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宜一怔,尴尬的站在众人面前,红着脸家生气的说:“欧阳灿,我不过给你几次好脸色,你就又开始胡说八道是不是?”

“我不是,我就是真好奇。”欧阳灿深感委屈,又特别希望可以得到一个答案,语无伦次的解释道:“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应该着手安排亲事了吧。”

梁希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管是多少岁的女人,最忌讳被说老了,你才老大不小呢!

白若兰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小表哥你怎么那么八卦,希宜姐姐的亲事哪里是你可以打听的,还说我小孩子,你才是任性不拘小节好不好。”

欧阳灿尴尬的红着脸在一旁站着,他自然晓得这事同他无关,可是若梁希宜真的回答了呢?自从上次西郊骑马以后,他总是莫名想起梁希宜,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就是梁希宜那张明明很刻板,却有时笑起来又像个孩子似的容颜。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那么的多面性,有时候胆小如鼠,有时候又倔强如牛,反正就是非常与众不同,吸引住他所有的注目。此次进宫,他都不需要母亲多费口舌,就眼巴巴的追了进来,不过是为了可以见到梁希宜一面。

贵华殿内,欧阳雪靠在雕龙画壁的贵妃椅上,半眯着眼睛,说:“容容,我怎么觉得欧阳灿那小子,似乎对定国公家三姑娘有点意思呢?莫非我们欧阳家的人都崇尚自由,骨血里就带着放荡不羁,肆意妄为的潜质!”

白容容沉下脸,略显坚决的否定道:“不会的,他们才认识多久,灿哥儿在男女之事方面比较迟钝,怕是不过当对方是若兰似的妹妹,所以才多有维护。”

扑哧,欧阳雪笑了起来,她扬起唇角,调侃着:“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自欺欺人的本领不错,自我安慰的本事更高。”

白容容撇开头,深深的叹了口气,郁闷道:“不然还能怎样,我还要鼓励他学习穆哥儿自由恋爱不成?穆哥儿如今已经二十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别说他的继母王氏了,就连老夫人都私下让我去打听,到底是没有通房丫头,还是至今真没有过……”

“啊哈哈!”欧阳雪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欧阳穆是靖远侯嫡出次子长孙,加上他勤勉好学,为人正直,备受族里各房长辈看重,若是二十岁都是真没有过房事经历,未免太弱了吧,难免会让人误会他是否有什么隐疾,难道还真是为陈诺曦守身吗?欧阳雪却是不信的。

靖远侯爷欧阳熙共有两个嫡出儿子,分别是欧阳风和欧阳晨。

欧阳风是世子,妻子白容容育有两个嫡子,欧阳月和欧阳灿。二房欧阳晨有三个儿子,全是逝去的隋氏所出,分别是欧阳穆,欧阳岑和欧阳宇,因为三个孩子早年丧母,作为大哥的欧阳穆自然为了照顾弟弟们也要强大起来,从而在家里拥有了绝对的控制权利。导致后来欧阳晨虽然纳了继室王氏,王氏却在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还不如白容容在几个兄弟面前有脸面。

欧阳雪自言自语的掰着手指,道:“穆哥儿的婚事定不下来,欧阳岑和欧阳宇的婚事便没法说。稍后我见穆哥儿的时候再问他一下,看是否有回转的余地。对了,我听说月哥儿的婚事也僵持住了,理由是你不同意吗?”皇后娘娘同白容容私交甚好,在无人的时候说话也没那么多的顾忌。

白容容听到她提及亲生的大儿子,更是一头苦闷,道:“他去年出过一次意外,被一个农夫之女所救,然后就不知道怎么了偏要娶人家。他将来是要袭爵的,他媳妇可要做宗妇呢,挑个小人物出身的女孩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他就整日去缠着公公,如今父亲已然同意了……”

欧阳雪深感同情的望着白容容,说:“我以为在管教儿女方面我就已经很惨了,你真是比我还要头疼,如今唯有灿哥儿的婚事是你能管的了吧?”

白容容虽然不愿意承认,还是不得已点了下头,说:“灿哥儿的婚事我已经找了些不错的人选,稍后你帮我参谋下,赶紧定下也算了却心事,否则别日后又整出个陈诺曦之流,我会烦死的。”

“提起陈诺曦我比你还烦,我那个傻闺女跟着了魔似的,特别爱和陈诺曦在一起。我真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连穆哥儿都说要娶她,可她似乎是看不上咱们家。她那个古板的父亲陈宛,在我面前装傻充愣,真以为我多稀罕陈家似的。他愿意做守忠派,就让他去做,看看最后谁能笑到最后。”欧阳雪清冷的目光里带着一抹锐利的寒光。去年白容容去陈府拜访,陈家连陈诺曦的面都没有露出来,可见对于同靖远侯府联姻是个什么态度!

欧阳雪身为侯府出身的嫡女,对于陈家的婉拒耿耿于怀,陈家算什么东西,真当她求他不成!

“若羽也和陈诺曦关系不错,想必陈姑娘确实是有优点的,三公主同她交往也无所谓吧。你别老拘着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白容容不以为然,虽然她对陈诺曦没有出来见她也有些不舒坦,但是女孩间普通交往是无所谓的吧。

欧阳雪眯着眼睛,嘲讽道:“无所谓?你是不知道内情罢了!你说我这个性子怎么就养出了黎孜玉那么个没心眼的闺女!你应该听说过陈诺曦打着她名头举办的诗会吧,还像模像样整出个初试,次试和终试,然后出现了意外,有刺客闯入,并且劫持了秦二姑娘。”

白容容歪着头,道:“哦,有点印象,据说京里的小姐们对这次诗会评价极高,还说陈诺曦每次出席的穿着打扮都特别与众不同,已经有人画了她裙子上的花样子打算大批量仿作呢。”

“呵呵,那后来秦家和李家的婚事因为此次劫持事件,受到影响了,你知道吧。”

白容容仔细想了下,说:“想起来了!也好像是秦二姑娘的手帕被修葺院子的工人拾到,然后闹出流言蜚语,传到李老太太那里,似乎说是秦二姑娘被破了身子,闹着退婚?”

欧阳雪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嘛,你能想象得到,这是我那闺女整出来的吗?”

白容容惊讶的看着她,面容古怪的抿住嘴唇,说:“这么做三公主能有什么好处?”她炖了片刻,瞪大了眼睛:“不会刺客的事也是假的?她胆儿可够大的呀,诗会可是太后一直关注着呢。”

“瞧瞧,连你都想不到她的身上,我是不是该很欣慰呢。”

白容容见欧阳雪自嘲的笑容,瞬间了然,说:“莫非身后有军师,陈诺曦?”

“可不是嘛,有个军师就忘了娘亲。她不过是看上了秦家二姑娘的未婚夫婿,要是真喜欢告诉我便是了,未必没有其他办法,偏偏自以为是的学人家搞阴谋诡计,想要毁掉秦二姑娘的名声。”

白容容摇了摇头,道:“李在熙他爹身份很特殊,又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她可能是怕你对李在熙没好感,不同意她喜欢他,所以就不和你讲吧。不过如果这当真是陈诺曦干的事情,不得不说她做事情还算比较谨慎,是从李家内部寻找突破口的,表面同其他人没关系。”

“是没引到她的身上,但是不代表没人去怀疑什么。贤妃那个儿子,小五借着诗会除掉了身边两个皇帝安插在身边细作,现在皇帝还怀疑这是我下的黑手,故意整小五身边的人呢,毕竟那次布防除了我给三公主的人手,就是欧阳灿身边的亲兵了。偏偏这丫头还给我弄出刺客劫持秦家二姑娘,最后居然又闹出破了人家身子,我只是觉得,这刺客脑子有病啊,跑去诗会就为了强/奸秦二姑娘,逼着李家退亲吗?所以才令人认真查看此事,才晓得孜玉原来喜欢上了李在熙。”

白容容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皇后娘娘可以查得到,那么皇帝就会查得到,那么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亲信,李大人,早晚就有一天会知道。环环相扣下来,皇帝就拿捏到了皇后娘娘一个把柄,关键时刻就是一把利刃,可以刺刀见血呀!

“陈诺曦自以为事情很隐蔽,但是单就所谓刺客这事儿就说不通,一个莫名刺客出现在诗会上,劫持个女子还破了她的身子,这么没意义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我派的人干的,那么皇帝就本着必须查清楚的心态去处理,早晚会发现是怎么回事。然后授人以柄,耽误我事儿。李家那老头可是皇帝最忠诚的一条狗,他盯着我们的人不是一天两天,如今算计到他儿子头上,若是被他知道了怕是会往死里抨击我们,若是单纯搞臭了孜玉的名声我还不担心什么呢。”

白容容坐在她宽大的椅子边上,道:“三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他不至于吧。”

“不至于吗?”欧阳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伤,道:“容容啊,你还记得小四是怎么死的吗?若他还是最初的那个男人,我怎么狠心把小六送到西北受苦?小四去世以后,他表面震怒,实则什么都没有做。我们都清楚背后黑手是谁,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贱人,可是他做了什么?一句话就把案子结了,他连儿子的生死都可以罔顾,更何况是个不受他喜欢的女儿。这次抓住宇文静,并且扣押他回京的功臣明明是小六,却被他张冠李戴成了小五,难道不可笑吗?”

白容容见她越说越气愤,不由得劝道:“阿雪,你冷静点,他还是皇帝,而你也毕竟是皇后。”

“皇后?”欧阳雪冷冷的盯着空空的殿堂,道:“怕是他要是查出诗会刺客的原因,不会将罪名扣在孜玉头上,而是往我身上扯吧。一个为了成全女儿爱情,而陷害忠良臣女的皇后,是否失德?现在秦家二姑娘已然病了,最后若是以死明忠,我罪孽是不是更大了一些,让他更有理由废后!”

“欧阳雪!”白容容忍不住唤她全名,小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好好处理便是,干嘛如此歇斯底里。这还是大过年呢,你别乱折腾了。皇帝比你大十多岁,你总是要熬过他。”白容容左顾右盼了一下,低声道:“荣阳殿那位都一把年纪,不也活的好好的呢。五皇子非嫡非长,皇帝就算想让他上位也要先把你拉下马。如今的太后李氏,怕是不比你多待见紫辰殿那位贤妃娘娘,你又有两位皇子傍身,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安静的等。越往下拖下去,越对咱们有力,不是吗?”

欧阳雪攥着拳头,手中的指甲都快出现裂痕,可见力道之深。她使劲吸了口气,淡淡的说:“也就是和你抱怨发泄一下,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白容容总算踏实下来,笑着说:“那就是了,冲动是魔鬼,大皇子已世,二皇子是长男,又是皇后嫡出,你以为单纯凭皇帝的喜好想否定就否定吗?父亲大人此次让我来京还带给你一句话呢,就是四个字,低调隐忍。为了朝堂稳定,众位大臣们会做出英明的决策的。”她眨了眨眼,欧阳雪总算露出了几分笑容,不屑道:“还要继续忍受贱女贱男,真是烦透了。”

白容容无语的望着欧阳雪,如果她的日子也叫忍的话,那他们其他人岂不是过的太憋屈了。

皇帝之所以和欧阳雪渐行渐远就跟欧阳雪嚣张的性子有关系,在皇帝是落魄王爷的时候,你偶尔的任性不过是调剂品,在皇帝初等王位的时候,你挡在他身前,面对太后李氏,众位皇亲国戚时,犀利的态度是帮助他的表现。但是在皇帝掌握大权时,已经不需要谁来保护他时,你还自以为是,越苞代俎,连人家新纳的侍妾都敢惩罚,就变成仰仗娘家手握军权的妒妇,是个男人就厌弃你。

皇帝已经不需要帮他夺取江山的名门贵女,而是可以懂得他上位者的孤独苦闷,柔软的暖床小百花氏的女子。他们像空气里的微风拂过脸颊,容颜娇艳欲滴,目光摄人心魂,身姿柔软彻骨。比如彷如水做的女子贤妃娘娘,每次皇帝说了重话,她都能立刻流下委屈的泪水,这种功力欧阳雪完全学不会的,或者说她已经到了懒得去学的心境。

夫妻在一起久了,就变得彼此看的透彻。

皇后娘娘做事情雷厉风行,不过三四天,京中流言就变了方向。原来那手帕早就被看院子的家丁发现,家丁故意往上面抹上血迹,然后登门秦府去威胁秦家,企图获得大量钱财。

秦家确认秦二姑娘并没失身,完全不相信此事,怎么可以纵容恶势力威胁,坚持清者自清,拒绝了他无理的要求。家丁受辱想要报复,就故意同修葺院子的工人说了谎话,导致后面一连串的误会,酿成大祸。不过最终邪不压正,有人举报家丁,官家提审家丁,洗清了秦二姑娘的清白。

考虑到此事最初根源是发生在诗会的初试,太后娘娘亲自宣李老太太进宫说话,一番谈话下来,说通了李老太太,秦家李家和好如初,婚事定在下个月初十,如期举行。

梁希宜听说后心里为秦宁兰感到欣慰,她以为是三公主悔悟了,才有此结果。一转眼,年就过去了,眼看着就到了梁希宜周岁十三,虚岁十四岁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靖远侯 欧阳熙

靖远侯妹妹 欧阳雪

靖远侯嫡出儿子 欧阳风和欧阳晨。

欧阳风 儿子 欧阳月和欧阳灿

欧阳晨 儿子 欧阳穆,欧阳岑,欧阳宇

☆、45

过年后,定国公回府居住。府里上下开始忙碌府里三姑娘同四少爷的生日宴会。

生日过后,四少爷梁希义就要回祖籍准备县试,国公爷发下狠话,在那之前,三个儿子都必须回府一聚,否则就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定国公府见他。

秦府上此时也是一片血雨腥风。关乎传言里家丁拿着沾血手帕威胁秦府之事,身为秦府后院地位最高的女人,秦老太君居然完全不清楚!

调查之后,有两个管事坦诚曾见过那名家丁,以为是假的就擅自回绝,造成此等恶果。

于是秦老太君开始了府内清查奴仆的行动,处置了三个管事,数十个丫鬟婆子,其中就包括上次在秦老太君寿宴时,梁希宜觉得古怪的大丫鬟紫纷。

梁希宜不得不佩服皇家的潜伏人脉,这才叫做事情未雨绸缪,滴水不露。

一个胡编乱造的理由都能有秦家管事认下罪名,可见这些奴才潜伏在秦府上的时日之久。那么,定国公府上也不排除有皇家的细作吧。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全天下的勋贵说白了何尝不都是皇帝的奴才。想通这一点,梁希宜也不再纠结什么,只是心里嘱咐自己要万事小心。

正月底,梁希宜抽空陪着大伯母秦氏参加秦宁兰的婚宴,因为前些日子流言的影响,这次婚礼规模不大,甚是低调,太后娘娘还赏赐了物品给秦宁兰添妆。

秦宁兰整个人瘦弱好多,原本丰润的脸颊成了瓜子脸,细长的眉眼四周是深深的黑眼圈,神情看不出一丝喜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

她见梁希宜进了屋子,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腕,红着眼眶,小声说:“希宜,你告诉我实话,我的事情你是不是也知道,是不是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着我。”

梁希宜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向了一直冲她摇着头的秦宁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想了一会,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向前看,对不对?”

秦宁兰深吸口气,仰着下巴,流下泪水,喃喃道:“我就知道这种事情传的最快,以前我也非议过别人家的姑娘,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我会如此不堪。”

秦宁襄坐在她的身边,不快道:“二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稍后李大哥就带人过来接了,你现在的模样让他看了会难过的。”

“难过?难过就好,索性毁了这桩婚事,大家都得了安生。我尚未入门,婆婆和老太太便已经认定我是如此的女子,以后该如何相处呢。”她擦了下眼角,眼底的神色死气沉沉。

梁希宜担心她在婚礼上做出傻事情,急忙打岔,说:“所以呢,你就让李大哥伤心难过,然后放弃你吗?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状况,今晚洞房花烛便会水落石出,别人就算不相信,李在熙他本人总是能够弄清楚的,你是和他过一辈子,他信任,怜惜你,爱护你不就够了!”

秦宁兰哼哼唧唧的哽咽着,道:“那以后呢,我如何讨婆婆喜欢,我会让李大哥丢脸的。”

梁希宜见她自怨自怜,考虑到迎亲的队伍很快就要到了,气急道:“好吧,那你想怎么办?直接撞墙以死明志吗?然后在绝大部分的世人怜惜中死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早晚会被大家忘记。李在熙脸面怕是更加难堪。或许还会有少部分人觉得你就是失了身,所以才会采用这般偏激的方法结束生命,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秦宁兰一愣,貌似这样也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如果这不是你想要的未来,那么你现在在哭什么呢?李在熙喜欢的是善良自信,温柔贤惠的明媚女子,而不是你这幅小心翼翼,别人还没有怎么样就开始胡思乱想,抱怨哭泣的软弱样子!同时还妄自猜测人家的母亲,祖母心里对你有多大的成见,你这日子真不想过下去了吗?”

“我……”秦宁兰鼓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希宜见状立刻吩咐喜娘婆婆帮秦宁兰补妆,自个和秦宁襄一起收拾她后面的发饰,轻声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要做美丽的新娘,晚上好生伺候你相公,堵住所有人的嘴巴,只要爱你的人相信你,你就会可以过的很好,别没事胡思乱想,反而寒了别人的心。”

秦宁兰还想反驳什么,听到梁希宜居然让她好生伺候李在熙,不由得脸颊通红,道:“我,我怎么就伺候他了,希宜妹妹,你说话好生粗鲁。”

“是直接!”

梁希宜调侃的扬声,嘴巴伏在她的耳朵处,说:“笼络住李大哥的心,然后努力日夜恩爱,早日给李在熙生个胖小子,扔给你婆婆去带孩子,她到时候忙都忙不过来,哪里会记得现在这堆不知道真假的破事呢。”

秦宁兰脖子都红了,不由得狠狠掐了梁希宜胳臂一下,道:“你这个臭丫头。”

秦宁襄见姐姐表情舒缓不少,急忙让丫鬟重新打理她脸上的胭脂,感激的看了一眼梁希宜。秦大老爷的夫人正为女儿愁眉不展的模样担心,没想到梁三姑娘几句话就把她劝说的心情不错,看向梁希宜的目光更加温和柔软,决定稍后再去老太太面前夸上她一顿。如果可以,他是很希望让五哥儿同梁家做亲事,但是老太太说了,五哥儿太轻浮,还是小二更合适梁希宜这种女孩。她和夫君的心思不像二房似的那么大,如果能有个如同梁希宜般善解人意的儿媳妇,就很知足啦。

吉日良辰,李在熙掐着时间准时赶到,院子外面有秦家的哥儿给他出题,一一比试起来。

李在熙好歹是进士出身,没一会就突破重围来到了内院里面。考虑到近几日秦宁兰受到的委屈,姐妹几个人难免为难起了李在熙,最后还是在秦宁兰的苦苦哀求之下,他们才把门打开。

木门突然打开,李在熙在人群的簇拥下踉跄跌了进来,他身材高挑,一身大红色衣袍,脸上擦着的白色胭脂,因为紧张被额头的汗水浸湿,变成了一块白,一块黄的惨状。

梁希宜同秦宁襄搂在一起偷偷笑了起来,喜娘问了他几句话,便有人喊道,抱着新娘上轿吧!背着也成。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李在熙一把抱起了秦宁兰,送她上了外面的轿子。

梁希宜望着李在熙眼底真诚的笑意,相信他对秦宁兰是有感情的。不过这世上哪一对夫妻不是想着要好好过日子,后来因为其他女子的介入,变得隔了心。她上一世同李若安真正冷漠起来的原因,除了最初成婚为了利益问题的污蔑,也有他后来不停的花心,终于让她彻底对婚姻死了心。

梁希宜站在门外的树荫下,明媚的日光透过树枝缝隙倾洒而下,将她的脸颊映衬明朗柔美。

她忽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一回头正巧迎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红色的梨花木大门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纤细修长的白衣男子,他面容柔和,唇角微杨,带笑的眼角微微上调,不正是秦家二房的长子,秦府二少爷秦宁恒。

梁希宜想起祖父说的婚约,脸颊猛的变得通红,本能的想要转身就跑,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唤道:“梁希宜!”

她犹豫了下,终是停下了脚步。真奇怪,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她躲他干什么。

秦宁恒刚才混在迎亲的队伍里,注意梁希宜好久了。

梁希宜整个人表现的很安静,但是会在秦宁襄询问的目光里点下头,鼓励什么似的笑一笑,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他刚才听大伯母说多亏了定国公府三姑娘的劝说,二姐姐才不再纠结,心里就非常认定,梁希宜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人从慌乱中平和下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反倒是定国公府的四姑娘,容貌上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饶是府里小五那般不懂事的孩子都会在第二天问他,漂亮妹妹走了吗?

每一个男人,都习惯性的先去通过女孩的外貌记忆住一个人。

之所以后来会关注她,还是因为祖母对梁希宜过高的评价,从而表达出同定国公府结亲的意愿。从年龄角度看,唯有他和小五合适,祖父祖母商量后决定选择了他。

与此同时,梁希宜因为受伤被留在秦府上养伤,家里着实有几分再度深度观察的意思。

他也随着众人一般,私下里派了人关注了她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个女孩太普通了,普通到非常容易让人忽视,又极度让人舒适。

她会在别人需要鼓励的时候,咯咯咯的笑出声音,也会在谁不高兴的时候,安静的陪在旁边,说起话的声音柔和动听,娓娓道来,哪怕仅仅是几句无所谓的闲聊,都有种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她似乎没有特别的喜好,不挑不拣,给什么她都接着。

但是她又有一定的原则,小脾气发作起来会速度变脸,疏远你,冷淡你,然后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所以做她的朋友,千万不能得罪她。

但是她又不会去报复他人,而是不断反思自己,她似乎永远没有心事,又似乎日日在思索什么。

好奇怪的一个女人,好平静的一种心态,久而久之,他发现他被她深深的吸引住了。

后来梁希宜参加诗会的事情,随着秦宁襄回到秦府后大肆宣扬,让他无法不再次注意到她。

秦宁襄活灵活现的模仿梁希宜当时飞扬的神采,让他都变得深入其境,感受到这个女子的自信神采,他十分相信,如果梁希宜愿意,她在哪里都可以发出耀眼的光芒,引人注目。

不过,他非常庆幸,梁希宜非常懂得低调,没有让更多的人发现她的光彩。虽然母亲一心想要帮他找个有实权的老丈人,他却更坚信祖母的眼光,通过自己的了解,特别愿意结成这门亲事。

他不清楚喜欢一个女子的感觉是什么心境,但是如果未来那个可以同他携手一生的人,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他认为自己一点都不排斥,还带着隐隐的某种说不清楚的期待。

梁希宜站在树荫下,回过头,谨慎的看着远处的男子,淡定道:“秦公子,叫我何事?”

秦宁恒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回想起刚刚她偶尔的调皮皱眉,忍不住扬着唇角,说:“我前几日临摹了一副字,梁三姑娘帮我看看可好?”

梁希宜微微一怔,道:“希宜无才无德,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吧。”

秦宁恒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有一双细长的笑眼,给人的感觉特别亲切,道:“我临摹的是国公爷年轻时候的诗词,唯有梁三姑娘才是最能帮上我的。”

梁希宜愣了片刻,原来是祖父的墨迹,可是她现在同秦二少爷的关系,不是应该避嫌吗?

或者秦老太太让秦二和她提前培养感情?联想到秦宁兰同李在熙,看来秦家在孩子婚事上面,还是比较开明的。

秦宁恒早就想到梁希宜不会爽快答应,道:“那么这样如何,既然今日遇到了梁姑娘,你帮我带回去给国公爷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梁希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事,犹豫的点了下头。

秦宁恒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急忙命人将整理好的书卷拿来,包装好递给她,客气的说:“梁姑娘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日后必有重谢。”

……

这就算大忙了吗?梁希宜踌躇的点了下头,感觉这人怎么那么匪夷所思?她急忙匆匆离开,没有注意背后凝望的目光,从始至终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秦宁恒相信,这不过是他同梁希宜接触的开始,既然决定成全这桩好事,总要让梁希宜心甘情愿吧。哪个男人希望娶个没感情的女子回家?哪个男人不是对未来的那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女子,有着特别的奢念。

梁希宜回到家后,就把秦宁恒托她带给祖父的临摹诗词,递交给定国公。

定国公看后哈哈大笑,玩味的盯着宝贝孙女儿,道:“你没看内容吧,就傻了吧唧交给我。”

“啊?”梁希宜木呆呆的望着祖父,她干嘛要看内容呢。

定国公缕着胡须,不停的点头,说:“有趣,太过有趣,秦家老二不错,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男孩,有自己的想法,还知道付诸于实践。”

梁希宜一头雾水,急忙抢过来刚才递上去的纸张,顿时变成了大红脸。这家伙临摹哪一幅诗词不好,居然临摹的是祖父年轻气盛,追求当时京城四大才女时的一首即兴之作。

诗词中对于女子颇多赞美词汇,还含有些春风得意,一见钟情,誓死相守的意思。

她从来没意识到过秦二公子会对她有意思,所以才没多想为什么托她转交临摹的纸张,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方可以不让祖父调侃自个。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妄自菲薄,秦二看上你说明他是个聪明人,我会考虑将你嫁给他,着实是他的幸运啊。”定国公爷一边感叹着,一边执笔在临摹纸张上不停的批改。

虽然说看好秦二是一回事,可是他居然敢利用自己,明目张胆的对宝贝孙女儿表达情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定国公有一点点吃醋,于是批改的注释极其苛刻,基本全是否定的言语。

梁希宜坐在一旁望着孩子气的祖父,不由得莞尔一笑。想到记忆里温暖柔和的秦二公子,这便是她此生的良配吗?她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不过比起前世来说,倒是感觉好了不少。

秦宁恒……既然祖父觉得他不错,那么她就考虑一下吧。

这一世,她最亲近的人便是定国公,所以,她未来的夫婿,必须是祖父喜欢的人。

转眼间,梁希宜的生日到了,定国公府祖孙三代第一次全部聚齐。

大老爷梁思意身材纤瘦,中等个子,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仿佛梁希宜记忆里胡记糕点铺子的大叔般文弱可亲,一点都不像是心急深沉之人。

三老爷梁思治外貌俊美,体型瘦长,就是举止很造作,大冷天还身穿一袭白色单衣,真是追求美丽冻人的最高境界,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尘世之外,三句话里带着一句诗词。他对两个儿女不闻不问,更是对妻子没有好脸色,唯独在面对老太太的时候,还隐约带着恭敬。

梁希宜望着祖父愁苦的目光,心里也挺纳闷,就这么一群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废柴人物,都能家宅不宁,惹是生非,怕是祖父也觉得惊讶闹心。

因为是她的生日宴会,定国公允许梁希宜邀请几个小伙伴来府上小聚。她琢磨了整个下午,一共发出三个帖子,分别给秦家,白家还有王煜湘。令她高兴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白若羽陪同白若兰过来玩耍,王煜湘居然接了帖子,回信准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