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菁淡淡的应了声,头也不抬,“这段时间,他是越发的不像话了,昨儿个在楚临那里堵着门口,为了不让王府的马车进出,趁着旋舞出门时候,直接躺倒下去抱了车轮子不让走,整一个流氓习气,是得要有人管管了。”

楚云宁无赖,这一点楚奕的是知道,却也不曾想,他会赖到这种程度。

养尊处优长大的皇子,要躺在泥土地上打滚,这景象还是不太好想象的。

“噗!”楚奕刚刚含到嘴里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秦菁不悦的从书本上抬头瞪他一眼,“你还笑?当时可都把旋舞吓哭了,怎么劝都劝不住,还险些动了胎气。他们两口子成婚八年,这是头一胎,别提多紧张了,是能由的他这么折腾的吗?”

楚老三这一惊世骇俗之举,不仅吓哭了旋舞,秦菁没说的是,今天一大早楚临来找她的时候也是眼泪汪汪的。

“咳——”楚奕闻言,立刻庄重了神色,沉吟道,“宁儿这孩子是皮了点儿,可你若要是指望父皇能帮着管束他,我倒是就觉得可以完全省省了,你把宁儿送到他那里,保不准回来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楚明帝近年来年纪虽然见长,但却是越发的好说话了,以往总是板着脸,这两年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多了。

楚奕这么一提,秦菁倒又跟着担心起来,犹豫着放下手中书本。

楚奕一看她这是要改主意,生怕她这就叫人去把楚云宁给追回来,于是急忙起身把随身带过来的折子递给她道,“这个你先看看,是昨天晚上八百里加急递送进京的,大晏英帝派人送来的国书!”

“大晏么?”秦菁微微抽了口气,果不其然注意力马上被转移,放下书本,转而取了折子来看。

“晏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是极为大方的,想必其中少不得要有付国舅的功劳吧。”楚奕道,神情语气都莫名有几分古怪。

秦菁却未注意他的表情,只就从头到尾把那折子扫视一遍,脸上反而露出释然的表情,随手把那折子往桌上一扔,微笑道,“这样也好,付厉染明确的给一个态度出来,融丫头也可以就此死心了。”

楚奕嘴角抽了抽,老大不乐意的接口道,“我琢磨了十几年都一直没能想明白,那个冷面神一样的男人有哪点好?没理由啊,咱们融丫头的眼光向来很正,怎么就是把他给惦记上了?”

“是啊,你宝贝女儿的眼光怎么会有问题,这些个孩子,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宠的无法无天去了。”秦菁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笑道,“不过我看锦风那孩子,却是不错的。”

“瞧吧,我就说看人还得你的眼光。”楚奕突然抚掌大笑起来,竟是孩子一般眉飞色舞的模样。

梁锦风对楚融的纵容程度,相较于他之于秦菁,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所谓后生可畏,但是这位楚皇陛下却正是因此而对梁锦风这个后生晚辈格外的抬举。

秦菁被他惊了一跳,愣了片刻,更是皱了眉头,“都多大的人了,你发什么疯呢?”

“我这是有感而发呢。”楚奕的眉目之间仍然难掩兴奋之色道,“当初我说要娶你的时候,你是没见梁子轩那小子的神气,人前人后老拿这事儿说道,没完没了的奚落我,现在轮到他自己的儿子这般,我倒要看看,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秦菁被他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脾气震得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悦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要拿女儿的婚事来给你扳回一局,为当年的事情找梁明岳置气么?而且——当年怎么了?总也不至于是我委屈了你吧?”

“这话可不是我与他说的,他不身在其中,又怎会知道我们夫妻之乐?”楚奕闲适的笑笑,眼中光影闪烁,那双眸子里面蕴藏的光彩不觉更盛,顿了一顿又再庄重了神色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事儿还得看融丫头自己的意思,如果她一定不喜欢,你跟我总是不好插手的。”

“你就这么纵着她!”秦菁眉头不觉拧的更紧。

“我这也不算纵着她吧,我们都是过来人,男女之事,如何勉强?总归只能看她自己。”楚奕低头喝了口水,“至于梁家的那个小子么——”

他话到一半却又戛然止住,深不可测的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秦菁却是知道,这些年,虽然身在高位,但是对于她和几个孩子,楚奕却是从头到尾一味都采取纵容的态度,无论什么事,从不对她说身不由己。

正如他当年所说的那样——

他要这个皇位,就是为了给她超越万人之上的自由。

他的天下,开辟出来,全然就是为了容纳她的。

包括楚融将来的婚事,自始至终,楚奕也从来就没有打过联姻的主意,一切都遵从着女儿的意愿。

“反正融丫头现在还小,不着急,慢慢看吧!”秦菁心中感喟,脸上笑容宁静而平和。

许正是因为她有楚奕在身边,所以才会更加看重梁锦风。

像楚融那样肆意不羁的个性,大约也唯有梁锦风才可以像楚奕那般纵容于她。

可是——

楚融对付厉染,如果只是单纯的父女情意也便罢了,最怕是女大不中留,她会生出点什么别的不该有的想法来。

屋子里两人正在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正好外面晴云端了碗粥进来,见到楚奕来了便是笑道,“陛下什么时候来了,知道您在,奴婢就多盛一碗的。”

“什么好东西?还拿来馋朕的嘴么?”楚奕狐疑,看着秦菁,“这几日不是说恶心胃口不调吗?好些了?”

“好点了。”秦菁道,低头摸了摸初见雏形的肚子,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这几个孩子,除了宁儿,都算是没给我苦头吃了,这一个,却像是个难缠的,想着就头疼。”

“三殿下是男孩子,调皮一些也是好的。”晴云却是不以为然,一边笑着端了粥过来对楚奕解释道,“是娘娘最喜欢的腊八粥,这几日娘娘胃口不好,吃别的恶心,也就这粥还能吃上一些。”

“好了我来吧,你去忙吧!”楚奕从她手里接过粥碗。

“好,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晴云笑笑,转身端着空托盘带上门出去。

楚奕捧了粥碗过来,秦菁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要去接,他却嘻嘻一笑,侧身往旁边让开,抬抬下巴道,“说了我来了!”

秦菁无奈的笑笑。

楚奕一手端了碗,一手拉起秦菁,自己在椅上坐下之后又把秦菁拉坐在他腿上。

粥是刚煮好的,有些烫,楚奕先试了试,不禁赞道,“这些年,晴云的手艺又见长,难怪你的口味一直没变。”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秦菁深有同感。

“对了,之前说融丫头的事,付厉染那人从来都理性非常,那丫头会不会想不开?”楚奕环了她在怀里,一手持碗,一手盛了粥喂她,偶尔自己也偷尝上一两口。

“她只是有心结。”说起楚融,秦菁心里多少也有点担心。

当日母女俩从大晏回来之后,那丫头就一反常态,再不肯提及付厉染哪怕是一丝一毫,这十多年,就好像根本不曾认识过那样的一个人一样,我行我素,肆意而自在的活。

可是作为生身母亲,秦菁却是把这一切都清楚的看在眼里。

楚融的所有变化,都始于她们离开大晏的那一晚。

一切必定和付厉染有关,但对于女儿的真实想法,她却也是琢磨不透的。

只不过楚融一直都是自在而随意的个性,十分的乐观开朗,相对的,她也倒不觉得她会走进死胡同里去为难她自己。

“说到底,还是我欠了你们母女的。”楚奕叹息一声,神色恍然,“那段时间我没能在你们身边,没能看着她出世,虽然这些年,我都一直在尝试着用别的方式弥补,但也总觉得,是缺了点什么的。”

“她又没怪过你!”秦菁倚在他怀里,往他胸前靠了靠,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肚子里现在这一个,是不是该想着取名字了?”

“才四个月,着什么急?”楚奕随手把粥碗推到一边,低头去咬她的鼻尖。

秦菁闪躲着,把脸藏在他胸前,手指绕着他散落肩头的一缕发丝把玩,“几个月的时间,很快的。”

“云睿么?”楚奕想都不想,随口回道。

“你怎么就知道又是儿子?”秦菁失笑。

“儿子养起来省心!”楚奕颇有心得的脱口说道。

秦菁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皇室之家,儿子多了可未必是好事。”

“有你教导的好,我倒是不觉得这几个小子会生出什么乱子来。”楚奕撇撇嘴,却是不以为然,“而且人间真情总要胜过这高处不胜寒的处境好些的。当初老七对这个皇位还不是势在必得,最终也只因为卢太妃的意愿和父皇的关系而猝然放手。你不要想太多了,你跟我,都是从那条路上一步步走过来的,回头看看,其实也不过尔尔。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你在我身边。而至于这个位置,其实如果当初老七一定要坚持的话,我也是不会与他去争的。”

当初西楚因为皇位的归属而闹得不可开交,但其实最终算下来,真正折进去的就是一个假太子楚风和三皇子楚原,而这其中,又是因为一个罪魁祸首的叶阳皇后教唆生事。

现在安定下来,老大老二老四老七分居自己的封地各得其乐,楚临在京中做他风光无限的闲散王爷,也算是其乐融融的一派祥和之景了。

说到底,这世上真正利欲熏心不顾一切的人又有几何?

“嗯!那便就当我是胡思乱想了吧。”秦菁释然一笑,双手揽着楚奕的脖子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困了?”楚奕低头去吻她的额头,轻声问道。

“还好,就是最近人总是会觉得疲乏。”秦菁摇头。

在椅子上坐着,着实不怎么舒服,楚奕就抱着她起身去到里间的睡榻上陪她侧卧躺下。

秦菁翻了个身,侧身支着脑袋看他,“刚才话说一半呢,如果这一胎要是女儿呢?取什么名字?”

“女儿么——”楚奕闭眼假寐。

“跟你说话呢!”秦菁见他犯懒就抬手推了他一下。

楚奕懒洋洋的躺着不愿意动,见她闹的凶了,就直接抬手把她揽过来枕在自己的胸口上。

秦菁也不反抗,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楚奕揽着她,手指挑开她发间步摇,让黑发流泻下来,洒了自己一身。

他喜欢看她一丝不苟坐在书案之后看书批折子的模样,亦是享受床笫之间她这般柔情似水偎在他怀里的姿态。

每每这么看着她,这么抱着她,就会觉得这一生走来无比的充盈和满足。

再有几个儿女承欢膝下,虽然不胜烦恼,却也自得其乐。

楚奕思索着略一沉吟,随后又是满足笑道,“就取个芮字吧!”

一边说着,一边抓了秦菁的手,在她掌心把这个“芮”字写下来,

“小巧玲珑,娇俏可爱,这个字确是不错的。”秦菁斟酌着在他胸口又把这个字描摹一遍,亦是觉得满意。

“不是!”楚奕握住她的指尖,慢慢道,“这个芮字,也有草生茂盛的意思。我们的女儿,像融丫头那样,随性自在就好,她那性子,我是极喜欢的,像你!”

“越发学会油嘴滑舌了。”秦菁抿抿唇,无奈的轻笑一声。

窗外的春意盎然,阳光明媚,春色和暖。

轻罗帐下,两个人安静的依偎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岁月静好。

仿佛依稀,这就是许多年前,她曾一再幻想又曾觉得永远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终于,在刀光剑影之后,岁月的沉淀之下逐渐的趋于圆满。

而就在此时西楚帝京春色怡人最是醉人的时候,大秦和大晏交界处的桓城之巅却是阴云密布,两军对垒,陷入一场空前的危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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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插个镜头,下一章继续回去写楚融~

第281章 记住你,用我自己的方式!

山雨欲来,虽然是正午时分,桓城之境的天地还是黯然失色。

乌云盖顶,冷风侵袭。

十万秦军围困城下,整齐的队列一字排开,雪亮的铠甲泛着森寒的冷气,在脚下困成一方铜墙铁壁一般的壁垒。

城门楼上的守军严阵以待。

秦、晏两军开战,势同水火,正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大秦军中所有战事突然被一名横空出世的女帅付安阳接手过来。

三千弓箭手,狙击暗杀步步紧逼,甚至于截断晏军粮草,将晏军阻于桓城之内,多日不得出。

为了振奋军心,大晏皇帝晏英有意御驾亲临往边城督战。

但却因为皇后有孕而不得不取消行程,由手握三方兵权、权倾天下的付国舅改任监军一职,前往桓城坐镇。

“从行程上看,也该差不多了。”樊泽一身墨色战甲负手立在楼头,薄唇微抿,紧绷成一条线,沉身对身边的下属问道,“国舅大人那里还没有消息吗?”

“另外两处城门都加了专人守候,暂时还没有得到国舅大人进城的消息。”下属毕恭毕敬的回应,顿了顿又试着补充,“京都离着此处甚远,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也不一定。”

“嗯!”樊泽心不在焉的应一声,目光紧紧锁定在城外大面积铺开的秦军阵营当中。

所谓付安阳真实身份他是一目了然的,而自从这安阳公主出现之后,萧羽就俨然退居幕后完全撒手把军权交到了她手上,完全一副甩手掌柜放任不管的架势。

却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若说是安阳公主任性不懂事也还说的过去,可是萧羽的为人谨慎又素来很有原则,断不该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而今天,楚融以十万大军围困桓城,不仅仅是萧羽,连楚融本身都不曾出现,这――

实在是太诡异了。

“再叫几个得力的人沿路出去迎一迎吧,眼下这天寒地冻的,又是晚上,国舅爷第一次过来此处,别是走岔了路。”樊泽沉吟着吩咐道。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下属谨慎的应下,匆匆转身下了沉闷楼。

樊泽还是一动不动注视着脚下大片秦军,心里却已经隐约了有个个别的想法。

就在桓城西城门外两军对垒严阵以待的时候,南城门外离城十里的古道沿线上演的却是一场异常惊险的暗杀戏码。

因为只是来这里走个过场,所以付厉染这一次出京并没有大张旗鼓,只由晏英像模像样的指派了一支三千人的钦差仪仗护卫。

而他行至半路,得知因为顾忌楚融的身份,樊泽这里不敢妄动以至于因为粮草强行被掐而陷入困境的时候,不得已只能加快行程,暂时弃了钦差仪仗,带了几名心腹随从快马加鞭先一步往桓城方向赶。

一路策马疾驰,日夜兼程,眼见着桓城在望,谁都不曾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突然遇袭。

这一带已经接近桑青草原,地处开阔,只是不似草原之地那般地势平缓开阔,略有些沟壑。

眼下不过下月底,边塞之地的气候还没有完全回暖,上一季秋日里枯黄的大片深草伏于不甚明显的道路两侧,若是白日,有什么移动必定一目了然,而此时入夜,再加上众人的心思都放在赶路这件事上,一时疏忽,直至一支响箭破口而来直袭走在第一位的付厉染面门,所有人才俱是一惊。

“不好!有伏兵!”付厉染的近卫杨义一声低吼,沉声喝道,“快下马!”

这样的夜里,又是阴天,再好的弓箭手只怕都目力难及,只能听声辨位。

而马蹄声的响动的确太大,如果对方只有三五个人倒也好说,就怕是大批量的弓箭手埋伏,那么万箭齐发,他们纵使身手再好怕也不容易避过这一劫。

得了头儿的吩咐,随后几名侍卫都动作迅捷一把捞过马背上佩戴的武器滚落马下。

而早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付厉染迎着那支直击他面门的短箭身子往后一扬抬手稳稳握住箭尾羽将那短箭当空截断,然后身形一低,就势下了马背。

黑暗中目力难及,他也不费事去辨认,只随手一捞心里就已经有数――

这箭是经过特殊的技艺改良,无论是在射程还是在精准度上都大大上了一个台阶。

以前秦菁就擅于在这上面做文章,因为她是女子,在臂力和体力上都逊于男儿,便借用改造弓弩和箭来弥补这部分的缺憾。

此时不言而喻,对于来人的身份他心中了若指掌。

“国舅爷!”杨义于草丛中一个翻滚蹿到他身边,一边飞快道,“附近暂时听不出什么动静,但是此处向前,五里之内有不低于千人的队伍潜伏,怕是来者不善,要不我们还是先行折返,到后面的驿馆歇息一晚,等到明日天亮之后再继续前行吧,这样的情况之下,于我们实在是不利的很。”

付厉染身边的近卫头领,也非常人,自幼就受过严苛的训练,并且早前也特意送去军中历练了两年,对野外行军和一些侦察反侦察的的技巧都有研究。

方才落地的一瞬他已经伏地飞快的探听了周围的动静,于是一五一十将实情禀报给主子知道。

周围没有听出动静,但这射箭的人毕竟不会离的太远。

黑暗中付厉染看不清神色,却对他的提议置若罔闻,只是伸手到他面前道,“弓弩给我!”

他身边近卫,各有所长,并没有如宫中禁军一样训练使用规制统一的兵器,贴身的这几个里头,正好也有善于驭弓的好手。

这一会儿工夫,七名近卫已经迅速聚拢到他周身,严阵以待的保护。

闻言,马上就有一名近卫解下腰间携带的弓弩递过去。

“你们全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插手!”付厉染握了那弓箭在手,下一刻身子已经迅猛如鹰蹿出去老远。

“国舅!”杨义焦急的低唤一声,有意跟过去保护,但却因为不敢违背他的名命令而只得作罢,忧心忡忡的严密警戒起来。

冰冷的夜风中,他蹿出去的动作极快,虽然一身黑色蟒袍正好成为遮掩身份的绝佳保护色,但身形晃动中广袖间带起的风声却堪堪好暴露了他此时所在。

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中,间或就有冷箭发射时候的鸣镝之音响起。

付厉染藏身于深可及腰的哭草丛中,身姿轻巧灵活的不住避让。

虽然目力不及,但那些箭的准头却是极佳。

弓箭手几乎能料准他每一次潜伏在地的姿势,箭箭都能直逼要害而来。

付厉染凝神静气,半分也不敢松懈的动用自己的耳力,全神贯注闪避的同时再不厌其烦一一将那些要他命的短箭截下,暂且收入袖中,同时默默计数。

一…

二…

三…

四…

五…

等到袖中箭收拢到五支的时候,他突然一改方才处处避让的低调出事方针,腰杆一挺之力而立。

彼时空中又是一声鸣镝破空的锐利声响迎面而来。

他从容而迅捷的取箭搭弓,迎着破空的风声反射一箭。

先后而起的两道风声呼啸,在这本来就格外凄冷荒凉的野地里几乎能生生的冻出一地的冰渣来。

埋伏在草丛里的杨义等人个个绷紧心弦,凭空捏了把冷汗。

然后下一刻,铿然一声,金属的碰撞声夹杂着细碎的火花在空气里爆开。

两箭相撞,激起的火花细碎,纷乱陨落。

一瞬间的光芒泯灭,隐约间照见远处的草地上一个单薄的人影悍然拉弓的飒爽姿态。

但那火光陨落的极快,不过电石一闪,夜色就重归于寂。

然则不等人缓过一口气来,紧跟着又是一声箭离弦时的破空声。

黑暗中,付厉染的眸光一闪,再次取了袖中箭弯弓迎上。

锵!锵!锵!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连着三声清脆的碰撞声入耳。

下一次迎面的弓弩再向他拉开的时候,付厉染抽箭的动作突然微不可察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咻的一声!

再次有凄厉的风声从他手底滑出。

这一次出手,他刻意将手下力道加重了三分。

不出意料的火星四溅。

一明一灭的火光中,对面楚融的眉头微微一皱,紧跟着动作迅捷的又搭一支箭。

上不了付厉染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她的原是目的不过就是逼这个男人现身,可是明明近在咫尺,这个男人却用这种的方式反击和拒绝,坚决不肯询问一声,主动迈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来。

所以最后这一箭,她已经隐隐的动了几分怒气。

但完全不曾想到的是,前两支箭虽然毫无悬念的撞在一起,但是因为付厉染暗暗运了内力在里头,竟是生生将她的那一支迎刃劈开。

而唯一的影响就是,因为自己那支箭的冲击力阻挠,那箭头在没入她肩下皮肉的时候力道缓了不少。

接连两声利器刺透皮肉的声音,被阴冷的夜风吞噬的无影无踪。

同样,楚融的这一支箭付厉染也没有避,任由它稳稳的刺入自己的腰肋一侧,几乎整个贯穿。

“咝――”黑暗中有女子细微的抽气声敦促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