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卫昇故作惊讶,脸色很愤怒,“敢偷到朕的行队里来,此贼胆大包天。伺候朕更衣,朕要亲自审他!”

贼?孟棋楠糊涂了,不是说捉奸么?怎么又变成捉贼了?

一国之君的发话了,队伍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私了。没多久谢安平就押着一名被捆绑着的男子过来,一脚踢在此人脚后窝,把他踹翻在地上跪着。

空地上生了一堆火,安盛搬来椅子,卫昇和孟棋楠双双坐下,只顾打量此“贼”。孟棋楠发现他虽蓬头乱发的看不清脸,但身上衣料却十分好,剪裁也极合身,脖颈上似乎还挂着什么玉坠儿。却不像潦倒的飞贼,倒好似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所跪何人?”

卫昇发话,沉声不怒而威。而那贼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不肯开口说话。谢安平又是一脚招呼上去:“说!”

这一脚力道极大,孟棋楠仿佛听见了肋骨断掉的声音,嘴角一扯都为那小贼吃痛。可这贼只是极痛苦的闷哼了一声,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卫昇冷冷嗤道:“好硬的骨头,且看能撑多久。他偷了谁的东西?”

“启禀陛下,是微臣。”人群中一道清亮的声音,孟棋楠定睛一看,竟是苏扶桑抬头回话。“微臣夜宿帐中,察觉耳畔有窸窣之声,睁眼一看便是一道模糊人影,正在微臣枕边翻着什么。微臣惊恐,故而高声呼喊,谢大人也很快赶来拿住了此贼。”

卫昇问:“苏卿家可丢了什么贵重之物?”

苏扶桑却摇头:“没有。微臣枕畔只放了药箱,里面金针齐全,并无丢失。”

“那此包袱从何而来?”卫昇不解,示意谢安平,“打开。”

包袱一打开,引得围观众人惊叹唏嘘,竟是一顶有些年份的冠冕,赤金打造镶嵌明珠,稍微有些斑驳,看样子约是前朝遗物。要知道这种代表了权力身份的敏感东西绝无人敢私藏,都是上贡给宫里,只因一个弄不好便会被人说心怀不轨觊觎皇位。

“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窃贡品!”谢安平厉声怒吼,拽住此贼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这一看不打紧,好些人都大惊失色,连卫昇也一脸震撼。

谁能给寡人说说这是谁?唯独孟棋楠迷迷糊糊,还认不清人。

这时,黄阁老突然从人群里扑了出来,直接扑向“小贼”:“儿啊——”

孟棋楠恍然大悟,眯起眼觑卫昇。

敢情表叔公您是唱了出贼喊捉贼呀。

作者有话要说:扶桑公子哭泣:拿人家当诱饵,黄桑好狠心呜呜呜…~~o(>_<)o ~~

寡人心痛:咱们表理那个腹黑狡诈的东西!来寡人的怀抱中,寡人安慰你!╭(╯3╰)╮

表叔公冷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叫苏卿家是人见人爱的龙阳花儿呢?当然要被人采了╭(╯^╰)╮

(小狐狸你给朕滚回来!不然今晚上轮你一百次!)

第三八章 夜审

卫昇招臣子伴驾,其家眷也能随行,届时住在翠寒园的外院,不入内殿。黄阁老爱惜膝下独子众所周知,不然怎么会向皇上求亲事?卫昇算准了他会带黄公子同行,这才有了今日的算计。

黄阁老心痛儿子,匍匐在御前求道:“皇上明察!犬子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老臣愿以性命担保!皇上明察啊——”

卫昇也觉得迷惑又为难:“那黄公子又怎么会在苏卿家帐中呢?”

“这…”黄阁老一噎,想想道:“许是犬子起夜走错了地方,误入苏大人的营帐,这才惊扰了苏大人。”

苏扶桑冷冷道:“黄大人此言差矣,你我营帐相聚数丈,其中还横插了温大人等数位大人的帐篷,敢问黄公子是有多糊涂,才能误入到下官帐中。”

黄阁老被他噎得一时无言,秀气的黄公子却抬眼惊愕地望着苏扶桑,目中似有骇然,还流露出些许难以置信。

很快,黄阁老又继续为儿子开脱:“犬子自幼就有不认路的毛病,今晚他在帐中饮了几杯酒,想是酒后犯了浑,以至于冲撞了苏大人。但是此物绝对不是犬子的!皇上,既然东西从苏大人帐中搜到,苏大人不是也有嫌疑吗?”

孟棋楠睁大眼看好戏,闻言眉毛一挑。哟呵老东西不错嘛,还懂得倒打一耙!表叔公呀表叔公,接下来你又怎么出招呢?

她偷偷冲卫昇挤了挤眼。

卫昇没说话,却听谢安平冷笑,俊秀的脸挂着嗜血的神情:“阁老大人,您的意思是在下眼花看错了?”

黄阁老早就看不惯这位心狠手辣的小侯爷,也挺直腰杆叫板道:“不敢。不过若说有人设计陷害,倒也不无可能。”他算是摸出点头绪,今晚这事蹊跷,他们应是中了别人的圈套。看来看去,素来邪佞狂妄的谢小侯嫌疑最大!

“是吗?”谢安平一副“老子才不怕撕破脸”的嚣张样子,勾勾唇道:“黄公子到底是多久离开帐中,手上有没有拿东西,有个人是最清楚的。来人!请黄府少夫人来此!”

不一会儿队伍末端走来一名妇人,姿容出色窈窕清丽,一袭碧绿裙子衬得她愈发亭亭玉立,在夜色中走来如一朵盛放芙蓉。人如其名,这便是那日被卫昇随便赐给黄家当媳妇儿的薛菡萏。

薛菡萏恭敬下跪磕头:“臣妇薛氏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卫昇道:“起来回话。”

薛菡萏起身之后站在了离黄公子较远的地方,看着自己丈夫的眼神连丝怜悯也没有,甚至充满厌恶。谢安平不怀好意地冲黄阁老一笑,问薛菡萏:“少夫人,请你把对我说过的话当着皇上的面儿再讲一次。”

黄公子一听,顿时有些慌张,张了嘴想辩解,却是喉咙齁齁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卫昇立马瞥他一眼,皱着眉头不悦。谢安平捕捉到圣意,过去捏着他下巴道:“皇上没问你,问你再说!”

下颔被人大力捏着,黄公子一张脸都痛得扭曲了,黄阁老见状心痛万分,可碍于卫昇在场不敢上前阻止,只是心里面又更加憎恨了谢安平几分。

“是。”薛菡萏冷眼扫过黄家父子,忽然聚起一股戾气,指着他们就骂,“欺世盗名的混蛋,你害得我好苦!什么,什么青年才俊…呸!黄文轩你喜好男色狎玩小倌,连府中小厮也尽数是你的娈童相好!你道这上京城为什么没人家愿意把女儿嫁你?嫁给你就是守活寡,还恶心!”

看着刚才还低眉顺眼的女人瞬间变作母老虎,威风凛凛,孟棋楠简直想拍大腿叫好,这奸捉得真是太精彩了!

薛菡萏一气骂完,转眼扫过苏扶桑漂亮的脸庞,面上携着几分了然,便冷笑道:“我道你半夜溜出去是为何,原是佳人有约。启禀皇上,臣妇偶有失眠,今夜换了地方睡不着,夜半的时候见到黄文轩偷偷摸摸出了营帐,心生好奇就尾随在后,竟看见他钻进苏大人的住处。黄文轩好男风人尽皆知,苏大人嘛…呵呵。”

旁人尽管不知苏扶桑和子渊的事,但见他这般年纪也不娶妻纳妾,或多或少都有猜疑。苏扶桑闻言咬了咬唇,并不否认薛菡萏的话。

“你只看到黄文轩进帐,却没看到苏公子出来迎接对吧?”孟棋楠最见不得美人受罪,出言帮腔,“依本宫看只是黄文轩一厢情愿罢了,苏公子怎么会与他这种人同流合污呢?况且半夜三更是个人都睡着了,黄文轩八成想趁人之危行龌龊之事,委实下作!皇上您说是吧?”

卫昇脸上不自在了。小狐狸你真的没有指桑骂槐么?朕是在你醉酒后睡了你,可朕哪儿知道你连人也认不出!

“如此一来倒也解释得通了。”卫昇还是不想让苏扶桑太好过,便问他,“薛氏说你与黄文轩苟且私会,此言当真?”

苏扶桑摇头:“不真。微臣与黄公子素不相识,今天是头一回见。”

谢安平也帮着添乱:“不是吧,我怎么记得下午你俩就在一起了呢?好像还一起喝了酒。”

卫昇不动声色递给唯恐天下不乱的谢小侯一个赞许的眼神。做得好!帮朕打压情敌,待会儿朕重重有赏!

孟棋楠则是狠狠剜了他一眼,恨不得把他的肉都剔下二两。

苏扶桑抬起眼冷静地看着谢安平,一字一句道:“下官是帮黄公子看病,黄公子暑热腹痛,微臣便开了一张酒散方子为其祛暑,并非与之对饮。下官记得当时还给谢大人说过的,谢大人莫非忘了?”

谢安平嘴角抖了抖:“哦…我记起来了,哈哈,差点忘了。”

这边唱戏的两人各怀心思,卫昇担心生出什么变故,咳嗽一声道:“咳!行了,朕已经知道了,这些小事日后再细究。现在的问题是这顶冠冕从何而来?到底是谁的?”

黄阁老的面子已经丢尽了,但现下要紧的是独子性命。他也顾不得老脸,跪下哀求卫昇:“就算犬子一时糊涂对苏大人起了觊觎之心,可这顶冠冕绝不是他的,黄氏一族对陛下您是忠心耿耿,怎么敢私藏贡品?皇上您念在老臣效忠先帝多年的份上,请饶了我这混帐的儿子吧!皇上——”

他一把年纪痛哭流涕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慈父风范,可惜卫昇已经铁了心要收拾他,只道:“朕可以不追究他惊驾之过,但这顶冠冕的来历必须彻查!朕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揣着前朝的玩意儿,是想复辟还是想把朕取而代之!”

“这顶冠冕…”这时,怨妇似的薛菡萏忽然怯怯出声,含着几分胆颤和不确定。卫昇很心领神会地问:“薛氏,你见过此物?”

“皇上,请容臣妇细观。”薛菡萏婀娜走上前,打量了金冠一番,斩钉截铁道:“见过,臣妇在黄府书房里面见过此物。”

黄阁老大惊失色,喝道:“毒妇!你血口喷人!老夫书房何曾有过这种东西!”

薛菡萏面无惧色:“臣妇所言句句属实,黄府书房里有一处暗格,里面放了珍宝无数。臣妇虽然粗鄙,却也识得多数乃是贡品,这顶金冠就在其中,皇上不信的话,派人一看便知。书架第三层的紫玉花瓶便是机关所在。”

黄阁老这次才是真的惊吓到了:“胡…胡说!你何时进过老夫的书房?老夫哪里有这些东西!”

薛菡萏冷笑:“我自然不会让你这个老家伙知道,不然你还不杀我灭口。今日圣上在此自会为臣妇做主,小女子不敢欺君,是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阁老一时技穷:“皇上、皇上!老臣冤枉…”

卫昇的脸一直沉着,半晌才道:“阁老莫急,孰真孰假,一查便知。安平,查!”

一声令下,谢安平带着一部分人马折回京城,他跨上马背还不忘回头在戳黄阁老一刀:“阁老大人,下官定会竭尽全力还您一个清白的。驾!”

黄阁老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于是,谢小侯夜袭黄府,果然搜出不少东西。黄家父子当夜就被下了大狱,荒郊野外连吱个声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找人说情帮忙了。黄府被抄没所有家产,包括街铺田地庄园宅子,一律都充公了,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留下。

天蒙蒙亮的时候,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孟棋楠知道卫昇费尽安排这么一场,只是为了有个抄家的借口,至于证据之流,肯定是表叔公事先安排好的呗。

经此一事,她跟他都无心再睡,于是在马车外面等到天边泛青。太阳就快出来了。

卫昇半宿都很沉默,这时忽然问:“想不想看日出?”

啊?孟棋楠还在想这个局的一环一扣,乍听他问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笑道:“好啊。”

他们牵着手走下官道,走向一片碧野。夏季绿油油的小麦已经开始结穗,晨风掠过麦尖,发出碎碎的声响。他们踩着田埂走到麦田中央,面对着东边的高山,安盛他们只是远远跟在了后面。

孟棋楠扯下一缕麦穗:“表叔公这是什么?稻子?”

“麦子。”卫昇嗤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的便是你。”

“我不认得有什么奇怪,我们楚国都是种水稻的。我还跟着农夫在田里玩儿过耕牛呢,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卫昇看她蹲下来仔细观察的麦子的模样很是天真烂漫,也笑了:“你就是个野丫头。”孟棋楠不满地瞪他一眼,不稀罕搭理他。

“今年的收成应该很好罢,一国之君的期冀也就是如此了…”卫昇看着这片田园美景,不由得发出希冀感叹,声音却略有惆怅。

“孟棋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孟棋楠正在数手心里的穗子,闻声登时一怔,愣愣地看向卫昇。

卫昇笑了笑,有些苦涩:“无事不算计,无人不利用…不敢承诺不敢动情,这样懦弱…很让人失望罢?”

第三九章 表白

风吹起一波波碧绿麦浪,孟棋楠的心也随之生起涟漪。

她从来不知道,那个骄傲又高贵的卫昇,竟也有自卑怯懦的时候。他的眉挂着忧,他的眼含着愁,他微微垂首,别扭地吐露了心声,却又害怕被人窥视得太彻底,从而丧失了威严。他是如此矛盾,渴望被人理解又羞于展现真正的自己,所以他只敢悄悄问:

“孟棋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是朕,不是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只是我,每说一句话都要想上三遍、每做一件事都要步步为营的我。谨慎的我,算计的我,薄情的我,狠毒的我…天地浩渺,也是区区一粒身不由己的尘埃的我。

孟棋楠弯起了眸子,冲他笑:“谁敢看不起你?您是皇上是天之骄子,生来就注定要被万人景仰,没人会看不起你,只会不敢看你。”

“天之骄子?哈!”卫昇就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哈了一声,却极为心酸无奈。他负手在背紧紧捏起拳头,双目沉毅望向远山,忽然间眸底一片冷漠,问道:“你知不知道朕的皇位怎么来的?”

孟棋楠不解:“不是先帝传给你的吗?”

卫昇勾了勾唇:“他是别无选择,才传位于朕。朕是嫔妃所生,且在先帝诸子中排行第四,嫡庶有别长幼有序,朕原是不可能继承大统的。”他缓缓转过了脸,眼中跳过一抹血腥,“除非,其他人都死了。”

“他们…怎么死的?”孟棋楠眉心微蹙,抬眼问了他一句。

“二哥生下不久便夭折了,三哥在七岁那年偷骑御马,摔下来被马蹄踩到,不治身亡。至于先帝的嫡长子…”卫昇说着说着露出一丝冷笑,“前太子德行不端被先帝废黜,因此心怀怨恨起兵谋反,死于战乱之中。”

孟棋楠耸耸肩:“那又如何?他们是命不好自己倒霉,这个皇位注定是你的就只能是你的,你依旧是天之骄子。”

“别装糊涂了,朕不信你猜不到。”卫昇对她的安慰毫不领情,固执撕开了陈年往事的血腥难堪,“那匹大宛良驹是献贡给先帝的寿礼,性情极烈,我对三哥说如果谁驯服了马儿,父皇一定很高兴…呵,我只是那么随口一说…知不知道朕当时多大?五岁,仅有五岁!五岁的孩子便有如此心机,大概是个怪物罢。”

他的拳头越攥越紧:“还有废太子,先帝有意留其性命,朕便给阵前将军递了句话——沙场无情,刀剑无眼…”

如今光鲜亮丽的天子,说是最狠毒的恶鬼也不为过。他的脚踩着兄弟的白骨,他的掌沾满手足的鲜血,是累累冤魂叠起形成踏脚石,让他登上王座。这一切多么理所当然,可是孟棋楠只看见他故作无谓的哀恸。

“表叔公,”她走上去抱住他,安抚婴孩般拍着他的背脊,“别难过。”

卫昇没有回应她的拥抱,定定站着:“朕不难过,出生如此,便注定了要走这样你死我亡的路。只是一个人走太久有些寂寞,大概…”他顿了顿,这才抬手抚上她的后脑,“朕会希望有个人能陪着。”

这个位置太危险,这个朝堂的局势瞬息万变,所以他不能承认自己动情,也不能堂而皇之给出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这般隐晦而含蓄的剖白,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东西。

同样是当皇帝,寡人怎么觉得表叔公格外命苦呢?每天提防着死对头,跟大臣们明枪暗箭,和嫔妃们斗智斗勇…连心上人也不敢经常睡!太悲催了!

在这本该心跳噗通小脸通红的时刻,孟棋楠却神游天外,想着无关紧要的事。她没有深究卫昇话里的含意,随口就安慰他:“不是有我陪你嘛。”

这句话被卫昇视作她的回应与承诺。他微微地笑:“朕出生在黎明时分,所以朕名为昇。东阳跃海引清澜,便又取字东澜。孟棋楠,朕准你在私下喊朕的名字。”

诶?孟棋楠连忙拒绝:“不不不,我不能直呼您的名字,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您是寡人的表叔公啊,是爷爷辈儿的老人家!

卫昇立即把脸一沉:“朕叫你喊你就喊!”

孟棋楠打了个颤,讪讪道:“东澜…好别扭啊,我还是最喜欢叫你表叔公怎么办?”扬起脸一副无辜状。

卫昇想想还是妥协了:“…算了,你喜欢怎么就怎么罢,调皮的小狐狸。”他伸手在她鼻尖上一刮,眼里盛满了朝阳的光彩,“看,太阳出来了。”

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他的眼神太灼人,孟棋楠只觉得目眩头晕。

“微臣求见皇上。”

这样美好的时刻被一道不识时务的声音打断,卫昇和孟棋楠纷纷转过头,看见麦田中央一抹身影,漂亮得扎眼。

孟棋楠高兴地冲他招手:“苏公子,过来呀。”

苏扶桑这才靠近二人,下跪问安。卫昇刚才得到孟棋楠一句陪着的承诺,心情还算不错,也就没找他的茬,只是问:“扶桑来此何事?”

苏扶桑恭谨道:“微臣等候陛下旨意。”

“什么?”卫昇下意识就问。

苏扶桑看着他一副明显不记得的样子,微微一叹,出言提醒:“就是子渊…”

孟棋楠真是替卫昇羞愧。表叔公您不能这样儿啊,用完了别人就弃之如履,扶桑花儿昨夜差点失身了好吗?

她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哦臣妾记起来了!皇上答应了破格让子渊参加考试的,还说今早就下旨呢。”

你们俩一唱一和,当朕是死的吗!

卫昇瞪了两人一眼,却还是卖给孟棋楠几分颜面,终于金口一开,允了苏扶桑:“自己去找温澄海,就说朕答应了。不过你记着,那小奴若是落榜,朕不会再帮下一次。”

苏扶桑感恩戴德:“微臣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回去了。”

卫昇臭着一张脸,牵起孟棋楠的手就往回走。苏扶桑站起来,规规矩矩跟在两人身后。孟棋楠回头看他,只见他曼妙的丹凤眼噙着浅浅的笑,格外迷人。苏扶桑也看见她在盯着自己,遂张嘴比着口型,悄然道谢。

孟棋楠心里美滋滋的。原来助人为乐感觉这么好呀。

“爱妃,”卫昇突然出声,只因瞥见了二人的眉来眼去,又开始气得肝疼,“你猜猜昨日黄文轩是不是真的对苏卿家意图不轨?”

表叔公您又在人伤口上撒盐了,男人大丈夫不能老这么卑鄙呀!虽然孟棋楠想是这么想,但还是很好奇昨夜的设局,思忖片刻便道:“昨天苏太医不是给黄文轩看病嘛,他长得这么美…美好,黄文轩见色起意了,于是晚上去营帐偷袭。正好被守株待兔的谢小侯逮个正着。”

卫昇讽道:“你以为黄文轩是某人,见到好看的就会扑上去?”说完瞪着苏扶桑,意思要他主动坦白自毁形象。

苏扶桑脸上挂着羞涩,一五一十道出:“其实是微臣在他的酒散药方中动了手脚,他用药之后便会心神躁动,欲|火难消…加之微臣言语上再稍作暗示,他便入局了。”

卫昇适时地出言打击:“没想到精通医道还有这层用处啊。”给男人下媋药的人,朕看你孟棋楠小狐狸还喜不喜欢!

“苏太医不必自责,反正你也不是头一个给黄文轩下药的人。”孟棋楠眯起眼笑,“你不想想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腹痛呢?不早不晚的,刚要去行宫就犯病了,若说不是人为谁信啊。皇上您看呢?”

朕就知道你是只小狐狸,高兴了就装糊涂,不高兴了就专门扫朕的面子!

卫昇气她处处维护苏扶桑,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干脆把所有东西往谢小侯身上一推:“朕把事情交给谢安平,朕只要结果,他怎么做的就管不着了。”

苏扶桑也帮卫昇说好话:“正是谢大人让微臣动的手脚,他才是计划之人。”

敢欺负寡人家的扶桑花,人面兽心的小侯爷,看寡人怎么整死你!

说着说着,几人已经走回队伍当中,孟棋楠正要转身回自己的飞檐马车,顿时瞥见一名女子等候在金辂旁边。定睛一看,不正是黄府少奶奶薛菡萏吗?

“表叔公,人家向你讨赏来了。”孟棋楠凑到卫昇耳畔悄悄说了一句,“为了你居然连公爹夫君也能出卖,可真是情深意长啊。”

卫昇低眉笑道:“不想多管一只母鸡的话,就趁早把她打发走。爱妃,交给你了。”言罢他就喊人叫来几位臣子,以商量国事为由,把孟棋楠和薛菡萏晾在一旁,走了。

见识过昨晚薛菡萏发飙的样子,孟棋楠觉得这是只综合了淑妃战斗力和德妃心机的威猛母鸡。虽然不知道卫昇许诺过她什么,但一想起她若是进宫,自己这个纪婕妤的挡箭牌不知又会中多少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