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梅良为什么这么生气。就象上次被停课是一个道理。梅良家是再婚家庭，家中继父的脾气也不是很好，虽然对梅良不见得多关心，可对上学这件事却很看重。如果梅良真的被开除，在家里的处境就更不妙了。
也不看他，孟茹擦着他的肩走了过去，背对着他蹲在挣扎着起身的学生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都告诉过你们一百八十遍，打架不是好玩的事情，偏要跟着过来凑热闹，现在知道疼了吧！看你们还敢不敢跟什么老大出来混…”
哭丧着脸，男生不说话，反倒是其他学生忍不住低笑出声。被孟茹这样训，在场的哪个没有过。要知道孟会长最出名的还不是她的身手和强硬，而是她的唠叨。几年之后，当《大话西游》风靡一时后，曾经在实验读过书的少年们才恍然：原来，象他们会长那样唠叨的人这世上还真是有的…
“喂，你TMD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你快点让那个小白脸把刚才记的那些话勾了，要不然…喂——”
大声吼了一声，梅良猛地扑向孟茹。原本还蹲在地上的孟茹却象是背后长了眼睛。身子一挺，站起身后脚一错，闪身避开梅良，一声不吭地就一拳打出…
心中气急，这一拳用了十成功力。梅良连吭都没吭出半声，就直接倒地不起。
这一下，动作奇快，离得远些的，甚至连发生什么事都还没看清，就看到原本气势汹汹的大块头轰然倒地。而那个清秀少女拍了拍手，竟然还用脚尖踢了踢面前的一堆肥肉。嘴角的浅笑，明明仍是温柔十足，可在那些头一次见识到孟茹爆发的他校学生只觉得月夜里微笑的少女十足的魔女再世。
“靠！怪不得都说实验的学生会长厉害呢！这，还是女人嘛…”
三中的小刀喃喃自语，另两个丑男听到也不禁深有同感地点头。倒是李欣然，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好受多了。果然。就说女人应该温婉大方的好嘛！
可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孟茹抬脚跨过倒在身前的梅良。又一次和和沐义面对面地对峙。
抬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懊恼的。明明自己也在长个了，怎么比起来还是比他差了半头高呢！
“沐义，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你最近搞这么多事是为了什么。不要太自私了，为了自己就牵扯这么多同学。”
挑起眉，沐义静静地看着孟茹，脸上全不见一丝羞愧难当的表情。
孟茹还在嘀咕他脸皮厚，又怨这家伙不把同伴当人，却听到他平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做，不是他们喜欢看到的呢？象这们这种差生，除了打架生事，还有什么乐趣呢！”
皱眉，孟茹也知道对于有些学生来说，上学的唯一乐趣大概就是能时不时地打上一架，可是那些打架不过是少年热血的冲动。和沐义想做的争霸初中届以得到赏识却是完全的两回事。
真是狡猾，居然这样混淆是非，偷换概念。
“沐义，别把你自己和他们都搅在一起说事儿！你想出去混社会，就别顶着初中生的身份做事。脑子清楚点儿吧！混社会的和不良学生可是两回事儿！我就不信，这里所有的学生都想象你一样出去混社会…”
孟茹刻意说得大声，就是让所有人都听清楚沐义到底想做什么。果然，原本就有些犹豫了的人群里响起一片嗡嗡声。不知都在说些什么，可无外乎是对沐义产生了怀疑。
如果是学生之间的恩怨，或是想让本校在H县出名，当个霸王，这些学生都觉得打架没什么可耻的。可一旦牵扯上社会上的混混，那事情就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了。
迟疑着，有人出声问道：“沐老大，你真的和社会上的人有来往？！”
没有立刻就回答，沐义只是盯着孟茹，紧盯着她严肃的表情和犀利的目光，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去面对那些看着他的手下和盟友。
“是！”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在一面喧哗声里，他又沉声道：“大家都知道我是什么出身。象我们这样的差生，难道还指望着考上大学去大城市出人头地吗？强子，你觉得自己行吗？”
被他看着的男生摸了下头，苦笑：“我能混到初中毕业就不错了，还大学呢！”
“是，混到初中毕业…你们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谁能告诉我，拿着个初中毕业证去找工作，那些招工的人会怎么说？初中生！比文盲强多少？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象我们这些差生，就算毕了业也没可能混出头！至少，在那些需要学历需要学问的岗位上根本就没有我们的位置。但是，”声音一顿，沐义突然激昂万分地吼道：“现在有一个机会，不需要学历不需要学问，我们靠自己的拳头也能混出一片天来！这样的机会，你们想不想跟着我一起抓牢它…”
这家伙，是在煽动！纯粹是在煽动…
明明都是歪理，可还真就有人捧场认同，听到人群里有人大声喊着“是”，孟茹几乎想敲自己的脑袋。
怎么就会有这么笨的人，居然被人忽悠几句就真地想跟着走上一条不归路呢？
“沐义，你今天真的一定要闹事了？”恨声问着，孟茹只觉得心烦。原本沐义不听劝非要和那个马胜涛搅到一起她就觉得烦了，现在他居然还煽动学校的学生也和他一起。摆明了是想拉人入伙这样他自己的前景更为看好。或许，在他的角度，这些都很平常，可在她看来，却觉得他做得实在过份。
没有回答，沐义定定地看着她，反问道：“那你是不是一定非要管呢？”
“你…”孟茹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到有人怒哼出声，“喂，你们还真把这儿当成是你们实验了啊！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有没有问问老子啊！我说沐义，你TMD的不是来找老子茬的吗？”
目光一转，却是三中的小刀。大概是被忽视太久伤了自尊，所以一脸的便秘样儿。
只看了他一眼，沐、孟二人便有志一同地转回头来，只盯着对方看。可惜，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仍是坚决。
“看起来，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啊！”孟茹低喃：“被开除也在所不惜是吗？”
沐义目光一瞬，还没有回答。三中那边的阵营里却响起一个有些微弱的声音：“我已经报警了。”
咦，这有眼力价的人是…
孟茹心里一乐，扭头看看那个正往上推眼镜的中年男人。直想扑上去大赞：老师，你太英明了！
“怎么样？”看着沐义，她露齿一笑，“还要在三中这儿等着警察来抓吗？”
白了她一眼，沐义回过头，挥了下手，就有人过来连拖带抱把地上的梅良和那个被打伤的学生带走。
沐义转过头看看小刀，“今天先到这儿，改天我再来找你。”
孟茹一听，怒道：“你还没完没了了啊！”她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他却还大大方方地向对手约斗，什么时候，她这个学生会长这么没有存在感了。
“既然要约，就连我们学生会也一起约好了吧！大家到时候一起会个面啊…”眯起眼，说得逗趣，可眼底却是没有一丝笑意。
沐义扭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真的准备咬着我不放！”
“放…”咽下那句脏话，孟茹恨声道：“你要是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学生，我们学生会自然不会多事。”
“学生会？”沐义突然冷笑了下，“不用提什么学生会了，就只说你自己好了。不如，我们再打一次吧！”
目光一瞬，孟茹定定地看着沐义，半天也没有说话。这家伙，又想发什么疯啊！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可对上沐义认真的表情，她不得不慎重。
“对我而言，整个学生会就只有你和陈子宣够看头。陈子宣的头脑我是比不上，他又不会和我动拳脚。那也就只有你，如果我这次赢了，就请你这个学生会长离我远点儿，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这样…”沉吟着，孟茹突然灿然一笑，“好！就这么约好了…”
目光一对，沐义率先迈开脚步。孟茹也只是一笑，便毫不犹豫地跟上。朱纯华略微一顿，也追了上去。
刚才还聚在三中门前的一票人，就这样忽拉拉地都跑了个干净。
“**，这算什么事啊！”小刀恨声淬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拔脚追了上去。
一直强撑着的石老师，脚一软，几乎坐在地上，“总算是走了…”
李欣然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望着渐去渐远的背影，直到没入黑暗再也看不到。忽然一声低叹。
远外，隐约传来警车鸣叫声…
第三十七章各奔前程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实验学校和其他几个学校的小喽罗们都被大佬们赶远，而在场的那几个人又都有致一同的保持了缄默。所以，那晚所发生的事在很久以后都是一个迷。
问不出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人就只好凭着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来揣摩推测。
那晚之后，三中的小刀算是正式认了沐义作老大，H县初中届的不良少年算是终于出了个能制霸的人物。对于创建不过两年的实验，所有的人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很多实验学生都大肆叫嚣以后在外面可以横着走。
可是说也奇怪，看起来应该是在那晚取得最终胜利的沐义却反倒低调起来。一连两个星期，都很安守本份似的，非但没有打架，甚至就连在学校抽烟都少了。
有好事的，抓住当晚在场的朱纯华打听，朱纯华却只是微笑，什么都不曾说。于是渐渐的，就有消息传出来，说那天晚上沐义被孟茹打得很惨。虽然作为谣言的当事人，沐义和孟茹谁都没有站出来解释，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些谣言一样。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显然实验的学生里根本就没几个智者，所以这訯就越传越炽，到最后甚至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把孟茹怎样揪着沐义按在地上，雨点般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在沐义的身上…
“这，都说的是我？怎么听起来这么象是暴打镇关西的鲁提督啊？”拧起眉，孟茹怪怪地低喃，瞥一眼始终没什么表情的陈子宣，她放低姿态，“还在生我的气啊？其实，我都认过错，也做了检讨了啊！不是不知道那晚我处理事情的方式有问题，可是当时太气，所以就…”
要不要这么冷漠啊？撇了下嘴，孟茹凑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冷沉着脸的少年，“喂，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给点反应好不好啊！”
真是，难道还要她学着那些小女生拉着他撒撒娇才行吗？话说，和长辈撒娇时很自然啊，可在这些明明比她小的人面前，做出那样的姿态，简直是场恶梦啊！
想想，孟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时，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子宣却突然转过头来看她。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盯着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孟茹抿了抿嘴，有些失措地道：“那个。其实我不是不想以身做责啦！还有哦，上次那个早恋事件也只是一场误会嘛…”
明明她才是会长啊！享受点特权总是应该的福利嘛！为什么被陈子宣这么一看，就觉得自己好象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似的呢？
嘴角一扬，陈子宣突然笑了下，“你是会长，这些事用不着和我交待。就算你真的早恋，也有秦青找你谈话…”声音一顿，他静了几秒后才出声：“我要走了。”
孟茹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怔，缓了几秒后才低声问：“什么时候？”上次参加婚礼时已经隐约猜到了些，所以这会儿并不觉得多惊讶。可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难过。相处了这么久的朋友就这样离开了呢！
有时候会觉得，重走一次人生路，对她意义最重大的就是遇到他们几个好朋友。虽然从没想过会和他们在一起一辈子，可却总觉得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回北京后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朋友，一定要常联系啊！嗯，对了，在你走之前，我们应该聚一下…全班一起去春游，或者，你等暑假再走，我们大家一起组团把你送到北京去啊！呵。如果真那样的话可能你就要破费招待我们了…”絮絮叨叨地念着，孟茹抬起头，迎上陈子宣平淡的眼眸，“真是，我都在胡说什么呢！其实，你回北京就可以和父母团聚，是好事啊！大大的好事，我们都应该敲锣打鼓欢送你才是…”
“欢送？要不要再送把万民伞！”虽然是在笑，可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陈子宣只是很实际地道：“这两个星期我已经把手里做完还有没做完的事都整理妥当了。你这个会长也该想想，要谁来接替我这个位置才是正经事。”
“找人接替你…”低喃着，不知怎么的，孟茹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这么多年，从小学开始就已经是最好的搭档，甚至还有人笑言“实验正副会长是哼哈二将，离了谁，学生会都要转不了了” 。虽然所有人都在说是因为她的铁腕政策才使实验的学生会在初中各大学生会中独竖一帜，可孟茹自己很清楚，有很多事，其实她不过是主张者，真正谋划执行下去的还得靠陈子宣。
“啊！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一声哀叫，孟茹扑倒在桌上，没看到陈子宣略垂下的脸上嘴角的笑带着一丝苦涩。
虽然舍不得，虽然为难，虽然觉得象是要突然被截去一只手臂，可到底还是要找人接替陈子宣的位置。
这个时候，朱纯华就被推了出来。虽然比起陈子宣，朱纯华还差了些手段，也过于纯善。可这个时候还真的没地方找人了。
办理了转学手续后，几乎实验全部师生都知道实验的王子要离开H县了。
突然之间，二班纸条满条飞，甚至有些都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女生送过来的。
“真是满天都是粉红气泡。”孟茹开着玩笑，半真半假地笑他，“这些女生都知道现在不表白，以后可能就要后悔了的道理。你呢？怎么样，要不要在离开之前谈个小恋爱，留下点甜蜜的粉色回忆？”
微笑，陈子宣笑着把手里的纸条收进信封，顺手丢进身边的垃圾桶里。
“啊，你这样真是要遭天谴的！那里可不是一张张白纸，而是一颗颗少女芳心啊！”夸张地跳下桌子，孟茹狠狠瞪着陈子宣。
“少女芳心？”陈子宣转目看他一眼，第一次对孟茹她们这些女生话题作出评价：“女孩子的心是很宝贵的，所以要打开心扉的话就一定要找个值得的人。而不是这样轻易地写在纸上送给一个她们根本就不太认识的男生。”
有些惊讶，从没有想过在陈子宣的心里是这样去想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可是，却很有道理呢！女人的心都是琉璃做的，敏感而易碎。所以，为了自己，都要好好守住自己的心，把它交给一个真正值得的人。
青春期萌动的好感，朦胧的还说不清是不是爱的喜欢。又有几段是真正能够坚守到最后的爱情呢？
看看垃圾桶里的信封，孟茹也失去了抱打不平的兴趣。刚才偷看到的那几个纸条里可是有些熟悉的名字，是曾经给朱纯华也写过纸条的女生呢！
大概一个多星期，陈子宣把手头的事情交接清楚后，便订了去北京的火车票。
正好是中考开始期间。孟茹原本还想着学校被占用作了考场，大家可以借放假期间好好聚一下，甚至秦青很大方地说由他来作东请班上的同学好好吃一顿，却被陈子宣婉拒。
“喂，你这人真是的，聚一下又有什么呢？你放心啦，不会有人号啕大哭。让你感伤到不想走的。我们啊，绝对地会拍手相送…”孟茹笑着开玩笑，又问他：“真的不用我们去送你啊？这样悄悄地我不带走一片云彩，其实也是很凄凉的事呢！一点都不符合我的美感。”
“你的话太多了…”陈子宣瞥了她一眼，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黄昏里，丙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孟茹有些被少年郑重的表情震到，一时倒忘了说话。
“孟茹，我不在H县的时候，可不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我爷爷还有徐奶奶。”
“切，这不是应该的吗？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常去做客的。人徐奶奶都说喜欢我了，还用你这么个腔调地和我说…”
笑声稍敛，孟茹看着陈子宣，冲口道：“你如果…”收声，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完。其实，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回去好了！
可是，象陈子宣那样的家庭背景，大概小孩其实是没什么自主权的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子宣之前一直留在H县却在这个时候又突然转回北京去，可孟茹总觉得这件事大概是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既然如此，还是不说的才好。
不是说过，H县才更象家吗？嗯，好吧，这句话是她自己分析出来的。
这样想着，就突然觉得逆光站在夕阳下的少年看起来有那么点伤心的感觉。
第二天，真的照陈子宣的意思没有去火车站。其实，孟茹自己也是挺怕那种分别的场合的。
因为自家老哥也入了考场参加技校的考试，所以孟家今天很忙。虽然比不上高考的场面大，可温雅苹还是亲自送了儿子进考场。在考场外转了几圈又觉得和那些家长闲聊也不是回事，干脆回家做饭。
虽然H县统共就那么大块地方，考场也离得不远，可因为不想孟博超来回跑，温雅苹就打算亲自送过去。看老妈把饭盒装好了，孟茹突然跳出来，“妈，我去送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是没什么事，呆在家里还总是觉得闷气。骑了车。直奔考场，大中午的，找了个荫凉的树下，孟博超在那吃饭，她就坐着发呆。等到孟博超吃完饭喊她，她才回过神来。
“啊，哥，你好好考哦！”叮嘱一句，却被孟博超拉住提醒她不要忘了当初的许诺，“知道了知道了，别说陪你去打游戏，就是买一台游戏机…啊，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也不管孟博超在后面大声叫她，孟茹推了车子就跑。
骑到中心街，正赶上红灯。孟茹停下车子，呆呆地看着上面那盏红眼睛似的小灯。
咬着嘴唇，孟茹突然一掉头，向着孟家相反的方向骑去。
讨厌送别，可也讨厌就这样不说一句再见就分开。应该，还来得急的。
骑着车子，赶到火车站，在候车室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陈子宣。在大厅里四下张望着，孟茹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到底还是来不及说再见啊！
大喇叭里突然传来广播声：“XX次列车正在检票，请乘客前往第二号站台…”
孟茹猛地回头，看着远处检票口三三两两的人群。应该之前已经检过一次票了吧？直接跑到售票口买了一张站台票。孟茹一路跑进站台。
一声汽笛鸣叫，远远的，有一列南下的火车驶来。
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惶然，孟茹忍不住大声叫道：“陈子宣——”
远处的人群里，不知是不是有那个总是有着温然笑意的少年。陈子宣，我还没有和你说再见呢！
“喂，”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唤，孟茹猛地回过头。看着拖着行李箱的少年，灿然一笑。“还好，没有错过。”
陈子宣的目光微闪，“不是说了不用送我嘛！”
“切，不送你，让你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上车吗？再怎么着，也是出远门！”声音一顿，孟茹挠了下头，“说真的，你怎么不干脆到市里坐飞机呢？这样一个人坐二十几个小时的车，很寂寞的。”
“寂寞？习惯了也就好了…”淡然回了一声，陈子宣笑起来，“总之，还是谢谢你来送我。”
“应该了，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好搭档嘛！”孟茹呵呵笑着，陪在陈子宣身边向进站的列车走去。
因为是卧铺，上车的人并不是很挤，陈子宣也并没有急着上车。两个人站在门口，目光对视，孟茹便笑了，“喂，回了北京可别就这么忘了我们大家啊！多打电话多来信，寒假暑假回来看爷爷的时候也一定要找我们…”絮叨着，却在乘务员在喊声里稍停，“快上车吧！一会要开车了。”
陈子宣点了下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上了车。
一个站在车上，一个站在车下，光影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孟茹突然挥手，大声叫道：“陈子宣，再见！”
正转过身要往车厢里走的陈子宣突然停下脚步，静默了两秒钟后，突然一转身跳下车来。在孟茹错愕的目光里，几步上前，拥她入怀，紧紧地抱了一下之后，又一声不响地转身上了车。
有些发怔，孟茹看着车门缓缓合上，才醒过神来扭头看向列车驶出的方向。
这，算是什么？分别仪式？表示已经接受她成为朋友？切，不管是什么，这样温情的戏码还真是不适合陈子宣来演。连手臂都是僵硬的。
孟茹嘀咕着，甚是不满的样子，可心情却突然好了许多。
走出车站。找到自行车，孟茹正要班师还朝，却在无意中看到一个很是眼熟的人影一闪而过。
“沐义？”有些奇怪沐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附近。却也没想过去一探究竟。
上了车，顺手一按车上的车铃，清脆的铃声让她的心情大好。在下广场的小坡时，甚至还孩子气地抬起双脚…
“耶…”双眼突然瞪大，孟茹看着前面突然跑出来的人大叫：“小心啊…”虽然及时扭转方向，侥幸避开那人，却还是车把一歪，倒了下去。因为双脚悬空，反应没那么敏捷，孟茹也直接被压在了车子底下。
也顾不得自己，孟茹爬起身来，就先去看那个突然跑出来的人，“你没事吧？”
一句话，似乎点醒了那个因为闪避而倒在地上的少年。一咕噜，爬起来就要跑，可没跑出两步就被从后面追来的人按倒在地。
“你们要干什么？”孟茹还想上前，按着那少年的人中却有一人回头，叫道：“我们是铁路派出所的。”
派出所？没穿警报啊！孟茹还在奇怪，却听自称警察的人怒声喝骂着：“死小子，叫你不学好，还敢不敢偷东西了…”
这么一叫，孟茹倒也不好往前凑了。挠了下头，总觉得那个少年有点面熟似的。
还在苦思冥想，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等一下”。
讶然回头，才发现竟然是沐义。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突然一拍脑袋，孟茹终于想起来那少年为什么看起来眼熟了。这人，也是福利院的学生，以前也曾见过的。
看到沐义上前，却被警察喝问。“我认识他，我们都是福利院的学生，他做什么了，你们这样…”
“做什么了？你们既然认识，你还不知道他做什么了吗？”警察狠狠瞪了沐义一眼，“你是不是和他一起作案的。”
沐义一愣，脸上现出悲愤之色。眼看着他就要发脾气，孟茹忙往前走了一步，“警察叔叔，他和我是一起的。”看警察都扭头来看她，孟茹笑笑，“我们是同学，今天一起来为一位转学去北京的同学送行的。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打电话去我们学校问的。我们都是实验学校的学生，我是学生会长孟茹…啊，你们派出所的张所长，我也认识，你们问他也可以啊！”
“孟茹？那个小作家？”那个警察看了孟茹一眼，也不再多问，只是淡淡道：“车站这边很乱的，你们送完站就不要在这里乱转了，早点回家。”
“知道了，叔叔。谢谢你们啊…”孟茹笑着挥手，看着两个警察拉着那少年走开。那少年一路挣扎着，还一个劲地扭头看着沐义，似乎是有话想说的样子，沐义也抬脚要跟上去。
孟茹心里一急，直接就伸手拉住他，“你干什么？还想跟去派出所吗？这种事还是回院里找老师来处理的好…”福利院学生在外偷窃的这种事，之前也听老妈说过，亲眼看到却还是第一次。
抬眼看着她，沐义突然沉声道：“放手——”
第三十八章各有各的选择
午后的火车站前。一对少年面对面地站在广场前。阳光下，一个剑眉朗目，虽然面色发黑却带出一股英气；一个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站在一起，让人只觉赏心悦目。很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远远的，只是暗笑现在的男生女生真是个个胆大，居然在这里就拉拉扯扯的。待近了，就听到少男少女居然正在争吵。又啧啧有声：“要说这早恋有什么好处，心智都还没齐整呢，这不，在外面就开吵了…”
隐约听到议论声，孟茹皱起眉，却仍是不放手。“你想做什么？跟到派出所？是为他解释还是你就能把他保释出来啊？”脑子是让门弓子抽了，刚才都被怀疑成是同伙了，现在居然还要往前凑。
“觉得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是吗？”沐义垂下头，目光落在被孟茹抓住的手上。“放手…就算我没用，也不劳孟大会长你费心。”
“不劳我费心？你不要忘了之前输给我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可是答应过只要还在上学一天，就绝不会插足社会上的事儿。沐义，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目光一瞬，沐义盯着孟茹。眼神冷冰冰的，“你也和刚才的警察一样，怀疑我是不是他的同党是吗？”
孟茹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沐义已经猛地甩开她的手。
被他甩得手直接撞上旁边的自行车上，孟茹没好气地瞪着沐义，“你发什么神经啊！是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你一句坏话了？做小偷？那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你能做吗？你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也就是打架往前冲冲做个打手能耐…”
孟茹也不管沐义的脸色如何，噼哩啪啦一顿训，就差没点着他顺嘴溜出脏字来了。
可被这么一损，沐义的脸色反倒缓和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平声道：“孟茹，不要再管我了。不管你是好心还是怕我影响学校的声誉，都不要再阻止我。”嘴角牵起，他冷笑道：“就算撑到初中毕业甚至考上了中学或者技校又能怎么样？大家是一定考不上的了。还不是要回到街上…你也看到了，象我这种出身，就算是什么都没做，警察都要先怀疑你做了什么。与其白担着那些骂名，还不如干脆就拼了…”
目光凝住，在沐义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上扫过，孟茹沉声道：“你想做什么，我才懒得管。可是只要你还在学校一天，就别想顶着实验学生的头衔去做那些事。沐义，别成天板着那张脸，好象背负了所有的磨难似的。就算你真走上那条路，也得不到救赎。”
又狠狠瞪了一眼沐义，孟茹也不多说，上了车就走。
就算她苦口婆心地劝又怎么样？死心眼儿的家伙根本就不听她的劝。
默默看着孟茹的背影。沐义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救赎？谁说要得到什么救赎了？这世上，权势和金钱不比什么救赎来得实际多了。”
一连几天，孟茹心情都不是很好。
陈子宣的离开，是需要时间去适应的。常常在学生会开会的时候习惯性地说“你怎么看”，抬头，却发现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和她搭档默契的少年。那个时候，总会觉得似乎是少了些什么。
这几天，偶尔在校园里看到沐义。就是面对面地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却仍是没有说话。
实验的生活，仍是同以往一样，虽然常常会有校园内的小打小闹，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斗殴事件。可不知为什么，孟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沐义那个人，应该不会就这样妥协吧！哪怕是曾经答应过她绝不会在在校期间拉着一票学生混社会，可孟茹就是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有意无意地问老妈“如果院里的学生不想念了会怎么办”。被老妈很怀疑地看了一眼，“你们学校里有我们院里哪个学生不想念了吗？好象实验的学生还挺老实的啊！不象别的学校，整天逃学不上课的都多得是。还得我们这些老师到处找着再送回学校去，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唉，学坏了被抓进去还不是我们这些老师得出头啉！”
听到温雅苹的叹息，孟茹心中一动。也想到那天看到的事儿了，却没有多问什么。
大概，福利院是不会任由学生自作主张退学什么的了。这样沐义想乱来也没那么容易。
这样想，孟茹觉得安心了些。可是，没过两天，她不详的预感还是成真。
那天早上，沐义没有来上学，查出勤情况时又发现几个和沐义关系特别好的学生也没有到校。孟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又摸不着头脑。
到了下午，还没上课，王明亮就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来。孟茹这才知道在中午放学时，沐义带了初中几个学校的十来个不良少年堵在了二中的门口，和那些高中生狠狠打了一架，最后惊动派出所，一票人都被抓了进去。
似乎，不觉得多惊讶。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他一定会闹出点什么事了。
孟茹劝着王明亮先回去，别耽误了工作。本来还想去找秦青打听下情况的，可到了教导处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教务主任的大吼。对象自然是一班的班主任许老师。
“退学退学，这种学生还能再留在学校里…”
孟茹站在门口一时不知是进去还是怎么办时，门被推开，李兰抱着教案出来，还回头和后面的老师说着：“幸好我早就不做一班的班主任了，要不这回还不得被害死啊！”
抬头看到孟茹，李兰的脸拉了下来。“孟茹同学，快上课了还不回教室？可是快要期末考试了，别以为你平时成绩好些就不用学了。”也不等孟茹回答，瞥了她一眼就从孟茹身边穿过去。边走边和那老师说：“我老公啊。你说多可笑，都说了不用买什么纪念日礼物了，还非给我买了只戒指…”
挑眉，孟茹想到刚才在眼里一闪而过的金光，不禁晃了下脑袋。自从李兰嫁给校子的侄子，实验的那个校医后似乎更加俗气了。不过，这种俗气的美，就有人喜欢，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