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这般想着,宴会却已经开始了,便与邓婵说说笑笑,好不自在。今日周氏姐妹均没有来,周氏是因为本身身子还未好利索,所以不便于参加宫中的宴会。大周氏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了。周氏不来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上一次庄府进了刺客的事情闹得全京城沸沸扬扬,也得知了周氏母女因为扰乱官府查案被关了几日,重责十仗的惩罚。如今庄语山是卫如风的侧妃,明着众人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可是周氏只是庄仕洋的一个小妾,自然是不缺有心之人道是非。

周氏没有来,或许便是因为怕被人说长道短吧。想到周氏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寒雁不禁微微一乐。

邓婵奇怪道:“你身边是非还真是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道:“不过你现在好啦,已经成了玄清王妃,”说着一脸羡慕的看着寒雁:“之前还说你不喜欢他呢,如今这样万里挑一的人就成了你的夫君,而且今生今世就只有你一人,我真是羡慕死了。”

寒雁咬着糕点笑话她:“我看你是想嫁人了,这么喜欢傅云夕,把他让给你怎么样?你来做玄清王妃。”

邓婵瞪大眼睛,推了她一把:“尽胡说,我才不喜欢他呢,冷冰冰的,我还是喜欢成——”话一出口,自知失言,连忙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有些慌乱的看向寒雁。

寒雁故意拖长声音:“成——将军是吧?”

邓婵一急,连忙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打了寒雁一下:“别胡说。”

寒雁倒是真的开心:“不说就是了,总之,若是你真的喜欢,便大胆吐露自己的心意,若是他也喜欢你,便成了。”

寒雁上一世的经历便懂得,将感情埋藏在心里,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人是不够的。那个人的真正样子,未必就是世人眼中见到的那般。若想不后悔,在感情开始之前,将一切打听清楚才是最好的办法。

邓婵支着下巴:“我却不知道他的心意…”一副小女儿怅惘的模样,分明是已经动了情,寒雁不知道这件事上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筵席到了一半的时候,一边的宫女突然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寒雁正放下茶杯,便听见太后道:“玄清王妃。”

寒雁惊了一惊,很快便站起身来,笑道:“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到哀家这里来。”她说。

寒雁心中虽犹疑,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便笑着走到太后的身边,不等她有其他的动作,便见太后一招手,一个穿粉色宫衣的宫女便走上前来,手里拖着一个盘子。

寒雁瞥过去,见那银盘之中,放着一个碧玉做的小酒壶,一方软帕,一个圆溜溜的小酒杯。

脑中“轰”的一声,上一世大喜之日,满室的鲜红,那一杯毒酒穿肠下肚的画面,蓦地浮现在眼前。

第七十七章 身中春毒

太后微笑着开口:“云夕是哀家最疼爱的儿子,如今你已是他的王妃,哀家特意赐你清酒一杯。”

宫女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拿起就被,另一位宫女将酒杯斟满,递到寒雁跟前。

寒雁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杯酒,仿佛透过这杯酒,看到了上一世自己凄惨的死去。太后用心不良,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这杯酒,也必然不是一杯酒的用意。她不能喝!

太后见她迟迟不去接宫女手上的酒,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庄姑娘,怎么不接哀家的这杯酒呢?”

要如何接下这杯酒?寒雁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两个人,一个面对太后的咄咄逼人不知所措,一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冷静而自持。

陈贵妃提醒道:“庄姑娘若是不接下这杯酒,可是对母后的不敬。母后难得这般心疼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这话说的委实严厉了些,本来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邓婵也觉察出有什么不对,虽然不明白寒雁为何迟迟不去接太后的赐酒,可是也对陈贵妃咄咄逼人的语气有几分了然,心中既是对寒雁担忧,又是对陈贵妃恼怒。却见一边的庄语山端出一个笑容,极是刺眼。

皇后不动声色道:“妹妹何必这么说,想必庄姑娘年纪小,有些被吓到了便是。”她对寒雁是有些喜爱的,上一次这个小姑娘哄的她极为开心,今日一来便发现太后和陈贵妃在针对寒雁,本来后宫中烦心事已经够多,她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可是眼下她们做的太明目张胆,皇上最是疼爱自己的弟弟傅云夕,而傅云夕当着金銮殿众人要娶寒雁为妻想必是对这个小姑娘上了心的,如今若是这小姑娘在宫中出了什么差错,身为后宫之主,难免会牵连其中,便出言缓和道:“庄姑娘可是被吓到了?还是快些喝了这杯酒,别耽误了太后的一片心意。”

寒雁知这酒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一开始看见这酒,便下意识的想起上一世自己的凄惨下场,她忍着心中对这酒的恐慌,目光在殿上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却悲哀的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汲蓝和姝红紧紧咬着嘴唇,身为寒雁的贴身丫鬟,她们自然也明白这酒是不能喝的,可是又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太后和陈贵妃拿着自己的错处,便会为寒雁带来无妄之灾。

寒雁伸出手去,接过那杯酒,并不着急饮下,而是看着那清冽的酒,心中慢慢沉淀下来。

太后和陈贵妃必然是有所图谋,可是也不敢胆大到当着宫中贵夫人和皇后的面置她于死地,否则这么多张嘴,一旦传到外头去,必然就会酿成大错。可是这酒里,到底还是添加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去看,这酒里,多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这里不能置自己于死地,不代表以后不会。这酒里的东西,此时不发作,若是日后发作起来,却也怪不得太后头上去。因为太后与她无冤无仇,谁会相信呢?这杯酒里,多的东西,就是日后会置她与死地的东西。

不能不喝,否则就是抗旨,若是喝了,或许还能为自己谋一方生路。

其实,根本没有选择,不是么?

罢了罢了,反正这一世,她都是重生而来,并不为自己图谋,只是要那些人血债血偿。若是自己死了…若是自己死了…她抬起头,冲着太后和陈贵妃嫣然一笑:“望太后娘娘恕罪,寒雁只是在想,太后娘娘对寒雁这般照拂,日后一定得回敬一份大礼才是。”她说的极是真诚,只是目光像一道冰凉的清泉,渗的人心底发寒:“到时候,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话里若有若无的威胁和暗示令人心惊,太后慈爱的笑了一笑:“你有这份心,哀家便欣慰了。”说完冲寒雁示意,令她快些喝了那杯酒。

寒雁这才低下头,将那杯酒送进自己嘴里,冰凉的酒进了嘴里,便是热辣辣的烫过喉,寒雁心中苦涩,人生在世,生不由己,最难过的莫过于,明知道是心怀不轨的毒药,也要当是尊贵的赏赐含笑饮下。

喝完酒,舌尖还残留着酒的苦味,寒雁笑意盈盈的将酒杯放回碟子里,拿起上头的软帕擦了擦嘴,这才坐回席上。太后见她此番动作,满意的点点头,冲陈贵妃相视一笑,皇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便道是自己多心,也不再多想了。

邓婵见寒雁一坐下来,立刻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不打算喝太后的赐酒了。”

寒雁苦笑,她是不想喝太后的赐酒,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不喝,总不能告诉大家:怀疑太后给自己下毒,怕是立刻就会以胡乱污蔑皇家之罪问斩,这可是侵犯皇家威严的事,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寒雁不想掉脑袋,所以这酒,还真是非喝不可了。

庄语山看着寒雁的模样,捂着嘴吃吃笑起来:“四妹妹真是好福气,得到太后这般另眼相看,刚才还真是吓死姐姐了,以为四妹妹打算抗旨呢。呵呵,”她语气似有深意的看着寒雁:“不知道太后娘娘的赐酒,味道如何呢?”

寒雁笑道:“语山姐姐想知道太后娘娘赐酒的滋味?”不等庄语山回答,她便接着道:“放心,日后语山姐姐,一定多的是机会,品尝到它的味道。”

庄语山闻言,脸色变了几变,有些愤恨的看了寒雁一眼,小声道:“别得意,日后有你哭的!”

寒雁不置可否,汲蓝和姝红站在寒雁身后,不敢错过寒雁一举一动的不对劲,方才眼见着寒雁喝下了那杯酒,明知道不妥,可是却无能无力,眼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寒雁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她们两个,也是无心人世了。

邓婵不知道寒雁这里的暗流汹涌,只当是一场小风波,便继续与她说笑起来,眼下筵席接近尾声,紧接着便是宫中放些烟花增添喜气,各位夫人小姐纷纷离开彩凤殿,随着引路的宫女来到御花园,观看色彩斑斓的烟花。

寒雁哪里有心情看什么烟花,事实上,她在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便觉察到自己身子出了变化。那变化极其细微,起初也并没有察觉,可是越到后来,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内心里似乎有一股奇怪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紧接着便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空虚感袭来。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随着自己越来越热,脑袋也开始浑浑噩噩起来,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在昏沉中,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已然感觉到不对。正要一起去看烟花的邓婵看到寒雁两颊通红,奇怪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寒雁摇摇头,忍住自己心里奇怪的悸动,笑道:“许是有些太热了。”

邓婵倒也没多怀疑,只是笑道:“我们赶快去看烟花吧。”说着便拉着寒雁的手踏出殿门。

刚一出殿门,寒雁便感觉到扑面的冷风吹到自己的脸上,将那股莫名其妙的躁动压下去几分,脑子也沉静了下来。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寒雁联系到自己之前种种奇怪的表现,不禁恍然大悟,什么热的受不了,她这是中了春毒了!

寒雁脑子一炸,今生,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中这样一种毒,谁会将这样恶毒的法子用在一个未及笄的小姐身上!就算人的心肠再怎么恶毒,可是这种背离人伦的事情,是会折寿的。

陈贵妃和太后走在前面,庄语山见寒雁大汗漓淋,关心的上前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皇后闻言回头看了寒雁一眼,见她神色奇怪,便道:“怎么回事?要不要请御医?”

“皇后,”却是太后开了口:“今日陈贵妃生辰,寻什么太医,也不嫌晦气!”说着便有些不悦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连忙低下头:“母后教训的是。”便不再过问寒雁了。

寒雁咬了咬牙,正巧此时行至御花园,外头开始放烟花,漆黑的夜幕中,一朵一朵的嫣然绽放,美丽无比,所有人都痴痴望着天上,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寒雁却是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逸出一丝呻吟。体内的躁动却是越来越强烈了,寒雁万万没有想到太后会赐给自己一杯下了春毒的毒酒,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也会用这样肮脏的法子!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撑下去了,如果继续呆在这里,怕是到了神志不清的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便趁着夜色,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偷偷溜到御花园一颗巨大的榕树后,汲蓝和姝红见寒雁这般,连忙跟了上去。寒雁也不含糊,猫着身子逃离了那群人的视线,直到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这才停下来。

汲蓝和姝红不知寒雁为何这般做,灯火下一看寒雁才惊呆了,之间寒雁满头大汗,汗水将额上的头发浸的湿淋淋的,浑身上下就像是着了火一般,脸颊通红,整个人眼神微睁,十分不清醒的模样。

“小姐,”汲蓝惊叫起来,怕是寒雁中了什么毒:“这是怎么了?”

寒雁摇了摇头,身体里的感觉越发的不收控制,她喘了口气,吃力道:“去找…水,我中了春毒。”

“春毒!”就连姝红也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寒雁摆摆手:“没时间了。”姝红连忙点点头:“眼下找水怕是来不及,上次奴婢好像在御花园深处最往东的地方见过一个池子,小姐去那边…”

寒雁点点头:“走吧。”

可是没走几步,寒雁就觉得自己浑身发软,身体里异样的渴望已经没有办法停止,唇边不自觉的逸出一丝喘息,寒雁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团乱麻,既羞耻又无能为力,却就在这时,只见头上凉风一阵,却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朝自己走来。寒雁一惊,其中一个男子已经抓住了寒雁的手,动作极其粗鲁,像是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寒雁大吃一惊,片刻之下却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要将自己带走,可是一接触到那男子的肌肤,寒雁便有些想要往他身上靠去的冲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此时,汲蓝猛地冲过来,狠狠咬了一口那男子的手,姝红扑向另一名男子,被汲蓝咬住手的男子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吃痛之下便松开手,寒雁挣脱开来。

汲蓝转过头,看着虚弱的寒雁,眼中含着泪光:“小姐,快跑啊。”

寒雁见汲蓝整个人横了心一般的死死咬住那男子不松口,那男子下手极狠,几乎是用力一掌拍向汲蓝的头,汲蓝身子一震,却仍旧没有松口。姝红也是如此,寒雁咬着牙,她不能放弃汲蓝和姝红,可是眼下若是被这些人带走,发生了什么事,汲蓝和姝红一样逃不开干系。

“小姐,我们只是丫鬟,他们不会对我们怎样,小姐,快跑啊。”姝红头发被扯得蓬乱,却仍是冷静的对寒雁到。

这两个丫鬟,从上一世跟到寒雁这一世,一直忠心耿耿,潜意识里,寒雁没有将她们当作丫鬟,而是曾经给过她温暖的,要在这世上好好活下去的人。如今眼见着她们为了自己不喜舍弃自己的性命,寒雁心如刀绞。身子虚软的毫无力气,寒雁知道汲蓝姝红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一把拔出袖中的梅花刺狠狠刺进自己的掌心,鲜血淋漓之间,次刺骨的痛意涌上脑子,却让混沌的大脑暂时有了些清醒。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与那两名男子纠缠的汲蓝姝红,狠狠道:“别死了!”

跌跌撞撞发的跑开,不敢看身后的惨状,虽然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呼喊,那一声一声的闷哼,被人拽扎扔向地面的重响还是重重击打着寒雁的心。这一世以来,她从未有此时这般无助过,只因为,姝红和汲蓝此刻生死不明,自己被人追杀。却是知道万万不能落在那两人手中,太后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寒雁算是明白了。只是若是自己出了丑事,傅云夕也会沦为京城中人的笑柄,若是只是不想自己嫁给傅云夕,太后不必用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难道太后和傅云夕之间,还有什么宿仇不成?

眼下寒雁却是没工夫细响,许是前段日子跟着柴静将身子养的结实了一些,这春毒到现在才慢慢散发出来,虽然勉强保持着清醒,可是毕竟也支持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寒雁迷迷糊糊中也认不得地方,只觉得月光如水,此地越发的安静,竟没有一个人影一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袭来,虽然身子躁动不安,倒是给脑子吹了阵冷风,再一次一个激灵,咬着舌尖让自己别昏沉过去。

寒雁奔跑的时候倒不觉得,此时以停下来,立刻觉得自己体内的火气迅速上升,身体变得绵软无力,脸颊发烫,那种奇异的空虚感又很快袭来,她虽然活了两世,对男女之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可是面对自己体内的春毒,却也是不知所措。从来没有遇到这种状况,饶是向来镇定自若的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觉得满腔的渴望无从释放,竟是药性越来越烈的样子,她只是觉得浑身发烫,想要将自己的衣衫全部褪尽,想要缠着一个人,搂着他。寒雁被自己吓了一下,一旦受了春毒的影响,自己就变得这般放荡了么?

让自己失贞,从此沦为京城夫人们谈论的话题,却是比杀了她要痛苦一万倍。寒雁再次往前跑了几步,隐隐约约中见月色下似乎有一汪水波粼粼,心想怕是有一汪池子在此。寒雁是会泅水的,此刻一心想要降下火气,根本不管不顾,一个猛子“噗通”一下跃进水里,然而甫跳进水里,她便知自己是大错特错了,只因为那清澈的泉水,竟是一方蕴帖温暖的温泉!

这深宫禁地之中,居然还有一方温泉!

寒雁的脑子已经辨不出他想,只觉得身子浸在水中,每一存肌肤受到温水的包裹,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这温泉水对于常人来说,自然是再好不是了,可是对于此刻中了春毒的寒雁来说,却无异于火上浇油。非但没降下火气,却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着了火一般,不由得逸出一丝呻吟。

却就在此事,只听“哗啦”一声,一个修长身影破水而出,月光之下,寒雁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却觉得那具身影看在眼里似乎有几分熟悉,虽只是一个背影,然而万千风华,却又掩饰不住的照应过来。

低沉磁性的声音冷漠如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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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教你接吻

寒雁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转过身来,月华如练,在蒸腾起的雾气之中,终于将他的容颜映的清晰。白玉一般的身子修长有力,似乎散发着无尽的蛊惑,眉目如画,一双狭长的凤眸氤氲这说不出的水汽,比之平日里多了几分妖媚,红艳的薄唇紧抿,如瀑青丝被温泉打湿,缎子一般的流泻在脑后。那平日里严谨清冷的人,脱去外衫,这样半倚在月色下的温泉中,竟然十分诱惑。

正是傅云夕。

仿佛自己提起的神经瞬间放了下来,寒雁不自觉的朝傅云夕身边靠去,这一刻,她只是想紧紧攀着他,心底的渴望超越了一切。

傅云夕皱眉盯着寒雁,似乎有些疑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却见寒雁神色迷乱,径自朝自己游来。

甫一接触到那人的肌肤,便如滚烫的夏日里摸到冰凉的泉水一般,寒雁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燥热瞬间降了不少,这人身上太舒服。身体上的快活战胜了理智,寒雁什么也没想,便伸出自己的双臂,搂住傅云夕的脖子,在他身上胡乱蹭起来。

这一处温泉,是皇上特意为傅云夕修筑的,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但凡进入这里的人,最后都掉了脑袋。这里是比鬼门关更让人忌惮的地方,但是除了皇上,没人知道此处有一方温泉。

今日是傅云夕第一次在温泉中沐浴有人闯入,起初他极是震惊,甚至于起了杀心,却在看清那人面目的时候动作戛然而止。确实没有料到,进来的会是寒雁。待她走近,发现寒雁面色有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已经搂住自己,在自己身上胡乱蹭起来。

傅云夕今年二十有一,寒雁却未曾及笄,在他眼里,寒雁也不过似乎个小女孩而已,况且他向来冷静自持,也不至于被寒雁这么一搂,就乱了方寸。相较之下,他更加担忧寒雁为何会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寒雁向来行事稳妥,虽然胆子颇大,男女之事上却一直谨守分寸,不曾做出越矩之事。

寒雁却是忍耐不住了,搂着他还不算,干脆将自己的脸也贴上他的脸,整个人几乎都蜷缩在傅云夕怀里。

傅云夕愣了愣,一只手扶着寒雁,只觉得贴着自己的这张脸异常滚烫,便侧过头,一只手绕到她的脑后,将她的脸面对自己,这才看清寒雁的模样。

月光之下,这个一直笑眼弯弯却又冷淡凉薄的小姑娘一改往日的沉稳从容,显出一点迷乱来。

她的衣衫全部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少女窈窕的身段出现,纤腰长腿,美好的如新开的莲花,带出点青涩的诱惑,不过傅云夕的目光却定格在——她流血不止的手掌上。

她受了伤?眼下又是这般模样,怕是出了什么事,心中便担忧起来。

“庄寒雁。”他皱了皱眉,试着叫醒她。

寒雁毫无知觉,只是扑在他怀里,舒服的往他身上蹭,像一只黏人的小动物,收起了平时的尖锐,毛茸茸的,可怜的让人喜欢。他还从没有见过寒雁这般亲热的对自己,对他,她向来是谨守分寸,客气有礼貌,顶多冲自己发个怒,可是眼下却娇憨无比,仿佛在同他撒娇,心中不自觉的就软化几分。可是却也明白,现在寒雁这副模样,怕是事出有因,着了别人的道。

思及此,他沉思片刻,将寒雁从自己身上拉下来,声音冷冰冰道:“庄寒雁。”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严肃,寒雁竟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意识也清醒了些,咬着牙含糊不清的开口:“快去救汲蓝他们…”说完又是扭着身子,十分难受的模样。傅云夕知道,在这样下去,若是惊动了其他人,命令搜查宫中,便坏了大事。便伸出手对着寒雁后颈轻轻一击,寒雁身子一软,顿时晕倒在傅云夕怀里。傅云夕将她整个抱在自己怀中,也不顾她湿淋淋的身子,雪白的大裘一卷,将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寒雁就靠在他的胸口,滚烫的热度让他俊脸微沉。

一出温泉,走了几步,守在外头的沐风和沐岩这才现身,一看见傅云夕怀里抱着个人,不由得一惊。傅云夕沐浴时,他们暗卫躲得远远的,因此也并不知道寒雁来了此处。此刻寒雁整个人缩在傅云夕怀中,被雪白大裘包裹的严实,两人也看不到寒雁的模样,沐风心里泛起了嘀咕:主子怎么泡个温泉就带回个人了,看起来还是为女子,这是不喜欢王妃了?想着便在心中为未过门的王妃哀叹起来。

却是傅云夕冷沉开口:“去查今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他整个面目冷肃,散发着沉沉杀意,雪白的大裘将他衬得冷若冰霜,寒气几乎要将近前的沐风沐岩两人冻成冰块。沐风沐岩跟着傅云夕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他动怒的表现。只是傅云夕向来冷静自持,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漠不关心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一下,沐风沐岩不敢耽误,收起了心中情绪,正色道:“是!”

“等等,”傅云夕看了一眼怀中人,:“王妃身边的丫鬟有危险,你们找人搜查,把人救出来。”

沐风和沐岩对视一眼,王妃身边的丫鬟?莫不是王妃出事了?难道主子怀里的那个姑娘就是王妃?

傅云夕丢给沐岩一个玉牌:“若有人阻拦,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说完不再理会两人,大踏步离开。

沐风摸了摸鼻子:“主子生气了,又有人要倒霉了。”

沐岩却是想到那个沉稳冷漠的小丫鬟:“走吧。”

却说傅云夕将寒雁带回玄清王妃,立刻就差人去请御医来,接着打发走所有的下人,将寒雁抱回自己的屋子。

丫鬟打来热水,傅云夕坐在床边,即便点了她的昏睡穴,寒雁此刻也是大汗淋漓,脸颊红的不正常,傅云夕便将锦帕打湿,替他拭去额上的汗珠。

手刚碰到寒雁的头,就被她一把抓住,还没来得及动作,床上昏睡的寒雁突然微微张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盯着他。

傅云夕心中一凛,这春毒的毒性竟然如此之大!正在思索之时,却是寒雁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整个扯到自己身上来。傅云夕猝不及防,被她扯得一酿跄,本可以顺手推开寒雁,却又怕不小心伤到她,只好顺势被她带的一扑,两只手撑在寒雁上方,冷冷盯着她。

寒雁的声音既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云夕——”那一声呼喊尾音拖长,分外娇媚惑人,带着情欲的沙哑,与以往清亮的嗓音截然不同。傅云夕有一瞬间的愣怔,寒雁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只是客气的叫“王爷”,偶尔被惹急了就会叫他“你”,这般叫自己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心上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小虫子爬过,酥酥麻麻的,又像是小兽伸出爪子软软的挠,挠的人心都化了。一个不注意,就感觉她的手在自己胸膛乱抓,竟是要扯开他的衣衫!

傅云夕一个头两个大,万没有想到这小丫头这般难缠,知她聪明内敛,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却不曾想到她胡闹起来,自己也是束手无策,便一只手制住她的动作。只恨不得一章劈晕她,却又知道刚才点了她的昏睡穴已然不起作用,此刻做什么,若是令春毒蔓延,伤了寒雁的身子,便是大忌。

“呜——”寒雁却是低声的呜咽起来,长时间的渴望得不到满足,身子难受的要命,隐约中还有一个人拦着自己的动作,这时候的她几乎已经全无神志,倒也想不到哪里去。只是单纯的凭感觉做事,便觉得委屈又难过,低低的哭泣起来。

傅云夕几乎透过她看到七年前那个哭的一塌糊涂的丑丫头,心中不自觉的柔软下来,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墨眸中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怜惜。

可惜寒雁毫无知觉,哭的更大声了。

傅云夕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寒雁刚回府的时候,傅云夕令丫鬟为她换了身衣裳,此刻一番挣扎,衣衫全部敞开,甚至可以见到鲜红的肚兜。雪白的肌肤映着这凌乱的美景,倒是别样的滋味。寒雁发髻散乱,铺陈在傅云夕的枕头上,整张小脸一改往日的稚气,只觉得诱惑而妩媚,偏上她还一个劲往男人身边蹭,若是换了一个人,怕是立刻就会将她拆吃入腹。

傅云夕眯眼看着,他倒不是什么坐怀不乱柳下惠,而是寒雁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至少在眼下,他是无法对寒雁起什么邪念的。只是觉得作为自己的王妃,自己却没有保护好寒雁,令她承受这份苦楚,心中有些异样。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动了情,倒像是个有了点生气的普通人了,否则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日日做出一副老沉的模样,让人看了,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正在失神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傅家小子,好艳福呀!”

傅云夕被寒雁揪着胸襟,整个人几乎都伏在寒雁身上,落到别人眼里,的确是一副香艳的场景。他回头一看,淡到:“你来了。”

来人是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约四十岁上下,留着一小撮山羊胡,脸上挂着促狭的笑:“这么大晚上的叫我来,不是为了看你怎么宠幸女人吧。”

“她是本王王妃。”傅云夕不动声色道,语气已经有了警告的意味。

那中年男子连忙开口:“是王妃呀,哟,傅家小子,你怎么这么猴急,这还没过门呢…”剩下的话在看到傅云夕杀人的目光时讪讪的咽了下去:“出什么事了?”

傅云夕将寒雁的手扯了下来,自己坐稳身子:“她中了春毒。”

“噗。”中年男子呛了一口,立刻跳了起来:“我堂堂御医,你要我给人看春毒?”

“你可以选择不看,”傅云夕头也不抬,温柔的为寒雁扣好衣襟:“本王的脾气,你一直知道,吴太医。”

中年男子便把口水咽了回去,撇了撇嘴:“我还是看看吧。”说着就要走上前来,却见傅云夕扯过一边的薄被,将寒雁捂了个严严实实,似乎极为不想让吴太医看见寒雁这幅模样。

他打什么主意吴太医自然也明白,这么明显的动作,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提着箱子干笑几声,走上前来:“我来瞧瞧,啧啧,王妃长得还挺不错…”

傅云夕看了他一眼,握住寒雁不安分的手:“不必要的话,不要说。”

吴太医摸了摸鼻子:“夸奖一下都不行,”便又伸出手为寒雁把脉,片刻,他那张笑嘻嘻的脸出现了一丝疑惑,伸出手探了探寒雁的额头,突然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朝着傅云夕深深一拜:“王爷恕罪,下官无能为力。”

傅云夕冷冷瞧着他,不说话。

“此毒是烟花之地中女子所用,叫烟花媚,价值千金,毒性极猛,被下毒之人一方气焰旺盛,须与人交合调息内火,否则就会…就会丧命。”吴太医抹了把冷汗,见傅云夕神色未明,试探道:“下官也实在没有办法了,王妃左右是你的妻子,不如…”

傅云夕望着床上的寒雁,她今年才十三岁,尚未及笄,自己却已经是二十一了,在他眼里,寒雁还未长大,只是个孩子,与一个孩子行那种事,怕是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关。况且寒雁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看似乖巧温顺,实则执拗的要命,若是自己真与她有了关系,第二天待她清醒过来,也不知会是怎样一场天翻地覆。他看得出寒雁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自己正在一步步取得她的新任,若是真依了吴太医所说,怕是要前功尽弃,自己会被寒雁归入不可信任那一类。

他看着吴太医,低低开口:“无药可救?”

吴太医迟疑一下,点点头。

“那么,本王的血呢?”冷淡的一句话,傅云夕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被灯火染上一层未明的色彩,像是低声的叹息,不似凡人的俊美容颜明明灭灭,像是久时光中最不可触及的神话。他清冷的要命,目光却是极温柔的,盯着床上的寒雁,又问了一遍:“那么,本王的血,如何?”

“傅家小子!”吴太医一下子站起身来:“万万不可,你知道你现在不能…。”

“不是只需阴阳调和吗?她内火旺盛,本王的血,不是应该可以解?”

吴太医着急的要命,却又知道面前这个人亦是固执的性子,他认准的事情,就没人可以改变,可是他却是万万不能那样做。

“别冒险,云夕。”他的语气变得焦虑,仿佛是真心担忧孩子的长辈:“这样…”

“不用说了,”傅云夕打断他的话:“总得留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