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撑起身子,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寒毒解了后,就去外公那边看看吧。”

只是这承诺,两人都知道,是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兑现的。

两年后。

江南水乡的春光向来都是极好的,处处风暖柳垂,黄莺娇蹄声声。举目望去满眼都是醉人的绿意。

江边的堤岸上,垂柳尽头,许多游人在此赏花放纸鸢。

人群中有一男一女最是引人注目,这两人样貌都生的上乘。男子一身雪白衣衫,乌发中夹着星点白发,看着却并不令人感到厌恶。一张俊美无筹的脸,配着着发丝,倒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了。他神情冷淡,唯有在看向身边女子的时候,面上才显露出一点温柔的神情来。

那女子约摸二九年华,生的只算是清秀,偏偏有一种无法企及的贵气,又含着一丝江湖人才有的利落潇洒,种种气质混合下来,虽然外貌算不得绝色,竟然也叫人移不开眼。那女子的小腹微微隆起,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似乎是有了身子。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人群中,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实在是般配得很。

这两人正是傅云夕和寒雁。

“江南的风光果真比京城好多了,”寒雁道:“咱们可以多在这里玩些日子,再去唐家堡也不迟。”他们这番就是去唐家堡的,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兴致好的出奇。

“当心身子才是。”傅云夕一挑眉,目光落在寒雁的小腹上。

寒雁微微有些赧然,不过才三个月,这人就成天紧张的不得了,自己稍稍做个什么都被人数落着。不过,她又微笑起来,自己也很想快些见到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呢。

时间过去两年了,唐生当初和吴太医联合起来,研制出了一种克制寒毒的药。唐门毕竟不是专门研制医术的门派,这两人联合起来,也仅仅只是能暂时克制傅云夕的毒性而已。傅云夕的寒毒也许还会复发,这其中要多少年,五年?十年?不得而知。

总之,寒雁和傅云夕成亲了。

成亲了半年后两人才圆房,这半年里傅云夕的身子是越发的好了起来,到最后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了。只是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却在治毒的时候变得有些花白了。唐生说这是因为毒性被逼出来的后果。好在寒雁和傅云夕都不计较这些。

卓七来找过寒雁几次,不过都被傅云夕叫走了,寒雁不清楚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应当是有些较量罢了。卓七当然没有讨得什么好处,再后来带着伊琳娜回到西戎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大事。卓七这个人本来就是有野心的,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留在大宗。寒雁只能在心里对他说了声抱歉,毕竟当初是自己骗他合作,帮傅云夕拿到了太后叛国的证据。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她朝着傅云夕笑道:“怕什么,你这么厉害,他也不会差的。”

傅云夕淡淡一笑,小心的牵起她的手,走进了人群中。

这世上总会有个人是为你准备的,就算再多的辛苦和难过,你总会是一个人的心上人。时光太过短暂,何不抓紧眼前的,以后的事情,何必问。

毕竟这春光无限,又是一个好晴天了。

番外 百年好合

傅云夕身上的寒毒,大约有半年都没有发作了。舒榒駑襻

吴太医啧啧称奇,认为这是一个奇迹的发生。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傅云夕在年少的时候身中了双倍的寒毒,这寒毒性子极猛,因此要治好已经很难了。更何况傅云夕后来命悬一线,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

谁料到半途中寒雁竟然还能找到唐生,唐生虽然不是善于医术了,可是他毕竟是用毒高手,出色的见识给吴太医带来了许多帮助。两人捣鼓捣鼓,竟然额控制住了傅云夕的病情。

寒毒一旦没有发作,寒雁便主动商量起来和傅云夕的亲事来了。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一点身为女子的忸怩害羞,反而十分的主动。大家都知道傅云夕碍于自己的病情并不愿意拖累寒雁,所以寒雁才会如此执着。不过傅云夕一口答应,倒是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但是转眼一想,却也是傅云夕的性格,便又释然了。

这一日便是寒雁成亲的日子。

傅云夕依照贵人家下聘的礼数,聘礼什么的一样不少,滔天的富贵让人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多少闺中女子躲在屋中芳心碎了一地。而唐生或许是为了补偿这么多年没有照顾好孙女,竟然也是嫁妆丰厚,比起皇亲国戚来不遑多让。

汲蓝和姝红两人作为陪嫁丫鬟,自然也是要跟过去的,只是这两人在这半年的日子里,竟然与傅云夕身边的暗卫沐风和沐岩好上了。汲蓝活泼,配着性子同样活泼的沐风,姝红冷静,配着沉稳的沐岩,也算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寒雁便在心中计较什么时候便将这两个丫头的亲事顺便操办了。

汲蓝和姝红两人站在寒雁身后,喜妈妈帮寒雁梳妆打扮好了之后,看着寒雁笑道:“姑娘真是天仙般的人物,王爷真是好福气了。”

寒雁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儿明眸锆齿,笑容泛着着羞意,粉面桃花,那盘好的头,珠翠珐琅,果真是非常美貌的女子。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己也是这般的打扮,却比之现在少了许多风采,难道说人活一世,际遇也会连样貌都改变吗?

她发了一会儿呆,自嘲的笑了笑,大约是自己太紧张了吧。

汲蓝和姝红都是十分激动的样子,在她们的世界里,最开心的莫过于寒雁得到幸福了,小姐是那么好的人,本来就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人来疼她。可是小姐偏偏命那么苦,现在好了,苦尽甘来。

邓婵站在最里边,将手上的添妆交给汲蓝后,就走过来拉住寒雁的手:“真好,你嫁给了王爷。”

寒雁微微一笑:“你和成将军,什么时候办喜事?”邓婵和成磊的事情寒雁是知道的,一个武将之后,一个文臣之女,却是异常的合适。

邓婵脸一红,却也没有否认,只是有些恼,想了想,她有笑起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初是你救了我们一家…。”

上一世,邓尚书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最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一世,却也因为自己和傅云夕的筹谋,皇上上演了一幕戏,认清了哪些是忠烈,哪些是奸臣。当时正在备受冷落的邓尚书显出了一个清高文臣才有的风骨,重新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居然也这样就改变了命运。邓婵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知道这是寒雁和傅云夕的计划后,自己的父亲才重新得到了皇上的信任,说什么都是寒雁帮了他们。

寒雁没有告诉邓婵的是上一世邓尚书的下场,如果说上一世是一场糊涂的噩梦,那么这一世更像是在清醒时候自己创造的一个美好未来。邓婵没有嫁给那个翰林院的男子,而是跟了成磊。成磊这个人本性善良,必然也会好好地对待邓婵。一切都很好。

她笑了笑:“胡说什么,这和我没有关系。”

邓婵还要说什么,只听见外头叫了一声:“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竟然到了上轿的时辰了。

寒雁便被喜妈妈披上了红红的盖头,牵着走到了门边。

新娘是要被自己娘家的兄弟背上喜轿的,那里,庄寒明正等着寒雁。当初事情的真相大白之后,寒雁才知道,庄寒明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王氏终生都为东侯王守着贞洁,庄寒明不过是她一个好友的孩子,那好友还未出阁就生了外男的孩子,来央求王氏帮忙,王氏心一软,且庄仕洋也不管她,便将那孩子收养了,别人不知道只道是王氏生的。那好友后来一家便离开京城了,因此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纠葛。

寒雁和庄寒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可是从前那些日子,王氏还在的那些日子,那些亲情却不是伪装可以伪装出来的。寒雁的身世没有告诉庄寒明,可是庄寒明应当也是能猜出来的,两人都没有说破,却又彼此心知肚明。

寒雁趴到那人的背上,被背了起来,曾经需要自己保护的少年,如今也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寒雁听到熟悉的声音低低道:“他要是敢欺负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报仇。”

寒雁一愣,心中一暖,只听那声音又继续道:“你永远是我的姐。”

这话一说完,庄寒明便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过去了。

寒雁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被背着上轿,帘子放了下来。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一身红衣,见惯了他穿白色的衣衫,这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令傅云夕褪去了那层惯有的凛冽和漠然,精致的五官更加温润,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流艳丽。而他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自己小妻子进了轿子。

于是,敲锣打鼓,十里红妆。

万人空巷,百姓们都纷纷前来看热闹,那马上的人和那嫁妆排场,便是真正的公主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当然百姓们不知道,坐在这轿中,本来就是真正的公主。本来是凤凰的命格,上一世和这一世却如此不同。这似乎只能说明,生存的方式改变了,命运也就随之改变了。

汲蓝收拾众人送的添妆的时候,奇怪的发现了一个玉石的盒子,那盒子一看便知不是凡物,流光溢彩,打开来看,居然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手镯,雪白璀璨,十分珍贵。汲蓝奇怪道,这样的东西如此珍贵,自己应该有印象才是,怎么会一点都记不起来是谁送的了,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收起来,等等再问问寒雁。

拥挤着看热闹的人群中,街边酒楼的二楼,有带着面具的男子手持杯酒,嘴角微微翘起,只是笑容看着有些落寞和苦涩。

“我以为你要抢亲?”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

面具男子转过头,一双如狼的碧色眼眸泛起冷光,见了来人,冷笑道:“所以你特意来拦我,劳烦堂堂成大将军,真是鄙人荣幸。”

成磊微微一笑:“不抢亲,那就祝福吧。你也是这么觉得,不是吗?”拜堂,成亲,挑盖头,一切都像是提前预演了许多次一般。

洞房花烛,屋中两人臂膀交缠,各自持了交杯酒送到对方嘴边,影子倒映在娟白的屏风上,端的是抵死缠绵。

男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半晌看着女子疑惑的目光挑眉道:“是不是奇怪本王怎么还没晕?”

女子一惊,手一甩就要挣开,身子却被禁锢在对方怀里,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

“傅云夕,你耍诈!”新娘气急败坏道。

“你给我下药就不算耍诈了?”某人一改从前的淡然模样,低笑:“王妃这么不愿意与我同房,似乎是忘了半年前在莲清池,某个人,试图非礼本王。”

寒雁眉头一皱,自己是还没有做好圆房的准备,所以才找唐生要了迷药给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这傅云夕的鼻子是属狗的吗?

傅云夕随手脱下身上的大红色喜服,露出里面穿的雪白中衣来,走到榻前斜斜卧下,见寒雁站在原地发呆,便轻声道:“过来。”

寒烟瞪着他,榻上斜卧着的男子青丝如墨,衣裳随意搭着,露出里间青色绣暗纹的滚边袍角。大手一拉,榻前的小人儿便被扯进他温热的怀里。

“你做什么?”寒雁大眼一瞪,小脸红扑扑,不知是气的还是修的。

俊美的脸上是一抹玩味的笑意,修长的身子微微一动,手抚上怀里小人的脑袋,轻轻一拨,盘好的新娘发髻散了开来。

“你你你不要乱来啊。”少女吓了一跳,左右扭动着想要睁开他的禁锢。却听见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清冷动人:“王妃不过等了本王半年,本王却足足等了王妃七载。”

“哎?”

“夫妻该办的事,你我二人今日便办了吧。”

芙蓉帐暖度春宵,月色都是这般好,她不知道他们许多年前便见过一面,他亦不知道怀里的人有一段凄惨无比的前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时间还很长,他们是夫妻了,在未来的日子里,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慢慢的为对方,娓娓道来。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