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殿下上车!”林参将并不答话,冷着脸把头偏向一边。

楚临怒气冲冲的赖着不动,可明摆着这些人是要动真格的,他也不敢太强来。

几个士兵上前,七手八脚的把他推进马车,车门一关就往内城的方向扬长而去。

林参将面对那一溜轻烟,冷笑一声,挥挥手,示意手下把刚刚制住的楚临身边几个贴身亲卫一并押解下去。

城门外,黄安一脸得体的笑容,带着几位礼物官员立在烟尘扑面的冷风里。

大秦的送嫁队伍快速逼近,很快就到城下。

“停!”领队的侍卫振臂一喝。

走在最前面的仪仗齐齐停下,然后人马朝两侧退开,远远的一骑轻骑自队伍中部电掣而来。

苏沐一人一马,排开万军护卫,直逼城门。

他身穿一等侍卫服,容色冷峻,黄安等人极有眼力,马上就推断出此人的身份,定然是荣安长公主身边的亲信。

而在他身后半里之外才跟着秦菁此行的赐婚使鸿胪寺卿王延寿等人。

这位赐婚使王大人,已经年近六十,是个实打实的文儒学者读书人,十分的本分。

这次来西楚,秦菁并没有再额外调配得力的人手担任赐婚使一职,一来是因为有秦宣亲自送她到宛城,二来,这一次她就是单纯为了两国联姻而来,所谓赐婚使也就是走个过场,没有必要兴师动众再调配别处得力的人手过来,随便拉一个懂规矩的充数也就是了,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前两年她和白奕在朝中翻云覆雨闹的风生水起的时候,这位鸿胪寺卿正赶上老母丧期回乡丁忧。

他,不认识白奕!

苏沐坐在马上,冷淡的看了候在门口的众人一眼,“荣安长公主的銮驾到了,众位是西楚派来接驾的大人们吗?”

“正是!”黄安含笑点头,对着远处秦菁马车坐在的方向重礼一拜,大声道,“微臣,西楚礼部尚书黄安,代我朝太子殿下恭迎大秦荣安长公主凤驾!”

“呵呵,各位大人辛苦,快快免礼!”王延寿被人扶下马,笑吟吟的上前亲自把黄安扶起来。

“不敢不敢!”黄安急忙推诿了两句。

两个人都是文臣,官场上就数文人的礼数多,彼此间你来我往很是寒暄了一通。

“咦?”王延寿的目光在黄安等人身上瞥了瞥,忽而露出困惑的神情,“不是说贵国太子殿下会亲往此处迎候我朝公主銮驾吗?怎么——”

“哦,是是是,太子殿下此时就在祈宁。”黄安急忙道,“不过因为本来预计公下的凤驾要在一个时辰之后才到,又适逢军中有些要务亟待处理,殿下便过去了。方才我已经着人前去通禀了,殿下应当会尽快回城的。”

王延寿是个讲究礼数的,闻言,脸上便有点不高兴。

黄安察言观色,又再笑道,“公主殿下舟车劳顿,这一路上定是辛苦的很,王大人您看——是你是先请了公主的凤驾移步进城,去驿馆歇息?”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在昨夜动手,把楚奕解决掉,再经过这一夜一天把事情好好善后,然后等到秦菁等人今日抵达,就可以用楚奕的死讯再把人原路请回去。

毕竟——

新郎官都没了,这所谓的联姻也就自然没了意义。

可谁曾想,箭在弦上,竟会出了那样的纰漏,已经被拖到案板上的楚奕人间蒸发。

虽然眼下的形势已近是无路可退,必须不能让楚奕活着离开祈宁城,但在正式尘埃落定之前,他们还是不敢贸然先把死讯公布出来,无奈之下,只好让人沿路袭击秦菁的送嫁队伍,想要刺伤她以拖延时机。

却不想,这个拖字诀也没能奏效。

现在她人既然已经到了城下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行把她骗进城——

只要将她控制在城里,那么她的人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也算个起个制衡作用。

黄安等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同时心里却也在暗暗打鼓。

因为传言,大秦的这位长公主殿下十分的精明强悍,并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这样怕是不妥吧!”王延寿一门心思的觉得,他家长公主身份尊贵,必得要西楚太子亲自相迎才合礼数,脸上表情一垮,“大人莫不如再叫人去军营探探,如若贵国太子正在赶来,我们多等上一等也是无妨的!”

“人已经派出去三拨了。”黄安道,脸上竭力的陪着谦和而得体的笑,“此处城南,我军驻扎的大营在城北,实在是不近的,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及,王大人您看,眼下这天也快黑了,让公主殿下一直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回头怠慢了公主,太子殿下追究下来,我也是难辞其咎的。”

王大人吹着胡子挑着眉毛看他,心里终究还是不乐意。

心道,总是你们西楚方面思虑不周,这会儿怎么也不该让咱们公主殿下屈就的。

“王大人,咱们都是为人臣子的,您就体谅一二吧。”

他死咬着不肯松口,黄安不觉得急了一脑门汗。

眼下楚奕行踪不明,谁都保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而荣安长公主的那个护卫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不得了的人,被他一直杵在这里,万一看出什么破绽可就糟了。

这边场面正在僵持,远远的,又是一骑自队伍里疾驰而来。

黄安等人心中突突直跳,不觉循声望去——

这一次来的是个女子。

旋舞一身火红衣裙策马而来,对着双方的朝廷大员也不下马,只就冷傲的一挑眉看向苏沐道,“你们在这里磨叽什么?怎么这么久还不进城?郡主都饿了!”

苏沐冷眼看着,不动不语,缓缓把目光移给王延寿。

黄安见缝插针,忙不迭的开口,“王大人,驿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王延寿皱着眉,当真是把他那文人的迂腐劲儿发挥的淋漓尽致。

旋舞看着黄安等人隐隐透着汗湿的领口,心里冷笑,也不再催促,很惬意的看着这一群人干着急。

王延寿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他心里却很明白秦宣帝对那个外甥女的看重,斟酌半晌,终于一咬牙看向苏沐:“苏护卫,还是劳您过去征询一下殿下的意思吧!”

苏沐没动,却是抿抿唇,抬头看了眼渐暗的天色,语气不轻不重的吐出两个字:“进城!”

言罢,策马扬鞭折返队伍。

旋舞一笑,对身后仪仗挥挥手:“护送殿下和郡主进城!”

黄安等人目瞪口呆的张嘴吃了一嘴巴的马蹄灰——

合着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个冷面护卫一句话的事儿,早知道,他们还跟个酸儒的王延寿纠缠个什么劲儿?

黄安定了定神,继而庄重了神色,对一并等在城外的己方仪仗指挥使吩咐道:“太子殿下有令,这两日他在城中暂留一切从简,不得扰民,你们这部分仪仗就暂时在城外安营吧,等过两日和殿下一同回京。”

西楚方面的仪仗两千,如果进了城,这么一大批人确实也不好安置。

“是!大人!”那人也未多想,欣然领命,转身去安置自己的人。

因为另有万人的送嫁护卫队,再加上西楚的仪仗开路,秦菁这边的仪仗就从简处理,不过八百人。

黄安不好拦着,就只要命人打开城门迎了他们进城。

横竖从头天夜里开始,祈宁城就被他们的人全线控制。

西楚十万守军,其中不肯顺从的两万余人被看押起来,剩下的八万人尽在掌握,即使回头会有什么冲突,秦菁这区区八百人的仪仗队也不足为惧。

他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把剩下的那一万人留在城外。

苏沐折回队伍里不久,秦菁的车驾便被护卫着缓缓驶近城门。

“恭迎荣安长公主大驾!”黄安带人跪迎。

“尚书大人免礼!”马车里,秦菁手持杯盏,微微一笑,“您辛苦了!”

“微臣的本分,不敢谈辛苦!”黄安伏地磕了个头,等着她的马车过去,便带着众人爬起来,抖了抖袍子上的泥土迎上正在不远处指挥队伍的苏沐,道,“苏护卫,借一步说话。”

秦菁如今是大秦朝中,秦宣往下的第一人,她的贴身护卫苏沐也跟着水涨船高,提了三品。

虽然历来护卫都是奴才,品级再高也无实权,但这个名分却还是要看的。

黄安的态度称的上客气,苏沐于马背上淡漠的看他一眼,然后翻身下马走过来,“见过尚书大人!”

“呵呵,苏护卫客气了!”黄安干笑两声,随即正色道,“太子殿下的三千护卫前两日刚刚进城,现在驿馆别院挪腾不出多少地方,公主殿下这送嫁的队伍,您看能不能暂且安置在城外候两天?”

黄安心里估摸着,这个侍卫就是个虚有其表的冷面疙瘩,肚子里却未必就有那么大的花花肠子能跟着他绕。

而祈宁城不比帝京,到底有多大,苏沐也心里是有数的。

苏沐极目远眺,看了眼停在官道上的那支队伍,想了想就点头道,“可以,我这就传令下去,让他们就近在这城外扎营。不过这一趟陛下给了我嘱咐,我要保证公主殿下的安全,所以得请大人留下进出城门的令牌,有备无患。”

“这是自然!”黄安从容应道。

横竖这守城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到时候要放谁进来不放谁进来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所谓令牌——

现在不过就是个摆设。

只不过苏沐这一提,倒是让他对这个冷面护卫多看了两眼——

这人,似乎还并不是太木。

黄安不动声色,抬手招呼了林参将过来,“这两日殿下要在祈宁暂留,先把你身上的令牌借用两天,好方便大秦方面的人进出。”

“是!大人!”林参将领命,恭迎的从怀里摸出一面铜制的令牌呈上来。

按理说,林参将是祈宁的守军头目,应当是只有持有虎符的叶阳安才能驱策。

这两人自认为安排的天衣无缝,全然不觉他对一个朝廷外来的文官这般唯命是从已是破绽。

“谢谢!”苏沐颔首,收了令牌,就转身去寻他军中将领交接。

黄安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慢慢露出狰狞的冷色,对身边的林参将冷声吩咐道;“回头再去调派一千弓箭手在城门埋伏,防着他们点儿,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

“是,末将明白!”林参将道,拱手施了一礼就匆匆退开。

苏沐安排好队伍在城外驻扎,就匆匆赶进城去和秦菁会和。

彼时秦菁的车驾刚在驿馆之外停下。

黄安因为在城门处帮忙安置她是随行队伍,就差了一个甚为圆滑的左侍郎带她过来。

“驿馆到了,请殿下下车吧!”那左侍郎鞍前马后的十分殷勤,马上快跑两步过来,就要亲自给她开车门。

旋舞眉毛一挑,不悦的挡开他的手,自己开了门,递出手去:“这车辕高,公主小心点!”

“嗯!”秦菁不冷不热的应着,扶了她的手踩着垫脚凳走下来。

路上为了方便,从第一日出京之后她便把嫁衣换了,此时一身淡黄绣袍,样式虽然略显简单了些,但是被她天生的皇家贵气一烘,仍然给人一种艳光逼人,不可直视的压迫感。

那侍郎急忙垂下眼睛,只拿眼角的余光去瞄她袖口银线织就的凤穿牡丹图。

那衣服的料子甚是精美,绣工超绝,明明是绣的死物,却恍若真实绽放一般。

头顶火红的灯笼晃啊晃,他顿时就有点眼花,忙不迭错开眼,一抬头,目光正要往那车厢里扫去,眼前又是一花——

一个穿着与秦菁同色裙褂的粉红娃娃摇摇摆摆的走出来,已经以一种君临天下的架势站在了车辕上。

气势好大的娃娃!

那侍郎心里一声感叹。

灵歌已经在之前的垫脚凳上又叠放一个稍小的凳子。

然后下一刻,那个看上去威风凛凛贵不可言的娃娃就转了个身,把圆乎乎的小屁股往众人面前一展示——

呃…从容不迫的扒着那车辕踩着凳子往下爬。

彼时秦菁已经步调从容的上台阶,进了院子。

“这位就是小郡主吧?”那侍郎噎了一下,心道“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就这么看她自己撅着个屁股爬来爬去?”却没敢吱声。

没人理他,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融那晃悠悠的小屁股上。

看着她安全着陆,那侍郎不死心,又想再往车厢里瞄。

然后这回他眼前没花,直接腿一软,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好几步。

厢里步子从容走出来的一物——

那东西白乎乎毛茸茸的一团,像是个白猫一类的宠物,但是夜色昏暗那不分明,只就见它一双眼睛绿光莹莹,瘆人的很!

“这——这——这——”那侍郎眼神惊恐,两腿发颤,“这是个什么怪物?”

“这是怪物吗?”旋舞一笑,走过去抬袖一抚。

绒团儿警觉性极高,噌的一下凌空窜起,不偏不倚,正向着那侍郎脸上扑去。

“啊——”那侍郎一声脚尖,脚下一绊,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慌忙抬手去护脸。

绒团儿没停,轻盈落下,踩着他的胸口绕了两圈,神态倨傲。

白融本来正晃悠悠的准备去撵她娘,闻声又折回来,两手一抄,拽着绒团儿的尾巴就走。

绒团儿条件反射的两爪扒地,哧溜溜几声碎响,就在那侍郎的官袍上开了数道亮眼的口子,若隐若现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料子。

旋舞早就关了车门,悠然坐在车辕上笑眯眯的看着他把方才的后半句话说完整了,“那是我家郡主养的宠物猫。”

“驾!”言罢,就听她清叱一声,亲自驾车去了后院安顿。

大门口白融拖着大尾巴的绒团儿哼哧哼哧的爬台阶,遇到熟悉的大门槛,屁股一撅身手利落的翻过去,颠颠儿的消失在院子里。

那侍郎坐在门口冰凉的石砖上,低头瞅着胸前一片破布,似乎很是挣扎了一下,才硬着头皮爬起来追进门去。

白融爬门槛又爬了一身灰,秦菁进门就让晴云带她进去换衣服。

那侍郎步履匆匆跟进来的时候,她却已经坐在椅子上垂眸品茶。

“殿下,这行宫里的一切用度都给您安排好了,屈就您暂居这里两日,回头等太子殿下忙完了,再一道回京。”那侍郎一手掩着胸口万分尴尬,但仔细看了看,却发现秦菁一直在专心品茶而没有把目光往他身上移这才稍微好点,继续道,“这驿馆的管事是自己人,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去办!”

“嗯,劳殿下费心,本宫知道了!”秦菁听他说完才淡淡的点头应下。

“应该的!”那侍郎赔笑道,“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秦菁沉默片刻,像是在思量什么。

那侍郎紧张的拿眼角的余光扫她,生怕她提出要见太子一类的要求。

半晌,秦菁才压下碗盖,问道:“今晚,这里需要设宴吗?”

这是大秦公主第一天踏入西楚的过境,怎么都免不了一场接风宴。

“是!”那侍郎心里颇有几分不自在,还是不动声色的应下,“厨下这会儿已经在准备了,还有下官这就过去吩咐他们,把给郡主准备的点心送来。”

“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大人了。”秦菁道,“回头本宫吩咐婢女走一趟就是。”

“是,那下官告退!”

关于接风宴,黄安那里已经有了对策,到时候宴席照开,然后就推说太子在军营有急事被绊住了一时不能脱身回来。

这荣安长公主不是个蛮横无理之人,应当也不会有别的话说。

秦菁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侍郎恭谨的退到门边,才要转身,又听身后秦菁沉吟一声道,“对了,这一路护送本宫过来的八殿下呢?怎么进城以后,便没再见到他?”

“哦!”那侍郎心里一颤,垂眸回道,“八殿下一进城就赶着去军营拜谒太子了,下官忘了转告您了。”

“这样啊!”秦菁笑笑,从她一直微垂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语气却是极淡,“今天的晚宴他会到场吧?这半个多月承蒙他照料,本宫得借花献佛敬他一杯酒,聊表谢意。”

“当然,八殿下——他一定会出席的!”

“那就好!”

那侍郎又再等了等,见她再没有别的话说才转身匆匆出门去。

他一路疾走,一直到出了大门才猛地停下来来回回擦了一遍汗。

“大人!”一个衙役指挥人抬了轿子过来,见着四下无人就凑近他身边低声道,“尚书大人刚才差人来问话了。”

“一切顺利!”那侍郎道,“晚上的接风宴怕免不了了,你去回了尚书大人,就说无论想什么办法,怕是的得让八殿下到场露个脸了,要不然够呛瞒得住。”

“是!”那衙役领命,打开轿帘服侍他上轿,目光不经意的往他胸前一扫,脸色顿时一变,迟疑道,“大人您这是——”

那侍郎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破烂衫子,胸口被一口气顶着,愤然甩袖,钻进了轿子。

这几年叶阳安坐镇祈宁久不回京,就在城里重新置办了一座武烈侯府。

黄安在城门外看着苏沐安顿好大秦的送嫁队伍,然后坐轿匆匆赶来。

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这一众人等在这城里不敢招摇,四处往来都是坐的毫不起眼的四人小轿。

门口的守卫认得他的轿子,并没有拦,引着轿夫一路把轿子抬了进去,穿过中庭绕过花园,最后在一处出口比较隐秘的小院门口停下。

“行了,你们先退了吧!”他下轿摆摆手打发了轿夫,然后快步进了院子。

那院子里面是叶阳安府中专门用来处理军机要务的书房,布局虽然简陋,但设计奇特,有很多的四角可以安插守卫暗中保护。

他一路疾走进了院子,直奔右手边的书房,抬手徐徐叩了三下门板,然后侧身往旁边让了让。

紧跟着那门吱的一声从里面被人拉开,一个小眼睛的护卫目光敏锐的往他身后一扫,没发现异样才把他让进去,同时自己闪身退到门外带上门。

黄安一步跨进门去,之前在那屋里焦躁不安走来走去的锦袍人突然回头,急切道,“怎么样?还没有找到吗?”

“还没!”黄安一筹莫展的摇头,“这座城里但凡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搜过了,连城外的军营也派人全面排查了一遍,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呵——”锦袍人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你只会跟我说找不到?整个祈宁城就这么大,难道他还能钻到地底下不成?”

他说着便有些气急败坏起来,猛地一拳捶在桌子上。

“微臣倒是觉得他应当还在城里,他随驾的御林军全部被我们扣着,城池内外又都遍布我们的眼线,他一个人,断不可能逃出生天!”黄安颤了颤,使劲的垂着头不去看那人愤怒扭曲的脸,“现在的问题是,大秦的荣安长公主已经进城了,我找了个借口,最多也能拖上几日,如果再不能把这事儿处理干净了,怕是要留下后患了!”

“那又怎么样?”锦袍人不屑道,“横竖不过一个女人,也就叶阳氏那老贱人才把她看在眼里。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今天你人都在这里了,难道还不明白?她今日既然进了城,就等于趟了这趟浑水了——哼!”

楚明帝对楚奕的感情非同一般,他们既然铤而走险要对他下手,就必须做到天衣无缝,半点把柄都不能落下。

所以,那个荣安长公主既然迫不及待的来了,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主上所言甚是!”黄安担忧道,“她那一万人的送嫁队伍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秦宣帝对他这位长姐的感情非同一般,如果——”

“两国之间出了乱子自然会有人出面收拾,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文臣,操的哪门子心?”锦袍人不耐烦的斜睨他一眼,紧跟着目光一厉,“再去找,就算把整个祈宁城翻开,也务必要在今晚之内给我把那人找出来。”

“是!”黄安大气不敢出的应着。

“对了!”锦袍人又道,“那个女人那里先尽量稳住她,在尘埃落定之前,我不想节外生枝。”

“是,微臣明白!”黄安点头,谨小慎微的转身退出门去。

他前脚一走,就听见身后屋里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明显是笔墨纸砚被扫落在地的声音。

黄安心头剧烈一跳,再不敢多留一刻,匆匆出了院子。

晚间月初时分,秦菁下榻的驿馆里婢女小厮们开始车水马龙的来回忙开,整个园子上空饭香四溢。

大厅里所有大秦和西楚两方朝中过来的官员都已经按照位份入了席,秦人居左,楚人居右,双方隔着桌子热络的寒暄,怎么看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可是作为今日主宾的荣安长公主一直没有出现,半个时辰以后,奉命前来陪同做戏的西楚官员们脸上笑容便渐渐的有些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