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流云这么一说,兰惜抿紧了唇说不出话来,本想因了这个由头拉流云下水,没想到竟然被她甩得一干二净,她握了握拳,敛了眉眼乖顺道,“是兰惜愚钝,还请长姐指点一二。”

“妹妹说笑了吧,谁不知道我们沐府的二小姐才情过人,可是临阳城的第一才女呢,若是妹妹都解决不了的事,我这个才疏学浅的大小姐又能指点什么呢?”这样酸味十足的话从前流云经常说,只是这一次她却像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俯视着兰惜,带着浓浓的嘲笑和不屑,没有半点自卑和抱怨,反而透着十足的尊贵大气。

“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兰惜讪笑。

“再说了,妹妹若是真的处理不了就该问问林姨娘才是,姨娘掌管沐府多年,对于这些事的处理自然驾轻就熟,妹妹不问姨娘反倒来问我,可真是问错了人了。”流云笑了笑,眼底闪着天真,让人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故意。

林氏微微蹙眉,转头打量着流云,见她眉宇间的神色一如从前那般高傲,这才放下心来。

“大小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二小姐冰雪聪明,之前府里的下人闹事不也是二小姐出面解决的么,这次区区一个小彤怎么会处理不好,怕是二小姐有意护短,才会甩手说处理不了吧。”柳氏咯咯一笑,一脸的直率,整个沐府大概也只有这么个侍妾敢直言不讳,沐老爷也向来听之任之,倒也不是他有多宠着柳氏,而是偌大的沐府中需要一个这样敢说真话敢说直话的人。

“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妹妹了,原来妹妹不是处理不了,是不想处理。”流云一个挑眉,继续说道,“早些告诉我不就好了,也省得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若是小彤真的出了事,祖母怪罪下来,我们谁都担当不了呢。”

兰惜正要开口反驳,沐老爷才终于大掌一挥,“好了,都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小彤若是没事,打发了去别院,不要再留在府里,多生事端。”

“爹…”这话不是摆明了他还是相信流云,要责罚小彤么,兰惜不依。

不过很显然,林氏跟了沐青扬这么多年,比兰惜对她爹的了解要多得多,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帮着兰惜,反而朝着女儿摇摇头,旋即勾着沐老爷,“老爷的安排是最稳妥的了,就这么办吧。”

流云朝着兰惜笑了笑,带着十足的得意之色,让兰惜恨得牙痒痒的。

“你去陪着兰惜把这件事处理一下,不要留下后患。”沐青扬抽回手,淡漠地甩下一句话,走到夏氏身侧,“陪你回去吧,风大了。”

一群看戏的人四散开去,只留下林氏和兰惜两人。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小彤的事不是让你赶紧处理掉么,怎么还闹得这么大?”林氏私下里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兰惜说话,虽然表面上她对兰惜总是特别严厉,但是实际上她是很以这个女儿为骄傲的。

“偷鸡不着蚀把米。”兰惜哼哼两声,也不愿意多说。

“赶紧回去处理掉,赶紧把那丫头送走。”说完,林氏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兰惜抿唇看着林氏离开的背影,她当然知道她娘在生什么气,自小她就被教育要成为临阳城的第一才女,因为只有这样她娘才能在沐府抬头挺胸地掌权,她娘心心念念地要为她寻一门达官贵人的亲事并不是为了她着想,而是因为这样她便能靠着女儿的婚事而被扶正。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这个女儿不过是弘景的踏脚石,她娘要借助她的婚事来让自己扶正,让弘景成为嫡子,这样才能同雨宸争一争沐老爷的财产。或者在林氏的眼中,雨宸这个尚未束发的少年不值一提,不过是个深居简出的嫡少爷,压根就什么都不懂,从他手里夺得家产,易如反掌。

其实这些,兰惜心知肚明,虽有几分怨恨自己被作为棋子,但是她更明白,只有她娘成了正室,她才能成为嫡女。

因此,在这之前,她愿意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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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看透大局

隔天,小彤就被送去了别院,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沐府中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个人,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老夫人就要回来了,她才是沐府真正的主子,虽然常年不在府里,但是在府里的威望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说起来这个沐老夫人也是个奇女子,早年丧夫,一个孤寡女子拉扯着儿子长大,硬是将差点垮了的沐氏家业重新整顿起来,后来更是经营地有声有色,谁人不知沐老夫人的精明出色,后来沐青扬长大后她才将家业交到儿子手中,去了祥云寺长住,说是年纪大了喜欢清静。

她极少回沐府,除了几年前沐青扬的正妻季氏过世,她回来了一次之外,其余时间都是沐府中人去寺里探望她,她虽然极少回府,对府里的大小事务还是耳聪目明的,像是之前兰惜在书院的院试里拔得头筹,老夫人便命人给她制了新衣,以示嘉奖。

这日老夫人回府,大家早早地梳妆打扮起来,务必给老夫人一个最好的印象。

流云倒也不马虎,让人将兰惜送来的碧色新衣拿来换上,如墨般的长发随意的垂荡在胸前,用一根青色的丝带缠绕在发间,黑发如云,青丝带穿插在其间倒是配极了她的气质,略施粉黛便让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略有几分淡漠,未显清冷,倒是增添了几分尊贵。

“走吧,去雨宸那儿看看他好了没。”说话间,流云已经起身往外走,晚清只能紧跟其后。

两人经过花园,流云突然停下了脚步,偏头望着园中的芍药,不知在寻思什么。

“老夫人喜欢芍药,二夫人便让人在园子里种满了芍药。”晚清解释完又问道,“是有什么不对么?”

“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听闻从前祖母定情时便是以芍药相赠,以表结亲之情。”曾经也有一个人赠了芍药于她,说是她如芍药般艳丽动人,她也傻傻地信了,从此之后便一样爱上了芍药,一爱便是四年。

“确实是呢。”晚清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望着流云,总觉得她好像突然抽离开来,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遥在天际。

“可是,芍药也叫离草,别离之花啊。”她一直不懂,为什么一种花既能代表感情的美好,又能代表了惜别之意?

说到这里,晚清才品出一点意思,只见她凑近了流云,戏谑道,“原来我们家小姐是思嫁了。”

“胡说什么呢?”

“芍药纷育蕾,暖风急做媒。花仙欲出阁,不知嫁与谁。”晚清吟出一首诗,双眸流光闪现,“小姐还不是思嫁了么?”

“…”

有一个懂得诗词的侍女就是这点不好,尤其是这个侍女还敏感地要命。

“别胡说八道,要是被人听到,又是麻烦事。”流云正色,看着晚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些话我也只说一次,我没有想嫁给沈逸,沈府和沐府有婚约,却未必必须是我出嫁,懂么?”

这话,倒是让晚清不明白了,她皱紧了眉头,“奴婢不懂,沈公子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日后必定官运亨通,临阳城的女子无不想嫁给沈公子的,怎么到了小姐这儿,倒像是对这位沈公子倒像是避之不及了?”

流云本也不想和晚清说这些,但是她仔细想了想,若是自己院子的人都一口认定嫁给沈逸的会是她的话,到时候麻烦的绝对是她,她的目的很简单,她不会嫁给沈逸,这个男子心思太过深沉,城府极深,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如今重活一次,她怎么可能再栽一次在他的手上。

“沈府如今有了沈逸这个状元郎,又颇得皇上赏识,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拘泥于一个从前的约定而要与我们沐府联姻,你真的以为只是因为信守承诺么?再者,我不过是有一个嫡女的名头,但是我爹心中真正能为沐府赢得利益的女子却是兰惜,让我这个什么都不懂只懂得玩耍胡闹的嫡女嫁去沈府惹事,还不如让兰惜这个聪慧过人又深懂人心的庶女嫁过去。”流云摘下一朵芍药,拿在手中把玩,神情似笑非笑,“我爹可是商场的老狐狸,这笔账他算得过来。”

从前,她就是看不清现实,以为自己是嫡女,高高在上,却没想过她除了嫡女的名头什么都没有。沈府和沐府联姻,要的是双赢,所以她爹才会在最后关头顺着剧情往下走,他未必不清楚个中真相,但是只要结果如他预料,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

“可是…”晚清还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说不出什么理由来辩驳。

“所以呢,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去,沈府沐府联姻,未必是简单的事,我们就静观其变就好。”掌握了主动权,也许就能把从前那些看不懂的事看明白了。

“是,奴婢明白了。”晚清上前扶着流云,“小姐还是赶紧去二少爷那儿吧。”

等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转角处才走出两名男子,一个华服俊容,一看便是哪家的贵公子,另一个则是一身黑衣,半垂着头模样恭敬,该是侍卫之类的人物。

“创,你觉不觉得这个大小姐挺有趣的?”华服男子眯着眼,眼底满是兴趣。

“恩。”被称为创的男子轻嗯了一声。

“一个深闺千金,居然能把大局看得这么透,果然不简单啊。不过那个沈逸,还真是被她说准了,城府深着呢。”华服男子嬉皮笑脸继续说道,“这么有趣的丫头,难怪我哥惦记了那么多年,我要赶紧回去告诉他。”

“少爷。”创沉声唤了一声。

“怎么?”那一头还眯着眼笑容可掬,想象着回去该同他大哥要什么好处。

“要是让大少爷知道你偷进沐府,会把你扒一层下来。”平稳沉冷的回应。

“…”

第二十章 流云完胜

老夫人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玛瑙佩珠缠在手上,玉色佛头穗一晃一晃,衣饰简单,却隐隐透着贵气,风采不减当年。

“母亲这些日子身子还好吧?”沐青扬是个孝子,看着母亲面色红润,自然十分高兴。

“祥云寺那儿清静,呆久了人也年轻了不少。”老夫人微笑着看向儿子,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骄傲。

“还要多谢白苏这么些年照顾母亲了。”沐青扬朝着立在老夫人身边的女子微微颔首,白苏比沐青扬大了几岁,年轻时遇人不淑,被夫君休回了娘家,娘家觉得羞耻便将她赶出了家门,幸得沐老夫人出手相救才保全了性命,之后她便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

“是老夫人不嫌弃奴婢笨手笨脚才是。”白苏淡笑,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不是说了不许自称奴婢么,怎么回来沐府又来了?”老夫人佯怒,瞪了白苏一眼。

白苏摇摇头,“府里人多口杂,不比我们在祥云寺。”

“那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就听不得你自称奴婢。”这些年,也就白苏陪在老夫人身边,在老夫人的心里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了,当年她极力想要促成白苏和沐青扬,只可惜白苏不愿意,觉得自己是被休的妇人,配不上沐青扬这般的男子。

“是啊,你对母亲来说可不是奴婢。”沐青扬一锤定音,旋即对管家说道,“白苏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人,万不可怠慢,要是哪个奴才瞎了眼冲撞了白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管家领命。

“这会儿怎么让我成了焦点了,看看,老夫人的孙子孙女都来请安了呢。”白苏一句话便带开了大家的视线。

流云和雨宸走在最前头,剩下的人紧跟其后。

流云一袭翠绿烟纱长裙,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极是素雅,又显得华贵万千,纤腰上挂着一枚黛蓝荷包,荷包上绣着两朵含苞待放的芍药,绣工精细,煞是好看。

雨宸穿一身墨色罗衣,头发以竹簪轻拢,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少年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这一双子女一出现,便夺了所有人的眼球,让人将目光定在他们身上,久久无法回神。

最后还是老夫人朝着两人招招手,“快来给祖母看看,都长这么大了,这是流云和雨宸吧,长得真好,水灵水灵的。”

“孙儿(孙女)给祖母请安。”两人规矩地双膝跪地,行了大礼。

“快起来。”老夫人一伸手,便将流云和雨宸拉到了身边,仔细地打量着了两个孩子,倒是越看越满意,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流云的身上,她似乎记得这身衣服是她命人去做的,特意嘉奖兰惜院试时拔了头筹,这会儿怎么到流云的身上了。

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兰惜,本还恨恨地看着流云穿了这件碧色衣衫光彩夺目的样子,不过如今看到老夫人神色不明,心中立刻暗喜起来,要是老夫人能当场发难,以流云的xing子必定会立刻闹起来,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就好了。

流云哪里会看不懂老夫人的神色,保持着一脸毫无心机的坦率,直直地说道,“祖母是在看这件织锦长裙么?祖母也觉得很漂亮吧?这可是兰惜特意送来给孙女的呢,孙女一看就喜欢,一直都舍不得穿,今日祖母回来孙女才拿出来穿了的。”

老夫人一把年纪,只这么一句话便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再扫一眼面色难看的兰惜和面前这个似乎毫无城府的孙女,笑了笑,“别致的织锦也只有流云丫头能穿出这股味道,真是不错。”

“是呢,孙女也觉得别致极了,过几日祖母寿宴,孙女也穿这件,和祖母手中的玛瑙佛珠可配了呢。”流云娇俏地轻笑起来,视线却是盯在老夫人的手串上,好奇地问道,“这是大理的玛瑙珠串么?孙女好像在书里看到过,说是大理的玛瑙珠串最是有灵气的,是佛家七宝中最好的。”

“流云也知道佛家之道?”老夫人挑眉,她虽然住在祥云寺,对府里的事也是知晓的,对于这个孙女的事倒也是听说过不少,不过到了她这个年纪的人,自然明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今日见到流云,不就和传闻中大不相同么?

“佛家之道博大精深,孙女也只是闲暇时看看佛经而已,只能算是知道些皮毛罢了,不敢在祖母面前显摆。”流云吐吐舌头,透着几分得瑟,倒显得极为真实。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从左手上褪下一串珊瑚珠串,套到了流云的手腕上,“这珠珊瑚串是前几年一个得道高僧开过光的,听闻能带来好运,我这么大把年纪的也用不上,就送给我们家流云丫头,说不定还能给你带来了一个真命天子了。”

“真漂亮。”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喜爱之意,流云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透着狡黠,流云凑近老夫人轻声说道,“祖母这是急着要找孙女婿了吧?”

“…”老夫人一愣,呵呵笑了起来,“这丫头,真是不知羞。”

一番调笑之后,前厅的气氛也热络了起来,谁都没有想到素来跋扈张扬的大小姐竟然能入了老夫人的眼,那些准备看戏的人纷纷失望之极,原本大小姐便地位尊贵,如今又得了老夫人的喜爱,日后怕是更风光了。

最心有不甘的大概就是兰惜了,她素来都是沐府最出色的女儿,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被流云抢了风头,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流云毫无大家闺秀的乖巧,全然的娇气霸道,竟然能得了老夫人的喜爱,实在是让她想不通透。

只有流云暗笑,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老夫人,又或者该说她比旁人了解老夫人要早了些,老夫人精明干练,心中有一把秤,想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的人怕是得不偿失,既然如此她便反其道而行,率真坦然才是老夫人所喜欢的。

很显然,这一仗,流云完胜。

第二十一章 路见不平

隔日午后,流云带着晚清浅澜上街买东西,说是给老夫人挑选寿辰礼物,实际上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想借机出来走走。

沐府虽是大家大户,终归是商贾之门,沐老爷对女儿的管教并不算太严,再加上翎国民风本就开放,即便是真正的世家之女也不是必须深藏闺中不许见人的,因而流云自然是可以随意出府的,只是终归碍于女子身份不好太过抛头露面,便也只能偶尔出门逛逛以解无聊之困了。

“小姐,我们要买些什么东西回去啊?”浅澜到底年纪小,难得出门显得特别高兴,看着什么都新鲜,一双美眸到处乱转。

“随便逛逛,好久没出门了。”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从前她是特别喜欢出门的,她爹管得也松,后来得知沈逸喜欢大家闺秀,她便极少出门,常年呆在府里学习琴棋书画,如今想想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竟然能让她这个一看到书就困的大小姐安心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哎,那边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吧。”浅澜指着不远处的酒楼门口,一群人围在一起,喧闹非常。

流云张了张口,突然就停住了,她记得这个场景,就是在这里,她和沈逸第一次相遇,她出手救人却差点被人欺负,沈逸如天神般出现在她面前,那般和煦如风的微笑深深地印到她的心底,一印四年,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回忆起他的那个微笑,纯粹清澈地让人心动。

“小姐,怎么了?”浅澜见流云面色微变,不由得凝眉。

晚清皱着眉头说道,“那里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这时候,流云突然扯开了唇角,眼底闪过流光,“去看看热闹。”

她很好奇,若是她不cha手,沈逸还会不会出现,又或者,她若是没有动心爱上沈逸,所有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她的思绪很快便被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打断了,他们走过去便听到人群里传来不少窃窃私语,不用问就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

果然和前世一样,姓刘的公子穿着一身洗了发白的长衫,身侧是一只用木头做成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几幅字画,这刘公子本有几分才学,却过于清高,孤芳自赏,如今他那七旬老爹得了重病,家中钱粮用尽,他只能出来卖字画赚钱。

只是,那南街的地霸日日骚扰,将他的字画摊子砸烂,令得他接连数日全无收益,如今那老爹命悬一线,就差几钱银子救命,偏那地霸又来砸摊,这刘公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同他们打了起来。

众人见着刘公子当街被打,也只是同情地摇头,暗道刘公子不走运。

“小姐,那位公子要被打死了。”浅澜皱紧了眉头,握紧了双拳,这丫头素来同情弱者,看着书生被一群人追打,顿时燃起了斗志。

“嗯。”流云点点头表示她看到了,却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实际上,刘公子和那地霸的事压根就不是眼前看到的这样,这位刘公子还真是没什么好同情的。

那刘公子自诩才高八斗,中了个举人后更是傲气凌人,那地霸的妹妹倾心刘公子,谁料这刘公子觉得对方粗鄙,狠狠奚落了一番,那女子心神俱伤,郁郁寡欢远走他方,自那之后这地霸便与刘公子势不两立,如今见刘公子落了难,更是卯足了劲折辱。

“小姐平日不是嫉恶如仇,见义勇为么?今日怎么…”若是从前,浅澜决计不敢说这样大不敬的话,但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大家都感觉得出流云的改变,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听不进劝的蛮横大小姐了,因而她们这两个侍女便越来越习惯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被打的人不是该打,而打人的人不是为民除害?”流云一句话便让浅澜语塞,见她面上怔怔的,她才继续道,“我们只是路过,并不知道前因后果,有时候眼见的也未必是实。”

这是她用命换来的经验,可笑的是,如今才微微明了。

浅澜依旧懵懂,晚清却是欣慰地望着流云,心底暗暗感慨他们家小姐终于长大了,懂得很多事不是用眼睛去看,而要用心去体会的道理了。

“小姐救命,小姐救命啊…”那刘公子被打得找不着北,却突然精神一震,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人群中一身华服的流云,猛地朝着流云的方向匍匐过来,朝着流云的方向伸手求救,“小姐行行好,救救我。”

众人的目光突然凝聚到了一直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流云身上,认得出流云的人不多,但是这一身锦缎可不是谁都穿得起的,尤其是这临阳城,敢穿一身红衣招摇过市的大概也只有沐府的大小姐了。

就在流云暗自懊恼自己该等制衣坊的浅色罗裙送来再出门时,那刘公子又哀求起来,“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小人,救救小人。”

这下子,众人看着他们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纷纷暗中猜测这破落户刘公子和这临阳城首富沐府的大小姐之间有什么瓜葛,越是如是猜测人群越是激荡起来,各种窃窃私语流泻而出。

晚清情急之下,立刻拉着流云往后退了几步,狠狠地瞪了躺在地上哀鸣的刘公子,“我们小姐同你无亲无故,凭什么出手相救,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知不知道这般无礼会连累我家小姐?”

众人见这侍女说的义正言辞,神情也跟着一变,看向刘公子的目光里倒是带着审视,只是大多数人依然好奇这位沐府千金会不会出手相救。

“你要我救你,也不是不可以。”流云偏着头,认真地看着卑微如斯的男子。

“小姐。”晚清惊呼一声,满眼惊慌,她不相信小姐不懂得何为避嫌,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和男子牵扯不清?

“但是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出手相救的?”流云向着围观的人群努了努嘴,“这里有那么多人,你却偏要我救你,这是何故?我倒是很好奇。”

“小生知道小姐是沐府千金,古道热肠,还请大小姐为小生说句话求个情。”刘公子虽然被打得鼻青眼肿,说话倒还利利落,“日后小生做牛做马,来还小姐恩情。”

流云沉默了半晌,就在众人以为她就此默然时,她突然扬起了轻笑,眉眼间的风华乍现迷乱了众人的视线,“本小姐确实古道热肠,不过本小姐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诚然今日公子确实处于下风,这也不代表公子就是占了理字的人,依本小姐来看,公子还是去报官为妙。”

三两句话便撇清了关系,还一本正经地建议他去报官,旁人倒也看不出流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走吧,戏还没看够呢?”流云耸耸肩,转身退出了人群,晚清和浅澜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狐疑,以小姐从前的xing子,这种时候怎么会如此漠然地离开,她最是看不得这种以多欺少的人了。

那地霸似也觉得无趣,领着人便走了,徒留那刘公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见人群四散开去,也只好呐呐地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朝着流云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眼底划过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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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隐起波澜

三人走在街上,晚清和浅澜一脸欲言又止,流云扑哧一笑,“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别一副本小姐不给你们开口的样子。”

“小姐素日最看不惯旁人恃强凌弱的了,为何今日却…”晚清问得十分犹豫,她知道流云不喜欢下人议论主子的事,即使如今流云纵着自己院子里的人,她们也是不敢太过放肆的,因为问得吞吞吐吐。

“先不说那位公子和那群打手之间的恩怨,单就说今日我若是出手相助,临阳城的百姓会怎么说我这个沐府千金,你以为他们会觉得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你错了,流言蜚语永远都是带有攻击xing的,只会有人猜测我和那人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若不然为何这么多人他却偏偏来向我求救。”流云顿了顿,见晚清若有所思便继续说,“再者,就算我今日出了手,就能保证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么?指不定就得罪了那地霸,虽说沐府家大业大,但是又何必为了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去犯上那些地痞流氓,到时候被家里那几个惹是生非的知道了,只会是源源不断的麻烦。”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让这件事跟着前世的轨迹发展下去,如今她并未cha手,那个人也没有现身,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小姐思虑周全,是奴婢想得简单了。”晚清虽然做事周全,到底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无法面面俱到,如今细细一想才觉得自己确实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了?”流云见浅澜立在一旁绞着手里的锦帕,挑眉问道。

“奴婢刚才好像看到了沈公子,可是一转眼人就没了,也不知道沈公子有没有看到小姐,若是看到了可该如何是好?”她语调闷闷的,心里实在担心不已,沈府和沐府的婚约已是人尽皆知,虽然两家尚未言明是哪位小姐嫁过去,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必定是沐府最尊贵的大小姐嫁过去,如今被沈公子看到这一幕,若是有所误会,兴许会对小姐嫁入沈付造成阻碍。

果然是他…流云眼底闪过精光,心底涌上一股不安,总觉得自己还是踩入了别人的算计,即使她早有防备,依然跌落其中。

困兽之斗,让她越发地烦躁起来。

“沈公子是明理之人,奴婢相信他不会对小姐有所误会的。”兴许是见流云这般郁郁的样子,晚清连忙朝着浅澜递去眼神,示意她帮忙劝慰。

“是啊,沈公子绝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误会小姐的。”浅澜也跟着附和,明眸大眼中闪着坚定。

流云摆手,她本就无心和沈逸牵扯上什么关系,若是能让他误会岂非更好。前世已经做了四年的傻子,难道这一世好不容易重生,还要如前世般痴傻么?

她如今不知沈逸心思如何,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前世,是她咬着那人不放,最终错付真心,现下她已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又怎么会再相信他们,不论是兰惜和林氏,还是沈逸,都别想再加害于她,待时机成熟,那些恨那些痛,她会一一讨回。

“小姐你看,那不是二夫人的侍女宁香么?她怎么会在这里?”浅澜是个眼尖的,远远就看到宁香的身影出现在街角的医馆,奇怪地皱眉,“难道是二夫人不舒服?不对啊,二夫人若不舒服,早就请了大夫去府里了。”

流云眯起眼,直觉告诉她,宁香出现在这里,绝不单纯。

三人步入饭馆,上了二楼寻了靠窗的位置,正对着医馆,流云点了些点心便大快朵颐起来,吃的不亦乐乎,若非偶尔扫向医馆的目光,她倒是像专程来这儿吃东西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宁香鬼祟地摸出医馆,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浅澜,你去打听打听,刚才看宁香似乎往袖中藏了什么东西。”流云微微蹙眉,林氏多疑善妒,身边的侍女都是知根知底的丫鬟,只有这个宁香是后来入府的,流云对宁香一直十分好奇,照理说如她这般美貌的侍女林氏是断断不会留在身边的,可是据她所知宁香在林氏那儿的地位似乎还不低。

豪门府宅中的后院争斗从不停歇,各房的妻妾之争尤其激烈,谁都不会在身边留着年轻貌美的女子,以免前庭纷争未解决,后方又失起了火。

林氏可以算是宅门争斗中的高手了,不然她也不会掌权这么些年,若非季家的干涉,林氏早就被扶正了,沐老爷的侍妾通房并不算少,却也没有闹出过太大的动静来,除了三夫人夏氏,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在沐老爷身边隆宠不衰的,这林氏的手段可见一斑。

“小姐觉得宁香有问题?”晚清压低了声音问道,府里的下人们她一直都有注意,对于二夫人身边的人更是如此,宁香并不是擅长阿谀奉承的那种侍女,也不是跟了林氏最久的奴婢,却深得林氏信任,所以她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