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某头次进宫,找不到路在所难免。”付厉染道,眸色淡淡,而里面明显蕴含的深意秦菁却不愿意深究。

“好说好说!”果不其然,下一刻楚临已近自告奋勇的拍着胸脯上前道,“正好我也迟到了,我陪你一道进去。”

他说着,已经大大方方的踏上那段白玉石阶。

付厉染是到这时无人得见时,眼角才若有似无飞出一丝浅笑痕迹。

“未必!”他落语极轻,于夜里微风中几乎微不可闻。

秦菁一时不解,下意识的脱口道:“什么?”

“我来的未必就晚!”付厉染道,声音仍然轻且飘忽,仅限于两人之间。

前面楚临走了两步见他没有跟上来已经回头招呼,“国舅大人?”

付厉染遥遥对他点头,举步前行。

错过秦菁身边时,他脚下步子未定,深不见底的眸光却是再度从眼角斜飘过来,那个倾身的幅度微弱的甚至瞒过了萧羽的眼睛,但秦菁就是感觉到错身而过那一瞬间,他刻意压向自己的那一点微弱的距离。

“有事,我在驿馆!”飘忽不定的声音入耳,他似乎唇齿未动,转瞬人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楚临身边,两人拾阶而上往那灯火辉煌的大殿正门走去。

月色下,秦菁看着那人的背影,目光一线一线,慢慢下沉。

为了大晏边境驻兵的事,前段时间她给他传了信,轻描淡写,他只回了四个字:容我考虑。

两军对垒的兵力非同儿戏,之前暗中助她坏了蓝氏和付太后之间联盟,只因为事不关己,但若要调动边境驻军来配合秦氏内部的夺嫡之争——

的确,他是需要考虑的。

而今日,他出现在这里,又太不寻常了。

按理说,西楚和大秦联姻,大晏作为友邦派人前来递送贺礼乃至参加婚礼都在情理之中,但是——

付厉染来,就很不对劲了。

他,不是个闲得发慌的人。

秦菁垂眸思索,萧羽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进了延庆殿,走上前来在秦菁身后站定,揣测道:“或许,他没有恶意。”

付厉染这个人,亦正亦邪,从不按常理出牌,即使是付太后丫常常拿他无可奈何。

诚然萧羽这样的话不过是安慰自己,秦菁也不与他计较,只就随意的点点头。

恰在这时一人怀抱拂尘自殿内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大声唱道:“传大秦荣安公主殿下,征西大将军觐见!”

秦菁循声望去,那宫殿大门敞开,里面明亮的灯光透出来,灯火辉煌一片的场景她从来就不少见,但是十次有八次进去看到的都是满目疮痍。

皇室之家,天潢贵胄,最不缺的就是棉里藏刀,勾心斗角的构陷与设计。

“走吧!”对着萧羽微微一笑,秦菁径自转身往那雪白的白玉石阶上走去,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个皇权统治的核心之地。

萧羽站在阶下并没有马上跟上去,默然看着她单薄却永远挺直的脊背一步一步往那灯火通明的大殿方向走去。

皇权之下,埋葬血肉白骨无数,她的步子,那般刚毅且决绝,就一如那日夜风微凉,她与他并肩立于荒郊坟头,默默陪他站了整夜时候的那种坚韧与泰然。

无论如何,是她成全了他!利用也好,算计也罢,但是无可否认,那日荒郊坟头的那一幕,终于还是让他永远的存在了心上。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终究是她适时地存在,冲淡了他唯一的亲人离去那夜的苦恨和凄凉。

“表妹!”萧羽的声音在背后突兀的响起,夜风凉凉,素来冷情冷面的男子,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急切的微颤。

即使以往为了做戏,萧羽也曾唤过她“公主表妹”,但这却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逾矩毫无装饰毫无保留的喊了她一声“表妹”。

秦菁止步,回头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是早就准备好的一般,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她站在阶上,他站在阶下,遥遥相望。

然后,萧羽举步迎着她走过去,一步一步无限逼近,最后在她面前一步之外站定。

男子的脸孔清俊,如往常一般孤傲清冷,似乎是经过了无限艰难的抉择,他的胸口都有些略微不定的起伏。

两个人,四目相对,唇齿嗡合中有他坚定的声音入耳:“今夜过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走。西楚国中,有我!”

他直视她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闪躲,就那么望进她清澈幽深的瞳孔里。

秦菁不置可否,那殿外传至的太监忍不住再唱一遍:“传大秦荣安公主殿下,征西大将军觐见!”

尖锐拔高的声音,有些刺疼般的贯穿夜色,秦菁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重新回转身去,一步一步,迎着那万丈灯火步步走去。

萧羽随在他身后,默然无语。

黑暗之中,女子的脊背仍然笔直,笑容于眼角眉梢缓缓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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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最近让妹纸们不痛快了,我自己去撞墙去,大家消消火,明天西楚方面会有大暴动,应该后天就可以解决,然后马上掉头回去大秦给你们出气,大家要坚持住哇,一见你们气呼呼的那个留言啊,我就心哇凉哇凉的╭(╯3╰)╮

PS:国舅大人冒个泡,这么久了,是时候放出来打个酱油了—_—|||

第205章

“大秦荣安长公主殿下驾到!”延庆殿内,随着内侍一声高唱,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射向门口,迎接他们未来的一国之母。

白玉长阶的尽头,秦菁扶着灵歌的手款步跨过高高的门槛,然后松开她的手,迎着殿上并肩而坐的帝后走过去。

趁着往殿里走去空当,秦菁已经飞快的将主位上帝后仪容端详一遍。

从年龄上讲,西楚这位国君明帝比秦景帝还要年长几岁,但是完全不同于秦景帝的病态和老迈,他虽然身子也显精瘦,鬓角也提前添了白霜,但整个人看上去仍然健朗精神。

宽额头,丹凤眼,长眉入鬓,鼻梁高挺,两片唇抿出威严而庄重的味道。

可见,年轻时应当也是位世间难得的美男子。

此时他一双深沉眼睛就定格在秦菁身上,虽然为了配合今日的气氛,脸上刻意挂了喜庆的仪容,但只就一眼,秦菁已经捕捉到他那伪装的近乎慈祥的双眼之下锐利如鹰鹫般的目光。

这个男人,所持有的才当真是帝王之仪。

只见他这一次,秦菁心里就已经肯定,这些年来西楚与日俱增的国势不是空穴来风给吹出来的。

楚明帝的身边坐着仪态端庄,凤袍加身的富贵女子,定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叶阳皇后了。

深居后宫二十余年,她依旧保养的很好,肤色白皙,眉眼流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胭脂的作用使然,这样透彻的光线之下,秦菁从王座下面一眼看去,在她的眼角竟然连一丝细纹都寻不见。

她的唇边挂着明显的笑容,态度温和当中又不失威严,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大家之风,不骄不躁,有睥睨天下之威。

彼时叶阳氏也正眉目含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徐徐走近的秦菁。

那少女的目光沉静,仪态雍容,自殿外款步而来,明黄锦缎绣制的凤袍逶迤在身后铺开,于明艳的红色地毯上洒下一片夺目的光辉。

那容貌第一眼入目的不是惊艳,但整个人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此女擅权术,胆色过人。

颜家人的话,她是不会全信的,但自己派出去的探子得来这样的评断却是大出所望。

眼下朝中风云案卷,娶回这样的一个女子,才是对太子日后登位的最大助力,更何况——

一举两得,还可以借助和秦氏的关系来限制楚越手中兵权。

“小女荣安,参见西楚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就在双方各怀心思的打量之下,秦菁转眼已经到了御前,屈膝拜下,对着上座的楚明帝和叶阳皇后行了大礼。

“平身!”楚明帝颔首,音色有些暗沉,不怒而威。

“谢陛下!”秦菁道,垂着眼睛规规矩矩的不再去看任何人。

“来人,赐坐!”叶阳氏含笑说道,声音里仿佛都带了笑,稍稍侧目过去掩着嘴和楚明帝咬耳朵,“皇上,您瞧这孩子,人生的俏丽,仪态也好,秦皇陛下教养出这样出色的女儿,真是叫人羡慕呢!”

初次见面,叶阳氏对自己挑媳妇的眼光还是十分满意的。

而显然,她更是个十分周到的人,即使眼下秦景帝听不到,也不动声色的恭维一番,这便算是拉近了两国关系。

“你的眼光,自然是没有错的!”楚明帝淡淡说道,言辞间却对这个未来儿媳持了保留意见。

叶阳皇后眼底一闪而过一丝不自在,忙是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来抿一口酒掩饰过去。

秦菁被宫婢引到帝后下首特定的席位上落座,坦然迎接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审视的目光。

楚明帝那里却又召了萧羽上前,寒暄了很长时间。

秦菁手里捧着茶碗,只做不经意的垂眸细细聆听,心中飞快的论断——

这个楚明帝,的确是一个很有远见的帝王,即使是为她而设的接风宴,席间他所瞩目更多的却是大秦的使臣——征西大将军萧羽。

萧羽博闻强记,自幼无论兵书还是古籍都多有涉猎,而且他本身就是个十分心思敏捷的人,所以虽是第一次担这种差事,面对楚明帝提出的各种问题也都应答如流,圆滑得体。

那里楚明帝与他说了好一会儿话,一直到叶阳皇后在旁提醒才罢,命人将他和随行的莫如风还有另外几名使臣一并引着到席间落座。

因为是接风宴,所以需要交涉的事情不多,楚明帝又象征性的说了两句话,旁边一席上楚越的生母卢妃已经含笑吩咐人引了歌舞进殿。

丝竹声起,穿着绯色舞衣的舞姬们鱼贯而入,柳腰纤细翩然而动,将殿中灯火的光影映衬的又再明艳三分。

为了表示对秦菁的礼遇,但凡有资格入席的后妃公主们都纷纷上前给她敬了酒。

说也奇怪,这楚明帝虽然看上去正值壮年,但是他膝下子嗣近年来却再无所出,最小的儿子楚越和楚临也都已经十七岁,再就是一个很不得宠的四公主,今日晚宴人也未到。

秦菁心里一边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打发时间,一边礼貌得体的回答着叶阳皇后偶尔飘过来的问题。

殿中歌舞升平,正是推杯问盏最热闹的时候,不知道怎的殿外忽然传来厚重的雷鸣声,其声低缓暗沉,但却雄浑有力,震在人心,仿佛这座宫殿都在隐隐颤抖。

只是明明所有人都听见了,但是殿中歌舞声却一切照旧,仿佛谁都不关心那殿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一般。

上座楚明帝双目微阖,惬意的单手在膝上打着拍子听下面如淙淙流水般涌动的乐音,旁边叶阳皇后笑容满面的看他一眼,然后抬手招呼了自己的近侍海公公上前,悄声吩咐了两句话。

海公公谨慎的应下,转身无声无息的从侧门悄悄退了出去。

殿中饮宴的气氛热闹不改,但秦菁看的出来,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已经慢慢流露出些许的不自然,只是楚明帝不动,他们便强忍下来,半点声色都不露。

半晌,直至乐师手下这一曲奏完,丝竹骤停,远处那雷鸣声像是突然加重数倍迎面击来——

那是鼓音!虚设在西楚皇宫大门外所谓“鸣冤鼓”几十年未曾有幸响起的鼓音。

殿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楚明帝缓缓睁开眼,目光似乎还有些迷蒙的侧目看了叶阳皇后一眼,懒洋洋道:“皇后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叶阳皇后从容的露出一个笑容,回道:“臣妾已经着人去宫门口查看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哦!”楚明帝细吟一声,正待要坐直了身子,殿外已经有个内侍装扮的人迎着洞开的殿门疾步而来。

叶阳皇后的脸色微变——

来人不是她派出去查探消息的海公公,而是楚明帝身边太监大总管张惠廷!

怎么回事?

叶阳皇后心中巨震,下首太子楚风与她对望一眼,也不觉露出凝重之色。

张惠廷快步进得门来,当众跪拜,脸色不太对劲,还不及说话,门外又是一人疾步而来。

见到海公公,叶阳皇后下意识的想松一口气,然则还不等她这口气提起来,脚下张惠廷已经伏首于地道,“陛下,七国舅求见!”

秦菁不明所以,殿中众位西楚朝臣也都茫然的面面相觑,只有叶阳皇后的脸色变得最快,几乎是瞬间已经沉了下来。

楚明帝那里都是拧眉想了想,紧跟着却是微微抽了口气,声音紧凑道:“你说谁?”

“七国舅。”张惠廷重复,紧跟着补充道,“前骁骑营副都统,叶阳晖叶阳大人!”

叶阳晖?前骁骑营副都统叶阳晖?

在场的老臣们茅塞顿开恍然大悟,而叶阳皇后的嘴唇一颤,连带着席间的武烈侯叶阳安脸上都跟着哗然变色。

十八年前叶阳敏死后,那个孽障就跟着辞官隐退不知所踪了?那么现在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来求见楚明帝是意欲何为?

楚明帝眉心微蹙略一沉吟,紧跟着外面海公公也惊慌失措的奔进来,猛扑在张惠廷身边,颤声道:“皇上,娘娘,不好了,翔阳侯让人在外擂鸣冤鼓,这会儿已经不顾侍卫阻挡,砍伤了十余名侍卫,持刀闯进宫来了。”

翔阳侯?为着颜家兄妹遇刺的事?

即使是武官入朝,也是不允许携带兵刃的,未经皇帝允许,私携兵器入宫等同谋逆,这翔阳侯是疯了不成?

想到他手上握着的三十万大军,众人都禁不住心中忐忑。

楚明帝面色如常,甚至没有多看他这些臣子一眼,只就略略自己思索了点事,然后骤然抬头道:“把他们都宣上殿来吧!”

“是!”张惠廷应道,转身匆匆而去,却是只在他刚出门,外面已经传来一声粗犷的暴喝声,“全都让开,我要见皇上!”

“侯爷,侯爷——”张惠廷慌慌张张的追,那颜玮却终究是没等得及他通传,转眼已经跨进门来。

他手里一把精钢打造的厚重战刀,上面有血迹未干,看来闯宫杀人的话便是实证在此了。

那刀的样子已经有些陈旧了,那些与他同朝为官的老臣都认得——

正是当年为楚明帝出生入死在沙场上用的那一把。

翔阳侯这般悲壮的出场阵容,当真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一把。

“听闻颜卿求见于朕?不知所为何事?”楚明帝气定神闲,语声淡淡。

“陛下,老臣老年才得一女,实属不易,现在她无辜枉死,请陛下为臣做主,还我女儿一个公道。”颜玮的眼睛充血,两鬓添霜的沙场老将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紧跟着,几乎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却见当堂而立的七尺汉子骤然屈膝一跪,再抬头时已经是满脸悲壮的泪痕。

这样的父亲,是秦菁一生都无缘得见的。

只是现在她却无暇为这老者的爱女之情而生出感慨来,所有的思绪都凝结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上——

颜汐死了?

那个明艳鲜活的少女,就这样归为一捧黄土了吗?

白奕不会这么做,他们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挑起翔阳侯与宫中派别之间的矛盾,引他起事大闹京都而已,颜汐死与不死,并不是那么重要。

她对颜家人祸水东引之举是有不满,但还不至于必须得要杀人才能泄愤。

事情,好像再一次超出她的掌控之外了。

全殿上下都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连楚明帝也像是明显一愣,秦菁的目光飞快扫过,唯有叶阳皇后在抽气之余目光沉稳。

再联想到那日半途楚风被人传召进京的事,直觉告诉她——

这双母子是提前知情了的。

“颜卿此言何意?”楚明帝一时间还是在消化他所传递的讯息。

“五日前,小女与犬子在翔阳境内一处山中狩猎,突然冒出来十数名武功卓绝的黑衣人,那些人出手狠辣,招招无情,将我女儿刺成重伤,不治而亡了。”颜玮神情悲恸,说着已经迫不及待猛地抬头看向叶阳皇后,铿然怒道,“老臣怀疑,那些人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指派!”

“颜卿,你不要血口喷人!”叶阳皇后厉声道,脸上表情还是惊大于怒,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冲着她来。

“颜卿,皇后是一国之母。”楚明帝沉声提醒,言谈举止却都万分从容,仿佛半点不受影响的样子。

“老臣有证据!”颜玮寸步不让,袖下一抖落下两个信封,“如若不是做贼心虚,娘娘何必一再颁下密旨阻我入京?”

“本宫何时有密旨于你?”叶阳皇后勃然大怒,猛地拍案而起。

下面张惠廷已经将那两封信函呈送到楚明帝面前,楚明帝取过一封打开,上面字迹隽秀,就连旁边的叶阳皇后都一眼认出——

那是她自己的字迹!

而且,信上凤印清晰,当真就是一封出自她手的皇后手谕了。

信上字句她粗略扫了眼,无不是强势镇压,让翔阳侯息事宁人的。

她,几时写过这样的信件?

叶阳皇后勃然变色,但下一刻她已经马上明白——

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

“皇上!”一改方才的凌厉和霸道,她转身已经屈膝跪在楚明帝面前陈词,“颜儿那孩子也是臣妾看着长大的,无缘无故的,臣妾何必与她为难?再者臣妾的为人您是知道的,如果此事真是臣妾所为,在这样明知道纸包不住火的情况下,我也断不会写出这样的信件来给人把柄的。”

她是聪明人,她的聪明决断朝野尽知。

所以这样的嫁祸根本不可信,但是不可信又怎样?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她叶阳氏不会做出这等欲盖弥彰的蠢事,眼下铁证如山,她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了的。

字迹她可以说是被人模仿,那凤印呢?

天下唯此一方的凤印,又要如何开脱出去?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把手伸到她的宫里去?

叶阳氏心思急转之下,胸中怒意大盛,却唯独没有办法发泄,只觉得一口气顶在胸口,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这一辈子凌驾万人之上,几时被人这样的算计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忽而凤目一挑就看向斜对面安然静坐的卢妃。

卢妃本来正是幸灾乐祸之时,冷不防被她冷目一射,顿时就起了落井下石的心思。

“以皇后娘娘的为人怎么可能出这种蠢事来?想必是有人的设计嫁祸的吧?就是可怜了颜大小姐,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唉——”卢妃适时的捏着帕子叹一口气。

她这样,说是为叶阳氏开脱,实际上无疑火上浇油。

就算是有人要算计你叶阳珊,又凭什么要拿我的女儿来垫背?而且如今有这信函在手,他实在没有心情去分辨这到底是不是嫁祸。

“皇上!”武将出身的颜玮是个一点就然的个性,马上目赤欲裂的一声低吼,“皇后娘娘的亲手信函在此,而且两次送信的人我也都押下了,陛下可以传他们上殿一问就知。”

还有送信的人?不用说,肯定是她身边的熟面孔了!

楚明帝挥挥手,示意带人上来。

叶阳氏袖子底下的手指握了又握,虽然一再极力的压抑,终于还是忍无可忍挑起眼角往大殿某处最不起眼的角落了扫一眼那纤尘不染的一抹白。

是他吗?是他吗?真的会是他吗?这样局,卢妃那些人做不来,只有那个女人!只有她!

张惠廷去了不长时间就很快折返,身后带人五花大绑的押着两名高大的侍卫和一名矮小的太监。

这三人刚一入殿,太子楚风已经噌的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不可置信的指着那名小太监,惊疑道:“小李子?你怎么——”

“哼!”颜玮自鼻息里哼出一声冷笑,“这正是我想要问太子殿下和皇后皇后的,娘娘口口声声说是有人嫁祸,这信上的凤印不是假的,这几个奴才也没贴着假面,陷害你?难不成是太子殿下自你宫中取了凤印做下的吗?”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楚风怒道,一个箭步从桌后冲出来,一时冲动之下他本欲去找颜玮拼命,但这多年来的储君之位他却也不是白做的,走出来两步脾气已经压住,只就走到当中对着楚明帝跪下道:“父皇,请父皇明察,儿臣前些天前往大秦边境迎荣安公主大驾,这一月之内都不曾有机会进出过宫门了。而且诚如母后所言,咱们都和颜家小姐无冤无仇,实在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的害了她,还平白无故给自己惹一身嫌疑。”

“你人不在京中,难道事情就不能做了吗?”一直阴着脸站在旁边的颜璟轩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冷笑道,“若论杀人,谁还会比你们母子更有理由?何必还要我们家人来多言?”

楚太子迎娶大秦公主,同时为了防止颜家和七皇子连成一气,杀人以绝后患!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如果不是有叶阳皇后的手谕出现,这个理由完全可以取信于人,可就是那手谕又将他们撇清了——

如果真是叶阳氏这边做下的事,她又何必自找麻烦,给人留下把柄?

显而易见,那个设计她的人,不在乎事情是不是做到天衣无缝,就是要以一个光明正大让她解释不了的证据要彻底压死她!

“颜世子,注意你自己的身份!”面对颜家人的咄咄逼人,叶阳氏终于忍无可忍,目寒如冰的猛地抬手一指颜玮,厉声斥道:“这些天你暗自运兵往帝京靠近已是有错在先,今日胆敢持兵刃入宫,还诬陷一国储君,这是你这两朝老臣该干的事吗?”

颜玮动了兵,但是动了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撤了回去,这一点消息楚明帝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想点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