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的梅花红裙很漂亮,衣料也不错,不知是从哪家绸缎庄买的料子?”只怕张姨娘要因为这件漂亮的长裙受苦了。

老夫人,庄嬷嬷等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到了张姨娘身上,连连点头:张姨娘的长裙的确漂亮,可大小姐还是姑娘家,暂时不能穿这种样式…

只有老夫人,面色大变,气的全身发抖,手指着张姨娘,一字一顿:“楚宣王过世方才半月有余,皇上严格下令,举国带孝一月,如果张姨娘这身红裙被外人看到,就是藐视皇族,忠勇侯府会被满门抄斩!”

进入内室后,老夫人的心思都在慕容雨身上,未曾注意过别人,哪成想,张姨娘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娘,对不起,侯府事情繁多,儿媳又听说大小姐醒来,一时匆忙,才错穿了这红裙!”张姨娘跪在地上,不停认错:慕容雨,算你狠。

张姨娘身上的红裙,其实只是在白色的基础上,微微有点红的意思,颜色很浅很浅,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半点差错都可能成为把柄。

张姨娘是姨娘,平时不必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只在特定的时候前去禀报些事情皆可,身边又尽是些巴结她的丫环,嬷嬷,没人敢指责她的不是,所以,才会被慕容雨抓住这个错处,重重打击。

005计策,对策

“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换衣服。”老夫人眼冒怒火,声色俱厉:“难不成你想害侯府被满门抄斩!”

“老夫人教训的是,妾身先行告退!”张姨娘站起身,缓步退出内室,侯府处处讲究规矩,就算有再急的事情,也要走的有礼有仪。

“祖母别生气,雨儿觉得,张姨娘应该不是故意穿红裙的。”张姨娘穿红裙,只是因为那种清浅的淡红色,更能衬出她的肤色莹润。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慕容雨的手背:“雨儿真是好孩子…”张姨娘是低等官家出身,处理些日常琐事还可以,暂时还是难登大雅之堂,比梓馨(慕容雨母亲)差远了,以后,她还得多费些心思调教调教,以免哪天赴宴时,给侯府丢人。

“琳妹妹今天没有来呢,雨儿想劝劝她,以后少上假山…”慕容雨十分温顺,十分天真。

“此话怎讲?”潜意识中,老夫人意识到了不对。

“雨儿以前经常去假山上玩,都没事,那天坠落假山时,雨儿更是比其他时候都小心,莫名其妙的就掉下来了,琳妹妹也喜欢上假山,雨儿担心她哪天也会不慎掉落…”

慕容雨知道,张姨娘并没有走远,她和老夫人的对话,肯定一字不差的落入张姨娘耳中了,如果慕容琳真的在假山上做了手脚,此时的张姨娘,肯定是很紧张的吧。

门外有序的脚步声突然变的急促,虽然很轻,慕容雨却听到了:张姨娘,慕容琳,果然是你们在暗中搞鬼!

“雨儿长大了,懂得关心人了…”老夫人只字没提假山,但慕容雨从她深沉的眼眸中看出,她已猜出了事情的大概,有些事情不宜说的太明白,只要轻轻点点,聪明人就心知肚明。

短时间内,张姨娘是不敢再有动作的,除非她不想再住在忠勇侯府。

“雨儿,你母亲已经过世三年,你与琳儿也到了议亲年龄…”老夫人恢复了刚才的和颜悦色。

“祖母可是想为父亲续娶正妻?”在京城,无论是商家还是官员,若正妻故去,必须续弦,否则,子女便会被冠上缺乏教养之名,不好议亲,若想子女拥有好姻缘,必须父母双全。

“续娶就不必了,张姨娘嫁入侯府十五年,聪明能干,三年来,将府里管理的井井有条,国孝过后,扶为正妻…”

原来都计划好了,老夫人不是来征询慕容雨意见的,只是告诉她一声,她要有后母了:“祖母眼光好好,张姨娘的确贤良淑德…”扶张姨娘为正妻的最大原因,不是她多么聪明能干,而是她有一个做正三品御史的爹。

“老夫人,您该喝药了。”柴嬷嬷从旁提醒,老夫人轻拍额头,目光慈爱:“看我这记性…”

“祖母身体要紧,千万不能耽搁了喝药。”慕容雨欲掀被子下床,被老夫人微笑着制止了:“雨儿有伤在身,好生歇着。”

“雨儿恭送祖母。”慕容雨坐在床上送行。

老夫人走后,慕容雨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疲惫道:“庄嬷嬷,让丫环们都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庄嬷嬷摆了摆手,丫环们识趣的对慕容雨福了福身,快步退了出去,庄嬷嬷走在最后,小心的为慕容雨盖好被子,仔细叮嘱道:“大小姐,嬷嬷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您直管吩咐。”

见慕容雨点点头,美丽的小脸透着疲惫,庄嬷嬷悄声退出内室。

整个房间只剩下慕容雨时,她睁开了眼睛,目光望向头顶帐幔,思绪翩飞:十几年前,谢梓馨是丞相府嫡女,与慕容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张姨娘则是京城某个芝麻官家的嫡女,身份低微,被慕容修纳为妾,她已是高攀了。

三年前,谢梓馨与慕容岸去相国寺上香那天,绥晋王突然叛乱,两人一去不回,三天后,侯府侍卫在相国寺山脚下发现两人以及侯府侍卫们的尸首。

绥晋王叛乱历经大半年方才平定,侯府,丞相府的人都以为谢梓馨,慕容岸是被乱军所杀,就没有继续追究。

如果慕容琳没有告诉慕容雨真相,她也想不到他们两人并非死于乱军之手,而是被张姨娘买凶所杀。

三年前的张御史是芝麻官,张姨娘就算觊觎正妻之位,也绝不敢动母亲与哥哥。

张姨娘敢胆大包天的买凶杀人,原因只有一个:张姨娘知道那天绥晋王叛乱,也就是说,张姨娘,或现在的张御史,曾是叛军的人,知道叛乱的具体时间,她有足够的把握将母亲与哥哥的死推的一干二净。

五个月后,绥晋王抵挡不住皇帝的攻打,节节败退,他暗中刺杀皇帝时,张御史奋不顾身为皇帝挡下一箭,救驾有功,从芝麻官平步青云成为御史。

仔细想想,这些事情确有蹊跷,但事隔多年,就算有证据也被销毁,想查清事情真相,为母亲,哥哥报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再过几天,侯府有事发生,因为那件事,慕容雨被禁足家中,无缘赏花宴,张姨娘却因此有功于侯府,被扶正,慕容琳成为嫡女,明正言顺的去参加赏花宴。

今世,慕容雨一定要更改那件事情,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同时,绝不让张姨娘扶正!

张姨娘出了烟雨阁,快步回了玉兰园,坐在桌前,饮下一杯香茶,面色更加阴沉。

慕容琳坐在内室,穿着桔黄对襟夹袄,下着同色兰花裙,头戴紫玉蝴蝶发簪,坐在窗前低头绣花,见张姨娘面色不好,便摆手挥退丫环们:“娘,出什么事了?绿萌呢?”那丫头不是一直跟在身边的吗?为何不见踪影。

“别提了,都是慕容雨干的好事,绿萌被她打了八十大板,生死不明…”张姨娘轻抚着胸口,让气更顺些。

“什么,慕容雨打绿萌?”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娘骗你干什么,还有,以后在人前,不要再叫娘,要叫姨娘。”如果被慕容雨听到这种称呼,肯定又要大做文章。

“知道!”慕容琳口中答应着,心中却不是太相信张姨娘的话:慕容雨什么性子她比张姨娘清楚…

“琳儿,最近几天你练习下宫中礼仪,半月后皇宫有赏花宴,等娘扶了正,你就可以嫡女的身份进宫参加…”

“真的?”慕容琳的眼睛闪闪发光:结识贵族青年才俊可是慕容琳梦寐以求之事。

“娘何时骗过你。”张姨娘自信满满:“不过,一定要阻止慕容雨进宫赏花。”她是侯府嫡女,丞相府的外孙女,有她在,琳儿就不会受到太多人关注…

“娘亲可是有对策了?”从小到大,慕容琳非常讨厌那个处处比她强的慕容雨,只要慕容雨在的地方,她永远都只能做陪衬。

“暂时还没有。”张姨娘的嘴角轻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不过,还有半月时间,总会想到办法的!”

006布局

科举,朝廷广纳文采出众贤士。

月初,殿试结束,中举之人皆笔法流畅,文采出众,龙颜大悦,却因楚晋王之薨,不宜大办喜事,故而将封赏之事推至下月。

中举之人,除却京城官家子弟外,还有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寒门学士,将其晾在京中一月不闻不问,颇显怠慢,洪御史与慕容修为皇帝分忧,商量着定个合适时间,邀请才子们前来一聚。

十日后,国孝期过。

一大早,忠勇侯府的丫环,小厮们就在前院来来回回忙个不停,张姨娘亲自监管着丫环们布置前厅,管家也指挥着小厮们,里里外外的忙忙碌碌。

早膳后,忠勇侯府门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除却今年的中举才子外,京城许多年青的官家子弟也来凑热闹,假山旁,凉亭中,都站满了各色年青男子,热闹的聊着天。

相对于热闹的外院,慕容雨等侯府家眷们所在的内院则十分安静,值守的丫环站在门外听候差遣,慕容雨则坐在内室桌前,在宣纸上涂涂画画。

由于她身体尚未恢复,老夫人特意叮嘱她要安心休养,早晨一定要睡足了,午间,或晚间的抽空过去请个安便可。

慕容雨十足乖巧听话,老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让每天都要早起去松寿堂请安的慕容琳忌妒的七窍生烟。

“刚才婢子经过前厅,看到新科状元了呢。”绿意兴高采烈的跑进小院,对另外几名小丫环炫耀。

“真的吗?”小丫头们全都凑了过来,满眼好奇:“状元郎相貌如何?”

“新科状元,相貌极是俊美…”绿意洋洋得意,丫环们都呆在内院,只有她见到了状元的真容:“刚才前厅比试文采,状元拔了头筹呢…”

“那是肯定的,人家是状元嘛…”丫环们不以为然

“前厅里,去年,前年的状元都在,还汇集了许多京城名门公子,都输给了新科状元呢…”唯恐她们嘲笑自己,绿意急忙申辩。

“那新科状元可真是厉害了…”

“是啊,前两任状元与京城名门公子都比不上他…”

丫环们的议论声不大不小,既不会吵到慕容雨,又能让她听清她们所说的话,慕容雨停下毛笔,明亮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丫环们刚才说的话和前世一模一样呢,前世,慕容雨因为这番话,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新科状元产生了好奇。

是了,绿意与绿萌是亲姐妹,都是张姨娘的人,绿意将此事透给自己,能安什么好心,张姨娘,你已经开始布局了么…

“你们几个,没事就下去,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不怕扰了大小姐清静。”庄嬷嬷出言,丫环们瞬间禁声,唯唯诺诺各自去做事了。

帘子打开,庄嬷嬷、琴儿、瑟儿走了进来:“大小姐,午时将近。”

“走吧,去给祖母请安。”慕容雨披上一件浅蓝色的兰花金边披风,一行人出了烟雨阁,前往松寿堂:战斗即将开始,那件事情,今世休想再发生在慕容雨身上。

远远的,慕容雨望见立于松寿堂外,不停向路上张望的柴嬷嬷:“大小姐来了。”

和蔼笑着,柴嬷嬷快步迎了上来:“老夫人刚才还念叨呢,如果大小姐再不来,嬷嬷都要去烟雨阁请人了。”

“祖母可是有事?”不然,老夫人为何急着见她。

“侯爷与朝中官员,年青才子们在前厅吟诗作对,十分热闹,老夫人想让内院也跟着一起热闹热闹,便将姨娘与各位小姐都请到松寿堂,准备一起吃顿便饭。”

说话间,丫环已将帘子打开,慕容雨走进内室,张姨娘,慕容琳,慕容莉都已到了,正陪着老夫人说话。

“雨儿给祖母请安。”慕容雨盈盈行礼。

“雨儿不必多礼!”老夫人温和的笑着,让柴嬷嬷扶了慕容雨起身。

“大小姐身体可好些了?”张姨娘接过了话:刚才,老夫人已暗示她,赏花宴前一定会将她扶正,让她多关心关心慕容雨,做个称职的母亲,她自然要在老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多谢姨娘关心,雨儿的身体已无大碍。”慕容雨乖巧,羞怯:张姨娘关心她,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大小姐重伤,多走动走动,晒晒太阳,伤势才好的快,今日诸多才子造访侯府,大小姐不宜去前厅…”

张姨娘笑的亲切、诡异:“说到才子,今年的新科状元可是位奇人,才华更在许多名门公子之上,封赏大典,他定能得到皇上赏识,高官厚禄…”

慕容雨心中冷笑,却装作天真的称赞道:“张姨娘对状元郎真是关注。”莫不是想将慕容琳许给状元:“状元的家世张姨娘清楚吗?”

“咱们是高贵的侯府,琳妹妹虽是庶女,也可嫁到很不错的官家,即便状元再出色,如果家世不好,也是不能结亲的。”末了,慕容雨如同不谐世事般向老夫人求证:“祖母,雨儿说的没错吧。”

张姨娘在松寿堂夸奖状元,别人肯定以为她是故意说给老夫人听的,慕容琳是她的亲生女儿,别人自然觉得她是在为慕容琳打算。

张姨娘眸底闪过冷光,瞬间恢复如常:“姨娘不是这个意思…”可恨,她竟然又被慕容雨摆了一道。

“别说了。”老夫人面色阴沉:“时间不早了,开宴。”小户人家出身的就是没规矩,当着孩子们的面,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是!”张姨娘扶着老夫人坐至上座,慕容雨,慕容琳,慕容莉等人按尊卑依次坐下,饭菜上齐,几人默默吃饭,张姨娘从旁侍候着。

慕容琳坐在慕容雨下首,夹菜时,不着痕迹的狠瞪慕容雨几眼:她很快就会成为嫡女,参加赏花宴,嫁入皇室,那个穷酸状元,哪配得上她。

膳后,老夫人回了内室,张姨娘等人跟进去服侍,外室只剩下分坐在桌前的慕容雨与慕容琳两人,香香的茶气萦绕鼻端。

“姐姐,你怎么不喝茶,不合口味吗?”慕容琳笑的狡黠:膳后饮些清茶除味是她们必做之事,更何况,这茶可是老夫人赐的,如果慕容雨敢说个‘不’字,她就惨了。

慕容雨目光望向窗外,答非所问:“琳儿,你看那是什么?”

“窗外能有什么?”慕容琳侧目向慕容雨所指的方向…

007聪明反被聪明误

“窗外什么也没有啊。”慕容琳回过头,慕容雨已将茶杯端至唇边轻啜,慕容琳眸底的不悦瞬间消失无踪,丝丝淡笑浮现,到了嘴边的轻责之言,转个弯,变成了关切之语:“姐姐,清茶味道如何?”

“不错,雪山云雾的味道,雨儿很喜欢!”慕容雨放下茶杯,目光清澈:“不知合不合妹妹的口味?”

“只要是祖母赏的,琳儿都喜欢。”慕容琳轻轻笑着,将杯中茶水慢慢饮尽,若论讨好人的本事,她在慕容雨之上。

抬眸望向慕容雨,却见她轻扶着额头,目光有些涣散:“姐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慕容琳明知故问。

“有些头晕。”慕容雨闭上眼睛,小脸微微有些难看。

帘子打开,张姨娘走了出来:“老夫人休息了。”

目光扫到精神恍惚的慕容雨,以及她面前的空茶杯,张姨娘眼底笑意更浓:“大小姐怎么了?”

“姐姐身体弱,怕是在外面留的太久了,有些头晕!”慕容琳站起身,伸手去扶慕容雨:“妹妹送姐姐回去休息。”如果别人送她回去,难免会出差错。

唯恐慕容雨拒绝,慕容琳紧抓着慕容雨的胳膊,她想甩都甩不开:“有劳妹妹了。”

“姐姐客气。”房间中没有丫环,慕容雨头晕闭眼,慕容琳与张姨娘的得意眼神快速交换:“大小姐,二小姐路上小心点儿,姨娘这就命人去请大夫!”

“有劳姨娘。”慕容雨有气无力的道着谢。

慕容雨带着庄嬷嬷,琴儿,瑟儿前来请安,半柱香前,庄嬷嬷、瑟儿与慕容琳的两名丫环被派去库房拿东西,至今未回。

琴儿与慕容琳的一名丫环扶着头晕的慕容雨走在前面,慕容琳跟在后面,眼底是难掩的洋洋得意。

烟雨阁

因了慕容雨的命令,杏儿与琴儿扶着她在外室躺椅上慢慢坐下,慕容琳望望外面的天色:“姐姐头晕是气血不足,琴儿,杏儿,你们去库房领些人参、燕窝之类的,给姐姐补补气血。”

“是!”杏儿是慕容琳的丫环,自然听她命令,琴儿是慕容雨的丫环,但慕容琳命她拿的补品是给自家小姐服用的,她当然不会拒绝。

琴儿,杏儿走后,慕容琳快步走到门口张望,眼底闪着焦急、心切与幸灾乐祸:时间马上到了,那人也快来了吧,她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以免那人不好意思出手…

稍顷,一名身穿布衣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前,好像走在自己家里一般,不慌不忙的走进烟雨阁,温文有礼的推门进入房间。

随即,一道高大的蓝色身影自高墙上跃进院中,快速窜至门前,闪进房间,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架声…

“来人哪,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中年妇女尖锐的惊叫声响彻整个侯府,无论是前厅中的慕容修,讨论诗词的才子们,还是已经睡下的老夫人,又或者正带着大夫赶来烟雨阁的张姨娘都听到了。

雨儿出事了!惊闻此事,老夫人再无睡意,快速着衣,准备前去一看究竟。

慕容修也顾不得其他,面色阴沉的快速奔向烟雨阁,才子们是男子,一般情况下,不能进内院,但现在情况特殊,也顾不得其他,一行人紧跟在慕容修身后赶往出事地点。

张姨娘以丝帕轻掩着口鼻,哭哭啼啼的向前跑去:“大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回头,不忘催促:“大夫,快点儿…”

张姨娘与慕容修在烟雨阁外碰见:“侯爷!”张姨娘眼圈通红,欲说还休。

“玉兰,雨儿出什么事了?”慕容修语气急切,是真的关心女儿。

“妾身也不是很清楚。”张姨娘眨眨眼睛,硬挤出两颗泪水:“刚才大小姐身体不适,妾身就去请大夫,哪成想,走到半路,听到有人大喊‘大小姐出事’。”

“你怎么不早说!”害他耽搁了时间。慕容修一甩衣袖,快步走进烟雨阁,大夫以及才子们紧跟着走了进来,张姨娘轻抹了几把眼泪,也快速跟上。

雨儿真的出事了?房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慕容修藏起满心疑惑,正欲推门进去查看:“出什么事了,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这是雨儿的声音,慕容修猛然转身,一名美丽的少女正通过分开的人群,慢慢向他走来,清澈的眸底闪着疑惑不解:“雨儿。”

“爹,是我,出什么事了?”随着慕容雨的走进,慕容修高悬的心放了下来:雨儿没出事,谢天谢地。

张姨娘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大小姐…不是头晕吗?”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被迷昏了吗?

“在祖母那里时,雨儿的确头晕,不过,琳儿妹妹扶雨儿回来时,晒了太阳,雨儿没事了,反倒是琳儿妹妹,可能是太阳太热,她头脑有些昏沉。”

无视张姨娘眼底的震惊与愤怒,慕容雨转身从瑟儿手中接过一篮水果:“这是刚从甜井里拿出来的新鲜果子,雨儿亲自挑选的,绝对合琳妹妹的口味…”

“雨儿,你是说,琳儿在你房间休息?”慕容修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是啊。”慕容雨点点头,十分乖巧,天真:“有什么不对吗?”

“琳儿!”张姨娘惊呼一声,几乎是飞奔着,推开房门,跑进房间,慕容修也焦急的快步跟了进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慕容雨强忍着心中冷笑,将篮子递给瑟儿,装作什么都不知的走向房间:聪明反被聪明误,同样的计策,今世倒霉的可是慕容琳。

“住手!”慕容修怒吼,烟雨阁外室中,卖力打人的蓝衣男子停下动作,目光望向慕容修:“侯爷!”

男子的容貌映入眼帘,慕容雨清亮的眸底瞬间冰封,怒气萦绕,这人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前世的负心汉,今世的新科状元,李向东!

慕容雨慢慢握紧拳头,连指甲嵌进肉中都没有察觉到,努力平复自己不断翻腾的心绪:前世的英雄救美计并非天意,而是人为,幕后操纵者,不是别人,而是面容和善,实则心地狠毒的张姨娘,以及卑鄙无耻的救美英雄李向东!

008英雄救错美

张姨娘快速跑到躺椅旁,动作迅速的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将春光外露,昏睡不醒的慕容琳紧紧包裹住,哭哭啼啼:“琳儿,娘的好女儿…幸好你没出事…”

“嗯…”慕容琳双眸紧闭,面色嫣红,在张姨娘怀中不断扭动着身子,小手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口中溢出一声声令人**的低吟声。

外面那些想进来一看究竟的才子们,在听到这令人**蚀骨的轻吟声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仅没有上前,还全都识趣的后退了几步。

众才子们没有说话,慕容雨却知道,不出半天,这件事情就会化成数十个不同的版本,传遍京城,虽然慕容琳是受害者,但出了这种事,她的名声依然会臭…

前世今生,这些人的手段一点长进都没有,上辈子在茶里放了东西,这辈子竟然还是老把戏,慕容雨在慕容琳望向窗外时,调换了茶杯,于是,中招之人换成了慕容琳。

慕容雨前世被那杯茶算计了,知道发作的时间,装作提前发作,只是为了引慕容琳前来,她算准了,来到烟雨阁,药就会起效。

琳儿。李向东微微一愣,侯府大小姐不是叫慕容雨吗?难道他救错人了,可这里是烟雨阁没错…

“李状元,你怎会出现在雨儿房间?”慕容修能得皇帝信任,自然是有一定本事的,遇事沉着冷静:李向东是侯府贵客,却也是男子,不在前厅与才子们探讨诗文,却出现在内院自己女儿闺房中,事情不对。

“回侯爷,向东内急,离开前厅,从净房出来后,路过后面小路,听到有人喊‘救命’,心急着救人,方才闯进大小姐房间…”前世,李向东也是这般解释,慕容修关心慕容雨的名誉,再加上张姨娘刻意转移话题,无人怀疑他的说辞,但今世…

“李状元懂武?”慕容雨突兀的冒出一句,美眸似笑非笑。

李向东不知慕容雨的身份与意图,但看她的年龄与衣着,应是慕容修的女儿,不能得罪,礼貌谦虚着:“略懂皮毛。”

“外院距离烟雨阁最近的小路也有二十多米,又隔了这么多房子,李状元竟然还能听到琳妹妹的求救声,耳力之敏锐当属绝世,武功之高,整个京城怕是无人能及!”

慕容雨明为赞扬,实则嘲讽,因为,即便是耳力再敏锐,也不可能在那么远,又隔了这么多障碍物的地方听到求救声,李向东这番说辞,根本是在撒谎。

慕容修望向李向东的目光,多了分冷冽与审视,门外的才子们也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刚才在前厅,李向东处处比他们强,他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如今抓住把柄,怎能不好好贬他一番。

“向东…听到很弱的一声惊呼…真的很弱…”李向东面色尴尬,却不知事情被他越描越黑,悄悄抬眸多望了慕容雨几眼:她就是侯府大小姐慕容雨,容颜美丽是没错,为何性格与传言不符…

“侯爷,琳儿是玉兰与您唯一的女儿啊,她那么乖巧,那么善解人意,如今,却险些被那贼人轻薄,您一定要为琳儿做主啊!”张姨娘的啼哭声,成功将慕容修的视线从李向东转移到地上所躺的那人身上:“来人,将他拉出去…”

“爹,等等!”张姨娘啼哭,无非是想让慕容修早点处置掉那名施暴之人,避免诡计暴露的同时,尽早将事情结束,慕容雨就偏不让她如愿。

“雨儿何意?”胆大包天的贼人,光天华日之下闯进侯府轻薄他忠勇侯的女儿,难道侯府无权处置这恶贼?

“爹,外面的才子们,身份都不简单,就算您想为琳妹妹出气,也得等他醒来,问清楚了,才好用刑,众人也会心服口服。”慕容雨淳淳善诱:

“您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人处置了,万一将来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在皇上面前告您一状,咱们就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有理说不清…”

这是英雄救美计,为了成全李向东这个英雄,必须得牺牲个恶人,眼下恶人昏迷了,不知道自己将会得到哪种处置,可如果他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会不会为了活命,供出幕后主谋。

前世那名恶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杖毙,今世,慕容雨给了他解释的机会,最终命运如何,就看他识不识实务。

“对对对,还是雨儿说的对。”冷静下来,慕容修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处置的同时,冷冷扫了张姨娘一眼,三十多岁的人了,心性还这么冲动,都不如雨儿识大体:“来人,拿冷水,将他泼醒!”

张姨娘本欲再说些话刺激慕容修动手,却被他那一记冷眼扫的透心凉,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入腹中,不敢再发一言,目光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哗哗哗!”几桶冷水淋下,昏迷不醒的布衣男子打了个激灵,慢慢睁开了青肿的眼睛,两名家丁抓着他的胳膊,架到慕容修面前。

“你是何人,光天华日之下,闯入小女闺阁,意欲何为?”慕容修公事公办,面色阴冷,怒声质问。

布衣男子虚弱的轻扯出一丝苦笑:“慕容侯爷,您认不出我了吗,小生是陆皓文!”

“陆皓文?”慕容修震惊,布衣男子被打的很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根本看不出原来模样:“你真的是陆皓文?”

仔细看看,他的脸形,的确与陆皓文很像:“你是何时来到侯府的,为何本侯不知?”陆皓文不在侯府邀请之列,他进侯府,必先经过下人禀报。

陆皓文轻扬嘴角,扯疼了伤口,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眼底的苦涩更浓:“小生是来找李向东李状元的…”

“皓文真的是你?”李向东掩下眸底的慌乱,急步走上前来,关切道:“刚才我没看清,还以为你是恶人…”

慕容雨冷笑:现在的陆皓文面目全非,众人认不出他情有可原,刚才他走进烟雨阁时,完全正常,现在是白天,烟雨阁又不是暗室,李向东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陆公子,李状元是男客,在前厅,既然你是来找他的,为何不去前厅寻人,反倒来了内院?”还成了下流小人,险些被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