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妇女相互对望一眼,齐齐将目光转向其中一名妇人,那名妇人暗道不好,可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回老夫人,是奴婢熬的!”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粥里下堕胎药,暗害侯府小少爷…”

“老夫人明查,奴婢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情,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奴婢…”那妇人如小鸡捉米般不停磕头。

“你口口声声被人陷害,可有证据?”慕容雨蓦然开口,这些下人跟在张姨娘身边的时间长了,个个都学会了推卸责任,狡猾的很嘛。

妇人目光焦急:“粥虽是奴婢熬的,可奴婢熬粥的同时,也会做其他事情,厨房里随时都会来人,他们趁奴婢不注意,将堕胎药放在粥里,奴婢也不知道啊…”

慕容雨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庄子上所有下人都有嫌疑?”

张姨娘怒瞪着妇人:真是蠢货,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名,将庄子上所有人都拉下了水。

“奴婢们不敢暗害小少爷,请老夫人明查!”其他妇人狠狠瞪了那熬粥妇人一眼,各自求情。

这些下人都快成精了,各个你推我,我推你,直接询问,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必须兵行奇招才行。

慕容雨淡淡笑着,目光转向张姨娘:“张姨娘,你管理侯府多年,请问侯府家法上规定,暗害主子是何罪名?”

张姨娘指使下人给马姨娘下堕胎药在先,慕容雨逼迫张姨娘亲口说出对下人的惩罚在后,若她不肯说,就是对侯府不尊,若她说了,就是亲手惩罚了效忠于她,还立了功的奴才,有功还被罚,下人们肯定会寒了心。

慕容雨!张姨娘气的咬牙切齿,却碍于老夫人,慕容修都在此,不敢多言,深呼吸几下,定了定心神:“暗害主子,杖毙!”

“老夫人开恩,大小姐开恩哪…”庄子上的下人们哆嗦着身体求饶。

慕容雨淡笑依旧:“你们久居庄子,与马姨娘无仇无恨,老夫人,侯爷都相信你们不会害她,在粥里下药,暗害小少爷的也只有一人而已,只要将这个人揪出来,你们自然安全,当然,若是这个人找不出,庄子上的人就都有嫌疑,一个都不能放过…”

“老夫人,侯爷,大小姐饶命…”下人们求着饶,目光却望向做粥的那名妇女:“周氏,你快说实话吧,不然,大家跟你一起受苦啊…”

“是啊,粥是你熬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下药的是谁…”

妇女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让周氏心烦意乱,悄悄抬头去望张姨娘,却被张姨娘一记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敢乱说,小心你一家人的性命!

“周氏,其实并没有什么幕后主谋,在粥里下药暗害小少爷的人就是你吧!”先下手为强,黑锅必须有个人来背。张姨娘蓦然开口,下人们皆怔立当场:“你是先天性的子宫不全,不能生养,夫君另娶小妾,将你晾在一边,于是,你嫉妒所有能生养的女子…”

慕容雨勾唇一笑:张姨娘的思路转的倒是挺快…

周氏抿紧了嘴唇,一眨不眨的凝望着张姨娘,眸底隐有泪光闪动:“张姨娘,不是奴婢不能生养,只是夫君喜新厌旧,天天呆在小妾那里…”

“住口。”张姨娘厉声怒斥:“周氏,自己犯了错,就要承认,否则,不止连累庄子上的人,还会连累你的家人,二小姐衣服上的麝香也是你抹上去的吧…”

周氏哭的凄凄惨惨:“姨娘,麝香很贵重,奴婢根本买不起,那堕胎药也是您让人送到我手中,吩咐我下在粥中的,现在却反过来说是奴婢自己自作主张,奴婢只是一名下人,与马姨娘无冤无仇,没有害她的理由啊…”

下人们相互对望一眼,震惊之中,面面相觑:药是张姨娘让下的,自己没有听错吧!

“住口!”张姨娘,慕容修同时怒喝:蠢货,口不择言,这件事情,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了,是想害死自己啊。

慕容修怒不可遏:“来人,将周氏拖下去杖毙,不但在粥里下药害小少爷,还在二小姐身上抹麝香,冤枉张姨娘,当真是吃了熊心豹胆…”就算事情是张姨娘做了,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家丑不可外扬!

慕容雨冷笑着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讽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明眼人都看得出幕后主使,慕容修居然百般维护张姨娘,是为了夫妻感情,还是在顾全侯府脸面。

“侯爷,冤枉啊侯爷…二小姐去庄子上时,奴婢在厨房忙碌,根本没靠近过她,如何在她身上抹麝香…”周氏满脸泪痕:自己一心一意为张姨娘办事,到头来,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将自己推出去做替罪羊,自己真是眼瞎心也瞎,跟错了主人。

慕容雨坐到一旁,暗暗思索,张姨娘打理侯府三年,下人多数听命于她,自己不可能一次就将她扳倒,慢慢除去她的心腹,再让其他下人对她寒心,到时,孤立无援的她,就好对付的多了。

更何况,张姨娘是张御史的女儿,即便周氏供出她是幕后主谋,顾及到忠勇侯府和御史府的名声与关系,老夫人和慕容修也不会重罚她,所以,今日慕容雨的目的并非整垮张姨娘,只为除去她在庄子上的亲信,换自己信任的人来操持事务。

“张姨娘,您真是关心下人,连周氏不能生养之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多亏你了解此事,不然,麝香之事,琳妹妹可是背了黑锅了…”慕容雨言语诚恳,庄子上的下人却在瞬间变了脸色:今日张姨娘能让周氏背黑锅,他日,也会让自己背黑锅的,杖毙,真是残酷的刑罚,只是想想,下人们已经不寒而栗!

张姨娘不自然的笑了笑:“大小姐谬赞,我只是偶然间记住了,没想到居然派上了用场…”

老夫人高高在上的坐着,心中冷笑不已,张姨娘不想让马姨娘生下自己的孙子,明里,暗里,处处使绊子,想方设法给自己添堵,半点不省心,这个姨娘做的还真是孝顺…

慕容雨望了一眼气闷不已的张姨娘,冷冷一笑,这可是你们咎由自取的,从今天开始,为了掩盖你的阴谋诡计,你可有的忙了。

“周氏包藏祸心,暗害小少爷,杖毙,庄主,管事,以及厨房所有人管事、监督不力,全部发卖,侯府不需要没用的下人…”

管事和厨娘们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发卖掉,还好,还好。

“张姨娘,侯府交到你手中三年,不但没有丝毫长近,府里府外还祸事不断,你这家是怎么当的?”马姨娘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孙子,自己想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必须提前消除一切威胁。

“老夫人恕罪,我只是…一时没有察觉…”老夫人言谈举止暗暗透出想要收回权力,张姨娘自然不愿意:这管家大权,交出容易,再收回来,可就难了。

“府医医术退化,周氏不能生养,心生嫉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怎会是一时没有察觉,是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吧。”

侯府大权不是谁爱管谁就能管得了的,自己虽是侯府老夫人,却也不能无缘无故从掌权者收中收回大权,可这次,张姨娘犯了大错,自己收回权力名正言顺:“看来张姨娘还不太会管家,也罢,暂时将管家大权交给我,你再跟着慢慢学学吧。”

没了管家大权,自己还怎么与怀有子嗣的马姨娘对峙,张姨娘着急的想要解释,老夫人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话:“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琳儿,虽说是被下人设计连累,也是她不小心所致,让她在月临阁闭门思过三个月,不许出来,我有些累了,回府!”琳儿是张姨娘所出,肯定会帮着张姨娘对付马姨娘,自己不可不防。

张姨娘焦急的目光转向慕容修,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哪曾想,慕容修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马车:“娘累了,准备回府!”

最能说得上话的慕容修不理会她,张姨娘干着急,却没办法,狠狠跺了跺脚,心思重重的走向马车。

慕容雨轻轻转身,不远处闪过一道熟悉的衣袂:宇文振!心中一惊,她快速回头望去,却见天地间空荡荡一片,未见半个人影:难道刚才是自己看错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琴儿顺着慕容雨的目光望去,一片空旷,大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上车吧。”慕容雨收起心中疑惑,上到马车,天色刚刚擦黑,城门也还未关,马车一路急驰,奔向忠勇侯府。

宇文振缓缓从树后走出,轻拍着胸口,暗暗松了口气,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嘴角微扬:忠勇侯府里主人间的关系真是复杂多变,今天看了出好戏,姨娘心机深重,慕容雨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啧啧,有趣!

众人乘坐马车回到侯府,已是掌灯时分,老夫人宝贝马姨娘腹中胎儿,唯恐张姨娘再次暗做手脚,设计胎儿,便命自己最信任的丫鬟将将马姨娘住的院落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彻底检查清理了一遍,再三确认无任何问题,老夫人方才放下心来,吩咐下人小心安置马姨娘。

白天忙碌大半天,晚上又折腾许久,众人又累又困,用过晚膳,各自回房休息,但有些事情,不能耽搁,必须连夜处理。

松寿堂

“娘,庄子上的管事,厨娘都发卖了,其他下人也被重罚过,事情就算了吧…”慕容修叹口气:继续查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老夫人眉头紧皱,手中渗汤猛然放到桌子上,声音冰冷:“你看看这侯府里外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事情哪能这么容易就算了。”

慕容修轻轻叹口气:“张姨娘是琳儿的母亲,也是张御史的嫡女,如果咱们一查到底,少不得要得罪张御史…”

“你堂堂忠勇侯,还怕得罪张御史,张姨娘对我孙子下毒手时,怎没想到她会得罪我,得罪侯爷…”张姨娘就是杖着她娘家的势力,才越发的无法无天。

慕容修满面愧疚:“娘,马姨娘腹中孩子没事,事情真的不宜再深究下去,不过,我会好好教训张姨娘,让她谨守本份,不会再找马姨娘的麻烦…”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解着“侯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看看满朝的文武百官,哪家主人到了你这个年纪,还无后继承侯位的,自己生不出儿子,还不让别人生,今日若非陈太医碰巧经过,马姨娘腹中的孩子铁定保不住…”

慕容修急声回答:“是是是,都是儿子的错,没有看好身边的人,儿子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张姨娘竟敢对自己未出世的儿子下毒手,真是无法无天,即便老夫人不说,自己也会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

慕容修一再保证,老夫人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更何况,她今晚训斥慕容修,是另有目的:“马姨娘虽然回来了,却有了身孕,无法服侍你,张姨娘也有伤在身,不太方便,我做主,给你找几个年轻漂亮的通房丫头,为侯府开枝散叶,你可愿意?”

侯爷最宠张姨娘,他舍不得她受罪,自己狠狠打压张姨娘,他心疼了,选择妥协,自己才能与他谈条件,为了侯府子嗣,通房丫头,是必须要有的。

慕容修先是一愣,随即低了头,沉思片刻:“一切听凭娘做主。”他不是好色之人,可侯府至今无后我来延袭侯位,就是他的不孝,老夫人的一片好意,他不会拒绝。

慕容修没有反对自己的意见,老夫人十分高兴:“那事情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便挑选几个年轻漂亮的通房丫头开脸。”

侯爷最听张姨娘的话,若她给他吹吹枕边风,说不定他又会改变主意,趁着现在先将通房丫头之事订下来,张姨娘想反对也找不到理由。

月临阁

“呜呜呜…娘,那赵大夫,陈太医在那么多人面前拆穿我身上有麝香,让我坐实暗害马姨娘的罪名,我一定臭名远扬了。”还怎么嫁人啊。慕容琳趴在张姨娘怀中,哭的凄凄惨惨。

在城外道路上,下人们将慕容琳拖走后,她气昏了过去,刚刚才醒来,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只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麝香明明抹到了慕容雨衣服上,香气为何会从自己身上散出来。

张姨娘轻拍着慕容琳的后背,目光锐利,轻声安慰道:“琳儿别急,娘已经设计,让那周氏背了黑锅了,事情与你无关,你的闺誉不会受损,会有贵族公子前来提亲的…”

“真的?”慕容琳停止哭泣,正欲高兴,猛然想起侯府现在的形势,美丽的小脸再次垮了下来:“娘,祖母将你的管家大权收走了,您岂不是扶不了正了。”自己成不了嫡女,就无法嫁进皇室做正室…

丫鬟、嬷嬷们守在门外,紧皱着眉头,忍受魔音穿耳,心中暗暗纳闷:撕心裂肺的哭了这么久,二小姐都不嫌累么。

张姨娘冷冷一笑:“别急,马姨娘的娘家都在外省,没有强势的娘家做后盾,她即便生了儿子,也不可能被扶为正室,你外祖父即将升迁,只要我也生下儿子,正室之位,还是我的。”

原来自己还是可以成为嫡女的,慕容琳心里好受了许多,从张姨娘怀中直起身子,抹了抹眼泪:“娘,我也到了议亲年龄,目前,我觉得合适自己的夫婿有三个,太子欧阳夜辰,楚宣王世子欧阳少弦,洛阳王世子欧阳寒风,这三人您都见过了,觉得他们哪个最适合我?”

张姨娘脑海中最先闪现的是欧阳少弦那俊美不凡的脸,周身萦绕的冰寒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望而生畏,此人虽是世子,但无论是气势,还是气质,都在太子与洛阳王世子之上,将来必有大作为,可琳儿的性子太过莽撞,能讨得他的欢心吗?

“娘,您给点意见嘛,我要嫁给哪一个?”慕容琳含羞带怯:三人都很优秀,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取舍。

张姨娘思量许久,慢慢抬起头,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若以作为来说,太子会登基为帝,后宫佳丽三千,许多人都会对后位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洛阳王世子性子温和,倒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不过,他的能力肯定不及楚宣王世子…”

“娘的意思是,楚宣王世子是最合适的夫婿人选了。”慕容琳美丽的小脸微红,眸光盈盈害羞:娘和自己的观点一样呢,自己最中意的,也是楚宣王世子欧阳少弦。

“不过,琳儿啊,欧阳少弦不是一般人,他选世子妃,可是很挑的,以你的性子,未必能入他的眼…”欧阳少弦强势冷漠,对正妻的要求,必定是很高的…

“娘,我要如何才能得少弦世子青睐?”白天时,欧阳少弦都未正眼看过她,她伤心,却不气馁,只要自己一心一意的对欧阳少弦好,总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真情感动的。

“娘暂时还不知道欧阳少弦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改天我回御史府一趟,让你外公帮忙打听一下!”知道他喜欢哪种女子了,再对症下药,将琳儿培养成他喜欢的类型,楚宣王世子妃的位子,唾手可得。

门外丫鬟禀报:“姨娘,侯爷去了兰园。”

“真的?”张姨娘笑逐颜开,侯爷好久没去兰园了:“琳儿,夜伤了,你注意休息,娘回去了。”

“娘慢走。”得了张姨娘的承诺,慕容琳没再胡搅蛮缠,笑意盈盈的目送张姨娘回兰园:若娘也生下小弟弟,便可扶为正室,到时,自己就是嫡女,能够配得上欧阳少弦了。

慕容琳躺在床上,喜滋滋的做着美梦:时间过的快一点儿吧,我要立刻长大,嫁给少弦做世子妃。

烟雨阁

慕容雨梳洗沐浴后,坐在镜边,琴儿拿着棉帕,轻轻为她绞着墨丝,瑟儿则端来熏笼,慢慢将发上的水熏干。

竹帘打开,庄嬷嬷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件水绿色的长裙:“大小姐,这件衣服怎么处理?”

慕容雨转身望向绿裙,若有似无的麝香飘向鼻端,勾唇一笑:慕容琳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两条一模一样的绿裙,抹了麝香的绿裙,自己早就换了下来,暗藏到了秘密之处…

“当然是毁尸灭迹,暗中将这条裙子处理了。”绝不能让张姨娘和慕容琳抓住自己的把柄:“那两件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大小姐放心,稀释堕胎药,请赵大夫前去城外之事,都是借别人之手暗中进行,与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嬷嬷已做了万全的安排,张姨娘即便动用御史府的侍卫,也查不到什么。”

“那就好!”与对手过招,所使的计策,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将所有证据抹去,即使怀疑,她也奈何不了自己,借别人之手做事,时间掌握的不够好,若那两名大夫早些到达,自己也用不着请欧阳少弦帮忙了。

想起欧阳少弦,慕容雨总觉得,他深沉内敛,强势冷漠,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对外界的人和事漠不关心,可当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又会出手帮忙,真是个复杂的人,都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大小姐,经此一事,张姨娘怕是会起疑。”马姨娘,小少爷,大小姐都平安无事,张姨娘,二小姐却因此事受到牵连,尤其是张姨娘,连侯府大权都丢了,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想事情不够全,可等她静下心来,一定能猜出,她的身边出了奸细。

慕容雨沉思片刻:“叮嘱绿豆小心些,平时与烟雨阁的丫鬟们结伴而行,千万不要落单,若张姨娘有事叫她去兰园,让她先通报我一声…”重生一世,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对自己忠心的人。

没错,将张姨娘的计划泄露给慕容雨的就是绿豆,这个张姨娘派到慕容雨身边的卧底,反过来帮助她对付张姨娘了。

庄嬷嬷命丫鬟端来火盆,水绿色的绸缎裙入火即燃,以人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消失于旺盛的火焰中,一张烫金请贴现于慕容雨面前:“大小姐,下午时分,洛阳王府送来请贴,邀您去王府赴菊花宴。”

请贴是洛阳王府的专用贴,烫金的面代表着洛阳王府的尊贵身份,轻轻打开,流畅、潇洒的字体现于眼中,这字体就如欧阳寒风的人一般,温和有礼,潇洒飘逸。

庄嬷嬷笑容满面:“老夫人也收到了请贴,不过,这两张请帖明显是两个人所写,老夫人请贴上面的字迹虽好,和小姐这张请贴上的字相比,还是差了些…”忠勇侯府,有资格进出洛阳王府的主子,只有老夫人,侯爷,大小姐三人。

慕容雨合上了请贴,难道这张请贴是欧阳寒风特意写给自己的:“同一个府上,怎么会送了两张贴子?”

“嬷嬷不知。”庄嬷嬷笑的意味深长:“可能是洛阳王府的人怕大小姐不去赴宴,才特意写贴邀请的吧。”洛阳王世子的确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慕容雨知道欧阳寒风对她的情意,却不打算接受:他们不是同一路人,根本不适合在一起:“老夫人知道这件事情吗?”会不会因为这两张贴子的事情,以为自己对她不尊重。

“老夫人早就知道了,也是她吩咐下人将请贴送来烟雨阁的。”

“张姨娘那边有什么动静?”马姨娘这个大威胁回了侯府,她手中的管家大权又被老夫人收回,肯定不会甘心,暗中做些小动作,让老夫人难做,逼迫着再将权力收回手中不是没可能。

“回小姐,张姨娘用过晚膳,一直呆在二小姐房间,一盏茶前,侯爷去了兰园,张姨娘随后也回去了,侯爷真是宠爱张姨娘…”

这倒未必,慕容修再宠爱张姨娘,也不会超过他顾全侯府的颜面,慕容雨勾唇一笑:慕容修不是任人摆布的傻瓜,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一定有所怀疑,此次前去兰园,怕是去兴师问罪的吧,张姨娘有苦头吃了。

慕容修来到兰园时,张姨娘还未回来,心烦意乱间,他准备回去,刚刚转过身,张姨娘单薄的身影已出现在院中,满头的青丝轻挽成简单的发髻,面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慕容修严厉的指责之语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化去了三分凌厉:“玉兰,今日之事,可是你一手操纵?”

张姨娘美丽的眼眸中顿时盈满了泪水:“侯爷,我嫁进侯府十多年,与您同床共枕,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么,凡事我不争不抢,只要能将琳儿平平安安抚养长大,再与侯爷一世白头,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为何周氏口口声声说是受你指使?”若非因为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定会当场将事情问个清清楚楚。

张姨娘眼底的泪水顿时化为委屈,楚楚可怜,惹人心疼:“妾身管理侯府三年,虽然尽心尽力,可事情多了,难免会有疏忽,让某些人心生怨恨,周氏因不能生养,没少惹事,妾身去城外庄子时,曾指责过她,她怀恨在心,才会陷害妾身…”

“那雨儿和琳儿身上的麝香又如何解释?”

张姨娘哀怨道:“琳儿身上的麝香是周氏抹上去的,至于雨儿,应该是周氏下手未成功,与妾身无关啊。”

见慕容修不相信,张姨娘拿丝帕抹了抹眼睛,强挤出几滴泪水:“馨姐姐在世时待我很好,大小姐又是她留在世间的唯一女儿,我一直都是怀着报恩的心情对待大小姐的,侯府有好东西,我都最先想到是大小姐,而不是琳儿…”

“妾身知道,我生不出儿子,老夫人对我多有不满,如今马姨娘有孕,老夫人自是关心她多些,为了她腹中的胎儿平安降生,老夫人定会扫清一切有威胁的障碍,之前我一直管家,即便是下人出手害马姨娘,我也有监督不严的罪名,老夫人怀疑我,也是情有可原…”说到最后,张姨娘已经哽咽着,泣不成声。

慕容修心中动容,却未表现出来,目不转睛的注意张姨娘半晌:“事情,真的不是你所为?”

“当然不是。”唯恐慕容修不相信,张姨娘泪眼盈盈的对着天空举手发誓言:“若我做出那狠心毒辣之事,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慕容修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我夫妻多年,你的脾气我自然十分清楚,我知道你不是狠毒妇人,不过,这侯府的确要好好整顿一番,下人不但顶撞主子,还污蔑主子,如此下去,还怎么得了,至于老夫人,你也多担待些,她年龄大了,盼孙子心切,难免疑神疑鬼。”

张姨娘立刻破涕为笑,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小颗泪珠,看上去,十分迷人:“侯爷放心,老夫人着急侯府子嗣,我能理解,不会与她置气的。”

慕容修宠爱自己,不会再怀疑什么,今天的事情,基本过去了,不过,老夫人心机深重,肯定做了许多防范,若自己再想除去马姨娘腹中胎儿,只怕要多费些心思…

“侯爷,夜深了,我们回房休息吧。”张姨娘嫣红的小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十分迷人,马姨娘与自己年龄相仿,她能怀上孩子,自己也一定可以。

慕容修轻笑着,高兴之中暗带一丝失落:“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二十大板才打了几天,如果伤口没有愈合,是不能剧烈运动的。

张姨娘白嫩无骨的手臂攀上了慕容修的脖颈,面对面,气吐如兰:“多谢侯爷担忧,妾身的伤已好了六七分,大夫说,可以房事…”

“那就好!”慕容修淡笑着,吻了吻张姨娘的眼睛,抱起她进了内室,母亲冤枉了她,让她受尽委屈,自已当然要好好补尝、安慰她…

翌日,阳光普照,万里无云,经过雨露滋润,张姨娘的面色格外红润,身上的伤口仿佛一夜间好了六七分,用过早膳,张姨娘早早来到松寿堂,准备和老夫人交接府中事宜,本以为她来的已经够早了,哪曾想,马姨娘已经出现在内室,有说有笑的与老夫人一起用膳。

见张姨娘进来,马姨娘起身问候,老夫人放下手中筷子,淡淡招呼着:“可用过早膳了。”言语客套,如例行公事,和对马姨娘的和颜悦色完全不同。

“回老夫人,已经用过了,这是府里的帐册…”张姨娘笑容满面,心里却嫉妒的发疯,从臧嬷嬷手中拿过厚厚的帐册,放至高桌上:“请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不咸不淡的望了一眼:“先放着吧,有空再看。”

“是!”张姨娘的面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老夫人居然这般怠慢自己…

“祖母。”帘子打开,慕容雨走了进来,美丽的小脸,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张姨娘,马姨娘也在,好香啊,祖母在用早膳吗?”

老夫人笑逐颜开:“雨儿也来一起用膳吧,有你最爱吃的核桃酥…”

慕容雨救下马姨娘和孩子,老夫人心中高兴,对她也就格外亲热。

“真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慕容雨豪不客气的走到床前,老夫人在给张姨娘难堪,自己就推波助澜一番,让她们的矛盾再深些,马姨娘急忙站起身:“大小姐快请坐。”

“姨娘是有身子的人,千万劳累不得,快坐下。”慕容雨扶着马姨娘坐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核桃酥,轻轻咬了一口,香气四溢:“还是祖母这里的点心好吃。”

“喜欢吃就多吃点。”老夫人满眼慈爱。

“谢谢祖母。”慕容雨开心的用膳,目光却暗暗注意着张姨娘的一举一动:老夫人热情招呼马姨娘,却如此怠慢她,她一定快要气炸肺了吧,当家三年,府中下人被她收买的不少,若她想做点手脚,将侯府搅乱,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张姨娘不出手,自己就找不到机会对付她,若她真出此招,自己定会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夫人,马姨娘,慕容雨三人同桌用膳,其乐融融,张姨娘站在屋里,就像是个局外人,怒火中烧,却又敢怒不敢言:“老夫人,若是无事,妾身就先行告退了。”意在提醒老夫人,自己也在场,即便是做做样子,老夫人也应该谦让自己同桌用膳。

哪曾想,老夫人头也未回,爽快的摆了摆手:“去吧。”

张姨娘险些被气噎,可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的可能,对老夫人福了福身,退出内室。

老夫人轻抿一口茶水,目光在慕容雨和马姨娘身上转了转:“我年龄大了,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雨儿,马姨娘这侯府管家之事,暂时交给你们两人处理吧…”

老夫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外室中的张姨娘听到,张姨娘气的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嵌进肉中,她都没有察觉到:刚从自己手中收回管家大权,就迫不及待的交到了马姨娘手中,老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等马姨娘生下儿子,就扶她为正室,不行,自己绝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侯府正室的位置,只能是自己的。

内室,慕容雨笑意盈盈:“祖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会写写字,作作诗,管家太麻烦了,我做不来的,侯府的事情,还是交给马姨娘吧。”

老夫人应该是在试探,并非真的想将大权交到自己和马姨娘手中,若自己应承下来,必定会引老夫人怀疑,更何况,还有个不甘大权被夺的张姨娘从旁虎视眈眈,随便使个绊子,就能让当权人处理半天,处理好了,是你的职责所在,处理的不好,就是你的不对,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自己可没心情管。

“老夫人,妾身有孕在身,只怕也是不能管家的。”马姨娘也十分聪明的拒绝了老夫人的提议。

老夫人心中高兴,却并未表现出来,轻轻叹了口气:“也罢,等马姨娘生下孙儿,养好了身子,再接侯府大权也不迟。”

府里有姨娘后辈,若老夫人收回大权自己管理,必定会惹人非议,可如果她问过姨娘小辈们的意思,是她们自己不愿管理,硬推给她的,她管家也就名正言顺,别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张姨娘出了松寿堂,越想越气,自己和马姨娘同是姨娘,老夫人款待她,冷落自己,无非是因为她有了身孕,为了让她放宽心生儿子,老夫人竟然将侯府大权都交给她了,自己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马姨娘只是一名外省从五品官员的女儿,自己可是正三品御史的嫡出千金,凭什么她做侯府正室,让自己做妾室?

还有那个慕容雨,若非她从中作梗,马姨娘腹中的孩子早就没有了,自己的处境绝不会像今天这般尴尬,狼狈。

停下脚步,张姨娘伸手扯过一条垂柳,眸底寒风闪闪:那个孩子,绝不能出生!纤指猛然握紧,手中的垂柳顿时断成两截。

一名小丫鬟匆匆跑来禀报:“张姨娘,张御史和御史夫人来了,正在兰园等候。”

“真的?”张姨娘眼睛一亮:爹娘来的真是时候,自己正打算找他们商量此事呢,有爹在暗中相助,再加上自己在侯府的势力,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马姨娘腹中的孩子和慕容雨,绝对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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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踏进兰园小院,张姨娘急步前行,欣喜高喊,兰园都是自己的心腹,即便是违了规距,也无人敢告发。

丫鬟立于门口,快速打开帘子,张姨娘沉浸在喜悦之中,未发现丫鬟脸上的古怪神色。

张御史和御史夫人端坐在大厅中,见张姨娘前来,御史夫人笑着起身:“玉兰来了。”笑容有些苦涩。

“娘!”张姨娘笑容满面,快步前行,伸出手臂欲扶御史夫人,突然,一道白影迎面飞来,重重砸向她,张姨娘下意识的快速躲闪,白影“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她惊出一身冷汗,张御史咆哮如雷:“看看你做的好事?”

“老爷,别吓着玉兰。”御史夫人心疼女儿,可又碍于张御史在此,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本精致的小册子安静的躺在地上,张姨娘狐疑的弯腰捡起,打开来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

“是官员弹劾我教女无方的奏折副本。”张御史怒气冲天:“你在侯府是怎么管家的,居然让外人知道你无视礼法,刻薄先生?”

“我没有刻薄先生啊。”张姨娘焦急上火,百口莫辩:自己与陆皓文都没见过几面,怎会被人状告刻薄了他?

“没有人家还传的绘声绘色,如亲眼所见!”张姨娘的辩驳,张御史明显不信。

“朝堂能人辈出,升迁一级,比登天还难,咱们张家没有强势的背影与人脉,一直以来,我小心谨慎,只为了能登上众多人虎视眈眈的正二品侍郎之位,你可知我为了那个位置,努力,隐忍多久,只因你这点小事,我所有的努力全部前功尽弃…”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升迁的关键时期,绝不能有半点差池,你都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最后一句,张御史几乎是吼出来的,可见他是愤怒到了极点:“皇上最重礼法,最尊重有才之士,而你居然在这关键时候刻薄先生,还传的人尽皆知,你是故意要害我是不是?”

“爹,您先别着急,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唯今之计,赶快查明真相,禀明皇上…”张姨娘还指望张御史升迁,她拥有强势的娘家,才可压马姨娘一头。

张御史冷冷开口:“事情在朝中闹的沸沸扬扬,大臣们更是以女不教何以管教他人为由,上书弹劾我,皇上虽然还没有下旨,但我知道,升迁已是不可能了,不降职,就是好事。”

“事情没有转还余地了吗?”张姨娘管家大权被夺,若张御史再不能升迁,她就更没有筹码与马姨娘对峙了。

“圣旨将下,你说还有没有转还余地?”都是她干的好事,在这关键时刻扯自己后腿。

张姨娘眸光微闪,直直跪倒在地:“玉兰,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御史夫人无奈叹气,上前去扶,张姨娘坚持不起:“爹,能否听女儿解释一二。”

“老爷,玉兰一向乖巧、听话,断不会做出这等有违礼法之事,你何不给她个解释的机会。”唯恐张御史再发脾气,御史夫人焦急的恳求着。

张御史心情郁闷,发泄过后,怒气消去几分,再望望张姨娘这副楚楚可怜,知错懊悔的模样,以及御史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解,胸中的怒气又消去几分:“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事到如今,自己定是无法升迁了,听听她的解释,也无所谓。

“爹,女儿苛刻先生一说纯属子虚乌有,绝对是旁人嫉妒爹爹升迁故意陷害。”张姨娘说的声泪俱下:“女儿身边重敌环绕,一直以来都小心应付,哪曾想还是被她们钻了孔子,抓住把柄,女儿只是管家大权被夺,算不得什么大事,却未曾想到,爹爹被女儿所累,背上教女不严的罪名,失去大好升迁机会,都是女儿愚笨,不孝,连累了爹爹和母亲,还请爹爹责罚!”

“你在侯府的管家之权被夺了?”张御史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没错,刚才女儿就是去松寿堂交权的!”张姨娘轻拭着泪珠:“看老夫人的意思,想将权力交给马姨娘和大小姐…”

“慕容雨是侯府大小姐,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不足为惧,反倒是那马姨娘,只是从五品官员的女儿,老夫人怎会如此高看于她?”若大户人家将府中大权交给一名姨娘,即表示,打算扶她为正室。御史夫人曾见过马姨娘几次,没看出她哪点比自己女儿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