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然目光皎洁的望着梁希宜,转身就扑向主桌,趴在老祖宗的腿上,细声细语的说:“祖母,希然昨晚想吃桂花糕,可是厨房忙着给十少爷做药膳,根本没人搭理我的大丫鬟,然后希然就饿着肚子饿了好久,最后给端来一盘南瓜糕,软软的,怕是给其他人做剩下的。”

老太太眉头掬起,目光深沉的望向了秦氏,梁希宜说的没错二房徐氏娘家再落魄不堪,她生的孩子可是国公府的孙女,岂能这么小就开始为生计打算?定是平时哪个嘴巴欠的背后挤兑二房来的。更何况十少爷不过是大房庶出的儿子,却比二房嫡出小姐还金贵,这怎么可以?

她沉着脸,刚要发作大房秦氏,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音。大夫人秦氏的陪房嬷嬷王氏脸色苍白的跑进屋子,因为太着急没注意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老太太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淡淡的说:“慌张什么,到底有没有规矩!”

王嬷嬷唯唯诺诺的抬起头,双肩颤抖的跪在地上几次欲言又止,嗓子沙哑的喃喃道:“十少爷,十少爷刚刚忽的口吐白沫,然后,然后就没气了。”

咣当一声,秦氏桌子上的碗筷掉到了地上,梁希宜望着目光惊愕的众人不由得低下了头,她和祖父前脚进门不到一个时辰,府里就出了人命案子。这事会是谁做的手脚又是要针对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乱了

(上)

德尚堂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的十分清楚。

老太太眉头掬起瞟了一眼大夫人,尚未开口问话,就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哭喊的声音,一名身穿绿色长裙,披着红色袄袍的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走入堂内,跪在地上。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眉眼间的胭脂抹花了眼角,苍白的容颜上一块红一块黄的极其狼狈。

梁希宛捏了捏梁希宜的手心,小声说:“这是蓝姨娘,老十的亲娘,大伯父可喜欢她呢。”

梁希宜偷偷打量着蓝姨娘此人,她的头上带着浅粉色绢花,高高盘起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墨黑色的青丝落在鬓角处,衬托着她白净的脸颊越发小巧可怜起来。

“老太太定要为小十做主啊……”她艰难的吼出声音,不停的冲着老太太叩拜起来,额头碰触石灰地面响亮的声音,在宁静的德尚堂内紧紧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不过片刻地面上就有了红色的痕迹,梁希宜撇开头,眼眶发红,她曾经身为人母很能体会蓝姨娘悲痛欲绝的心情。

老太太始终沉默不语,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吩咐下来,又有很多话犹疑不决。孩子口吐白沫而亡的事情,怎么听都带着几分蹊跷。蓝姨娘的嗓音沙哑,喉咙不停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素云心领神会,向前一步,冲着蓝姨娘的两个丫头,问道:“还不赶紧扶你们姨娘起来,先把事情说清楚,陈大夫走的时候尚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还说的那么邪乎。”

梁希宜不由得抬起头望向素云,然后垂下眼眸。蓝姨娘右手边的大丫鬟夏云趴在蓝姨娘耳边劝说了什么,兰姨娘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神情恍惚的坐在了桌子旁边。

夏云恭敬的站在堂中央,冲着素云和老太太回话道:“陈大夫前几日来说十少爷染了风寒,但是不是什么大病,开了两幅药喂了两日稍有起色,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今日一早就开始偶尔发抖,奴婢急忙禀了大夫人去请陈大夫,大夫来时十少爷已经面色发青,浑身蜷起来不停的颤抖,大夫说脉搏很乱,看起来像是吃坏东西的样子,正巧国公爷回府陈大夫就先去看望国公爷,国公爷听说十少爷怪病就拿了腰牌给徐管事,让他去西街请李太医来府上为十少爷诊治。”

梁希宜仔细辨认她言辞中的信息,难怪刚才祖父过来时候神色不好,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

夏云目光看向梁希宜一眼,欲言又止道:“国公爷说三姑娘回府,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不让我们拿此事来烦扰老太太,只是没想过才一个时辰都不到,小少爷就彻底的走了。”

老太太眼眶发红,年纪大的人最听不得生老病死,何况还是自己的小孙子,不管庶出嫡出都是定国公府的孙子,而且他还那么的小。

“老祖宗,你一定要给我死去的儿做主,你不知道他走的有多么的可怜,浑身发青,小小的身子不停的发抖连哭都哭不出声,最后还七窍流血,我的儿啊……”兰姨娘再次跪倒在地,夏云急忙拉扯住她,满脸泪水冲着老太太哽咽道:“因为晓得今个三姑娘回府团聚是大喜事,大家都在德尚堂留饭,我们原本不敢说,小少爷去的那一刻不仅口吐白沫,过了一会又七窍流血,看的我们姨娘只觉得有刀片在心口不停的割着,当场晕了好几次。”

梁希宜忽的抬头,目光灼灼的盯向了蓝姨娘的大丫头,这姑娘几次的不停提及她到底有何用意,夏云发现梁希宜明亮的目光微微一愣,急忙低下头轻轻拍着蓝姨娘的背脊。

徐氏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不客气的站了出来,扬声道:“十少爷那么小出这种事情,我们谁看着心里都难过,但是就事论事,老太爷拦着不让你们前来告诉老太太,是因为已经遣人去请了李太医,就算你来回禀老太太不也是要请太医吗?家里从头到尾没人耽误小十的救治,别有的没有的提及我们家三丫。孩子死的那么惨是个人就知道里面有问题,大房的龌龊事情少往我姑娘身上靠!”

大夫人秦氏做不出了,启口道:“弟妹说的这叫什么话,大房死了个孩子怎么就成了龌龊事情?蓝姨娘已经很可怜了,不过是想让老太太调查清楚你何苦雪上加霜。”

“我雪上加霜?我雪上加霜有什么好处?你们房内死了个庶子谁受益谁清楚!蓝姨娘那个丫鬟张口闭口,说什么三姑娘回来了所以他们少爷死了都要捂着藏着,这都是怎么回事?今天不只希宜回来,老爷还回来呢,待会她是不是要埋怨因为老爷回来了,所以大房就死了庶子?”徐氏本就是泼妇形象,事关女儿名声她可不能让碎嘴的婆子胡乱传出去,倒成了和三丫有关系了。蓝姨娘的儿子死了得利的是大夫人秦氏,省的大老爷总是想让她把小十过继成嫡子。

秦氏确实没有一点悲伤,庶子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相反,她觉得解气!但是此时是敏感时期,稍有不慎就有人敢把害死庶子的罪名扣在她身上,所以她倒是支持老太太调查清楚此事,省的风言风语害死了人。更何况最厌恶蓝姨娘和十少爷的女人可不止她一个人,自从大老爷清楚,打死她也不会给小秦氏养儿子后对蓝姨娘所出十少爷越发重视起来,不由得导致小秦氏地位下降。小秦氏的算盘打的精明,她有两个大老爷的骨肉,只要没有其他男丁大老爷就是和小秦氏绑在一条船上的人。秦氏倒是真有几分怀疑此事是小秦氏所为,不过选择在国公爷和三姑娘归府的日子,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她不怕因此闹大了,不调查清楚都不成吗?

(下)

定国公夫人梁刘氏无奈的盯着双手叉腰,没有一点公府家媳妇样子的徐氏摇了摇头,脸上燥热的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吵够了没有!”

徐氏沉默的撇开头,不敢顶撞婆婆的威严。蓝姨娘趴跪在地上已经泪流满面,两个丫鬟扶着她的肩膀默默的哽咽,几位小主子听到夏云叙述弟弟死去的样子时早就吓呆了,如今又看到两位长辈大吵出口,一时间觉得彼此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老太太的神情恢复平静,她紧抿着唇,吩咐旁边的婆子说道:“夏云,你先扶着蓝姨娘回房里休息。兴许是小十身子小对药物反应和其他人不一样,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谁都不许给我去胡说,待调查清楚了自会有定论!”

蓝姨娘欲言又止几次最终咬住下唇点了下头,她不过是位姨娘,曾经的最大依仗十少爷去了,老太太若是一怒之下说她胡言乱语,处置了她也是有可能的。虽然很不情愿,她还是在几个婆子的拉扯下,沉默的退出大堂。此事现在闹的算是极大,就当是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巴老太太也会调查出个结果。

国公夫人沉静了一会,环顾自周冷漠的说:“都退下吧,大秦氏和王嬷嬷留下。”

二夫人徐氏见没自己事情了,急忙转身直奔梁希宜走了过去,说:“三丫,快让娘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可真是想死我了,我的希宜。”

梁希宜腼腆的任由她抱住自己不停的打量,直到身后面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老二家的,待会送三姑娘去老爷书房。”

徐氏一怔,这才想起了刚才国公爷的交代,脸色不由得黯淡下来。

梁希宜见她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无奈,主动拉住了她的柔夷,笑着说:“母亲,我先去祖父那里陪他说会话,然后就去看你。”

徐氏微微愣住,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亲生的闺女就是不一样。别看这么多年不见面也不会和她生疏的,于是忍不住摸了摸梁希宜的发丝,轻声说:“娘亲等你。”

“恩。”梁希宜郑重的点了点头,在母亲恋恋不舍的目光里被徐管事带到后院的书房。徐管事进书房回话,她借着灯笼的余光环顾院子里的景致,池塘的水里可以倒映出她站在假山旁边的影子。

“三小姐,您进去吧。”徐管事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梁希宜点了下头撩起帘子进了书房,书房只有祖父一人,梁三在门外候着。

“祖父!”梁希宜的声音里呆着几分亲切急迫,她发现不过才一会不见,祖父怎么好像隔了许久似的那般想念,又或者她有几分被小弟弟的突然去世吓到了?

定国公爷放下手中的毛笔,望着梁希宜若有所思的问道:“怎么,在德尚堂待的可愉快?”

梁希宜无语的看着祖父,都死人了哪里可能愉快?不过她发现祖父似乎并不悲伤,心里好受不少,毕竟连面都没见过又是个庶出的孩子,定国公还不至于怎么样。

“府上送的这份大礼你可觉得满意?”定国公爷自嘲的笑着,眼底晦暗不明。

梁希宜清楚祖父生气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走到桌前磨着未干的砚台,道:“其实一岁的孩子染上风寒,本身就是容易出问题的,祖父您别多想了再气到自己。”

定国公爷冷冷的哼了一声,怒道:“气到自己?他是巴不得我赶紧死了好继承爵位呢。”

梁希宜一惊,急忙劝道:“祖父莫说气话,您定能长命百岁的。”她转念一想,祖父嘴里的他应该是指的大老爷。大老爷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如果定国公去了他就可以继承爵位。这事会和大老爷有关系吗?大秦氏肯定不会认下小秦氏的孩子,那么十少爷就是大老爷唯一的希望,就算是为了恶心祖父也没必要损失掉小十吧,总觉得不划算。

“你倒是为何赶上今天这种时日?刚才陈大夫过来时就和我说了,小十的脉象和前阵子不一样,已经不再是风寒,怕是活不过多久。孩子死了便是死了还偏要用这种手段,你是没有看到孩子死去时候的样子,简直是一团血肉。”

“祖父。”梁希宜轻轻唤着他。

“真是想气死我,连带着恶心众人。”定国公府一边说一边咳嗽,梁希宜急忙拍着他的背脊,轻轻说:“祖父,正因为如此您才不能出事,否则岂不是中了坏人奸计?”她抬着头嘴巴一张一合,清澈的目光十分明亮,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情。

定国公爷看着她柔和的眼眸心里好受一些,无奈道:“三丫头,你不会觉得委屈吗?刚回府就出了这种事情,知情人倒好,不知情的人指不定会怎么胡言乱语,女孩子家的名声都受影响。”

梁希宜一怔,祖父担心的没错,这事如果被有心人渲染,倒是有可能变成另外一种说法。只是她离开府这么多年,又能给谁的利益造成影响,堵上弟弟的性命就为了模糊她的名声?未免小题大做!

作者有话要说:

☆、夜谈

(上)

定国公爷看着梁希宜垂下脑袋专心致志磨墨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孩子的性子是不是被他教育的太平了些,死了人不但没有一点恐慌还假模假式的同他讨论起来。他的胸口涌上一股可笑的无奈情绪,方才的那点气似乎被驱散开了。他盯着梁希宜,忽的启口:“三丫,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

梁希宜一怔,望着祖父慈祥的目光,想了片刻,斟酌的说:“其实杨嬷嬷在路上有提点过我,说大伯父家无嫡系男丁,所以想让小十留在大伯母身边教养,但是大伯母和大姐姐二姐姐都同我的胞弟关系更好一些,再加上我的大哥哥二哥哥在学院读书前途被几位老师看好,如果胞弟承袭爵位,就算要顾及兄弟的名声也不会对两位姐姐不好,哥哥们也定会帮他,怎么看都是大伯母最稳妥的选择。”

“呵呵,这不过是你大伯母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梁希宜点了下头,道:“是啊,世子是大伯父,他要多么无能才会把爵位让给弟弟的亲生儿子?而且我爹臭名在外不学无术,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实在太堵心了,所以我认为如果从单纯让小十去世这件事情来看,大伯父这么做未免得不偿失吧。从利益得失说呢,大伯母和小秦氏以及我们二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当然三房也有可能啦,毕竟大房绝了嫡子这事对大家都有影响,他们过继三房的子嗣结果也是一样的。”

定国公爷眯着眼睛,视线盯着跳动的烛火,自嘲道:“话虽如此,但是有句话叫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我这三个儿子,若说脑瓜子最灵的当属老大,他就是学问不如老三,至今混个闲差做着。”

梁希宜浑身一震,目光不由得暗淡下来,难道祖父怀疑的人是大伯父吗?但是小十对大伯父来说很重要呀!他可就这么一个不是小秦氏生的儿子,如果祖父猜对了那么大伯父对自己也太狠了些,而且做事手法未免有些独到。

“你是不是对这事有些不信?”定国公莫名笑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孙女。

梁希宜犹豫的点了下头,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乱猜比较好,毕竟对方是她的大伯父。

定国公抬着下巴看着窗外,嘴角不屑的撇了撇,淡淡的说:“这一回,祖父让你看出好戏,你先回去见你娘吧,我可是听说她眼巴巴的等着你呢。”

梁希宜尴尬的垂下眼眸,轻声说:“刚才蓝姨娘的丫鬟不过是抱怨了下,因为我的回府不好和老太太说小弟弟的病,我娘听后非常不高兴。她和祖父您一样,特别维护希宜,所以我答应她一会就去看她。”

定国公赞许的看着孙女,道:“你懂得就好,快去吧。”

梁希宜抬起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祖父,叮嘱道:“我刚才有偷偷吩咐梁三让厨房按照我的方子做了红烧肉,一会就让他给您端上了。您可千万要注意自个的身体,否则就是变成亲者痛仇者快的落入他人算计之中。”

定国公愣了一下,失笑道:“你这个丫头就是老爱胡说八道。”

梁希宜笑眯眯的转身离开,示意门口的梁三和许管事好好陪着祖父。梁三佩服的看着梁希宜,三姑娘总是可以让老太爷心情变好。

(下)

梁希宜离开书房后直奔二房居住的香园,夏墨跟在她的身后。二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早早在老爷院子门口候着,粉衣姑娘叫素兰,蓝衣姑娘叫做素晨,两个人都盘着头,额头留着齐头的头发帘。

素兰显得更稳重一些,上前恭敬的说:“三姑娘。”

梁希宜点了下头,示意她前面带路,走过一条蜿蜒的长廊和两个拱门后抵达香园,一路上素晨叽叽喳喳的给梁希宜做着介绍,在提及二老爷时却顿了下,看了一眼素兰,不经意似的说:“听说二老爷受了老太爷责罚,落锁前气哼哼的去了西园,所以说姑娘怕是明日才可以见到老爷了。

梁希宜倒是无所谓,怕是她的娘亲会有所抱怨,毕竟亲闺女回府父亲不出面岂不是落了女儿脸面。香园是个三进的院子,从现在二房的人口来说不算宽敞,好在年满十六岁的少爷会被送到东园单独居住。

二房子嗣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已经住到离老太爷近的东园,因为四少爷和梁希宜的年龄偏大,房间分别坐落在里院东西两侧。六少爷八少爷九少爷和六姑娘因为年岁小都住在内院正屋附近,方便二夫人随时看望他们,两位姨娘住在中院,她俩没有子嗣又都是徐氏的丫鬟出身往日倒是安分守己,除了二老爷不常归家外二房看起来是一片安逸祥和景象。

梁希宜一进屋门,二夫人迫不及待的迎面而来,两只手攥住女儿的柔夷,笑着说:“可算是完事了,杨嬷嬷说你爱吃胡记点心我刚才特意遣人去买还好在关门前买到了南瓜饼,快过来尝尝。”

梁希宜不好拒绝她满是希翼的目光,尝了一口,味道很甜入口即化,笑着赞道好吃。

二夫人看着她乖顺的眉眼整个人仿佛被什么融化开来,柔声说:“闺女你喜欢就好,来,快让几个小少爷和小姐见过他们三姐姐。”她向身后招手,几个肉球似的小孩子穿着红色棉袄一一排开,恭敬的说:“三姐姐。”

梁希宜一怔,有些失笑出声,急忙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分发起来,听到母亲在耳边抱怨:“你那个臭老子,自己被老太爷训斥回来不顺心冲我们发火,还把你胞弟叫走了,明天再让希弟给你问好。”

梁希宜摇头笑道:“母亲,我不过几年没回家而已,不用那么麻烦快让弟弟妹妹们去睡觉吧。”

“好吧,我让他们等着你就是让他们知道娘亲不看重任何事情,但是你们几个兄妹之间必须互相尊重,不许闹哪怕一点点矛盾,否则就打断了他们的腿也绝不姑息。”

梁希宜见最小的九弟弟才两岁左右,迷迷瞪瞪的看着她,急忙从嬷嬷手里接过来抱了一会,道:“瞧着小九上眼皮和下眼皮都要打架了,母亲让他们都回吧,我也好和您说会话。”

二夫人想了片刻点头称是,方才散了众人只留下杨嬷嬷和夏墨,还有两个大丫鬟以及三姑娘。她思女心切,两只手不舍的放开梁希宜的柔夷,一双明眸不停的从上及下的打量自个的闺女,最后称赞的说:“我们三丫看着真大气,这几年也没白让你和老太爷走呀。”

梁希宜笑着安抚道:“那是自然,祖父极其疼我呢,而且山里空气特别好,您闺女我现在连翻墙都不成问题。”

徐氏被她逗笑,说:“那可不成,京城里王公贵爵挑媳妇的要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没听说过谁家乐意要个皮猴,你身体恢复的好我当然是高兴的,但是这种话往后就跟我偷偷说便是。”

梁希宜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母亲,父亲为什么把胞弟叫去西园。”西园位于胡同西侧,和东园不同是单独落锁,有自个的大门。三老爷因为惹了老太爷厌弃也住在西园。总之国公爷也不可能真让不争气的儿子流落街头,于是就盘下胡同西侧的宅子命名西园让他们居住。

“说起来我就来气,也不知道哪个碎嘴婆子传的话,说什么十少爷死了到时候你大伯父就要过继老四过去当世子了,什么玩意呀真当我舍得自个儿子叫别人爹妈吗?你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慌慌张张的一顿乱吼,最后还把老四叫走,这别人还没给咱泼脏水呢你爹就坐不住了!”

梁希宜听得一头雾水,道:“这事不会和父亲有关系吧?”

二夫人愣了一下,犹豫的说:“谁知道呢,但是我觉得你爹那种游手好闲的人,做点小事都靠不住杀人这种事情应该是做不出来吧?再说如今国公爷还在呢没人短了你爹的银子,他爱干什么干什么,日后就算二房不承爵位,老太爷看在孙子们的面上也不会短了咱们该分的财产,他争个什么劲。”

梁希宜一阵恶寒,从其他人对二老爷的判断来说,他应该不至于杀害自个的侄子,但是就怕有人利用他那点贪念,让他做出了错事呀,否则事情出了以后他爹慌张什么!还把胞弟叫走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别人不把这件事情往他身上联想吗?

二夫人说起二老爷便有一大堆抱怨无法停止下来,梁希宜三言两语的听着,直到母亲提及她日后的生活安排时不由得一阵头大。

“快过年府里会变得非常忙碌,我提前两个月让你回来就是为了你能参与进来。娘亲没有家里的腰牌使唤不动那些婆子,但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你伯母会给姑娘们安排些事情,这次老太太发话,你和三房宛丫头一起帮着准备过年的事情,我且给你争取了三日的休息,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表现。三丫,过了年你就十三了,娘在你这个年纪都定下婚事了。”

梁希宜皱着眉头应了声,既然是老太太发话的她自然不能回绝,而且过年前确实是最忙的时候,但是她和希宛都是初次接触事务,大伯母应该不会给她特重的活。

“接下来就是拜亲访友,我也都和老太太请示过了,因为你和三房宛丫头年龄相当都到了议亲的时候,打算借着过年的机会带你们出去转转,多让一些人家相看相看,省的人家都忘了咱们二房还有个没说亲的姑娘呢。”

梁希宜眉头的褶皱更深了,这生活也忒丰富了点,好在还有三房梁希宛陪着,不至于让她独自当个猴似的被所有人盯着。她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的有些感伤起来,京城,我又回来了啊,只是如今的自己却早已经不再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分活

梁希宜在家休整三日都不曾见到父亲,大家对此似乎都习以为常,并没有谁特意表现出什么。她白日里和兄弟姐妹去给老太太请安,陪老太太说话后就各自回房。

关于十少爷离奇死亡的事情仿佛不曾发生过,老太爷一句不用调查,彻底让人看不出他的用意。包括梁希宜自个,她知道祖父肯定是要查出个所以然的,但是为什么要对外宣称不调查呢?

二夫人从以前的漠不关心到如今的分外关注,这种态度的转变令梁希宜理不清楚思绪。在她归家的第四日,兄弟姐妹们按照惯例一早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她和四姑娘梁希宛被大伯母留下。

定国公府大姑娘梁希静过了年年满十六,是秦氏嫡长女,已经和礼部侍郎王家的三公子定亲。礼部侍郎夫人许宛如是秦氏堂伯母许氏亲侄女,同秦氏算隔房的亲戚。

梁希静进门后是小媳妇,不用管家,婆婆又是母亲表亲,这门亲事在外人看起来是相当不错的,所以近来秦氏春风得意,连带着对待几位姑娘都变得柔和起来。

二姑娘梁希榴和三姑娘梁希宜,四姑娘梁希宛三个人年龄彼此相差不到半岁,会在这两年都定下亲事,相较之下,大房秦氏娘家和三房娘家都比二房体面很多,怕是更容易说个好人家,这也是二夫人徐氏着急的原因,他们家老爷不争气,她娘家又是武夫出身,大儿子虽然前途被看好,毕竟尚未出仕一切都不能让人放心,待日后老太爷和老太太都不在了,爵位又被大老爷继承后,他们这一房自然要被分出去,再也不能白吃白喝国公府的银两了。

此时梁家三个姑娘同时说亲,京城里狼多肉少,自个的闺女怕是只能挑别人剩下的了,不过她也不期望女儿能嫁入多高的门第,只要对方是个好孩子她就心满意足。

秦氏问了三个女孩子几句话后,道:“临近年关,我要忙的事情极多,打算将下面几个方面的事情,分发给你们去做,一个是家里的大厨房。厨房的事情相对琐碎,从采办到食谱及上菜等等事宜都需要一一过问,不过可以使唤的奴仆数量也多,上面就有四五个婆子妈妈们帮着,主要是带好这几个人就应该不会出大问题,除了年夜饭需要单独准备其他的都按照现行定例来做,你们谁想管吗?”

梁希榴和梁希宛彼此对看一眼都不吱声,梁希宜也打算当个闷葫芦,最后分给她什么就做什么。

秦氏笑着望着他们,说:“好吧,那我继续说,接下来是关于上到老太爷下到奴仆们的裁衣。我那里有去年的册子,基本上对着安排就可以了,每个人的份例都相差不多。”三个姑娘点了点头,这个看起来似乎更好做一些,不过梁希榴没有说话,她在这里面年岁最大,总要表现的让着妹妹们方是。

“最后是关于物件的册子。临近过年,自然要把院子里一些地方装扮一下,库里的老物件也该拿出来晾晾,然后二月底再收回去,除此以外还要采买些需要过年的东西,管理时,切忌小心东西被一些没良心的婆子换出去,反正每年都能抓到偷换出去私自营生的婆子,若是有人敢犯直接打死绝不姑息叛家之人。”梁希宛听到打死二字不由得摇了摇头,脸颊发白,一般负责物件的婆子,都是家里其他房里不要的蛮婆子,谁都不乐意管他们,生怕不讨好还惹了一身骚。

秦氏见他们三个人都不主动要活,视线落到了梁希宜身上,她可不想招惹二房那个泼妇,索性先问梁希宜,道:“三姑娘刚刚回府对府里不熟悉,不如就从你先挑吧。”

梁希宜一怔,望着梁希宛纠结的神色,柔和道:“四妹妹最小,还是希宛先选吧。”

梁希宛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在秦氏的询问下挑了最简单不易出错的裁衣事务。梁希榴也不愿意管理物件,但还是主动问梁希宜道:“三妹妹是乐意接管厨房还是物件呢?”

梁希宜想了片刻,厨房是这三个里油水最多的事情,怕是秦氏是不希望她来管的,所以她腼腆的看向梁希榴,说:“听说去年二姐姐有帮着大伯母管理厨房事务,既然二姐姐有经验那么还是二姐姐继续管理厨房吧,我就接下物件的活儿。”

大夫人秦氏不由得挑眉看向了梁希宜,见她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勉强的神色。心里暗道三姑娘到底是太会做人,还是不惧物件事务,这事看起来简单手下的婆子可不好管理呢。如果不是挑不出她乐意放出去的活儿了也不会让姑娘们碰物件。原本她以为梁希宜会挑裁衣,毕竟老太爷向着她而自己又是率先问她,有什么不可以选的?

梁希宜回到香园就被徐氏拉进房里说话,一听到她居然负责物件事务,立刻不满的要跑去找大夫人吵架,定是那人分给他闺女的破活。

梁希宜急忙拽住了她说明缘由,徐氏听到秦氏是第一个问梁希宜的,倒有些气短,不由得埋怨起梁希宜为何要那么谦让。她既不年长,又多年不在府内居住如何管的了那群疯婆子。

梁希宜气定闲谈的扬起唇角,安抚道:“母亲放心,婆子再如何刁蛮也是国公府的家生子,我不信她还能敢对主子如何,凡事都有理字,只要我不出错别人便拿捏不了我什么,放心吧。”

徐氏虽然不甘心,但是大局已定倒也没法再说什么,既然女儿自个说没问题那么便如此吧。

梁希宜回到小屋子内叫来夏墨将她手边的丫头们聚在一起说话。

徐氏刚刚给她屋子里的素兰是一等丫鬟,夏墨是二等,从东华山徐家村带回来的丫头们都作为三等丫头赐名墨字辈。分别是,墨忧,墨婵,墨丫和墨春菇。因为墨忧梳头好杨嬷嬷打算将她升为二等。除此以外,管家娘子秦氏分派了两个二等丫鬟夏岚和夏西尘过来,但是梁希宜对他们不熟悉,基本不让他们贴身伺候。

老太太为了鼓励两个姑娘管家顺利,还派了身边大丫头素悠给梁希宜,素然给梁希宛帮忙。

梁希宜让夏墨请来了物件管理的三个负责妈妈,分别是大王妈妈小王妈妈和华妈妈一起听话。一群人聚在屋子里乌压压一片,让人捉摸不透三姑娘这是要干什么。

梁希宜手中拿着一个本子,写写画画,淡淡启口:“快过年了,大伯母光处理节礼就要花费大把时间,所以将物件活儿交到了我的手里。我对府中事务不熟悉,但是在东华山时也帮祖父处理些日常事务,祖父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我将你们叫来就是说说我的规矩。”

大王妈妈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三姑娘,眉眼都未张开呢就来和他们讲规矩,虽然心里不屑表面却不敢多说什么,低头撇嘴听着。

梁希宜垂下眼眸,道:“第一,关于库里现存物品的支取。这个事情交由夏墨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