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嫁先被休,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大宗的人等着看寒雁的笑话,尤其是庄语山,寒雁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是会怎样的嘲笑自己,大牢中的媚姨娘和周氏知道了,也会开心的无法言喻吧。

那么庄寒明呢?有这样一个未嫁先被休的姐姐,日后在官场上的前途也会受阻碍吧,更可能被他的同龄人嘲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难道要因为自己,拖累庄寒明,拖累陈妈妈,拖累汲蓝和姝红。娘亲在天上看了,也会为自己心痛吧。

不!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重活一世的机会,她是这样珍惜,自然也不能沦落到那样的地步。逆来顺受,才不是她庄寒雁会做的事!

想到这里,她突然微微一笑,露出一种淡漠的,嘲弄的表情来,语气变得有些奇怪:“原来是这样啊,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她看了一眼伊琳娜,笑道:“皇上下旨让我做玄清王妃,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下聘了。若是公主要做玄清王府的半个主子,也该呆在西戎等着聘书。怎么就这样随着王爷千里迢迢的跑到大宗来呢?”她的笑容意味深长:“这可不是王妃该做的事啊。”

听闻寒雁色的话,周围的人看伊琳娜的表情瞬间有些恍然。比起伊琳娜来,寒雁少还是个规矩的大宗女子。可是这西戎的公主却不一样。不懂规矩就算了,居然就这样跟着男子到了大宗,只有那些不知羞耻的小蹄子,自荐枕席做人家的小妾才会有这样的做法。还是堂堂的公主呢,这样的不知羞耻,果然是蛮夷之地出来的人。

寒雁气定神闲,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没有一点伤心,还是这样的伶牙俐齿,仍是那个不肯让自己吃一点儿亏的寒雁。只是麻木和伤心,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即使心里有多伤心,面对这个嚣张的西戎公主,寒雁还是不会让自己退让。

伊琳娜什么时候被别人这样的讽刺过,她毕竟不如寒雁聪明,一时间找不到反击的话,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伊琳娜恨不得放出毒蛇咬死寒雁。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得意的笑了起来:“哎呀,忘记告诉你了,你们大宗的皇帝已经答应要替王爷将我迎进府去,你的休书,大概很快就会到了吧,大宗皇帝的命令,可不算作假吧。”

汲蓝和姝红都是齐齐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这伊琳娜还有这样一张王牌,就是寒雁自己都没有想到,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按理说,皇上是最终信誉的,君无戏言,一国之君要是出尔反尔,就会引起朝中上下大臣的离心和不满,可是皇上居然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换掉玄清王妃,这是不是太过于反常了?

只是虽然知道此事有蹊跷,寒雁却没有办法,相反,伊琳娜抛出的这句话相当于宣判了她再无翻身的可能。有皇上做筹码,自己还有机会做玄清王妃吗?

寒雁并不是留恋玄清王妃这个名头,事实上,如果一个男人不爱自己,强求着占有一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又有什么作用,无非是自欺欺人,这个道理上一世寒雁就明白了。可是就算她不做玄清王妃,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现在的寒雁一旦下台,七皇子和太后必然不会放过她,没有玄清王府的庇护,她庄寒雁,能走多远。

最大限度的利用手中的资源,所以,就算她心里再多不甘,再多欣赏,也不能就此退让。这个西戎公主凭借的是什么,是她尊贵的身份,是皇上的圣旨,还是…傅云夕的爱。爱?寒雁的嘴角撇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站在大厅中央,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舞动起来,素白的衣衫,乌黑的长发,衬托相映只见竟然有一种即将飞身离去的感觉,就像这个轻灵少女的哀愁和她这个人,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飞快的扫视了一周人群,迎着众人同情的目光,寒雁突然朝着大家盈盈一拜,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声音凄婉动人。

“烦请各位夫人作证,日后寒雁真的与玄清王府无关,也不是寒雁主动提出。”她抬起头看着伊琳娜,眼中说不出的意味:“西戎公主金枝玉叶,寒雁自认比不上,既然公主要用身份来压住寒雁,寒雁只能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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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茶茶,没有什么失忆下蛊的情节…。

第一百一十一章 留在王府

寒雁的姿态放得很低,整个人看上去是如此柔弱,汲蓝在一年前寒雁性情大变之后,就很少看见寒雁有这样吃亏的姿态,一时间心中愤然,几乎对傅云夕的责怪就要脱口而出。姝红却突然一把拉住汲蓝,示意她不要做声。

寒雁的姿态,看似软弱,可是细细一想,却又有意味深长的味道。现在的示软,日后就算真的被休,责任也不在自己,而是这个西戎的公主伊琳娜用身份来压她。人们总是习惯于同情弱者,寒雁不能让自己占在低处,至少在众人的心目中,天平是倾向于自己这一边的,以后要做什么事,也方便的多。

伊琳娜听寒雁说这话说得刺耳,立刻反驳道:“这可是你们皇帝的意思,就算是身份压你又怎么样呢?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的女儿。”

这样嚣张的姿态,立刻就引来了众人不满的眼光。本来在她们的心中,对寒雁就已经有了些同情,这一位玄清王妃,之前便受尽了玄清王的宠爱,可是不过短短一年,玄清王就对待她到了如此冷漠的地位。可见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一位西戎公主,凭借着自己的地位抢人丈夫,居然还是如此强硬的姿态,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

寒雁微微一笑:“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不用担心,可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上,出身是不能改的,可若是公主脱去了公主的身份,还能像今日一般光鲜么?”

“你…”伊琳娜气的脸色一变,可是又听寒雁继续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呢。”

寒雁静静地盯着她,突然朝她绽开了一个笑容,眉眼俱是弯弯,似乎是真的很开心的模样。可是那眸光里,分明含着一丝看不见的冷冽,伊琳娜忍不住后退一步,寒雁话里的威胁令她心惊。可是这胆怯只是短短一瞬,很快的,她就明白过来,突然上前一步,嘴角扬起,绝美的脸上全是得意之色:“不管怎么说,现在我才是玄清王妃,我命令你,立刻离开这里。”

“呵呵,”寒雁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笑的直不起腰来,直到伊琳娜被她的笑容弄得有些恼怒,寒雁才不紧不慢的悠悠道:“真好笑,现在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公主是不是也等得太急了一些。寒雁住在这里,是皇上下旨授意的,如今要离开这里,也必须等皇上的圣旨到来才行。”她转向傅云夕,淡淡道:“是不是,王爷?”

一直冷眼看着一切的傅云夕微微蹙起眉,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是。”

“那妾身就谢过王爷了。”寒雁又是盈盈一拜,神情端的是无比动人。她没有说“寒雁”,而是说“妾身”,即便是现在傅云夕已经明确的表现出,寒雁即将下堂,可是现在,她却坚持的用了“妾身”这两个字。

傅云夕是知道的,寒雁一旦变得客气疏离的时候,就会自称“妾身”,要是心情好了或者是信任他了的话,就会说“我”。现在的寒雁,似乎真的掘弃了傅云夕的最后一层关系,就像是两个相敬如宾的夫妻,即将离心的夫妻。

“走吧。”冷冷抛下这句话,傅云夕便转身离开,身边的伊琳娜连忙一蹦一跳的跟了上去,大厅中央,顿时只剩下寒雁孤零零的一个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邓婵气的紧咬下唇,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寒雁。邓夫人也是一脸担忧,事实上,任何一个未嫁的女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犹如是晴天霹雳,谁还能做到不动声色。

便见寒雁仰起头来,对着众人嫣然一笑,她还没来得及上妆,素净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却分外动人。眉清目秀,分明是婉约柔和的女儿家,目光里却又有一股坚韧。她的长发还是这样的披着,轻声道:“今日的及笄礼,怕是不成了,寒雁给各位赔礼。”她弯下腰,仍旧是这样的得体,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一丝一豪的失态。就像是一位高贵的公主,姿态都是不紧不慢。

众人又是一番唏嘘,但是眼下这样的浑水又不是自己能趟的,便起身告辞。最后送走了邓婵和邓夫人,寒雁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是傅云夕临走之前,特意吩咐人给自己腾出的一件屋子。风景极美,窗前便可看到大片大片的梅树芳草,待到夜晚月上梢头的时候,风里都是清新的花香。寒雁曾为此欣喜,也每每给梅树浇水,希望等到傅云夕回来的时候,这些梅树能够长得更茂盛。可是眼下傅云夕是回来了,可是这梅树,还是他想要的吗?

汲蓝一直注意着寒雁的神情,生怕她憋着自己,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小姐,王爷怎么能那样…”

这口气实在是不出不行,王爷走之前明明还对自家小姐那样体贴,怎么打了个仗回来就变了个性子,难道真的是那个什么西戎公主给王爷施了什么法术不成,王爷被她迷住了?还说什么一生一世永不纳妾呢,现在确实也没有违背誓言啊,只是那个与他相守的妻子,却不是自家小姐了。越想越气,汲蓝又接着道:“那个什么西戎公主也不怎么样,野蛮骄纵,哪里及得上我们小姐…”

“汲蓝!”寒雁低喝一声,打断她的说话。如今事态起了变化,也许这屋中还有别的耳目也说不定,隔墙有耳,要是汲蓝的这些话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麻烦就大了。若是真的以对西戎公主不敬的罪名,要处罚汲蓝,寒雁也是毫无办法的。

汲蓝闭了嘴,还是有些不甘的看着寒雁,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自家的小姐是这么美好的人,怎么能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原以为王爷是真心疼小姐,小姐离开庄府后,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小姐,”一直沉默的姝红开了口:“姝红有一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寒雁回过头来,姝红一向是冷静沉稳的,便点点头:“你说。”

姝红认真的盯着寒雁:“小姐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为什么不就此离开?”

“离开?”不等寒雁回答,汲蓝就先喊了出来:“离开又能去哪里?难道要回去庄府,小姐出了这事,大宗京城的人都会议论她的。”说完又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有些担心的看了寒雁一眼。

鼠猴狗却道:“如果不能在大宗待下去,就去别的地方,天高水长,难道还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小姐若是委屈了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不值。不如远走高飞,远离这里的一切是非,安安稳稳的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寒雁有些吃惊的看着姝红,诚然,这一番话,委实惊世骇俗了些,若是平日里,姝红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沉稳的丫头,却有着一颗追求自由的心。的确,寒雁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人,因为上一世的教训告诉她,委曲求全非但帮不了自己,反而会助长自己敌人的嚣张气焰。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听着不是不令人心动的,可是…

寒雁叹息了一声:“那么姝红,你有没有想过明哥儿呢?”

姝红一愣,便听寒雁继续道:“如果我们离开,该不该带上明哥儿,如果跟着我们过一辈子隐姓埋名的生活,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姝红,你知道,明哥儿一直想做一番大事业的。我们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带他走,又是自私的决定了他的未来,如果有一天,明哥儿后悔了怎么办?”

姝红没有说话,寒雁又道:“世道艰难,你又知道,我们不过是几个女子,要在这世上谋生,生存,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个世道,对女子是极其苛刻的,真的离开了可以庇护她们的东西,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更重要的是,我要留在这里,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

汲蓝看着寒雁:“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寒雁的目光冷静无比:“傅云夕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如今这样对我,必然是有一件事情造成了他的转变。这件事情很重要,重要到,连皇上都要下旨成全西戎公主。”

“会不会是西戎拿和亲要挟咱们大宗?”汲蓝问道。

寒雁摇摇头:“不可能,别说皇上,傅云夕自己就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交易的筹码的。况且战场上,之前一直都没有传出过大宗不利的消息,就算是要要挟,大宗也没有受要挟的必要。”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哪个西戎公主给咱们王爷施了什么法术呢?”姝红迟疑道:“西戎人,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法术总是特别擅长。”

“应该不是。”寒雁道:“傅云夕虽然对我冷淡,可是同样,对伊莲娜也很冷淡。如果是被施了什么法术,不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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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滴们放心啦,男主不会渣的…茶茶最讨厌渣男,现在就当是个悬念,有波折的爱情才最动人是不?

第一百十二章 求助杨琦

傅云夕凯旋归来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同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有寒雁即将成为下堂妇的事实。流言总是传的特别快,而且越传越离谱,说什么傅云夕迷恋上了西戎的绝色公主,自然看不上从前那个才貌都不及伊琳娜的平官之女。

之前寒雁成为玄清王妃的时候,曾经招来了许多爱慕玄清王的女子的气愤。她们不仅气愤以寒雁的身份都能高攀上傅云夕,未免太过不公平。更重要的是,寒雁还逼着傅云夕立下今生今世永远不纳妾手通房的誓言,这就相当于宣布了他们再也没有希望。如今寒雁得到如此下场,她们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玄清王既然不用娶寒雁,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们还有机会呢。毕竟堂堂的西戎公主,不可能随时随地的伺候着王爷,总是要几个人帮衬着的嘛。

汲蓝出去一趟,差点被外头的流言气死,忍不住想要跟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理论几句,可是又怕给寒雁带来麻烦,只能作罢。憋着一肚子气回到王府,还要受王府下人的冷嘲热讽。这些王府的下人,有些从前伺候过寒雁,是真心喜欢这个主子,也诚心诚意的将她视作未来的王妃,如今半路上杀出一个西戎公主,这些下人也会为寒雁打抱不平,言语间还是难言关切。可是有的下人,却是见风使舵的主,看见王府里要变天,这个一直以来深受王爷宠爱的寒雁即将成为下堂妇,而伊琳娜才会成为正经的玄清王妃,立刻就去迎合伊琳娜,有意无意的打压寒雁主仆。这不,刚刚的那个丫鬟,就当着汲蓝的面跟别的丫鬟攀谈,说什么:已经被赶出去了却还是硬要赖在别人府上,不知道存的是个什么心思。汲蓝差点没跟她打起来,若不是姝红将她拉走,还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寒雁见汲蓝一回来就沉着张脸,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寒雁便笑笑问道:“这是怎么啦?”

汲蓝没有说话,虽然心中很是气愤,可是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不想让寒雁知道了伤心。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流言之所以为流言,就是因为它们无孔不入,虽然汲蓝姝红从未在寒雁面前提过这些话,可是寒雁毕竟不是聋子,那些难听的话,早就领教过了。

“是那些丫鬟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吧?”寒雁笑道。

汲蓝一愣,先是不明白寒雁怎么知道,可是又一想自家小姐的聪明才智,就算想不知道也难。便有些愤愤道:“小姐,我真不明白,小姐从前待他们挺好的,怎么如今来了个西戎公主,这些人就立刻变脸,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

的确,寒雁自小在庄府里没有地位,被欺负惯了,身上倒是没有寻常的官家小姐身上的娇气,对待下人也和气宽容,大家都很喜欢她,就算是看在原来的情分上,也不该陪着那个西戎公主对付寒雁啊。

“汲蓝,这世上,不是只要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寒雁叹息一声:“做什么选择,是别人的事情,不能因为我曾经有恩与你,你就必须一定报答我。知恩图报,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她的神情有些悲哀,上一世,她对周氏母女真心相待,可是即便是付出了自己的姓名,付出了自己的幸福,都没有等来那母女两人的回报,更别提这些下人了。

“小姐…”汲蓝还想说什么,寒雁摆了摆手:“别说这个了,我们要出去一趟。”

“出去?”姝红问道:“去哪里?”

“顺昌武馆。”寒雁敛眉道。

傅云夕这次回来之后的行事,实在是令人怀疑,可是这玄清王府里,怕是没有人会告诉自己原因了。而寒雁认识的深知朝廷之事,对自己没有敌意,也许会告诉自己的,只有顺昌武馆的主人,曾经的武状元,杨琦。杨琦虽然已经不在朝为官,可是作为戎马一生的老臣,即便已经身居田园,也会不自觉地关注着战场之事。对这场战争中的疑点,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寒雁已经是没有办法了,走出去,也许才是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唯一办法。

“姝红,我们最好悄悄溜出去,你去找两身衣裳。”她道。的确,现在若是以“庄寒雁”的名义走出去,怕是被人见到了,走不到顺昌武馆就会暴露。此事不可张扬,无比要小心才是。

走出玄清王府的一刹那,寒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之前她走进这扇门,是因为傅云夕要保护她,如今走出这扇门,是因为过不了多久,傅云夕就要驱逐她了。人生总是多变的,当她沉浸在感动的时候,谁知道以后会发生这种事情?

姝红和汲蓝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们都是蒙着面纱,这样不能让人看出容貌,姝红雇了一辆马车,三人的马车便朝顺昌武馆驶去。

顺昌武馆自从有了女子习武的武馆之后,便经常有女子上门拜访。因此寒雁三人虽然是女子打扮,倒也不会是引来众人的注目,而她们戴着面纱,只道是哪家家规甚严的小姐,行事都比较小心,其他的倒真没有什么了。

对于寒雁来说,杨琦在最初的时候接受她的提议,建立了顺昌武馆,牵制了陈侍郎一家,以至于在未来的日子里,陈贵妃的人生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改变。寒雁是非常感激他的,可是站在另一个角度上想,杨琦也从这场交易中获得了名利和他想得到的东西,所以两人的位置,其实是应当平等的。不过杨琦既然是庄寒明的师傅,也是长辈,自己对他也就理应更客气一些。

待来到了顺昌武馆,小李子见是三个陌生女子,有些疑惑道:“小姐有何事?”

寒雁微微一笑:“烦请小师傅告诉杨老前辈一声,庄寒雁前来拜访。”

小李子是知道寒雁的,一时间有些有些惊讶,要知道玄清王妃即将成为下堂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京城,可这个女子居然还在这样的时候离开王府,上到顺昌武馆来,她就不怕外头那些人议论的目光,为何她的眼神如此平静,居然连一丝悲伤也没有。杨琦时常夸赞起庄寒雁,说她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小李子从前只是觉得那个少女笑起来很温和,可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保持这样的心态,小李子有些佩服她了。

“小姐请随我来。”他收起自己其他的情绪,恭恭敬敬的朝寒雁行了一礼,这才开始带路。

见到杨琦的时候,杨琦正坐在屋中的桌边自己一个人下棋,他虽然是个武将,并不懂这些琴棋书画的事情,可是棋艺却是不错的,只因为打仗跟下棋是一样的道理,下棋不仅可以培养内心的镇定宁静,更可以学到许多在战场上有用的东西。

见到寒雁进来,杨琦抬起头来:“丫头,眼下这般,你还有心思出来找老夫?”他这话虽然半是玩笑,听着也不近人情,可是细细看来,就会发现他看着寒雁的目光,带着鲜见的担忧和关切。寒雁心里不由得一暖,跟着微微一笑:“不出来找前辈,事情还是一样的,想些别的法子,也许还会有出路,不是吗?”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杨琦的问题,可是这话里,却有一种非常坦荡的强韧。在这种时候,她不是躲在屋子里眼不见心不烦,而是想着找别的解决办法。杨琦打了一辈子仗,对于这种能够直视困难得人最是打心里的欣赏。不由得语气就放慢了几分:“丫头,你今天来找老夫,究竟是为了何事?”

和寒雁打过几次交道,杨琦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看似温和可亲,实则精明无比,她今日冒着流言蜚语的危险出来找自己,必然也是因为自己能够帮助到她什么,可是,自己究竟能帮助到她什么呢?

寒雁微微一笑:“大宗与西戎的这场战争,大家都说是大宗胜了,寒雁深居闺中,自然是不知道之事,可是前辈却不一样,想必前辈也知道战场上的事情,今日,寒雁就是为了让前辈为寒雁解惑的。”

杨琦一愣:“你打听战场之事做什么?”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件事情,恕老夫无能为力。”

寒雁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仅要知道这场战争中的一切细节,还要杨琦为她分析,具体的说明战场上的一切疑点。可是寒雁只是一个女儿身,女子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议论

国家大事,这是大不敬。他又有些怀疑,寒雁打听战场之事是要做什么。

寒雁看着她:“前辈知道,寒雁如今就要成为一个下堂妇了,西戎公主以身份相逼,寒雁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前辈帮忙。”见杨琦的目光仍旧有些怀疑,寒雁又继续道:“其实寒雁之所以要问战场上的事情,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寒雁认为,王爷之所以这么做,跟这场战争有必然的联系,或者说,这场战争有古怪,西戎人有阴谋。”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见卓七

“阴谋?”杨琦狐疑的看着她:“此话怎讲?”

“直觉。”寒雁道。

杨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丫头,战场之事可不是凭借直觉来判断,这可不是姑娘家的游戏。便用这样轻断的下定有阴谋,可是不行的。”

寒雁微微一笑:“杨老前辈难道不知道,寒雁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吗?寒雁的一些事情,想必前辈都早有耳闻。”她狡黠的盯着杨琦,语气变得神秘:“告诉杨老前辈一个秘密,我的直觉,百试百灵。”

杨琦一怔,抬眸看向寒雁。寒雁自从成为玄清王妃,从小到大的事情免不了被人拿出来说,有一段时间京城几乎到处都是在谈论这位小王妃的。杨琦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寒雁的说法,比如在他父亲的新妾室进门之后,处处针对她,但是每次都能被她轻易地化解危机。起初以为是这小姑娘心机深,或者是运气好,可是一件一件仔细的梳理下来,却发现她的应对之策几乎是百无一漏,并且可以很轻易地根据对方的漏洞,反过来算计对方。若是用心计来说的话,这未免就说不过去了。寒雁的行事,更像是早就知道了对手的一举一动,不慌不忙的等对方以为布置好了一局,才来个黄雀在后。

可是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事事都能占到先机,这就有些奇怪了,此时突然听到寒雁用直觉这个理由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得就有些信服。可是,杨琦也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完全赞同寒雁,因此,他道:“这又如何,你怎么能证明?”

寒雁看着她,突然一笑:“那么杨老前辈,咱们打一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杨琦问道。

“我们就以三日后为赌约,三日后,京城将会有一场暴雨。”她道。

杨琦先是一愣,突然有些不屑的笑了起来:“丫头未免太过信口开河了一些,上天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更勿提三日后了,可莫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寒雁胸有成竹的看着他:“我说过了,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因此,杨老前辈,我们还是三日后再见吧。”

杨琦盯着她自信的模样,寒雁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就这么说三日后的事情,又实在是令人无法信服。虽然心底有些动摇,可是杨琦还是道:“希望三日后,丫头不要哭鼻子。”

“三日后再说吧,”寒雁冲他拜了拜:“今日就先告辞了。”早就知道今日不会这么顺利,不过好在杨琦的态度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坚定了,只要有希望,一切都好说,寒雁背过身去,至少三日后,自己不会失望而归。

杨琦却是看着寒雁三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傅云夕他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熟识。其实傅云夕这次带回西戎公主伊琳娜的事情,杨琦也十分不解。这不像是傅云夕会做的事情,傅云夕自然不会是被女色困扰的人,否则当年在战场上,他就不会对伊琳娜的示爱视若无睹了。比起来,杨琦也更喜欢寒雁,这个女孩子很聪明,浑身上下又没有别的女子身上的骄纵之气,看着似乎是天真,实则是非常沉静。和傅云夕倒是十分般配的。谁知道…。哎,杨琦叹息一声,年轻人的事情,他老头子不懂。可是若是寒雁说的西戎人真的有阴谋,那就另当别论了。可是三日后,真的会下雨吗?

走出顺昌武馆的时候,汲蓝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三日后真的会有暴雨吗?”

寒雁微微一笑:“这可说不定。”当然会下了,寒雁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自己在及笄后的第四天,京城下了很大的一场暴雨,甚至引发了水灾,京城百姓许多都流离失所。而那个时候的卫王府还特意派人来询问寒雁的状况,当时的寒雁心中十分感动,毕竟卫如风是这样的真心疼爱自己。当时的寒雁时满心的相信卫如风,可是谁知道以后会变成那样。现在想来,卫如风,上一世的事情似乎都是离自己很远了。可是寒雁现在,却再次遭受到了和从前一样的事情。她不想自己跟上一世一样糊涂的活一世,到死了的时候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这一世,自己一定要主动一点,如果真的相信傅云夕,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姝红问:“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寒雁想了想:“随意逛逛吧。”

现在的寒雁,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庄府她是不想回去的,现在的玄清王府伊琳娜成天都挑衅,眼不见为净。可是这偌大的京城,自己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儿。要去找邓婵吗?她可不想面对邓夫人同情的目光,还真是头疼。

姝红像是看出了寒雁的心情不好,可是在大街上走着,万一被熟识的人认出来,还是有些麻烦。姝红自信的想了一下,提议道:“小姐若是心里不开心,要不要在城东的山上走走?”

记得寒雁小的时候,每次受了委屈,都会跑到城东的后山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后来虽然没有再去了,可是后山还是一个十分清静的好地方。寒雁顿时眼睛一亮:“好主意。”

自从傅云夕走了之后,柴静也消失了,自己编没有再去后山习武,事实上她住在玄清王妃也不太方便。如今姝红这么一说,到让寒雁想起来,不如去后山逛一逛,那里清静无人,眼下自己被傅云夕突然回来的事情弄得到底有些心神不宁,若是能在那里镇定一下自己的心思,也是非常好的。

说干就干,寒雁三人便朝后山出发。

这是寒雁时隔一年第一次来城东的后山,后山的景色一点都没变,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傅云夕陪自己一起来的。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遇见了伊琳娜,当时傅云夕维护自己,对伊琳娜冷面相对,可是现在,倒是她们的位置变了一下。虽然知道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隐情,可是想到这里,寒雁心中还是十分难过。

她干脆在湖边坐了下来,清亮的湖水完整的映出了寒雁整个人,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水里的寒雁也伸出手来比划一下,寒雁就笑了起来。汲蓝和姝红离得远远的,她们认为寒雁受了委屈,大概要狠狠哭一场发泄一下,寒雁那么自尊骄傲,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因此,她们躲在一边。

寒雁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那还是傅云夕送自己的蓝田鱼尾簪,这是傅云夕送给她的,雕刻的栩栩如生,倒是真的像一只真正的鱼儿。寒雁看着自己的发髻,还是两个圆圆的团子髻,昨日的及笄礼到底还是未成,自己坚持的还是梳团子髻,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自己料到上一世傅云夕最终还是娶了伊琳娜,没想到这一世居然还是一模一样,难道这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可是…寒雁还记得,傅云夕战争回来时受了重伤,这一次可是没有受伤啊,这又不合情理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正想得出神,突然见清凌凌的湖面上,猛地出现了一张俊美的容颜,正含笑看着自己,寒雁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湖里,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寒雁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一靠,整个人几乎都扑在了他怀里,手上的簪子也没拿稳,一下子掉进了湖里。

那人极是享受寒雁在她怀里的感觉,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寒雁的腰:“小丫头,今日怎么这般热情,见了我就投怀送抱。”

寒雁听闻此话,刚站定就一把挣脱她的怀抱,狠狠地“呸”了一声,怒视着眼前的人。

这人不是卓七又是谁,此刻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寒雁:“别那么凶,刚才不是还挺热情的嘛。”

寒雁被他突然这么一笑,心中早就不满了,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卓七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道来这山上散散心,不像却遇到了你,这可是缘分。”这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寒雁因为讨厌伊琳娜,现在连带着连卓七也讨厌了,便也弯了弯眼睛,笑眯眯道:“说的有理,不过尊贵的西戎皇子,你们国家已经战败了,你怎么还留在大宗,看起来还是十分开心的模样,该不会,你也和你妹妹一样,是来和亲的?”

卓七脸色一变,寒雁这番话,说的也太过不留情了一些,简直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盐,话中的讥讽就算是换了一个普通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这个心高气傲的西戎皇子,顿时,他碧色的眸子变得如狼一般的阴鹜,狠狠地盯视着寒雁。

寒雁一点都不怕他,只是没有看到汲蓝和姝红,想必是被这位西戎皇子给引开了,她转过身,看着湖面,握紧了拳头。

傅云夕送她的簪子,掉进了湖里,现在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担心我

寒雁背对着卓七,只是紧紧地盯着湖里。卓七见她不理会自己,突然扬唇一笑,恼怒之色尽数退去,慢慢走到寒雁身边,道:“伊琳娜即将成为玄清王妃,小丫头,你要不要跟我走?”

寒雁压根儿就没听到卓七鼓动的话,卓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寒雁转过头来,冷道:“你将我的簪子弄丢进了湖里。”

卓七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一支簪子,回头赔给你一支便是了。西戎盛产美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寒雁一句“我不稀罕”给打断了,卓七一时间有些怒意,却见寒雁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徒劳的在湖里捞了捞。

卓七来了兴趣,在她身边跟着蹲下来:“不过是一支簪子,丢了就丢了,你到底还在看什么?”

寒雁不理会他,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那是傅云夕送给自己的簪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傅云夕送她的这只簪子意义重大,在很多的时候,握住傅云夕给自己的簪子,就像看着傅云夕一样,给她无穷的勇气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如今这个横空杀出来的西戎公主改变了一切,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这个簪子却沉到了水底,找不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傅云夕的关系,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呢?

卓七看着寒雁悲伤地表情,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缓慢道:“这是他送你的?”

寒雁没有开口,她想了想,便起身走到另一边,找了一条长长的枯枝,在水里搅拌着什么。其实她是想自己下水去捞的,可是卓七在这里,当着外男的面怎么能裸露皮肤。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恼怒起来卓七,这人怎么这样,一直在自己身边晃荡,难道他整天都无所事事吗?

卓七见她的动作,有些不悦道:“小丫头,我赔只簪子给你怎么样?那只就不要了。”

寒雁不理他,只是执着的搅拌着,眼睛紧紧盯着湖水,再也没有看卓七一眼。卓七的神情顿时变得阴鹜起来:“他就要娶伊琳娜做王妃了,你还这般在乎他做什么?你和他,没有关系了!”最后这句话,卓七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也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寒雁对傅云夕所流露出的情感,卓七感到了十分的愤怒,心中嫉妒的情绪在疯长,他一向是自高自傲的,当发现自己在寒雁的心中比不上那个男人的时候,便升起了一股耻辱来。

“你够了吧。”寒雁突然出声,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对于卓七,她向来奉行的是敬而远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不要有牵扯的态度。因而卓七之前的话,她都当这个人是口无遮拦,随意说说。可是当他说出“你和他,没有关系了。”的时候,心里的疼痛无限放大,和傅云夕没有关系,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她一字一顿道:“我和谁有没有关系,都与你无关,皇子陛下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卓七如狼的碧色眼眸牢牢锁住她,森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