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梅花糕可是四哥特意留给你的,我要吃他都不让呢。”凌玉柔冲着凌钦撇了撇嘴,又笑道,“三妹,你快尝尝,别辜负了四哥一番心意呢。”

“我记得四哥不爱吃甜食,总不会是他知道我要来,特意去买的吧?”因为与凌钦感情一向很好,凌雪珺便玩笑起来。

“嘿嘿,虽然不是我特意去买的,不过,我可是为了你从三妹手中抢下来的。”凌钦笑着说道,“不然,早被她祭了五脏庙,你可就没得吃了。”

凌雪珺抬起头,望着凌玉柔,微笑道:“二姐,你也喜欢吃这梅花糕?”

“姑娘家,哪个不喜欢食甜?再说了,这可是顾六郎送来的,自然比其他糕点美味些。”凌钦瞅着凌玉柔,一脸似笑非笑。

凌玉柔则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看着兄姐提到顾六郎,便是如此神情,凌雪珺心里不禁一沉。难不成,凌玉柔替自己进了郡主府,也走上了自己前世的老路,喜欢上了顾骞?她勉强笑了笑,装作不解地问道:“顾六郎是谁呀?”

“顾六郎顾骞是骠骑大将军之子,是三哥和四哥的好友呢。这梅花糕便是前两日他来府中做客时,送来的。”凌玉柔忙向妹妹解释着。

顾骞是凌钰、凌钦的好友?凌雪珺愣了一下。她明明记得前世顾骞与凌钰、凌钦兄弟只是泛泛之交,这一世他们为何会成了好友?难道因为这一世自己没有进京,所以有些事情改变了?

凌玉柔拿了一块梅花糕,递给凌雪珺,说道:“三妹,你尝尝好吃不?”

“好。”凌雪珺浅笑着接过饼,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那日自己在聚贤茶楼看见顾骞出来时,手里提了一个装着梅花糕的食盒,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自己吃到。

凌雪珺想着先前凌钦与凌玉柔之间异样的神情,原本清香甜糯的梅花糕吃在嘴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探探凌玉柔的口风才行。要知道,顾骞挚爱之人,前世不是自己,这一世也不会是凌玉柔,而是那个叫吴翎的狠毒女子。她算了算日子,吴翎还要几个月才会进京来。到时待吴翎来了,顾骞便会爱上她,到时,二姐只会徒留感伤。不行,自己不能让二姐再落得自己前世那般的下场,一定要阻止悲剧重现。

接下来,明慧郡主又问了凌老夫人及凌家各人的情况,凌雪珺自然一一作答。待到晚上,凌钰及凌昌谨返了家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团圆饭,又坐在一起闲谈了好一阵,直到夜色深了,这才各自回屋歇息。

心仪

明慧郡主见凌雪珺的贴身丫鬟青芽一脸稚气,怕她照顾不好凌雪珺,便又叫蒋嬷嬷选两个能干的侍女来服侍她。待凌雪珺回了屋,蒋嬷嬷派来两个侍女便上前与她见礼。凌雪珺一见二人,大吃一惊。这两个侍女,居然便是前世贴身服侍她的碧竹和绯兰。

原以为世事会跟着自己选择的不同而改变的凌雪珺,看见碧竹和绯兰后,心中又有了一丝疑惑。前世自己进了郡主府没多久,碧竹和绯兰便被派来服侍自己,而这一世,自己没有来京城,照道理,她们应该会被派去服侍凌玉柔才对,不曾想自己七年之后再进京,她二人却还是跟了自己。看来,有些事情也并不会随着自己的改变而改变,就像,自己与碧竹和绯兰的缘分。

不管怎么样,碧竹和绯兰在前世对自己还是情深意重的,起码在她最后的日子里,陪着她在那个冷冷清清院子里等死的人,便是她们。因而,对于这一世,还能与碧竹和绯兰再续主仆情缘,凌雪珺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的。

不过,前世凌雪珺所居的扶兰院如今却由凌玉柔所居,明慧郡主将她安排在了旁边的咏荷院中。

这晚,凌雪珺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相隔一世,终于又回到了这里。而她这一次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选门亲事。

对于亲事,凌雪珺觉得自己比前世还要迷茫。前一世,她一心一意只想嫁给顾骞,在听说吴家与顾家有意定亲后,更是想法坏了这门亲,最终才如愿以偿嫁进顾家。这一世,顾家的门是不能再进的了,那自己又该嫁给谁呢?一想到这里,凌雪珺便觉得头疼。她发现,除了顾骞,自己竟然不知道应该嫁给谁。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定亲之事,慢慢再说吧。反正凌玉柔还未说亲,自己还有时间慢慢谋划。

次日卯正时分,凌雪珺便起了身。虽然隔了一世,但她对这郡主府中的规矩还是记得的。每日辰初时分,要去明慧郡主所居的和风院请安。

与明慧郡主有过一世的相处,凌雪珺知道,她每日卯初时分便会起身,洗漱后会在旁边的功房里习一套五禽戏,然后再吃些朝食,收拾妥当之后,差不多也就辰时了。这个时候子侄们来向她请安,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因此,凌雪珺收拾妥当,算了算时辰,便准备前往和风院。

凌雪珺所居的咏荷院与凌玉柔所居的扶兰院相毗邻,她刚出了门,却看见凌玉柔正向着自己的院子走过来。

“二姐!”凌雪珺忙高声叫着她。

“雪珺,你都出门了?”凌玉柔看见凌雪珺,十分欢喜,忙快步跑上前来,笑道,“我还怕你睡过头,特意早些过来叫你一起去向郡主问早安呢。”

凌雪珺笑笑说道:“在丰阳,这个时候我也差不多要去给祖母请安,也习惯了。”

“那好,我们就一道过去吧。”凌玉柔上前拉过凌雪珺的手,引着她往和风院走去。

姐妹俩像小时候那般,手拉着手走在郡主府偌大的花园里。初春时节还有几分寒冷,不过,凌玉柔的手却异常暖和,被她握在掌中,凌雪珺觉得很舒服。

凌雪珺抬起头,偷偷打量了一番凌玉柔,发现她与前世似乎完全不一样了。前世的凌玉柔自卑、胆怯、寡言,难以与陌生人亲近,而今生的凌玉柔举止大方、行为端庄、待人有礼,与京中世家贵女并无两样。

看到凌玉柔今生的改变,凌雪珺心中由衷地为她高兴,看来,七年前让她代替自己进京这个决定,是做对了。不过,想起昨日看到她与凌钦在提起顾骞时,那略带暧昧的神情,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她不希望凌玉柔走自己前世的老路,爱上一个注定不会属于自己的男子,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她只希望凌玉柔还没有深陷,还能够回头。想到这里,她对着凌玉柔笑了笑,试探着问道:“二姐,昨日你与四哥说的那个顾家六郎,与四哥真的很相熟吗?”

“嗯。”凌玉柔望着凌雪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顾六公子与大哥、四哥都很要好,常来府里做客的。”

“哦。”凌雪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二姐不是能经常见到顾六公子?”

“也不是常常见面。”凌玉柔顿了顿,说道,“不过,因为大哥和四哥的关系,偶尔也能见到他。”

“那,顾六公子长得什么样?”凌雪珺问道。

闻言,凌玉柔那闪着流光的眸子轻轻转了一下,然后说道:“说起这顾六公子啊,就一句话便可,那便是才貌冠京城!”

听凌玉柔这么夸赞顾骞,凌雪珺愣了一下,半晌,才装作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说道:“他有二姐说的这么好吗?”

“他到底如何,改日你见了便知了。”凌玉柔轻笑一声,又说道,“再说了,他若没这么好,这京中贵女们怎么会争着想要嫁给他呢?”

听到这话,凌雪珺眼神闪了闪,问道:“那二姐也想要嫁给她吗?”说完之后,她定定地望着凌玉柔,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听了凌雪珺的话,凌玉柔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三妹,你想些什么呢?我有自知自明,没有那份奢望的。”

“二姐如果没有这心思,四哥昨日怎么会那般说?”凌雪珺想着昨日凌钦与凌玉柔说起顾骞时的表情,觉得其中定有古怪。

“三妹你看出来了?”凌玉柔讶然道。

闻言,凌雪珺心一沉。难道,凌玉柔真的有顾骞有意?她勉强笑了笑,问道:“二姐说说看,我到底看出什么了?”

“四哥想撮合我与顾六郎呀。”凌玉柔咯咯笑了起来。

凌雪珺一惊,忙问道:“难不成你与顾六公子互有情意?”可是吴翎还没有来京城呢,她来了,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到时,顾骞变了心可怎么办?

“那是四哥一厢情愿这么想的,人家顾六郎从来没有表示有此意。”凌玉柔笑道。

“二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凌雪珺一脸不解地望着凌玉柔。

凌玉柔笑了笑,拉着凌雪珺的手继续向和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三妹有所不知,顾六郎的父亲骠骑大将军顾循手握重兵,是朝堂上可算是中流砥柱,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而顾六郎在年轻一辈中,绝对算得上是顶尖人物。以他的家世和才学,京中王孙公子无不竞相与之结交。不过,这顾六郎却主动与大哥和四哥相交,而且感情甚好。顾六郎喜赏花,来府中拜访时,时常会到园子里赏花,有时遇到我,他也会主动上前见礼。这样的事多几次后,四哥便非要说他看中了我,才会如此。我越解释,他却越当真,甚至在顾六郎来了之后,有时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我尴尬不已。所以,那天说起顾六郎上回来做客时带的梅花糕,他又是那般表情,我简直对他都无法子了。”说到这里,她对着凌雪珺无奈地笑了笑。

闻言,凌雪珺眉头轻轻皱起,问道:“顾六郎时常来府里吗?”那不是遇到他的机会大增?这可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嗯。”凌玉柔点了点头,“他常来与大哥、四哥谈诗论道,似乎极为投契呢。”

前世顾骞也常来府中做客,不过,那是因为自己有意于他,叫大哥凌钰请他来的。没想到这一世,没有自己的相邀,他仍然是这郡主府的常客,想来,世事真是难料。好在外男一般只能到前院,没有女性长辈相陪,是不能进到后院的。下回他再来之时,自己得了信儿,就避在后院,不去花园便是。

看凌雪珺低着头,似在沉思着什么,凌玉柔忙问道:“雪珺,你在想什么?”

凌雪珺抬头望着凌玉柔,一脸调皮地笑了笑,问道:“那,二姐到底对那顾六公子有没有情意?”

凌玉柔似乎没想到凌雪珺会如此直白地问自己,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嗔道:“三妹,你怎么也与四哥一般胡闹?那顾六郎自视甚高,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与我相交,只是出自礼节而已,根本没有男女之情的。”

“二姐怎么也算是郡主府长大的,也不算小门小户吧?”凌雪珺犹豫着说道。毕竟,前世小门小户的自己,也是从这郡主府嫁进了顾家。

凌玉柔苦笑:“就算是在这郡主府中长大又如何?你我议亲之时,我的庚帖上写得也是丰阳凌昌谚与周氏之女,你也只能写凌昌谌与尹氏之女,与这郡主府有何干系?”

听凌玉柔这么一说,凌雪珺低头不语。确实,就算是在郡主身边长大,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小户女的事实。说起来,前世顾家最终愿意让自己差点毁了名节的小户女进门,也算是厚道了。

这时,凌玉柔细细地声音又传了过来:“再说了,我心中另有中意之人。”

凌雪珺听到这话,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凌玉柔。

凌玉柔居然另有心仪之人?这可是前世没有之事!看来,有的事情,还是改变了。

惊喜

见凌雪珺一脸惊异地望着自己,凌玉柔对着她笑了笑,面上慢慢镀上了一丝绯红的娇羞。

凌雪珺赶紧问道:“二姐心中真的已经有中意之人了?是哪家的公子啊?”前世凌玉柔听长辈之命匆匆出嫁,凌雪珺记得她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没想到,这一世,她居然心中早有意中人。

凌玉柔冲着凌雪珺羞涩地一笑,说道:“此事还未定下,待日后有了眉目,二姐再跟你细说。”

凌雪珺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只是不管她再如何追问,凌玉柔都不肯透露她意中之人是谁,只推说是凌雪珺不认识的人。凌雪珺可是重活一世的人,前世在京城长大,对年岁相当的世家公子她都有几分了解,对于这其中到底是谁得了自家姐姐的青眼,她心头极为好奇。凌玉柔又坚决不肯说出那人的身份,弄得她心里更是像猫在抓似的。可再是心痒难耐,此时她也毫无他法,只想着日后自己多加察看,凌玉柔总会露出马脚的。

姐妹俩来到和风院的时候,明慧郡主正在院中给花草浇水修枝。听见声响,她抬起头来,便看见一对漂亮的小姑娘并肩走进院来,极为赏心悦目。明慧郡主心情大好,忙挥手叫二人过来。

凌雪珺与凌玉柔赶紧凑上前去,与明慧郡主一起伺弄起花草来。凌雪珺前世便知,在这满园花草中,明慧郡主最为喜欢的,是那株花开两色、名为二乔的牡丹花。为了讨明慧郡主欢心,她便指着那株二乔笑道:“郡主,我看这二乔长势挺好呀,今年必定会多开几朵花的。”

闻言,明慧郡主有些惊讶:“雪珺,这二乔还未开花,你居然就认得出来?难道,你对这牡丹花也有几分研究?”这牡丹花茎叶看起来都差不多,区别不同的牡丹花品种,普通人主要是从花色、花型、花香上区分。如今这花还没开,凌雪珺便认出是二乔,在明慧郡主看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看见明慧郡主一脸讶然,凌雪珺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笑道:“回郡主,我对这牡丹花可没什么研究,能说出这花二乔,也是误打误撞的。”怕明慧郡主不信,她又说道,“我以前四哥说过郡主府上有一株二乔牡丹,开起花来十分好看,郡主最是喜欢的。我一来,便看见这株牡丹长得最为繁茂,便猜着它是不是二乔,没想到还真猜中了。”说罢,她便咯咯笑出声来。

“你真能猜得如此准?”明慧郡主又指着旁边的一株牡丹,问道,“雪珺,那你说说,这株牡丹是何品名?”

前世凌雪珺在这郡主府里生活了□□年,自然知道明慧郡主指的那株牡丹是葛巾紫,不过她不想再说中惹得明慧郡主多想,于是,她装作一脸犹豫地回答道:“郡主,雪珺便大胆猜一下,这株,可是姚黄?”

“猜错了。”明慧郡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株是葛巾,那边那株才是姚黄。” 说罢,她指着二乔旁边一株的牡丹。

见状,凌雪珺吐了吐舌头,然后赧然笑道:“看来,好运也不是回回都有的。”

见她这调皮的模样,明慧郡主与凌玉柔不禁笑出声来。经此一回,明慧郡主便信了凌雪珺是胡乱猜的,也就没再多想,便继续向凌雪珺介绍着自己这园中的宝贝牡丹来。

“郡主园中这么多牡丹啊,再待两月,这花都开了,这园子不知有多美呢。”凌雪珺惊叹道。

“这里还不算。”凌玉柔笑着说道,“郡主在南荫山下有一处别院,那里有一处牡丹园,园中里种的全是郡主从各地寻来的牡丹,不仅姚黄、葛巾紫、赵粉,还有绿萼、玉版、黑珠、青猊等几十种牡丹。每年四月,姹紫嫣红,花香百里,那才叫美呢。”

看着前世口拙的凌玉柔,如今居然如数家珍般地说起牡丹花品种来,凌雪珺心中很为她感到欢喜,忙说道:“听二姐说得这么热闹,我可真想去看看呢。”

“肯定有机会去的。”明慧郡主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姑娘,说道,“到四月间,我打算在别院开一个赏花会,到时请京中公子贵女们来赏牡丹花,你们俩也可以趁机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人。”

听到这话,凌雪珺一愣。难道,明慧郡主还不知道凌玉柔心有所属之事?她忙转过头,望向凌玉柔,看着她一脸只娇羞地低着头,并不搭话。看样子,明慧郡主果然还不知道她的事。对此,凌雪珺心中感觉得有几分奇怪,为什么凌玉柔不跟明慧郡主说此事?

从和风院回来的路上,凌雪珺便问起凌玉柔为何不告诉郡主自己有意中人一事。

闻言,凌玉柔淡笑着说道:“此事八字还未一撇,我与他还不想传开。待事情明朗了,我自会向郡主提起此事的。”

见凌玉柔不愿多说 ,凌雪珺便笑了笑,也不再问。

凌雪珺到京城之时,正好刚过完年,世家大族之间走亲该友也告一段落,只等着春暖花开之时,众人或以踏青或以赏花之名再聚。

没有这各色雅聚筵席,凌雪珺便不用担心会碰到顾骞,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便安安心心地呆在郡主府中。这郡主府里人虽然也不算少,不过,常年在府中的也只有明慧郡主与凌雪珺姐妹。

凌昌谨要当值,凌钰已经出仕,凌钦要到书院念书,准备参加秋闱,因而这三人不在府中是常事。只是,每逢双日的下午,凌玉柔也不在府里。虽然凌玉柔已经从女学出师,不过,在明慧郡主的安排下,她还拜在京中有名的女画师覃夫人座下学画,因而每逢双日午后,她要前去覃府受教。这时候,府中便只有凌雪珺与明慧郡主两人了。

凌雪珺呆着也无聊,想到自己在丰阳跟着凌婧雅学做糕点,每回做出来,便叫凌钦来试吃,凌钦也很喜欢吃。他离开丰阳这两年,一直未再吃过自己做的糕点,趁着有空,便做了一碟白玉山药糕,晚食后,众人坐在一起说话时,她便将糕点端了出来,送给众人分食。

凌钦尝过之后,大呼好吃,而且还意犹未尽,说这几日火大,叫凌雪珺得闲之时再为他做一盘绿豆莲子糕。

听到凌钦这么说,明慧郡主却出言相阻,说是怕把凌雪珺的手弄糙了,便吩咐让疱人做绿豆莲子糕给他吃。对此,凌钦心头老大不痛快,念了几回说疱人没有凌雪珺做的好吃。

凌雪珺见状,决定还是找机会为他一盘绿豆莲子糕,偿了他的心愿。

隔了一天,正好遇到书院休沐,凌钦便留在府中看书。凌雪珺午憩醒来,便去了小厨房,挽起手做起绿豆莲子糕来。莲子与绿豆是早就泡好磨成浆的,面粉也早就发好的,因而做起来也不费事,只用了一个多时辰,香喷喷的绿豆莲子糕便做好了。

凌雪珺将装着绿豆莲子糕的盘子小心地放到食盒里,让青芽提在手中,主仆二人便往凌钦的书房走去。走到书房外面,凌雪珺隐隐听到凌钦在念诗书的声音,想着呆会儿他看见自己为他送来糕点时欢喜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她伸手从青芽手中接过食盒,将青芽留在屋外,迈着轻快的脚步地往书房中走去。

刚走到门边,她便扬声叫道:“四哥,你看,我给你送什么…”话未说完,她便将余下的话噎了回去。

原来,这书房中,除了凌钦之外,还有一个人。

一个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顾骞。

就像上回在聚贤茶楼外一样,毫无防备,顾骞的脸一下又撞进了她的眼中,让她不禁身心一颤。他怎么会再这里?

凌钦听到声音,微笑着转过头来,正准备叫凌雪珺,却看到她提着盒子,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顾骞,整个人似乎都傻了。从未见到凌雪珺如此失态,凌钦一愣,忙转脸去看顾骞,而顾骞也一脸讶然地着凌雪珺,眼中还有着莫名情绪的涌动。

凌钦以为凌雪珺这是第一次见到顾骞,如此失态,是被顾骞的相貌风姿所惑,而顾骞眼中的讶然之色,是惊讶于郡主府的姑娘居然会如此失礼,当场便觉得有了几分尴尬。他忙走到凌雪珺面前,将凌雪珺与顾骞交织在一起视线阻断,笑着问道:“雪珺,你来找四哥有事?”

凌雪珺这才回过神来,掩饰地一笑,将手中的食盒举了起来,说道:“四哥,你不是想吃我做的绿豆莲子糕吗?我方才有空做了一些,便给你送过来了。”

“哈哈,有劳雪珺了。”凌钦做出一脸欢快的表情,又回过头对着顾骞说道,“六郎,你有口福了,雪珺给我做了绿豆莲子糕,你一起来尝尝。”

听到凌钦的话,凌雪珺心头莫名一慌。前世她没学过厨艺,从未为顾骞做过吃食,没想到这一世他居然还能吃到自己做的糕点,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顾骞。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今天有事,更晚了,明天争取准时!

初见

见凌雪珺向自己望了过来,顾骞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他转眼看向凌钦,问道:“这位姑娘便是你跟我提过的三姑娘?”

“是啊,她便是我家三妹雪珺。”凌钦笑着点了点头,“我以前跟你说过,雪珺的文才出众,在丰阳的时候,连不少男子也比不过她。”

“没想到令妹还不仅文才出众,还有一手好厨艺。”顾骞看着凌雪珺,一脸微笑。

见顾骞这样望着自己,凌雪珺心尖一颤,前世与他的纠缠又慢慢涌在心头。她赶紧低下头,将自己的情绪掩饰了起来。

“对了,雪珺还擅棋呢,有空你们可以对弈一回。”凌钦开了话匣子便收不住,“你可别瞧不起雪珺,她可是拜在我们丰阳寿恩…”

见凌钦要说出慈元大师的名号,凌雪珺怕顾骞发现自己便是上回与他对弈之人,忙打断凌钦,说道:“四哥,顾公子是外男,我与他私下对弈不太合礼吧?”

闻言,顾骞抬头瞅了凌雪珺一眼,却没说话。

凌钦听了凌雪珺的话,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说道:“雪珺此言倒也有理。”

见话被自己岔开了,凌雪珺心头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四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凌钦笑道:“行,那你先回去吧。”

凌雪珺又对着顾骞行了一礼,然后抬脚便想向门外走去。

“凌姑娘且慢!”顾骞突然出声叫道。

凌雪珺身子一僵,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心头却打起了小鼓。顾骞这时候叫住自己,不会认出自己了吧?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望着顾骞,努力微笑着,问道:“顾公子,可是还有事?”

顾骞顿了顿,开口问道:“凌姑娘,请恕在下冒昧,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听了顾骞的话,凌雪珺一怔。难道顾骞真的认出自己?不可能啊,当时自己戴了帷帽,还故意变了声音,他又对自己不熟悉,照理应该认不出来才对。想到这里,她心里定了定,对着顾骞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之前与顾公子有见过面。”

顾骞沉吟了片刻,直接问道:“那请问,凌姑娘可曾去过灵觉寺?”

“没有。”凌雪珺赶忙否认道。

“没有?”顾骞望着凌雪珺的眼睛闪了闪,又说道,“这么说,凌姑娘今日是与在下初次相见?”

“雪珺与公子,自然是,初次相见。”说这话时,凌雪珺语气突然有些艰涩。

她和他,怎么可能是初见?前世,她爱他入骨,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也要嫁给他。在吴翎死之前,他对她也算是以礼相待,那段时光也曾甜蜜过,甚至,她和他之间,还有过一个孩子。可是,到最后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随着吴翎的死归于尘埃。一想到那个被吴翎害死的孩子,想到顾骞冷着脸骂自己蛇蝎毒妇,凌雪珺心口便是一阵绞痛,前世的恨意一下涌了上来,面上的笑容也勉强起来。

“既然是初见,那凌姑娘为何知道我姓顾。”顾骞定定地看着凌雪珺,总觉得这个姑娘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几分冷,“我记得阿钦并没向三姑娘说起我的姓氏。”

凌雪珺愣了愣,这才记起,自己进来后,凌钦只叫过他“六郎”,确实没有向自己介绍过他的姓氏。她按下心头的痛楚,望着顾骞,眉尖轻轻一扬,笑了起来,说道:“这都是我猜的啊!我之前便听二姐说起过,有位顾六郎经常来府中,见到二姐也不知避讳。方才我进来,顾公子你见到我进来不仅不退避,反而一直盯着我看,又听四哥称你为六郎,我想着应该便是二姐说过的那顾六公子。”说到这里,她呵呵笑出声来,“没想到我一猜便中,你果然便是顾六公子。”

闻言,顾骞一怔,顿觉额上有些汗意。这凌雪珺明摆着在说自己是不请自来,且举止失当。

凌钦听这二人说话,一时有些云里雾里。先前看凌雪珺见到顾骞一脸呆怔的模样,以为她被他的相貌所迷惑,没想到她不仅主动拒绝了与顾骞对弈,而且一开口与顾骞说话,便对他夹枪带棍,完全不像为顾骞心动,反倒像是有些厌恶他。如果她心仪顾骞,怎么会如此与他说话?

转过脸,看见顾骞面上微红,神情尴尬,他心头一叹。这顾骞活了十七八年,怕是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刻薄相待过吧?想到这里,他忙上前解围,板下脸,对着凌雪珺轻声说道:“雪珺,不得对六郎无礼。”

闻言,凌雪珺咬了咬唇,看了凌钦一眼,没有再说话。

凌钦又继续数落道:“六郎与我和大哥是好友,最近他常来府中,是因为我们俩今年都要参加秋闱,故而常在一起谈诗论书。而且,他与你和玉柔相见之时,都有我或大哥在场,哪来失礼之说?雪珺,如今你这般与六郎说话,倒有失主家之风。”

顾骞见被凌钦一顿数落,凌雪珺面色泛红,眼中微微闪着涟漪。他想着小姑娘家面皮薄,怕凌钦再说下去,她说不定便当场哭出声来了,于是,顾骞赶紧说道:“阿钦,你可别对三姑娘说这么重的话。”

凌钦见顾骞此时面色已然如常,便对着他笑了笑,说道:“舍妹出言不逊,冒犯了六郎,还请你勿见怪。”

顾骞对着凌钦浅笑道:“阿钦哪里话?三姑娘年岁还小,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不小了。”凌钦冲着顾骞无奈地笑了笑,“都及笄了,也要说亲了。”

听到这话,顾骞一呆,说道:“二姑娘不是还未说亲吗?三姑娘怕是要晚些吧?”

“我母亲的意思是雪珺与玉柔可一道说亲,玉柔年长,到时先定亲出嫁便是。”凌钦笑道。

顾骞瞥了凌雪珺一眼,见她低头不语,便也就不再说话了。

“雪珺,你跟六郎赔个不是吧。”凌钦对着凌雪珺说道。

凌雪珺一听,猛然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凌钦,一脸委屈和不情愿。

“无需赔礼。”顾骞见凌雪珺一脸不甘愿,怕因此惹了她烦就不好了,忙对着凌钦说道,“阿钦,你可别再为难三姑娘,呆会儿我多吃几块三姑娘做的那绿豆莲子糕便是了。”

“这怎么行?”凌钦摇头说道。

“我说行便行。”顾骞一脸微笑。

见顾骞一脸温润的笑容,似乎真不在意的模样。凌钦原本也不想为难凌雪珺,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不再提此事。

凌雪珺见状,也不想久留,忙对着凌钦说道:“四哥,我先回去了。”

凌钦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先回去吧。”

“三姑娘慢去。”顾骞在一旁微笑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顾骞主动与自己说话,凌雪珺也不好冷面相对,便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顾公子,雪珺不懂事,请你别见怪。你与四哥慢慢说话,我这便回去了。”

“三姑娘,再会!”顾骞面上笑容深深。

再会?谁想与你再会?不过,凌雪珺心头虽然这般想,面上却是一脸温婉地笑容:“那我走了!”说罢,她赶紧转过身,快步出了门去。

见凌雪珺离开,凌钦便叫顾骞继续先前说的诗书,却看见顾骞两眼紧紧盯着凌雪珺离开的方向,神情怔忡。

凌钦见状,愣了愣。今日雪珺与顾骞见面的情形,倒真是有点意思。平日顾骞与京中贵女见面时,都是贵女见到他时,神情举止失常,而顾骞总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模样。这一回,怎么像反过来了,雪珺似乎不怎么想搭理顾骞,反倒像是顾骞有些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