刻答应.他留下了大臣们的奏章.详细查阅了每一个人的名字,这一次朝中大半的人都上了奏章,却缺少了燕王、周王和镇国侯林之染...”.奏王似笑非笑地看了肖天烨一眼.道:“天烨,你该明白怎么做了?”

肖天烨的目光冷沉:“是。”

不出三天.周王便患上了咳症.日夜咳嗽.寝食不安.人也瘦了许多。初时,周王并不在意,平时咳嗽,发烧也是有的。后来隔了两天,咳嗽越发厉害了,这才觉得不妥。周王世子肖清弦不敢去请宫中御医,生怕秦王从中动手脚,反而去请了京都里的一位名医.那大夫看了.却说只是偶感风寒.几昏药下去.周王仍是卧床,饮食减少.头疼体软,胸腹之中若火灼水烫.热不可耐,躺在床上只是呻吟。这样又过了一日,周王病势日渐沉重。秦王得知后,亲自来慰问.送来了许多补品和稀珍贵重的药品,还持下懿旨命太医院派两名御医给周王诊病。御医对周王的病也束手无策.虽然开了方子,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温和之药.吃和不吃一样。当天晚上,周王就浑身高热地暴毙,一时朝中皆惊。

燕王伤重,太子叛逃,皇帝驾崩.皇后殉葬.百官劝进,周王暴毙.这一系列的部署分明不会是近一个月才能完知 ...朝中众人看在眼中.恐惧在心里.原先没有上劝进表的大臣也都纷纷上了奏章,这其中甚至还包括皇长孙的正妃周芷君的娘家.可惜,秦王始终没有等到镇国侯府的奏章。

一日后.兵部尚书林文渊大义灭亲.告发镇国侯林之染参与太子谋逆.并举出无数书信,证明林之染与皇长孙关系密切。

大理寺卿亲自带人去捉拿林之染。沈氏惊得不知所措.大叫一声”染儿”就要扑过去.众人忙拦住她。

林之染没有回头.大步出了院门。他的妻子郑荣华在他后面发疯似的要冲出众人的拦档,老太君见状道:“还不快扶着她回去!”众人将郑荣华拉走.她还哀戚地哭个不停。

沈氏的脸色变得惨白,”老太君,咱们该怎么办?”

宁老太君猛地闭了一闭眼.陡然睁开道:“立刻让荣华带着孩子回娘家去!现在保住一个是一个!”

“那染儿怎么办啊!”沈氏的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早在欧阳暖带着林元馨突然出京,就曾经派人给自己送过。讥.让他们快点想办法出京都避祸,可是老太君和染儿却是那样的固执.坚决不肯离开,这才引来了今天的祸患......沈氏还要说什么,却突然看见宁老太君面色一白,整个人从台阶上搏了下去......

院子里传出纷乱的呼叫声:“老太君!”

“水!水!快去拿药去呀!”

林子染被押进了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三司会审堂。

提堂的时候,林之染穿着一身石青葛纱袍.脚上是一双青缎凉黑皂靴.一双深邃似寒星的丹凤眼带着一丝寒光。在不肯上劝进书的时候.他就知道秦王不会放过他.但如果真的上了劝进书,等于侮辱了镇国侯府的身份.成了趋炎附势之辈,败坏了祖父正直不阿的家风,就算暂时保存了侯府,等秦王登基后.还是会收拾掉自己!

“侯爷,我也不难为你,你就把唆使太子谋逆之事写个供状,签字画押,这事就算完了。如何?”刑部尚书霍步群冷冷道。

林之染慢慢摇头,片刻,吐出一句话来“我并无参与谋逆之罪!”

霍步群微微一笑:“别说你只是个侯爷,便是钦命王爷,进了我这里也得伏地求饶!来人.把他拖下去.上水刑!”

行刑手把林之染的上衣刻去,仰面按倒在一张宽宽的条凳上,用绳子绑住下肢、腰部、双臂、颈部.绑得并不紧.松松的甚至可以动弹。然后,把一个用很薄的铜皮制作的一尺见方、尺半高的、盛满了靖水的水桶压在胸部。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么一桶三十来斤的分量压在胸部.一般都是能够承受的。那人一手挡住水桶,另一只手像小孩在水面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从他拍第一下开始,林之染就感到胸。的压力突然间加大了数倍,并且实实在在.一下一下地全部通过皮肉渗透到胸腔里.压得他的心脏拼命地跳.却又像一昏跳不动的样子.肺脏似乎失去了正常功能,以致气都喘不过来。顿时.他感到整个人难受至极,却又叫不出来!

拍了五十来下.林之染的脸色已经紫得发黑.霍步群微笑道:“他快要死了.停一停吧!”

林之染整个人被从条凳上扯起来。他人刚坐稳,只觉得胸。有一股东西往喉咙。冲涌上来.跟着嘴里腥味弥漫.禁不住张开了嘴巴,”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霍步群笑道:“林兄,你看的可还痛快?”

一旁的阴影处.林文渊走了出来,他脸上挂着解气的笑容,道:“我忍了这许多年,总算能看到这个小子跪倒在我的脚底下!好,真是太好了!林之染,这水刑的滋味如何?”

林之染咳嗽着.又吐了几大。鲜血。然而他却抬起头,面色冷淡地望着林文渊:“林文渊.你以为我死了你就是镇国侯?可惜在世人眼里.你不过是秦王的狗.他让咬谁就咬谁.他让怎么咬就怎么咬!你只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林文渊的表情猛地变了,他对霍步群使了个眼色.霍步群的脸阴沉下来.道:“林之染,你究竟肯不肯写供状?如若不写,我还要吩咐手下人用刑!老虎凳、鞭刑、板刑、夹棍,一样都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受得起的!你可要想清楚!”

林之染冷笑一声.缓缓摇头。

“来人.用刑!”霍步群怒声道,”先拨了他的手指甲!”

林文渊突然开。:“且慢,别伤了他的手,他的右手还要留着写供状呢!......拔他的左手吧!”

那些人把林之染按住了,强行拉出他的左手,行刑者从怀里掏出一把极小极锋利的小刀.对准他的左手拇指顶端刮拉了一下.林之染痛得浑身一颤.几乎整个人僵硬起来.左手拇指一块皮肉已被剜了下来。接着那人钳住了他的指甲.只一拉.便把整个指甲连血带肉拔了出来!

林之染惨叫一声.昏死过去了。

“将他泼醒!”

一遍遍地用刑,然而林之染的个性却非常刚强骄傲.不管他们用什么刑罚他都不曾松。,最后霍步群也不再废话,直接让人拉着他满是鲜血的手按下了手印.然后刚要派人将林之染押回牢中。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通禀道:“秦王世子到!”

林文渊和霍步群脸色齐齐一变,赶紧站了起来,向一路行色匆匆的肖天烨郑重行礼:“世子殿下!”

“不必多礼。”肖天烨挥了挥手.仿佛无意地看了林之染一眼.面无表

情道,”父王等不及你们审完.让我来送他上路.....”

林文渊的脸上露出惊讶,道:“这种事情由微臣代劳就好了——”

肖天烨冷冷看了他一眼,林文渊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巴。肖天烨看了看几

乎昏迷的林之染,让人将他带了下去,林文渊还不放心:“可是——”

肖天烨冷笑一声:“林尚书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林文渊一愣.立刻就不敢出声了,他突然意识到.不管肖天烨有什么目的,他都是奏王世子.将来.....还有可能是太子!他低下头,心中暗自盘算起和...

第二天一早.狱中传来镇国侯林之染畏罪自杀的消息.一时之间京都各

大豪门世家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唯恐下一个倒霎的就会轮到自己。

文武百官都上了劝进表.秦王便和众位大臣议定了登基的时间。让中书省起草新帝登基的文告.并让人赶制皇帝的冠袍。很快新君登基用的一应服饰便都赶制齐备,送到了秦王面前。其中不光有给秦王准备的龙袍,还有给肖天烨的太子冠幅.可是这些东西送来以后,肖天烨看都没有看一眼。

秦嫉嫉一面赞扬太子的礼服很华贵.一面提出给肖天烨穿上试试。肖天烨突然一伸手拨开了那顶镶金缀玉的玉冠。秦瑭嫉有些不解地问:“世子,您怎么了?”肖天烨答道:“没什么.我现在不想戴它。”

这时,侍卫走进来道:“启禀世子,您等的人来了。”

崔嬷嬷一愣.却看到宁国庵的惠安师太走了进来.闻言细语道:“那日,多谢世子庇护,我庵中众人才能逃过大劫。”

崔嬷嬷放了心,转身出去了。肖天烨注视着崔嬷嬷的背影.对惠安师太道:“那人已经安顿好了吗?”

惠安师太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疑惑:“贫尼不明白.秦王要杀镇国侯.殿下为何要偷梁换柱费尽心思救下他?”

肖天烨春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淡的笑意:“我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林之染的性命在我眼中也不算什么,可她却将他看得很重要。我便是再愚蠢,也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政局动乱.朝廷变更,欧阳暖都不会太在意.可她却一定不会容忍自己杀了她的至亲!肖天烨顿了顿,继续道:“我做的仅限于此.从这一刻起.林之染的死活全看他自己的能耐.若是他能躲过父王的眼睛,他活.若是躲不过.他死!就这么简单!”

惠安师太深深施了一礼:“是.贫尼一定转告林施主。”

原先的马车被刀剑砍得破破烂烂,欧阳暖他们没有办法,便在衙上临时雇了一辆带铁网的蒲笼车,这种车又称趟子车.用来拉货拉人,按一趟来回计价,所以称为趟子车。为了怕路上暴露身分,所有人都换下了华丽的服饰,穿了布衣。林元馨和欧阳暖都是锦衣玉食,向来习惯了最轻柔的布料,一下子换上布衣.她们两人的皮肤都磨破了,却也不吭声.照常忍了下来。时间一长,欧阳暖找到了法子,将她们原先穿的锦缎镶在布衣的最里面,隔开皮肤和粗布的料子.这样一来.也就舒服多了。

林元馨虽然出了京都,却一直在担忧京都里的亲人,每到一个城镇就会四处打听京都里的情形,到了第八天.他们终于到了一个较大的镇子,贺兰图和欧阳爵出来打探消息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张贴出来的皇榜.秦王登基并昭告天下。同时,他们还看到了那张镇国侯谋逆被处死的告示。为了不让欧阳暖和林元馨知道,他们选择隐瞒了这个消息。

可是欧阳暖却从欧阳爵躲躲闪闪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她明明知道,却不敢问.不能问,她怕自己听到不好的消息.更不想林元馨知道,所以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林元馨也不傻.日子一长.她慢慢觉察出了不对劲,她知道,必然是他们对她有所隐瞒。

贺兰图在客栈的房间里休息.门外传来林元馨和欧阳暖的争执声。听得出,林元馨情绪非常激动,无论欧阳暖怎么劝也不听,执意要进来。其实为了京都里的那些亲人的情况,林元馨已经不知问了多少遍.贺兰图一直跟她绕因子,现在看来.这件事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他思付片刻,便打开了门。

欧阳暖和林元馨都站在外面,欧阳暖的面容虽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平静.眼底却有隐隐的急切。

看到贺兰图一脸惊讶,林元馨想要知道老太君他们的情况,心中焦虑,也就顾不上那些礼貌,硬着头皮站在那儿。

“肖夫人有什么事?”贺兰图在外面,一直是称呼林元馨为肖夫人。

“是,我想问你.最近有没有京都的消息......”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有的话,难道我还会瞒着你吗?”贺兰图微笑道,一副以进为退的模样。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元馨连忙解释.”我只是想问问大哥

他们的情况!你一定知道什么的是不是.求您不要瞒着我!”

欧阳暖知道今天肯定瞒不过去了.便对贺兰图点了点头,贺兰图叹了。气.道:“镇国侯被判谋逆.已经在狱中自尽了......”

“谋逆?”林元馨顿时愣在那儿,张着嘴,一时闹不清贺兰图话中的意思。

欧阳暖不由自主握紧了手,她心中的震惊绝不亚于林元馨。”自尽......”她重复着这最后两个字,手脚不由得发凉。

贺兰图看着林元馨眼里滚窜泪花.身形摇摇欲坠.似乎一不小心便会晕倒,面色不由得更凝重:“我本想晚几天再跟你们说的,让你们也缓一缓。”说到这儿.他突然抬眼看着欧阳暖.”两位请节哀顺变。”

“不会的。”林元馨的泪珠滚滚而落,原本落后一步的红玉赶紧从旁边搀扶着她。

欧阳爵原本也在屋子里.只是一直不敢出声,见到这种情形默默走到了门边。

“表姐,我向人打听过,说是太子府里头拨出谋反的兵甲,又找到了镇国侯与太子串谋夺位的书信,就这样.表哥被下了狱 ...”欧阳爵不由得拭着眼窝里的泪水,喃喃低语.”表姐,对不起.我该早些告诉你。”

“不.不不!他不会,也不该这样......”林元馨语无伦次,不敢相信大哥真的就这么走了,从此离开她。她突然激动地跪在地下,仰天哭泣一声:“大哥啊”.止不住地放声痛哭。

欧阳暖心里本来就难受,见林元馨哭得那样伤心.越发觉得对不住她。她没能在最后一刻守在京都,所以才......想到林之染,想到大舅母沈氏和老太君此刻还不知道要有多么的悲痛。欧阳暖心里憋了很久的悲伤突然涌出心窝.情不自禁地跟着林元馨落了眼泪。

贺兰图吃惊地望着欧阳暖,见她低声饮泣,浑身在一片嘶哑的哭泣中颤抖着,他没想她竟然对镇国候府有那么深的感情。与此同时,从欧阳暖的哭声中,贺兰图感到了一阵压抑。

晚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林元馨终于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头顶一动不动。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像一哥石刻的面具。

欧阳暖坐在旁边.像守夜那样的坐在林元馨身旁,望着她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心里说不出地哀痛.想劝劝她.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在离开京都时,她曾经派人送了一个。讯给老太君.请他们尽快离开京都.从那会儿起.她对他们的命运似乎已经有某种预感。因为老太君太过刚强.林之染又过于骄傲,他们未必肯向奏王低头,但是当时,她没想到,会闹到眼前这种结局啊!

过了好一阵子,她看见林元馨闭上眼。毕竟林元馨太累了,在车上颠了一天不说,从早到晚米水没沾过牙,加上为了林之染的事伤心过度,终于昏昏睡去。欧阳暖直到她睡着了.这才悄悄站起来.吹了木箱上的油灯。

走出屋子.贺兰图正站在院子里等她,已经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欧阳暖静静看着他,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你要回京都?”

贺兰图点点头,目光微动:“现在这种时候,我必须回去看看。”

贺兰图的身份欧阳暖至今都不知道,但她相信对方一定不简单,他既然要说回去.就必然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所以她只是点点头,道:“多谢您这半月来的照料,希望您一路顺风。”

贺兰图一愣,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慢慢道:“我以为你会挽留我。

他说的没有错,他们很需要他,也希望他不要离开.但是他为她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她不能再多作要求.所以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贺兰图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子压抑着的悲伤,但是他没有揭穿,只是理解地笑了笑:“从这里一直向东走,去平城,那里相对安全些。”

欧阳暖思村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多谢您的提醒。”

贺兰图转身走了,走到门。却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欧阳暖一眼.加重语气道:“保重。”

“保重。”欧阳暖笑着回答他,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贺兰图就这样走了

.他们的前路似乎更加的渺茫。

贺兰图走了以后,欧阳暖他们又继续向平城去,虽然她比谁都想要回到京都,想知道老太君他们是否安好.可她只能压抑下这种情绪.耐心地陪着林元馨继续往东去。

这时.肖天烨单人独骑.已经出了京都.正向东面而来。

115章 陌路遇亲别有隐情

五十两的银票被欧阳暖兑换成几两银子和几张小面额的银票,仔细收好了,除了支付日常的路费和住宿的费用,全都很小心谨慎地放着。

一路上风餐露宿,林元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欧阳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次路过村镇的时候.便想方设法用钱和村民换一只鸡熬汤给她补身子。这样过了几天,他们经过一座村镇,路过一座破庙,那里聚集了不少的流民,全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每逢有车辆行人路过,他们便会涌上来乞讨。

林元馨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实在不忍,便让红玉从包裹里拿出一些干粮要分给他们。红玉的手才伸到包裹里.却被一只手伸出来按住了:“不可。

林元馨惊讶地看着欧阳暖,”怎么了暖儿?”

欧阳暖看了一眼帘子外面.低声道:“爵儿,快点离开这里!”

欧阳爵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立刻就给了马儿一鞭子,马蹄撇开飞快地向前跑去,迅速穿过了破庙,将几乎饿红了眼睛的人们甩在了身后。

“暖儿.你也太小气了,不过是一些干粮。”林元馨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忍。

“这不是干粮的问题.”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刚才如果他们停下来施舍.极有可能会引来越来越多的难民.人饿到了极点,什么道义人格都不重要了,这车上有孕妇,万一闹出哄抢东西的局面,自己该如何应付呢?所以硬起心肠不管这些人才是最安全的,就算林元馨说自己心狠.也非要这样做不可!

马车走了没多久.突然看到前头有人拦车.欧阳爵吃了一惊.连忙勒住马缰绳,却见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路中间,满身的灰尘.一脸的狼狈,质料很好的衣裳都被人扯破了,头发乱的像是刚刚被龙卷风吹过,他一边喊一边走过来:“哎,别误会.我们不是打劫的,求公子发发善心,让我家老太太搭一程吧!”

欧阳暖掀开车帘.果然看见一个老太太坐在路边,浅驼色褙子,乌金色马面裙,棕绿色绣花丝缎的裙门.虽然面色发白.头发衣服却纹丝不乱,隐隐有一种富贵人家的气派,她一边喘气一边捶着两条腿.像是很累的模样。

“爵儿.问问老夫人是怎么了?”欧阳暖问道。

欧阳爵跳下车.上去询问,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赶紧把话说清楚了.片刻后,欧阳爵上来道:“姐姐.那人说他叫贺良,是平城的普通商户,陪着他家的老太太出远门,回程的途中不巧遇到了乱兵.把他们坐的三辆马车都劫走了,那些丫鬟妈妈们也都跑的四散零落,只刺下了他们两个人。他扶着他家老太太走了很远.实在走不动了.便在这条路上等着路过的马车搭他们一程。”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老太太.她上了年纪,身子看起来也不那么硬朗......又盯着矮小精干的管家看了一会儿,心中权衡了片刻,才点点头,道:“好.请老夫人上车来吧。”

林元馨刚开始还担心欧阳暖会不答应,这时候才放下心来,欧阳暖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谁都有难处.能帮忙的时候她一定会帮.只有在威胁到林元馨安全的时候,她才要思虑再三。

贺管家扶着老太太上了马车,贺老太太没想到这简朴的马车里竟然藏了两个漂亮的小姐,尤其其中一个还怀着身孕,一时之间有些吃惊。欧阳暖笑着解释道:“我们姐妹是向平城投亲去的。”

贺老太太点点头.最近不太平,到处都有流民,平城的局势相对安稳些,不少人都去投奔.这并不奇怪,只是这位说话的小姐生得过于美貌罢了。

贺管家和欧阳爵坐在外头,一路说个不停,抱怨那些个兵痞子不是东西,连老人家的马车都要抢.一会儿又说家里头的那些丫头妈妈们没良心,居然就这么丢下老太太逃命去了。欧阳暖听着,眼睛看向那老太太,却见她一路上沉默着.既不抱怨也不骂人.心情很是平稳.不由得对她有些佩服。不只欧阳暖打量着贺老太太,对方也在评估她们,贺老太太心中奇怪.尽管欧阳暖和林元馨都扮成平民的模样.她仍然觉得这两个女子身上有种与众不同之处。

“你们去平城.”贺老太太问:“是投的什么亲啊!”

“我们有一个姑妈嫁去了平城.....”欧阳暖微微一笑,这样说道。

“你是从京都出来的吧?”贺老太太的眼神很精明.这话一出来,林元馨就慌了:“不是.不是。”她慌忙辩解。

“不是?”贺老太太面上露出一丝惊讶。

林元馨有点心虚,两眼不由自主地落在欧阳暖脸上,那意思分明在问该

怎么办.欧阳暖虽然很少说话,但始终注视着贺老太太的一举一动,她听到这里.平心静气道:“是,我们是从京都出来的.只是这一路上有些吓怕了,我表姐才会说不是。”

“恩.我瞧你们也不像平常人。”贺老太太两眼盯着欧阳暖。

欧阳暖和林元馨一听贺老太太这话,心里不由得暗自吃惊。显然这人也是个有来头的,至少很有见识,要不怎么会一眼识破林元馨的谎话。

“表姐!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实话实说吧。何况这位老夫人一看就是正派人,她不会乱说的。”欧阳暖这样说道,”贺老夫人,我是京都官家的小姐,如今城中乱了.到处都在闹腾.我家怕出点什么事儿,便让我和表姐来找平城的姑妈避一避。”

贺老太太就是笑,却不说话。

“怎么,您不信?”林元馨有点着急。

“既然你们都是官家小姐.怎么会不跟家人在一块儿呢?”贺老太太问。

“别提了。”欧阳暖叹了口气.”原先是托了人陪我们一块儿的.一出城就乱了。几辆车走散了不说.我们的车又被乱兵抢走了。这才临时雇了一辆这种小车。”

贺老太太听了.不由得点点头,忍不住向对方打听起来:“既然是从京都里头出来的,我向你们打听个人。”

“什么人?”欧阳暖反问.一边在琢磨对方的心思。

“一户姓沈的人家.他原来是礼部尚书.后来告老回乡了,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嫁到镇国候府去做夫人的。”

林元馨心里一惊,要不是看见欧阳暖脸上掠过一个暗示的眼神,差点脱。说出沈氏就是她母亲。欧阳暖当然也十分惊讶.只是她压住心头的震惊.稳住神,不紧不慢地问,”这位礼部尚书叫什么名字?”

“他叫沈从善。”贺老太太如实回答。

“沈从善是您什么人?”欧阳暖追问,想从中套出一些有用的话。

“他的嫡夫人是我妹妹。”贺老太太唏嘘道。

“啊!亲妹妹?”林元馨显得有些激动。

“是的。”贺老太太肯定地点点头。

“您.您是不是姓张!”林元馨再也掩饰不了惊讶,脱口道。

这句话一说,欧阳暖就知道坏了。表姐心肠太软,对人又没有防备.不管这老太太是不是真的亲戚,提前暴露身份总是没有好处的。

“你怎么知道?”对方突然说出这个,贺老太太顿时愣住。

“您是不是?”

“是,我是姓张,出身淅西张家。这么说你认识他家?”贺老太太顾不得想那么多.眼睛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沈老夫人是我的外婆呀”,林元馨笑起来。她忍不住对欧阳暖说:“你说这真是太巧了!”

“啊!这怎么可能?”贺老太太猛盯着林元馨瞧.心想怪不得这孩子眼熟,人都说外孙女像外婆.这孩子看上去真的有些像妹妹.长得挺漂亮.那双大眼睛跟妹妹年轻的时候一样黑白分明,笑起来持别讨人喜欢。

“你外婆身子还好啊?”贺老太太激动得不行,心想总算碰对人了。

“好,她身体很好。”林元馨高兴地道。

贺老太太欢喜地抓住林元馨上看下看,眉眼都变成了一条缝,手几乎都高兴的颤抖起来,欧阳暖看她这个模样.不知为什么突然放下心来。老人家越重视血缘亲情,出卖他们的可能性越小。再者说,贺家和沈家毕竟沾亲带故.也不会主动找这个晦气。

“怎么就这么巧呢!这回不要去找什么旁的亲戚了,直接跟我回去吧!我家地方不大,留下你们两个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贺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她和妹妹在未出嫁之前感情是最要好的,可偏偏她嫁入了商户.又迁到了平城.自此少有来往,这种情况下居然能看到妹妹的亲外孙女,怎么不让她觉得高兴?可是很快,贺老夫人就不笑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老妹妹只有一个外孙女儿,还是嫁给了皇长孙做侧妃.....难道说.....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孩子,你们是避难出来的吧。”

“是,我们是避难出来的,所以我们不能和您回去府上,万一给您带来麻烦.那就太不好了。”欧阳暖连忙道。

“不可!”贺老太太摇头道,刚才她们说去投奔姑妈,看来也全都是假的了,她怎么能任由自己妹妹的亲外孙女流落在外呢,更何况这孩子还有了身孕......”从现在起,你们就跟着我,有我在,任何人也不敢动你们!”

贺老太太有这么大面子吗?欧阳暖心里疑惑.不知这位老太太哪来的这么大的神通,敢许下这样的承诺。贺老太太笑而不答.但脸上那分自信挂在她的笑容里.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林元馨有些踌躇:“不要紧的.我们可以另外找地方住,就不打扰姨婆了。”

“傻孩子!”贺老太太摇了摇头.”平城虽然安稳,可你们两个女子.又要去哪里找落脚的地方?客栈吗?那是下九流混杂的地方,绝对不能住的。若说出去找小院子,你们想想看,要怎么跟人家解释你们的身份,岂不是更加引人怀疑?这样,你们跟我回去!只是不能说你是我的亲人.只能说你们在路上搭救了我,是来平城投亲的。”

“老太太,投的什么亲?若是查不到这个人,别人岂非还是要怀疑?”欧阳暖面上带出一丝忧虑。

贺老太太心念一转就有了主意:“到时候你们就说.你们俩是一对姐妹.到平城里投靠的是城东王家酒铺的少夫人.说她是你们的姑母,他们查也查不到的.那户人家半年前就搬走了,再者王家少夫人本就是京都里头出来的.好遮掩,不会引起外人的疑惑。”

欧阳暖没想到这贺老太太设想的如此周到.不由得有些感动,看了抹元馨一眼.却见到对方已经热泪盈眶了:“姨婆.谢谢您。”

贺老太太拉着林元馨的手,低声道:“我可怜的孩子,未必高门就是好啊——这一回,可把你害苦了。”

马车一直走了一天.直到半夜时分才到了平城,贺管家亲自驾车.带着他们停在了贺府的门口。贺家宅邸建筑不大,却处处皆是精心构筑。放眼望去,灯火不息,穿梭如织,一切楼台亭阁都拢在薄薄的光晕之中.照得繁华似烟。

贺管家上去叩门,不一会儿呼啦啦出来一大片的丫头妈妈们.领头的是贺家的大夫人毛氏。她满脸诚惶诚恐地站在门口迎接贺老太太,当看到站在一旁已经换回华服的林元馨和欧阳暖的时候.脸上微微露出惊诧.但那惊诧却是一闪而过.眼珠子落在欧阳暖的脸上就错不开了:“老太太不是出门礼佛吗,怎么把观音跟前的玉女带回来了?哎呀.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她啧啧称奇,贺老太太却把脸一沉:“我怎么教你的,站在门口说话.这是待客之道吗?”

毛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我这不是欢喜的吗?来人.快请几位一起进去!”

一路走过,无数人用好奇、惊艳的目光看着欧阳暖.她却目不斜视,一路搀扶着林元馨进了客厅。到了客厅里,贺老太太吩咐大夫人毛氏去将碧溪院收拾好给客人居住。

毛氏一愣,碧溪院可是风景最好的别院.家中不少人向老太太讨过都没有成功,怎么突然给了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笑着吩咐人去打扫,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等看到俊朗的少年欧阳爵,毛氏笑道:“这位小、公子住在碧溪苑不太方便吧?”

贺老夫人点点头:“把碧溪苑旁边的藏刻楼也收拾出来.单独辟给这位少爷居住。”

“是。”贺老太太对外人这么好.毛氏心中更为狐疑,却碍于这么多人不好询问。

贺老太太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道:“这三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他们.今儿个我就回不来了!所以他们是我的贵客.传令下去,平日里不许任何人去打扰.若是谁敢对他们不敬,立刻逐出府去!”

毛氏心中一凛,脸上笑道:“不消老太太吩咐,这是自然的。“她说完,不由自主地又看了欧阳暖一眼.这才转身吩咐去了。

看到这一幕,欧阳暖和林元馨两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松了口气。

贺老夫人特地拨了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到碧溪苑照顾。

两个一等的大丫头里,梅芳是贺老太太身边的人,人生的白白净净,素素净净的一根菩子,只嵌了颗洁白温润的玉珠子在上头;而莫兰则是大夫人毛氏派来的,头上一水儿的累丝金花饰.耳坠上两颗珍珠耳坠一晃一晃的.足有米粒大小。其他的丫头也都干净得体,二等丫头的头上戴着样式差不多的鉴金管子.袖子、领。与汗申角处都绣着新鲜花样,以示与三等丫头的区别。

欧阳暖只扫了一眼这两个一等丫头,就对贺家老太太和大夫人毛氏有了些微的认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这话从本质上来说是没错的。

莫兰来的第一天,就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她是主人家派来的丫头.打量着欧阳暖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又和老太太无亲无故,有心在他们跟前立立威风。她看了一眼欧阳暖.见到她正在那儿练字.有心想说两句话.只是看了一眼她那沉静的模样,就有点胆怯,只对着红玉道:“姐姐.我手里有事情走不开,麻烦你去旁边的屋子给萧夫人倒杯水来吧。”

她说的萧夫人,就是林元馨化用的姓氏,她怀着身孕,便说夫家姓萧了。

红玉微微一笑.道:“好。”

茶炉子在腰房一侧的茶水房内,七八平方米的小房间,靠墙放了几个大柜子,放着杯盘等器具和茶叶。这是专供主人所用的茶水房.小丫头和妈妈们除非是干活,否则轻易不到这里来。炉子就放在屋子中央,红玉刚走进去.便看到一个高大壮实的丫环提了个黄铜大壶过来,往炉上一放.道:“里头已经装好了玉泉山上打的水,预备着沏茶的.莫兰姐姐说了,这茶水可是金贵得很.千万别洒了一点半点出来!请你小心看顾着!“说完就走。

红玉看着那大水壶,见那水满得几乎要从壶嘴里冒出来了,不由得脸色微微一沉,她哪里还看不出来.对方是在故意为难自己?说什么别洒出一点、半点,这样满满的一壶水,要是不洒出来那才怪了!她心里的怒火微微扬起.抬头望见莫兰就在外面的村下看自己,还得意地扬起嘴角,红玉心里越发不满.就要走过去理论。可是她略略一想.便明白了莫兰这样做的用意。如果做不到她的要求.她会看不起自己.说自己不懂规矩什么的,到时候会连累主子们也跟着丢脸。想到这里,红玉冷笑一声,到旁边另找了一个小一些的黄铜茶壶出来.然后吃力地提起大壶.往小壶里灌水。

莫兰看这情形,不由吃了一惊。走进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红玉放下茶壶,才微笑着对莫兰道:“既然这水在贵府这样贵重,便不能轻易浪费了,主子们只是沏几杯茶.用不着那么多水。”她将盛好水的小、壶往炉子上一放:“这一壶便足够了。”说着,她又仿若无意地道,“只是玉泉山的水怎么就这样珍贵呢?我们小姐在京都的时候,只用冰梅花上化的水来饮茶,小姐说过.玉泉山的水味太重.用来饮茶的话会盖了茶叶的原味儿!所以这样的山泉最好是用来磨墨的呢!”

莫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心里头实在是不信.玉泉山的泉水是最好的沏茶水.只有贺老夫人才有这待遇,连大夫人都只是用寻常的水,红玉这丫头好大的口气,怕是在吹牛吧!想到这里.她眼睛里露出鄙夷的神色。

不光莫兰是这样想的,被派来的每一个丫头都是这么想的.她们刚开始以为欧阳暖和林元馨不过是偶尔救了贺老太太才交了好运气,甚至有些刻薄的说她们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冒充官家千金罢了!虽然贺老夫人已经下了严令.她们却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梅香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她看见红玉是怎么服侍欧阳暖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来的第一天,她亲眼看见红玉用热手巾先把欧阳暖的手包起来,然后端来银盆,盆内放满了热水。将欧阳暖包好的手就放在银盆的热水里浸泡,等热水变温渐凉.再换热水.再次浸泡,就这样换水三次,把手背、手指的关节都泡得温暖了,手也白里透红、细嫩柔软了,才将手拿出来。这种讲究的护手法子.梅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却不知道.京都大多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如此,大公主甚至是用最新鲜的牛奶洗手的。

如果这还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足以让贺家的丫头们大开眼界的了。

早晨,红玉从包裹中取出了林元馨的梳妆匣子,匣子镂空雕刻着富贵海棠花,朵朵活灵活现.一旁伺候的丫头们还不曾瞧见里面的东西,已觉得这一个匣子实在是很精致的了!

欧阳暖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里,对着红玉微微点头.红玉会意.便将那大匣子打开了,再把里面的三个小匣子依次捧出来。第一个小匣子里盛着一对玉制的耳环。

林元馨的东西不少都是珍品,便是贺家再有钱也是没资格用的。莫兰虽然跟着大夫人见惯了宝贝.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她瞪大了眼睛.笑道:“小姐,这是什么玉呀?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纯粹的玉环呀!”

欧阳暖拿起那对耳环,轻轻佩在林元馨的耳朵上,旁人看了只觉得那耳环绿得真像两片最鲜明的菩提树叶一样。欧阳暖轻描淡写道:“不过是翡翠罢了。”

莫兰使劲儿探了搀眼睛,想要从那翡翠玉环上找出一点的瑕疵.然而不论她如何努力.却找不到一点斑点,她在夫人那里见过翡翠,知道这样的东西很是名贵.但是翡翠的色泽要不就是太深.要不就是太浅.要求匀净的是实在很难的,所以一般的玉工,都不免要用一种精巧的雕琢工夫来故意掩饰那些不美观的斑点。因此,凡善于鉴别玉质好坏的人,便都以形式自然者为上品,而现在这一对新月形的翡翠,可说是再自然也没有的了!可见真的是极品翡翠了!

“我们大夫人最喜欢收藏玉器,可也没有一件比得上这个呢!”莫兰由衷地赞叹着。

欧阳暖微微一笑,从第二个匣子里,拣起了一对玉镯来。这一对玉镯的原料是纯料的白玉.白得象羊脂一般。虽然没有像翡翠一样鲜艳的绿色.但玉质坚致.光泽莹润,没有一丝一点的杂纹。

欧阳暖将玉镯递给林元馨。林元馨接过来.默默地抚摩着.这玉镯是皇长孙送给她的,不免触动了她的愁思.于是便把它们放回了原处。

“夫人怎么不戴起来呢?”莫兰眼睛里流露出更吃惊的神色。

林元馨淡淡一笑:“如今戴着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