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子宣难得现出疑惑表情的脸,孟茹只觉得可爱,还没见过陈子宣做出这样的表情过呢!耶,现在《包青天》好象还没拍哦,她的话是有那么点怪怪的。

呵呵了两声,孟茹跳到前面,“就是这间是不是?”

和想象中很不一样的房子。没有李任风家的小洋楼华丽,甚至还不如孟家新盖的房子显得好看。只是一栋老旧的小院,不算高的木栅栏,透过围栏,可以看到里面半旧的砖瓦房。房上的瓦还是红砖瓦而不是孟家现在用的铁皮瓦。

推开木门,孟茹突然很有种“柴扉木门草庐遇隐士”的感觉。想想在北京见过的军区大区,实在很难相信陈子宣在H县的家竟是这样的——寒酸。

虽然觉得奇怪。可脸上却仍是平静如常。目光一转,孟茹突然绽开笑颜,“这个是大秋果吧?还有那个,是沙果?”九月末的东北,已有霜降。叶子几乎落光,可未落下的红果,缀在树上,闪着亮亮的光泽,在半黄的叶子里,更显得可爱。

“怎么没有摘下来呢?这样都掉下来多可惜啊!”低声抱怨着,孟茹转到果树下。

最喜欢有一座小院子,种上两棵果树。夏天在果树下乘凉,秋天端着果子吃得满嘴甜…

指尖抵着唇,下意识地抿了抿后,孟茹回头瞥了一眼陈子宣,看他似乎没看这边。就立刻翘起脚,伸手摘下两颗果子,在衣服上擦了下就飞快地塞进嘴里…

“啊…”咧着嘴,孟茹只觉得牙都酸得要掉了。身后传来陈子宣的大笑声。

“活该。教你个乖,外表红的果子未必就是甜的。”

还真是,又酸又涩。扭头看了一眼陈子宣,孟茹暗骂这个腹黑,刚才分明就是故意等着她出洋相的。“你难道不知道,我很喜欢吃酸的嘛…”眼角不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可脸上的笑容却是甜美无比。就是酸掉牙,这会儿也不能被落了面子。

看着陈子宣一挑眉,孟茹也飞起眉锋,只待他一开口就给他好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声音很低,却不似象陈子宣那样带着嘲笑。反让人觉得是带着善意,温暖得很。

回过身去。看着负手而立的老人,孟茹的眼睛一亮。“咦,爷爷?啊,难道您就是陈爷爷?”

眼前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慈善的笑容,一身的书香气,正是刚才在字画店里见到的老人。

“是啊,可不就是这个不成材家伙的爷爷嘛!”陈雷笑着,“既然小姑娘到了我们家,那刚才那幅字,就是送给老头子的见面礼了。”

脸上一红,孟茹恭敬地把手里的纸筒递到陈爷爷手上。“礼物粗陋,陈爷爷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嫌弃呢!我还要谢谢你的心意呢!”目光一转,陈雷看了看孙子,“小子,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都说了,叫你带朋友回家作客,就是不理我…”

絮絮叨叨地说着,原本的文雅老者立刻变成市井庸俗老头。陈子宣却全无不悦之色,甚至眼底眉梢皆带出一种温情。

默默看着陈子宣的表情,孟茹不觉微笑。总是带着温和面具笑脸对人的男生。一旦真的发自内心微笑的话也可以这样温暖人心的。

听着陈子宣唯唯称诺,全没半点脾气,又哄着爷爷扮乖讨饶,孟茹只是笑。在陈子宣有些不好意思地瞥她时,故意仰起头来。大有陈子宣你让我抓到把柄了,看我以后怎么要胁你的架势。

正自说笑,就听到一个声音扬声叫道:“叫饭了,你们爷孙俩都不要说了,快进来洗手。”

看到站在门口,衣着简朴,挽着发髻。长得白白净净的好太太。孟茹暗道这老两口还真是合拍,明明应该都有着显赫的身份,却能这样隐居在市井之中,过着普通而平凡的生活。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一直标榜的低调人生,和人家比起来真是太太高调了。

走过去,甜甜地叫了声奶奶。看着老太太满脸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孟茹也笑得开心。却听陈子宣走过来笑着问:“徐奶奶,今天你给我爷爷做了什么好吃的?可别说今天是好日子,又包饺子啊!”

“你这小子,好日子,不吃饺子吃什么?!”陈雷呵斥了一声,顺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老伴,今天不是饺子是不?”

“怎么不是饺子呢?”老太太睨着他,见陈雷愣住,才笑道:“你放心,我做了你爱吃的菜。今天这样的日子高兴,就让你喝上一杯好了。”说着,已经伸手挽了陈雷的手,大大方方地拖着老头去洗手。

看得有些发怔,孟茹瞥了眼微笑的陈子宣,“那个,你奶奶她…”有点说不出口,其实她很想问那是你奶奶吗?为什么居然会叫徐奶奶呢?

“嗯,我奶奶做菜很好吃的。”只是笑眯眯地看了孟茹一眼,陈子宣也不多说话。孟茹却立刻闭上了嘴。

不是她爱八卦啊!可是看这称呼,明明就不是亲奶奶的。难道就是因为这,陈爷爷才不住在北京而住在H县?

挠着头发,孟茹满脑子都是豪门恩怨的情节。可上了桌,看着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真是多心了。

喝着小酒,兴起时,陈雷招呼着孟茹看他的收藏。孟茹虽然不太清楚挂了一屋子的国画里有没有名家名作,可光是那些精美的画卷,就已经让孟茹看得目眩。又被陈爷爷拉着看他自己的画,甚至还答应了送孟茹一幅猛虎下山图好让她回去送给老妈做礼物。

呵。老妈那只“母老虎”可以和这只老虎配成对了。

还在YY,就听到陈爷爷说要把孟茹的百寿图也挂起来。慌得孟茹急忙推拒。陈雷却拉着陈奶奶,“你来看,这丫头送我的心意好看吧!”

凑过来看了两眼,陈奶奶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你真是喝多了,别说是写成这样的字,就是方方正正写在纸上的,我都不认识呢!”

说着,便推开陈雷,自去厨房煮饺子。

看着她的背影,孟茹心里有说不出的惊讶。

虽然不擅于推理,可按普通人的思维来说。陈子宣算是高干子弟,他的外公是军区首长,那他的爷爷也绝不会是个普通人,可…居然娶了个文盲做妻子?!

难道,奶奶竟然是真人版的灰姑娘吗?

在这之后,孟茹就一直热切地看着老太太。直把不明所以的老太太看得直眨眼,笑着嗔她:“这孩子,奶奶一老太太,有什么好看的呢!”

陈子宣却似乎是知道些孟茹的心思,只是默默微笑。

吃过饭,又做了一会儿,陈子宣便送她出门。拒绝了陈子宣送她,孟茹走出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笑道:“陈子宣,记得你今天的笑容哦!以后就算是戴面具,也换成今天这张面具吧!啊,还有,忘了说,今天的饭比在北京吃的所有菜加起来都好吃。”

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陈子宣只是微笑。在她转过身时却听到身后的低语:“家里的饭,总是好吃的。”

家里!是啊,这里比北京那栋过于空旷的房子,更象一个家。

没有回头,孟茹只是挥了挥手笑着向前走。

不管是什么人,都很需要一个家呢!

第二十八章又是一年冬来到

趴在窗户上,有些无聊地划着圈。窗外。雪花满天飞,风大,仰着头,看都看不明白那些雪花到底是飘过什么地方去了。

又是一年冬来到。不知为什么,坐在连着暖气,集体供热的教学楼里,却总是想起那些背着木绊子上学,轮流生炉子的日子。

“陈子宣,你觉不觉得人越大,就越怕冷啊?”这样说着,指尖却依然没有离开凝结着冰花,泛着寒意的玻璃窗。

写下最后一个字,陈子宣松开手里的格尺。看着趴在窗户上没个正形的女生,撇了下嘴,“孟茹,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回过头,孟茹怔怔地答了一句“没有啊!”顿了下,突然扬起眉,“现在我们在护校啊!不是让你写作业的。”真是,破坏心情。

“护队?”哼了一声,陈子宣冷眼瞥她。“那孟大队长要不要出去巡视一圈呢?”

看着孟茹缩了下脖子,陈子宣冷笑了一声。也懒得理这个分明就是借理由偷懒的人。

撇了下嘴,孟茹调过头去继续看雪。

“咦?”突然目光一闪,她按着窗台,几乎把脸贴在窗户上。

漫天飞雪中,一条孤单的身影在操场上蹒跚而行。在他身后,一个个子稍高的人飞快地扑过来,一下子狠狠地把他推倒…

这个!?

猛地跳起身,孟茹抓着陈子宣,“出事啦!出事啦…”也不等陈子宣回答,她已经冲了出去。

皱眉,陈子宣低声嘀咕了一声,却还是跟了出去。怎么听,都觉得这家伙明显的兴奋了啊!

也是,护校期间,一直在下大雪,把孟茹闷都闷坏了。

慢悠悠地跟在孟茹后面,没一会工夫,就被孟茹甩在后面了。等到陈子宣走出教学楼时,只能远远地看到她的背影,飞快地往操场前面还没拆掉的旧房子冲去。

歪了下脑袋,陈子宣也没提高速度。虽然孟茹说得吓人,陈子宣却不相信真的会发生什么事。一路缓行,还没拐弯,就听到孟茹的叫声。

目光一凛,他疾冲过去。只见孟茹站在旧房前的空地上,正叉着腰指着两个看样子三四年级的学生。一声声。斥得这个严肃,如果不是眼角一丝笑纹,还以为她有多生气呢!

抱起肩,陈子宣懒得再看,在听到孟茹终于作结束语,呵斥着两个跑到学校里打雪仗的学生立刻离校后。一个转身,先一步往教学楼走去。

走出没几步,就听到有脚步声追上来。放缓了脚步,正要回头,却觉手臂被人一把抓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有一团冰凉的东西滑过脖领里,转瞬便化为一缕冰水顺着脖子滑了进去。

脖子一缩,条件反射地反手去掏脖子里的雪,却只摸到一手水。听到孟茹的大笑声,他懊恼地回头,看着孟茹快步跑开,还不忘扭头冲着他扮鬼脸。

被这样挑衅,就是佛也要有火。陈子宣哼了一声,一弯腰,抓了一把雪。团成团儿,反身追了过去。

“孟茹,你不要跑,老老实实地站着让我报了仇一切都好说,要不然,可别怪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迎面飞来一团雪,正中面门,连嘴里都尝到那些凉凉的涩意。

停下脚步,抬手抹去脸上的雪水,陈子宣真的是恼了。索性把手里的雪团丢掉,弯着腰,抓了一把又一把,团成一个最大的雪球。快步追过去,还离得远时就狠狠地丢了出去。

孟茹轻身一闪,仗着身手敏捷,避过陈子宣的袭击,还在得意地大笑,却被迎面飞来的小雪团砸在头上。

“你…”这家伙,打雪仗居然还玩阴谋!眯上眼,“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雪水,孟茹下了死力,狠狠地回击。

一时间,操场上雪球乱飞,两个人你追我逃,虽然不时挨上一下,却仍然爆出笑声阵阵。

“算了算了,我投降…”举起手,孟茹吃吃笑着。“我怕再打下去,把你那张俊脸打得让人认不出了。”躲过飞过来的雪球,孟茹大笑着跳开。拍拍屁股,也不理陈子宣,转身就跑。

脚步一顿,她看着站在教学楼前水泥过道上的少年。扬起眉,大声喊道:“喂,沐义,你还记得自己今天护校啊!迟到了大半天,你还不如不来呢?”

站在过道上,隔着结着雪松的柳树,与孟茹两两相望。少年的目光冷得也似冰霜,让孟茹几乎要打冷战。

看着沐义慢慢转过身去,笔直地往教学楼里走去。

“切,真是没礼貌的家伙!”愤然叫着,孟茹挥了下拳,扭头看到陈子宣的脸,不禁挑眉,“我说陈子宣,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什么表情?你说呢?”笑了下,陈子宣拍了拍手,迈着文士步走开。

“一个两个,怪兮兮的。”目光一转。看到急匆匆从校门外跑进来的王明亮。“啊,还是王明亮最正常了。”

笑着抬手,刚要喊,却见王明亮似乎根本没见到她似地跑进教学楼去。

就这样华丽丽地被无视了?!

孟茹呆呆地站了两秒,才沮丧地走进教学楼。

依然是暖暖的值班室。可是不知怎么的,屋里却泛着股冷意。难道是刚才在外面疯得太厉害了?打了个冷战。眼珠一转,扫过冷沉着脸不说话的沐义,再看看又埋回寒假作业里的陈子宣,还是觉得有些傻傻地发着呆的王明亮更好交流。

凑过去,碰了下他,“打扑克啊?”

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王明亮晃了晃脑袋又转回去继续发呆。

“有心事?”孟茹八卦,不,是关心。虽然王明亮自从三个月前的事情过后,性格就有所改变。可基本上还是没什么心眼的人。什么心事都是摆在脸上的。

“王明亮,我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事都应该直说的啊!”还是朋友啊!虽然王华到底还是被判入狱十年,而她,则是那个在法庭上指证的人。可是,孟茹不觉得她和王明亮就这样成了仇人。至少,凤芹姨也不把她当仇人看不是吗?

闷闷地瞥了她一眼,王明亮犹豫着道:“我,不想上学了。”

话一出口,屋里的四个人,倒惊住了三个。不仅沐义瞪着王明亮,就连陈子宣都停下了手里的笔看着王明亮。

“不想上学?那你要做什么?”还是孟茹冷静,直接就问重点。

“我…”挠了下头,王明亮看看沐义,有些赧然。“对不起啊,沐义。我应该先告诉你的。”垂下头,他低声道:“我妈,太辛苦了…自从我爸进去后,家里就总是有人来要赌债。我妈在饭店打工赚的那点钱,光还赌债都不够,我再上学的话…”

“王明亮,”截住他的话,孟茹沉声道:“你想清楚了吗?你现在才多大,就算你不上学你又能做什么?还有,凤芹姨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要是不上学了,叫她怎么想?”

缓了一下,她低声道:“赌债的事,我也会帮着凤芹姨想办法的,你还是不要再提退学的事了吧!”

说这一番话,纯是好心。却没想到沐义竟在这个时候冷哼了一声,“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胸口一窒,孟茹扭头瞪了一眼沐义,“是啊,钱是个好东西。虽然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是谁没了钱都会犯愁。”那些总是幻想着中五百万的日子,那些担心自己有一天得了中病连治病的钱都没有的日子…

“至少,有钱,可以让我帮助别人。我喜欢钱,不觉得丢人呢!”

“是啊,帮助别人!都知道孟会长是最爱帮助同学了的。要不然,也不会才几个月,实验学校每个学生都在夸孟会长了不是吗?”

可不可以把这酸溜溜的话当作是赤 祼祼地嫉妒?!

实在理得再和他理论,孟茹只把目光落在王明亮身上。“你再考虑下吧,至少,得和凤芹姨商量后再作决定吧!”

“和我妈商量?她肯才怪…”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王明亮抬起头,眼睛里现出一种坚决,“谢谢你,孟茹。就算这样,仍然愿意帮我和我妈。可是,我已经想好了。就是我这个成绩,再念下去不也是白费,还能像你们一样考上大学吗?可能连中学都考不上呢!那样的话,是初中毕业还是中途辍学,有什么分别呢?我想好了,就去我妈打工的饭店做学徒。先洗碗,再切墩,熬个几年,出师了也做个大师傅。到那时候,还能赚不钱?!”笑着,他看了看孟茹三人,“到时候,我请你们吃我做的饭。一准香到让你们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孟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王明亮。只觉得自己几乎不认识了他。记忆里的王明亮,不是跟温立云疯玩在一起,两个人吵得人头痛。就是跟在沐义身后,一副忠实跟班的架势。从来都没有象现在这样,有着这样坚定的目光,说这么长的句子,还让人无法反驳…

原来,她从没有真正地认识过她这个青梅竹马的朋友。

孟茹失笑,垂下头静默了半晌,然后开口承诺:“如果你真的已经考虑清楚的话,那我来帮你说服凤芹姨吧!”

真地跑去说服凤芹姨。在不理凤芹姨的拒绝帮忙还完赌债后,孟茹只笑着说:“那些钱,是借给你的,又不是送你的。还有啊,我说了会照银行的利率收利息,所以凤芹姨你真的不用谢我。”

笑着把王明亮说的话说了一遍,孟茹又补充道:“凤芹姨,我答应了明亮来帮他说服你的。可是这种事,到底还是你们母子之间的事,所以你不用觉得我帮了你你就要听我的意见…只是,我真的还是第一次看王明亮这样。就象、就象他已经是个男人,而不是男孩儿。”

不知道凤芹姨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在第二天,王明亮却真的跑到凤芹姨打工的饭店里去做洗碗工。偶尔去过一次,孟茹还特意跑到后厨去看。水槽旁,叠得高高的碗盘后,王明亮流着汗的脸,还有凤芹姨不住望着儿子的眼神,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那个在学校里因为老师的训斥而跟在沐义身后一起跑出教室使劲摔上门的男生,那个会堵住同学要保护费的男生,那个总是冲动好斗的男生,就这样成了闷热后厨房里的一名小工。被大师傅还有配菜、面案呼来喝去,却要忍下气愤保持面带笑容的王明亮,很男人啊!

走出饭店时,在门口看到沐义。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连眉毛都结了霜。

“喂,就算要耍酷,也不用不戴帽子吧?”站得近时,可以看到他的两只耳朵都发黑,有些脱皮似的,明显是生了冻疮。

记得福利院都有发帽子的,那样厚厚的,军绿色的…咦,刚刚好象在后厨挂衣服的地方有看到过一顶那样的。因为太老土了,所以还多看了两眼。难道是…

心中微动,再看沐义,眼中更多了几分笑意。“想找王明亮?我刚才看到他在后厨里帮忙呢!你也进去看他吧!”

瞥了她一眼,沐义只丢下一句“不要你管”,就转身走掉。

“你不去看王明亮了?我想他应该很高兴见到你的。”扬声叫着,也不在乎沐义根本连看都不看她,孟茹沿着大街一路跟着。

在沐义停下脚步,回头瞪她时,孟茹一笑,爱娇地挺胸而过,“这条街不是只给你一个人走的。”

擦肩而过,只当没有看到沐义的冷眼。想到这回算是沐义在跟着她了,心情更好。

慢慢走过十字路口,眼一瞥,突然看到上面的招牌。不禁心中一动。紧跑了几步,跑进商店,在门口的摊位上停住脚步。目光一扫,已经相中了挂在上面的一顶线帽。

“就给我那顶好了。”也没多讲,付了钱,拿着帽子跑出来。就看到沐义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家伙,没了王明亮跟着,连走路速度都慢了。

紧追几步,在他身后大叫一声,看着沐义回头看她。孟茹咧开嘴一笑,一抬手,直接把手上的帽子扣在沐义头上。

在沐义一怔后抬手要扯掉帽子时,她的双手用力紧紧按着他的头顶。急急道:“这帽子你已经戴了我就不要了。要是不想要的话,你就随便丢掉好了…再见!”转身,匆匆跑过马路,她才回过头隔着马路远远地看着沐义。

“喂,你那对耳朵可是一点儿都不酷啊!”

不知沐义有没有听见,孟茹看着他缓缓举起手,似乎是在摸着耳朵的样子,不由得勾起嘴角偷笑。

虽然是个别扭的家伙,但其实也很单纯啊,而且,还没有抹杀善良的天性呢!

第二十九章冬日暖阳

天气很暖,虽然积雪未融。可是因为阳光很足,所以也并不觉得冷。

远处的田埂地头,积着厚厚的积雪,近处的屋檐树梢,已经甩掉白色的绒帽,露出本来面目。

站在雪地里,孟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空气就这样直吸入肺,呛得猛地咳嗽一声。可咳嗽过后,却只觉得爽快。东北的冬天,到处都是黑烟筒,只有农村,才能吸到这清洌的鹇空气了。

回过头,看着二姨家院子里支起的大棚里忙个不停的人群,再看看院子里升起火正烧着开水的大锅,不禁微微一笑。

虽然是在笑,可却并不见得多少笑意,反倒有几分嘲弄的神情。

今天,是二姨家的大柱哥结婚的日子。大柱,大名王刚。现在是乡上的民办教师,今天娶过门的女人也是他的同事。听说,人是长得清秀。也很是精明。听名字,却是孟茹记忆里的大柱哥的原配。

正因为这样,跟着来凑热闹的孟茹才会挂着一脸嘲弄的笑意等着看热闹。

在记忆里这对夫妻也算是很极品的人了。孟茹原以为小琴姐已经走上了和从前不一样的路,王家的事儿可能也会有所不同。可没想到,转来转去,居然还是转回了原来的路上。只是,婚姻嫁娶,原不是她管得了的事。虽然听到新娘名字的时候一怔,却也只能在心里想着就算这次仍是那个女人进了王家门。可总是不能任由二姨象从前一样被人欺负成那种惨状,何况小琴姐也不是前世那个嫁了人做不主的人,总不会让二姨再被媳妇们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的。

想到小琴姐,孟茹不禁在院里穿梭的人群里寻找那道窈窕的身影。在天津那边生活了两年,原本还不那么自信的女人如今已经成了优雅能干的事业女性。就连才去了没多久这回特意跟着小琴姐回来帮忙的姜小月也已经象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总是带着那样阳光的笑容。

人声渐杂,村里的邻居已经陆续来了。隐约听见有人喊着接新娘的车已经来了。孟茹一转身快步跑过去,正好看到远处开过来的黑色桑塔纳。

在90年代初,农村结婚的婚车最多也就是四轮车拖拉机什么的,最多也就是一辆夏利。今天李任风的桑塔纳出场,也是应王小琴之请让王家增个脸面。

跑到门口,正好迎上从院子里挤出来的人群。被温立君一把抓住,寒进她手里一把“五谷杂粮”。按照北方的婚俗,新人进门时,是要用掺了花纸的五谷丢新人的,以示吉利。

按照婚俗,会有婆家一方的未婚少女上前去按新娘从娘家带来的小包还有洗脸盆等物的。可孟茹和温立君两个却都拒绝去做这一任务,所以现在去开车门接嫁妆的是王家那头特意找的邻居姑娘。

眼看着一群人往车门走去,二姨还捧着那把用红布包的小斧头笑眯眯的。孟茹也踮起脚,等着看新人下车。

可一群人等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新娘子下车,倒是做新郎官的王刚下了车,也不知在和二姨说什么。

远远地瞧着,只觉得王刚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孟茹往前走了一步,顺手抓住从旁边过的大舅妈。“怎么了?大舅妈。怎么新娘子还不下来呢?”

眉一皱,李雪娟有些生气地哼了声,“农村人就是差劲。说是嫌抓福的盆不是新盆,不下车呢!”

耶,就这么点小事?人都到了婆家的门,有什么不能忍着点啊?这算什么,难道还想打道回府?

把手里的五谷塞回茫然的温立君手里。孟茹挤过去,虽然没有听太明白,也知道新娘子仍在反复坚持自己的原则,接亲送亲的就这么在车里车外耗着。

轻轻皱了下眉,孟茹心中一动,从口袋里顺手摸出一张大白边。“二姨,”背着人碰了下苦着脸,连一张大红衣裳都带不出半分喜意的二姨。“把钱给她,让她自己再买一个盆不就行了。”

温秀苹怔了下。这时候也容不得她犹豫,只能顺着孟茹的意思把钱递进了车里。几秒钟后,新娘终于点头肯下车了。

围在车旁的人终于松了口气,僵得快石化的人也都该干嘛干嘛了。孟茹撇了撇嘴,也不去细看穿着红色中式褂装的新娘子,退回院门口,抓了一大把五谷,在新人走进门时,狠狠地丢了出去…

录音机放着激动人心的喜乐,在漫天乱飞的五谷和彩纸欢迎下,新人沿着红毯走进了新盖好的大瓦房。一系列的结婚程序,什么坐福、抓福、开灯、抖幔帘什么的,孟茹也懒得去看。

钻出屋去,跑到大棚里去凑热闹。升着炉子的大棚,虽然没有屋里暖和,但穿得厚些也不觉得多冷。

上等客,比如说孟茹他们这些特意从城里来的亲戚还有娘家客什么的,都是在屋里坐的。而屋里坐不下的就都只能坐在大棚里了。

灶台,就在院里。请的大师傅一手操着勺,一手还不忘了指挥周围帮忙的妇女忙前忙后。

婚宴上的食物基本上也就是那几种。孟茹也不贪吃。反倒跟着跑到灶前凑热闹。

转到洗碗的地方,偶然听到有人在低语:“呀,师傅带的盘子刚打了几个,好象不太够了。”

“不够?那就赶快地再去找几个呀!”有人着急地说着,话刚说完,就有人捧着几个盘子跑了过来。

“快点的,这有几个盘子,先洗了用着吧!”

“我说,”声音有些怪怪的,“我怎么瞧着这盘子这么眼熟啊?啊。好象是他们家狗食盘啊!你有没有搞错啊!居然把狗食盘也拿过来。”

“呀!这时候还管什么盘子干什么啊?能用就赶快地用上吧!你说狗食盘,那些吃饭的又不知道。”

抿了下嘴唇,孟茹捂着嘴,很想举手说“这事我知道啊”。有些要干呕的感觉,孟茹摇摇头,晃开,却远远地看着那只狗食盘被装上菜往屋子里面端去。

眼看着是往老屋那边走的,孟茹心里一急,走过去就喊:“啊,这个菜,那屋有了,往新房子那边送吧!”

话说完了,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坐在新房子那边的可都是来送亲的娘家客啊!绕过去,透过玻璃看到那装着肘子肉的狗食盘被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正中间,一桌子的人都伸长了筷子要夹。

孟茹一咧嘴,几乎没吐出来。转过身,扶着墙。心道我可是为了救自家人才牺牲别家人的啊!

其实,涮干净了也不会吃坏肚子吧?她也就是心理作用才会觉得这么恶心的。抹了下嘴,孟茹一转身,就看到从旧屋跑过来的温立君。

“小茹,三姑让你先进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咱们就先回去了。快点儿啦!刚才的那个红烧肘子味道还不错,你应该也还能…”

有些茫然地看着撑着腰半蹲下的孟茹。温立君奇怪地问:“你没事儿吧?”

虽然有所波折,婚礼却还是顺利地完成了。虽然之后几天就听说新媳妇就门,就给王家老两口脸色看,总觉得他们是没文化的老农民,掉架子似的。

还没赶回天津的王小琴闻讯立刻赶回了娘家。当着弟弟和新弟媳的面放了话。

大意是说自家父母虽然没什么文化是农民,可弟妹你也别忘了自己也是农民的女儿。就算父母再没文化,可也供着儿子上了师范学校,又盖了大瓦房帮着儿子娶了媳妇。老两口可没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如果实在不想一起过,干脆就分家帮出去。反正也没指着你们养父母。

听说,小琴姐还抓着小dd二柱哥直接说“就算两个兄弟都不养老人。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能照顾爸妈,不管是哪个,谁要敢给她王小琴的父母脸色看,就立刻从王家滚出去!”

一番话,说得淋漓尽致,连孟茹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这之后,新嫂子果然是安分了些。都说是让小琴姐震住了,可孟茹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道“这是被钱震住了,被势震住了”。

前世的小琴姐何尝不心疼父母,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受两个弟妹的气,甚至直接借着由子不肯赡养父母。可她,嫁了个不好的农村男人不能当家作主,也只能每年给了几百斤粮食尽尽心嘛。

女人啊,总是要自己站得稳了腰杆硬了,才能说得出自己想说的话,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接到小云姐电话的时候,孟茹还有些惊讶。算时间的话,全国冬运会也就是这几天了(调查资料发现自己弄错了时间,比史实晚了一年,请多原谅吧!)。这个时候,将代表黑龙江队参加冬运会的小云姐应该是很忙才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我知道你要参加比赛啊!呵,大舅他们有买票哦!到时候我们都会去支持你的。”听着电话那头的温立云沉默下来,孟茹有些奇怪地提高了提高了声音,“小云姐,你怎么了?”

“我…”温立云迟疑了下,“小茹,你可不可以提前几天过来陪陪我?”

心头一跳,孟茹直接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我的心有些慌…”温立云苦笑了下,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居然会找个比她小上六岁的小女生来安抚自己的情绪。可是,在乱成一团的思绪里,孟茹的名字就那样跳出脑海。总觉得如果有空上小表妹在的话,她就会安下心来。

听得出电话那头温立云的忐忑不安,孟茹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今天就会过去,大概晚上就会到哈市了,你等我。”

挂断电话。和家里打过招呼,孟茹也没带太多东西,直接拎了包包就走。

在火车进入哈市境内后,打了个电话给温立云,听到她有些兴奋的声音,孟茹自己也觉得开心起来。

出火车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极具欧式风格的车站隐约能看出老车站的影子。广场上暖暖的光,映照着周围的景物,从这里看过去,就能看到对面那座带着尖塔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