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地走近,伸出手。莎莎不自觉地就把手里的报纸递了过去。半分犹豫都没敢。

把报纸拿上手上。轻轻地抚摸了下,沐义顺手掏出一把刀把报纸分开,只把莎莎刚才看到的那一小块留下,贴身放进了口袋。

目光闪烁,蜷起的指尖陷入肉里。莎莎犹豫了半天,还是哑着嗓子问道:“你认识新郎?”其实更想问你是认识新娘,可是很怕听到他的答案。更怕他因为这儿而气她…

目光一转,沐义沉着脸,不知为什么却居然没有发火。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是小学时的同班同学。”顿了下,他抬起头,眼神有些朦胧,“她的拳头打人很痛。”

听到这一句,莎莎突然松了口气。听到拳头打人这话,下意识地就以为是个男生。她反倒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太过小气。说话也就有了笑模样,“你们很久没见了吗?突然看到老同学结婚,是羡慕还是嫉妒啊?这样啊,我帮你买了礼物寄过去啊?”

“不用!”沐义扭头瞪着她,“不用你多事!我自己的事会自己做…”

闹了个没脸,莎莎咬着唇,憋着气,哀怨地看着沐义。却见沐义突然侧过脸,似乎是在听什么。

她张了嘴,还没等开口。沐义突然快步走到门口,一拉开门,就灌进风来,吹得蜡烛明明灭灭。

外面寂静的黑夜里隐约传来几声狗吠。莎莎也不以为意,还要说话,沐义却已经反身拉了她,“不要说话,我让你跑就跑,不要回头!”

被沐义压低了声音一吼,她也觉察出不对头。一时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任由沐义带着她走出屋子。

轻轻地带着门,沐义牵着她的手走进院子。却没有往前面的院门走去,而是转身绕向一旁的侧门。大概住得时间长了。把院子里摸得清楚,竟没碰到什么东西。两人刚走出侧门,就听见院子里“咣铛”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踢倒了,然后响起一个压低了的咒骂声,还有人小声说着:“闭嘴,屋里还有亮,那家伙一定还在…”

脚几乎软了,莎莎捂着嘴,几乎是被沐义拖着往前走。

无声地穿过一段路,离门远了些,沐义才一声低喝:“跑…”

被他一声低吼惊醒,脚上突然似有了些力,发足狂奔。

心砰砰地乱跳着,在这黑暗的夜里,她只觉得怕。怕得连心都快跳出来了,全身发冷,可被他拉着的手却是热得发烫,虽然黑暗里看不清男人的样子,可在心里,她却已经勾勒出千百张表情各异的脸。

如此危急的关头,她却奇异地觉得是上天给她的恩赐,让她在如此危险的时候同他站在一起,陪着他…

身后,突然响起吵杂的声音,随着大骂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神一乱,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莎莎跌倒在地,看着原本被沐义紧紧握住的手滑落下来。

心凉如死…

抬头,与那双均有一分情感冷淡的黑眸一对,她只觉得冷。

身后的声音渐近,她来不及伤感,只大叫:“你快走—”

她的一声大叫,好象突然惊醒了沐义一样,原本已经往后退了半步的脚突然顿了下,他的身体不退后进,一伸手已经拖起莎莎。

被他再一次拉着手,莎莎的心一震,只觉得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在黑暗里,在暗巷中,在这样危急的关头中奏响一曲欢快的歌…

虽然只是停顿了几秒的事,身后却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沐义不及多想,把莎莎一推,喝了一声:“跑…”已经反身迎上最前面的男人。

不知什么时候自袖中滑落在手的尖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亮光,狠狠地砍出…

被惊得四肢发软,莎莎只是往后蹭着脚尖,把背脊紧紧地贴在身后的墙上。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是她嗅得到那渐浓的腥臭之气,还带着热血,扑面而来…

16岁就出来混,这些年也没少受罪。被骂过,被打过,也被骗过…可是,也托这些年的福,她也见识得多了,什么事儿都见过。甚至有一次就在她眼前,两个争风吃醋的客人抡着酒瓶子把对方开了瓢…

她以为她的心是铁打的了,不会怕。可是今天她是真的怕了。从刚才就一直在怕,现在更是怕…怕得连跑都跑不动,叫也叫不出。她知道,她该跑开的,该跑得远远的。

象沐义这样来这座城市闯荡,最后却销声匿迹的人太多,她犯不着就这样跟着陪葬。可是,为什么,她的目光移不开,就这样紧紧地黏在那男人的身上,无法移开…

眼看着刀光一闪,她来不及多想,猛地合身扑上…

胸前,是男人熟悉结实的背脊;身后,渐渐黏湿一片。觉得自己象是被劈成了两半。这样的痛…

缓缓倒地,她的目光却仍定在男人现出一丝惊惶的面容上。

原来,你也会为我痛的…

远处,有吵杂的呼喊,急切的脚步声渐近…

她颤抖着嘴,含糊地叫出:“走,快走…”

然后便失去了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再恢复意识时,她只觉得痛。背上火烧火燎的痛得她想哭。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擦泪,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哭了出来,满脸的泪,连头下的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有些迷茫地环视这间白色的房间。应该是医院吧?这样白,这样干净…

还从没住过这样的病房,这么漂亮,漂亮得象是公主住的房间。和那种住上八九个,男女混杂,总是散发着臭味的房间完全不一样。

眨了下眼,虽然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儿,可抹糊中,也明白沐义大概是没事了。

在道上混的男人总是这么多变。一忽儿天堂,一忽儿地狱,生时固然活得风光,死却死得凄惨无比…

瞬了下眼,在走廊上的脚步在门前停顿时,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门。紧张地捏着拳,才发觉自己的指甲都被剪平了。

那人,总是怪她把指甲留得太长,欢好时会抓伤他的背呢…

含糊地想着,她的嘴角便流露出一丝笑意。

在门响的刹那,她不知为什么突然之间就闭上了眼,只装着仍在晕睡。

感觉到脚步停在她的病床边,感觉出那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的心砰砰乱跳着,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

床无声地沉了下,他坐在床沿上,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刀?”

嘴角的笑微微一僵。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在装睡的,她便慢慢地睁开眼,无声地看着他。那个答案,脱口便可以说出的。可是,颤抖着唇,她却只道:“怎么,只许你们男人讲义气,我们女人就不行吗?”

沐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道:“以后这座城市,就是我说了算。”

他的声音很平淡,莎莎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点头。既然他们还活着,而且她能住这么好的病房,他又穿得风度翩翩,还能有什么别的答案呢?

过了一会儿,沐义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风吹拂着纱帘,把他的身影都遮掩了一半。

莎莎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听到他沉声说道:“等你好了,不要去金鼎上班了。跟着我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她的心狂跳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涩声问道:“你,你要我做你的女人?!”

震惊!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嗯,”沐义点着头,回过身来,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就搬去我那里好了…”

莎莎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男人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就转身离开。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已经晚了。

她怔怔地盯着门,听不到脚步远去的声音。

好一会儿,外面都没有声音。

咬着唇,她挣扎着爬下床。虽然痛,却仍强忍着,扶了床边的助行车往门边走去。

站在门前,她迟疑下好久,才把门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在走廊的对面,有一排椅子。沐义正坐在那里,嘴里叨着烟,头靠在身后的墙上,眼睛却是盯着手里的一张纸。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她知道那是什么,心不觉就酸了起来。正要掩上门,却见沐义忽然坐直身,用手中的香烟把那张纸点燃,就那样默默地看着那张纸片被火舌吞噬,在火舌几乎燎到手指时才缓缓地松开手,看着那小小的一团火飘落…

默默地看着,莎莎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缓缓关上门,她背靠着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管了,不管他之前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现在,他已经是她的,这是老天送给她的缘份。不管是谁,都别想从她手里抢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