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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埋怨女儿儿子,张云还是要为他们谋划,老二一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挺了挺腰背,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父亲,子茜当年因为子萱无辜受辱,老三一家无论如何也要还我们这个公道。”宴会甫一结束,方老爷子的几个儿子还在外头送客人,憋了一整晚的方建新就急不可耐地向方老爷子告状。

“建新这些年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规矩了。”方老爷子还没有开口,方老夫人就冷声道,两位老人折腾了一天,本就十分疲倦,中间又被老二家这么一闹,心情糟透了,见到方建新自然没有好脸色。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方老爷子看了方建新一眼,对二儿子的不识时务也十分失望。

方建新并不气馁,“父亲母亲,子茜也是你们的孙女,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变得内向怯懦,我带她看了好几个心理医生都没有用,我担心…”

方建新依旧喋喋不休地缠着二老,方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对身旁的女儿吩咐道,“把老三一家叫过来。”

方建兰应了一声,却在心里暗暗着急,自己这个二哥实在是过于憨直了,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在今天把事情闹开,对他一家没有半分好处。

二嫂虽是之后,可骨子里太过清高,甚至毫不掩饰对他们这些大户人家的鄙夷,这种高傲非但不讨方老夫人喜欢,还连累得二哥自我放逐般地离开方氏的权力中心,她就算有心相帮也很无能为力,她一向不喜欢荒唐的三哥和泼辣计较的张云,无形中就站在了方建新那一边。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老爷子一脸疲色却依旧威严,端坐在沙发上缓缓环视着站在面前的儿孙。

“爸爸,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家子萱一向乖巧,好端端地坐在一边,子茜上前不由分说就是两巴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舍得对妹妹下这个毒手…”张云上前殷殷地哭了起来,那眼泪说掉就掉,连眼药水都不用使。

“你!恶人先告状!”冯雁南气了个倒仰,论无赖她是永远都比不上这个张云。

“怎么恶人先告状啦?大不了去调摄像头来看,是谁先动手的!”张云本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有些人就是爱故作清高,实际上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你!你骂谁?”冯雁南气得恨不得上前扇张云两巴掌,可论吵架的功夫却是万万不及这个妯娌的。

“我骂谁,谁心里清楚得很。”张云不耐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三嫂,有话好好说,时间也不早了,不要耽误爸爸妈妈休息。”方建兰也看不下去张云的胡搅蛮缠。

“还是建兰说的对,是媳妇不好,不懂得体恤爸爸妈妈。”张云变脸的速度极快,不到一秒钟就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方建新嫌恶地看了张云一眼,“爸爸,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宴会要邀请严越?”

方老爷子懒懒地掀起眼皮瞟了方建新一眼,“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邀请他了?”

“子茜亲眼看见的,他还和方子萱在角落亲热。”冯雁南冷冷地说。

“老二媳妇,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子茜年纪小不懂事,看差了也是有的,你这个做母亲的别跟着胡闹。”方老夫人厌恶地看着冯雁南,虽然她讨厌张云,但这几年她更憎恶冯雁南,张云虽然和她对着干,但至少面上的礼数不缺,对她还算忌惮,方才还算是明白事理地小意讨好。

这个冯雁南就不同了,一天到晚装清高,却是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从来都是对她当面顶撞,甚至逼着自己的儿子孙女跟着她移民,如今又故意在她的寿宴上闹腾,她不给她这个面子,就不要怪她不给脸面。

“看差了?”冯雁南冷笑,觉得方老夫人就是有意邀请严越来羞辱他们一家的,“子茜可不是您老眼昏花。”

“你!”方老夫人气得指着冯雁南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建兰和伯格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却是有些尴尬,方建新和冯雁南对他们移民的原因向来讳莫如深,今天才知道原来竟是和严越有关,但是严越和伯格却是私交甚笃,今晚的宴会的邀请函也是伯格给严越,本来以为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神未必会出现,从头到尾他们也没见到他,却没想到他竟被方子茜姐妹撞见了,又闹出了这样的大事,两人心里又愧疚又难堪,索性闭紧了嘴,无论如何都不要在这样的时候泄露是自己邀请他来的。

 

第四十七章 辩白(二)

“今天是你妈的寿辰,你就纵着你媳妇这样惹她生气?”方老爷子拍了拍老妻的手,狠狠地瞪着方建新。

方氏兄妹几人这几年难得见到方老爷子发火,心里都惴惴的,不敢抬头,方建新却毫不畏惧,坚决站在妻子那一边,“雁南说的没错,子茜不会说谎,当年就是方子萱和严越有染,才连累了子茜。”

“胡说八道!当年子萱才多大?初中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染,大庭广众之下胡闹,也不怕堕了我们方家女儿的名声?”方老爷子没料到二儿子竟然敢当面顶撞他,立刻勃然大怒。

“如今初中女生堕胎的比比皆是,别看当年方子萱才十四岁,可她一向放纵堕落,恐怕早就是个不干不净的女孩子了,招惹上严越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无辜连累我们子茜,这笔账该怎么算?”冯雁南气疯了,尤其是方才张云那通恶毒的言辞,激得她也顾不上什么清高,污言秽语冲口而出。

你想怎么算?张云双手叉腰,准备和冯雁南吵上一吵。

“二伯母是什么意思?你无凭无据地就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吗?子茜堂姐莫名其妙地打了我,我还可以原谅她精神状态不好,不同她计较,但您应该是个精神状况正常的人,应该要为自己的言辞负责,所以请您慎言!小节犹足自赎,女子名节在一身,稍有微瑕,万善不能相掩。您今天不顾自己的长辈身份,公然随意侮辱我的人格,我保留追究您法律责任的权利,另外,如果您对今晚发生的事还有疑问,只要调取监控录像自然真相大白。”方子萱突然厉声道。

众人没想到沉默了两年,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方子萱会突然发作,都被吓了一跳,尤其她冲口而出这几句不文不白的话更是雷得几人找不着北,可一看她那凄厉疯狂的神色,心里又是一震。

就连张云心中都生出一股惧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高自矜将一向爱摆谱的冯雁南秒杀出了几条街,仿佛如果冯雁南不把话说清楚,她就要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她同归于尽一般。

大厅里一片寂静,方子萱依旧死死地盯着冯雁南,让她莫名地感到心虚。

“子萱说的不错,无凭无据地不要败坏女孩子的名声。”方老爷子率先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方子萱一眼,才轻描淡写地说。

“她的名声是名声,我的就不是了吗?”一直沉默的方子茜突然嘶声道,“我亲眼看见严越在那里亲她!”

“子茜,你会不会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方建森看着方子茜笑道。

“五叔,你是想说我疯了吗?”方子茜冷冷地回望他,刚才方子萱口口声声说她精神状态不正常,已经让她气得恨不得再上前扇她两耳光了。

“够了!把监控调出来。”方老爷子的声音中有着掩不住的疲倦,在他看来不过是芝麻绿豆点儿大的小事竟然也值得这样兴师动众,自己年岁大了,闹腾了一晚上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偏偏这两个媳妇都不是省心的,半点体恤之情都没有。

从当时方子茜的角度来看,严越似乎是在亲吻方子萱,而监控上却很清楚地显示他只是俯身勾了勾她的头发,说了一句话而已。

不过这样的举动也算是亲昵了。

冯雁南和方子茜都得意洋洋地看着方子萱,仿佛要看她怎么解释,她依旧是一脸坦荡,张云却抢先一步表演了起来,“我们家子萱也真是的,半点儿都不懂得低调,乖乖坐在那儿看书竟然也会有陌生人上前搭讪,你这孩子,难怪你子茜姐姐这么妒忌你,还和你二伯母联手欺负你,…”

“张云,你在信口雌黄些什么?”冯雁南没想到她会这样颠倒黑白。

“子萱,你怎么说?”方老爷子看着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子萱还是那副清者自清的模样。

张云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扭了她后腰一记。

“当时强尼和莉莉也在。”陈歌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方建兰根本不想趟浑水,连忙摆摆手,“他们俩还小,哪里懂什么?”

“你们在说约瑟夫!”两个粉嫩的小团子拍手笑道,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哪里像是年纪小的孩子。

莉莉突然板着脸,一看就知道是在努力学方子萱,强尼则笑得一脸灿烂,奶声奶气地说,“方五小姐,好久不见。”

众人狐疑的眼光立刻投到方子萱身上,她真的和严三有纠葛!方建新一家的眼神简直想吃人。

两个小团子很有表演的天赋,竟然活灵活现原汁原味地再现了当时的场景,虽然口音依旧古怪别扭,但一个字都没有出错。

当众人听到“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这句时,神色又变得微妙起来,谁不知道这个严三最喜欢的就是挑事,这场闹剧恐怕就是他一手导演的,无论是方子萱还是方子茜都是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龙凤胎宝宝表演完,自己乐得呵呵直笑,方建兰则一脸尴尬,她是明白二哥一家对严越的憎恶,但是自己的丈夫和严越却是很聊得来的朋友,两个小团子和他也很亲昵,此时他们只觉得好玩,而也间接挑明了他们一家和严越的关系,让她夹在中间倒是难做了。

“如今你还想说什么清白名节?你与严越果然有染!”冯雁南得理不饶人地看着方子萱。

“老二媳妇,你别这么不懂事!”方老爷子毫不掩饰对她的厌烦,“亏你还是出来的,竟然也这么会挑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子萱所作所为并没有不妥,是严三故意挑拨,你还在这里泼什么脏水?成日撺掇建新向我们讨公道,你要什么公道?我给你就是。”

方老爷子很少把话说得这么重,虽然他向来不喜欢冯雁南的傲气,当初方建新执意要娶她的时候,他也不赞成过,但看在方建新和方子茜的份上,人前人后还是会给她几分面子。

第四十八章 身世(一)

冯雁南被方老爷子这么一斥,满脸涨得通红,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位坐在上首的老人,他竟然袒护老三一家到这个地步!

“什么公道?二嫂不就是要钱嘛,上回子茜也没出多大的事儿,不就是被人吓唬了一回,就白得了一套蓝宝石首饰,这么划算的买卖,难怪一回国就又闹了这么一出,怎么着?当我们是提款机啊?”张云得意洋洋地煽风点火,眼里有着毫不掩饰,这个冯雁南成天装清高,实际上却算计着自己手上那百分三的股权,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张云你不要欺人太甚!”方建新看着脸色由通红转为惨白的妻子,恨不得上前撕了张云的嘴,“老三,你也不管管?”

“嘴长在她脸上,我想管也管不了啊。”方建霖嬉皮笑脸地说,他虽然不关心妻儿,当初算计股权的事儿他虽然也掺了一脚,可今天老爷子明摆着发了火,他自然也不会帮着别人找自家人不痛快,反正在他二哥一家人眼中他就是个无赖纨绔。

虽然张云的话难听,可对冯雁南不满的方老爷子却没有训斥她,隐隐默认了冯雁南闹事就是为了钱,这让方建新一家脸上更加挂不住。

其实当初算计股权的倒不是冯雁南,而是方老夫人和几个儿子算计的,墙倒众人推,此刻这个屎盆子自然要往冯雁南身上栽。

众人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冯雁南一向清高,不愿意和方家的亲戚来往,仿佛他们身上都沾满铜臭,就她最高洁,方家的男人自然是不好开口的,妯娌们都乐见她被拖下神坛,剥去那层圣母的外衣。

“钱,我们不稀罕!你们方家穷得也只剩下钱了!”冯雁南昂着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别用钱来侮辱我们!既然你们做祖父母的连自己的孙女都不认了,子茜也没必要再唤二老爷爷奶奶了,从今往后,你们方家的钱,我们一分不要!我们也不会再踏足方家一步!至于那套蓝宝石首饰,我明天就让人送回你们方家,谁稀罕谁拿去!”

“雁南!”方建新大惊,妻子这是要和方家断绝关系啊,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脸惊恐和恳求。

“方建新,你我夫妻多年,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维护,但我无法忍受你们方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我和我的孩子,如果你留恋方家,我们夫妻缘尽于此。”冯雁南冷然道。

“雁南!”方建新慌了,始终紧紧抓着冯雁南的手不肯放,一个大男人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冯雁南,”方老夫人大喝一声,“亏你还是出身,竟然逼着自己的丈夫和公婆断绝关系,你心里还有没有孝道?你家里是怎么教你的?”

方老夫人气得不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父母不慈,就不要怪儿女不孝!”冯雁南毫不退缩。

“二弟妹,你冷静一些,今天好歹是妈的寿辰。”方建平见方老夫人的脸色不对,连忙出来缓和气氛。

苏扬和陈歌连忙一左一右坐到方老夫人帮她缓口气,冯雁南却冷笑一声,拉着女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方子茜有些犹豫,脚步拖沓了几下,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父亲和爷爷奶奶,却被母亲回头狠狠一瞪,拽着她的手用上了十分力气,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雁南,你等等我!”方建新像是下定了决心,跪倒在父母面前,“父亲母亲,请恕儿子不孝了!”

“逆子!”方老爷子也震怒了,将茶几上的茶杯狠狠摔碎,“你敢走出这个门,今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方建新只是顿了顿,随即加快了脚步追随冯雁南而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方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妈,妈——”

整个方家老宅乱成一团,方建新一家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在这个晚上他们决意和方家坚决斩断关系。

方子萱疲惫地靠在医院的长椅上,神情依旧有些恍惚,方老夫人正在急救室里抢救,方家众子孙除了方建新一家外都十分尽责地守着,方子鹏挨着她坐着,上下眼皮直打架,渐渐将身上的重量靠在她身上,而她却始终僵着身子,眼神失去焦距,意识迷迷糊糊又回到了当年,仿佛是一场梦,却又那么真实。

“那个小孩是个私生子,她妈妈和别人乱搞,那个人比她还小几岁呢,人家不认,她生下她以后就跑了…”

“有那么个妈,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以后会做出什么事…”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和陈家那个野种玩…”

“不是说那个老陈是个做学问的吗?怎么生出那样的女儿?”

“估计骨子里也不是个好东西,都是报应,儿子是个傻子,女儿是个婊子,媳妇是个哑巴,这孩子说不准也有什么毛病…”

“都离陈家人远点,小心别染上什么脏病。”

“你们闭嘴!你们不准说我爸妈!”小小身体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眼神桀骜冰冷,手里还抓着土块。

“这是个野孩子!”

“果然是野种,没教养!”

“陈正,你给我跪下!谁允许你和别人打架的?”堂屋里的老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声音却严厉得直插她的内心。

“他们说我是野种。”小小的她跪在阴冷潮湿的地上,膝盖跪得生疼,却紧紧咬着唇,不肯让眼中的泪掉下来,她不明白爸爸明明是个敦厚的男人,妈妈虽然不会说话,可是笑起来十分温柔,为什么她会是野种?

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仇视他们一家,更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到祖宗牌位下跪着,今晚不准吃饭,明天把女四书抄三遍!没抄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老人狠狠地瞪着她,年纪虽大眼睛却并不昏黄污浊,可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恨意仿佛要把她撕碎。

她的家并不大,祖宗牌位就在堂屋一侧,堂屋外是爸爸妈妈的修自行车小铺,爷爷的书都堆在堂屋中,老人就坐在她的身后盯着她挺直的腰背,寒气从她的膝盖一缕缕地窜到心里。

给大家拜年!祝大家马年吉祥,万事如意!

 

第四十九章 身世(二)

爷爷回里屋睡去了,妈妈偷偷地过来在她膝盖下垫了块棉垫,直到她挪动膝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跪得失去知觉了,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妈妈心疼地塞给她一块热乎乎的馒头,用手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的眼睛那么温柔,却不能说话,仅仅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后来憨厚的爸爸走了过来,咧嘴笑了笑,沾满油污的双手在身上蹭了蹭,一把把她拉起来,进屋和爷爷说了两句,这才免了她的跪刑。

其实爷爷也不常这样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慈爱而不失严厉地教她读书写字和做人的道理,多少个日夜她都坐在昏暗的堂屋,爷爷坐在一边点头看着一边指点着她。

她知道爷爷是个做学问的人,他的学识远远胜过学校的老师,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琴棋书画,几乎没有他不精通的。

“爷爷不求你这一生有多大的成就,只要你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做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无愧于列祖列宗,你就是我的好孙女。”

每当她出色地完成爷爷布置的课业,爷爷都会感慨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着欣慰和期许。

虽然家境贫寒,虽然饱受邻居的嘲笑和鄙视,她依旧觉得幸福温暖,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可就是这么温柔的妈妈无声无息地死在那个支离破碎的夜晚,和她躺在一起的还有那个没什么言语却憨厚的爸爸,那时候的她只有十四岁,不明白他们分明只是出去给她买一块生日蛋糕而已,为什么会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这是车祸,她自然明白,可是却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上天要夺去这样一对好人。

望着满地的鲜血和一动不动的父母,她和爷爷都竟然没有一滴眼泪,哭得声嘶力竭的反倒是肇事者和他的家属,他们被吓坏了,不住地对他们道歉,甚至下跪磕头。

虽然没有眼泪,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

爷爷变得更加苍老憔悴,终于在父母的头七后,他把她叫到身边,眼神复杂地告诉她十四年前发生的一切,原来爷爷不是爷爷,而是外公,爸爸妈妈则是舅舅舅妈,那个被人议论纷纷的正是她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其实这几年从周围的风言风语中,她已经隐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当从爷爷口中听到这一切时,没有太多的接受无能,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感觉,只有一种被证实的无力悲凉,原来那些人说的话是真的,她的母亲真的是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她真的是个野种。

尽管这些年她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一直给自己心理暗示,自己的身世不该如此不堪,她以为自己足够坦荡,但在这件事上依然放不开,同样无法走出来的还有爷爷。

这个一辈子挺直脊梁的老人,为了这件事被彻底压弯脊背,为了这件事自我放逐十几年。

“我陈漱石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一辈子,就是没有教育好这个女儿,那个时候我被关在农场劳改,儿子发烧烧成了傻子,女儿和乱七八糟的人瞎混,也不念书,等我回来了,这个家也散了,有心想管管她,却无能为力,你的母亲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了。”陈漱石笑得十分疯狂,每次想到这个给自己带来无尽屈辱的女儿,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陈正的心已经一寸寸冻结成冰,“我没有教育好这个女儿,她自甘堕落做了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我恨不得亲手将她了结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陈家的声名都毁在我的手里!陈正,我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做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不要再重蹈你母亲的覆辙…”

陈家是上百年的,诗书传家,祖上甚至曾经有五座贞洁牌坊,陈漱石更是一代大儒,却因为思想守旧在浩劫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劫难,也从未做过一件愧对良心的事,从未说过一句有悖自己原则信念的话,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家人,他的道德要求都超出一般人,可没想到女儿却将上百年的陈家家风毁于一旦。

每次看到陈正,陈漱石的心里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想起自己的女儿小时候也曾经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而陈正的确乖巧听话悟性高,对这个外孙女的态度就不免温柔几分,可想到女儿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又深深恨上了这个孽种,这样的情绪折磨了陈漱石十几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疯狂,一直到他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那一天陈正十六岁,养父母去世两年,爷爷也已经卧床两年了,堂屋里都是中药的味道,家里没钱看病,爷爷给自己把脉看病,她再去中药铺抓药,药材都不太贵,家里尚能负担地起,但他的病情丝毫没有起色,看着爷爷撕心裂肺地咳嗽,痰盂里净是让人触目惊心的鲜血,担忧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爷爷,我们去医院吧。”她坐在床边轻声说。

“不去,”陈漱石冷冷地看着她,一如既往地严厉,“家里没有余钱看病,你也别想打歪主意,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不允许你为了一口饭一碗汤低头,如果你敢这么做,就永远都不要再认我这个爷爷!”

她动了动嘴唇,家里应该还是有钱的,养父母去世的时候,肇事者赔了五万多块钱,这两年爷孙二人节衣缩食,花去的钱财应该不过两万块钱,可是爷爷却将存折攥得紧紧的,始终不肯给她。

“陈正,你跪下!”陈漱石强撑着半坐起来,看着自己一手教导长大的孙女,心中悲欣交集,这些年他对她并不算好,可她却始终没有埋怨过他,只是今后恐怕再也不能护持着她长大了。

她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眼神澄澈坚定。

第五十章 身世(三)

“我与你的亲生母亲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你今后若认了她,就不再是我陈家的人,如果你愿意攀附富贵,自甘下贱与方家相认,那也与我陈漱石再没有半点关系。”陈漱石咳出一口血,却丝毫不以为意,死死地盯着她厉声道。

那一缕血色挂在他惨白的唇角,看起来格外狰狞。

“不会的,我陈正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与方家和陈瑜相认,我陈正的父母是陈瑾和田梅香。”陈正肃然起誓。

“君子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