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妹妹真是有趣,我倒是不知道女则女训中哪一条,鼓励表妹能cha手表哥的婚事了的。”季嫣然是傲气惯了的,别说不过是六品小官的女儿,就是在京城众位权臣的名媛千金里,她也是从不怕得罪人的,更何况是在临阳城了。

“你…”席初晴咬牙,吞下了下面的话,她心里也是知道这个季家不好惹,平日里仗着她爹通判的身份横行霸道,如今在季家小姐面前也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不足为提。

由始至终都未曾开口的流云,突然放下了碗筷,认真地看着她爹,问了一句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她说,“谁说我要嫁给沈公子了?”

这一句话说出,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惊讶地望着流云。

“长姐不愿意嫁给沈公子?”兰惜抓住机会小声地问道,只是这声音恰巧能让大家都听到。

东方靖兴味地扫过身边那张黑炭似的脸,再将视线投到了流云身上,只觉得这个大小姐果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流云尚未及笄,自然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就算是要议亲那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再说今日是祖母的寿辰,怎么都在说我的婚事呢?”流云缓缓地回答,顿了顿对着沈逸说道,“流云虽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还请沈公子留点情面,不要坏了流云的清誉。”

“是,是在下唐突了,这些事本就该是由父母来提的。”沈逸应得极快,立刻倒了杯酒站起身对着沐青扬和沐老夫人道,“这杯酒,算是我赔罪了。”

再来便是早先准备好的歌舞,将之前的不快匆匆掩盖,众人望着台上的表演,各种恭维附和,热闹非凡。

流云借着酒醉的由头早早地跑了出来,嫣然本想陪她一起,流云却道不用,她不过就是出去吹吹风,一会儿就进来,嫣然便也随了她的。

远离了歌舞升平的前厅,流云捂着发疼的额头走到了花园长廊上坐下,凉风吹到脸上,别样的惬意。

“出来也不披件风衣,不怕着凉么?”说话间,一件带着几分温热气息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肩头,流云惊得立刻站了起来,却被人压住,“不用紧张,是我。”

她当然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就算化成灰她都记得,就因为是这个声音她才会如此惊慌。

“你怎么在这里?”流云皱紧了眉头,让自己看起来不太慌乱。

“里面太闹,出来透透气,见你往这边走,就跟过来跟你说几句话。”沈逸的声音是惯有的温润,还带着一分显而易见的温柔,他由后绕到了流云身侧站立,“你怕我?”

她自然是怕他的,只要一看到他,她就想到了那场大火,想到了他冰冷鄙弃的目光,她看得很清楚,他要她死,彻骨的冷意终究浇灭了她所有的爱意。

流云站起身,拿开披风放到他的手上,认真地说道,“我们并不熟。”

从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的温柔,这是第一个。

沈逸的眸子里闪过了奇异的光芒,他深深地看着流云,想看一看这是不是寻常女子最爱的伎俩欲擒故纵,可是越是望着她的眸子,心里的悸动就越是厉害,只觉得宛如一汪深泉淌入心底,沁人心脾。

“你心中有我。”平淡沉稳的一句话,飘然而来。

第二十八章 我要定你

“流云一直听说,沈大人家的公子谦逊有礼,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可尽信,谁都不会想到沈公子竟是这般轻浮之人。”流云突然转过头看着沈逸,神情里有着股不动声色的狠戾,“沈公子,我沐流云不是那些个青楼女子能让你如此诋毁,我沐家虽没有知府大人的势力,但是流云相信我爹也是不容许任何人如此污蔑他的女儿的,还请沈公子三思而行。”

沈逸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灵动的眸子,深邃却又清澈,闪动着坚定和骄傲,不是寻常富贵千金那般的心高气傲,是一种别样的清冷,她的冷疏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拒他于千里之外。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沈逸微微颔首,立刻道歉,视线始终定在流云的身上,接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所误会,所以…”

“没有。”干净利落地回答,打断了沈逸想说下去的话,流云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锋芒毕露,更不该如此直截了当,但是对面沈逸,她做不到镇定自若,这个她曾经深爱又曾经将她伤得最深的男人,她不可能真的对他视若无睹。

“我会娶你,等你及笄。”沈逸从腰际扯下一枚玉佩,递给她,“我从没有看轻你,你和旁人不同。”

若是流云从不知道沈逸是怎样一个人,那么也许她今夜就会沉浸在他给予的深情和温柔里,但是她清楚地知道沈逸的城府有多深,他可以给予她四年的温柔宠溺,这样的男人太深沉,让她打心眼里觉得可怕。

“虽然我只是个商贾之女,但是我还是懂得男女之间不该私相授受,更何况你我之间不过就是两家世交之谊,再无其他。”流云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扬起头,月光下的沈逸比平时更俊朗也更让人心动。

沈逸微微蹙眉,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冲动,他心里有一种感觉,若是今日没有同她说清楚,兴许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同她这样说话了。

“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么?”沈逸看着她,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情意,他无法否认,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让他感觉到了怦然的心动。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流云转过身,挺直了腰板,留下一句“以后请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引人误会”便离开了。

而沈逸,则立在原地,握紧了手里的玉佩,久久地望着流云离开的方向。

“沐流云…”沈逸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眼底闪过坚定,“我要定你了。”

也许之前,沈逸对沐府这门婚事还有着其他的心思,但是昨日见到流云在街上那一幕,又见到了这般特别的她之后,他已经很肯定自己要定了她。

征服这个盛气凌人的女子,让她这只伸着爪子的小猫乖巧听话地留在身边,应该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吧。

待他离开,长廊尽头的阴影里才走出两个人。

“创,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去告诉我哥?”男子似乎很纠结,一对剑眉简直都要打结了。

“这件婚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只等沐小姐及笄了。”创平静地应道。

“那我哥怎么办?”男子蹙眉。

“沐小姐并不想嫁。“创平静地指出事实。

“那又怎么样,若是两家父母都谈好了,她就是不同意也不行了。”男子抓了抓头发,眸子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只见他两眼发光地看着身侧面色平静的男子,“创,你猜我哥会不会去抢亲?”

“不会。”肯定的回答。

“我们打个赌?”男子兴致冲冲。

“少爷,从小到大你都是逢赌必输,何必自取其辱?”

“…”

再回到座位的时候,流云敏感地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流云心下一紧,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怎么了?”她微微偏身,靠近嫣然询问。

“你刚才一走,沈逸也跟着出去了,不是去找你的?”嫣然说着,还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门外的方向。

“回来的时候碰巧遇上,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流云表现得很坦然,嫣然眼中闪过激赏。

“雨宸呢?”扫了一圈没发现弟弟的踪迹,流云挑眉问道。

“说是身子不适,先退席了。我看着他脸色不太好,有没有找大夫好好瞧一瞧?我怎么觉得每次过来都觉得他脸色不太好呢?”嫣然对雨宸也是十分关心的,只不过这个表弟xing子沉闷,不爱说话,让她这个表姐也不知道如何接近。

流云摇摇头,“他就是xing子太安静了,不喜欢去外面走动,才会显得脸色不太好,大夫说不要整日闷在房中,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我也无奈。”

沐老夫人转过头听到流云的话,十分关切孙子的事,“雨宸不爱出门吗,那怎么了得?我们沐府的嫡孙,日后是要继承整个家业的,xing子怎可这般。”

此话一出,林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在她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儿子弘景才是适合继承家业的,弘景是庶长子,今年已然十六岁,才学倒也是不差的,只是xing子有些急功近利,虽说跟在沐老爷身边学做了两年生意,却经常出错,需要他爹为他善后。

“是,祖母说的是。”流云点点头,接着说道,“原本孙女也在想着该怎么办才能把雨宸的xing子改变一些,毕竟母亲不在,长姐如母,孙女也是要替雨宸打算一番的。”

沐青扬也思索着说道,“原本去年的时候就想着让他跟着儿子一起做生意,但是考虑到他年纪太小,又在学院念书,不想分散了他的心思,只是如今看着他xing子越来越沉闷,儿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提的是沐家的家事,其他人倒也不太好插嘴。

“雨宸今年都十四了,也该长进了,我记得弘景十四的时候已经开始跟着你学做生意了吧?”沐老夫人皱着眉头询问儿子。

沐青扬点点头,“确实如此,只不过现在沐府的产业越来越多,儿子也是分不出精力,弘景三天两头地给儿子惹事,儿子已经分身乏术。”

“要不然这样吧,爹,娘亲从前留下了几个铺子,可以先交给雨宸学着打理一番,毕竟那几个铺子小,打理起来也会方便一些,若是他遇到了问题再去请教爹,这样可好?”流云执起一片水果,说得十分随意的样子。

“恩,这倒是个好办法,梦娴留下的那几个铺子我都是些老字号的店铺,还都是单独的铺子,不像沐府的产业各地都是分店,若是真的管理起来也不那么轻松,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上手。”沐老夫人虽然不管沐府的产业,但是毕竟当年的生意是她重新挽回的,自然清楚得很,她觉得让雨宸先用几间独立的铺子练手,也是不错的选择。

“行,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沐青扬点点头,做了最后的决定,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侧林氏的眼里有多么肉痛。

只有流云半低着头,在心中暗暗冷笑,林氏手里的一切,她都会一个一个要回来,什么都不会留给她。

第二十九章 胡作非为

寿宴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原本老夫人是要回祥云寺的,但是受了些风寒,沐青扬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老夫人带病离开,无奈之下只能暂居沐府。

林氏想着手里铺子的事情先拖一拖,兴许过几日沐老爷便会忘了,再加上流云素来都是心血来潮的xing子,说过的话没多久便忘了,因而她也真的没有将铺子的事放在心上。

说起来,季家给季梦娴的嫁妆不在少数,除却那些金银首饰及大把的银票之外,还有四家铺子,分别是两家玉石铺,一家当铺,以及一家布料坊。

这四家铺子都有专门的管事,从前也不过是一年到头才将账本送来给梦娴看一看,她也懒得看这些东西,反正她也不缺那些红利。后来她过世,这些东西就交到了林氏的手中,她虽然也不太管事,但是心中却很清楚自己手里握着多少财富。

这几家店铺每年的赢利十分可观,这也是为什么林氏能如此迅速地坐稳沐府掌权之人的位置,她的娘家并不富裕,她用来收买下人的银子都出自手里的这几家店铺,因此沐老爷和流云提起这些时,她还想着有什么办法能保下这些铺子。

只是她却不知道,隔日流云便心血来潮地带着雨宸去街上看看那几间铺子,她本也就想着先了解一番,到时候也有谈判的资本,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嚷嚷。

“马老板我求求你了,我是真的很需要一百两银子,这块玉佩是我们家传的,绝对不止五十两银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蓝色旧衫,满脸的灰尘,看起来就像个小乞丐似的。

“我跟你说了,这枚玉佩就值五十两银子,你要当就当,不当就走,别站这儿阻了我们如意坊的生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挥挥手,似是十分不耐,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再求我也没用,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规矩,你以为你就这么跪几下磕几下头我就会还给你了?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那少年咬着牙,狠狠地跪到了地上,抓着马老板的衣袖哀求,“求求你,就当给我一百两银子吧。”

当初若非走投无路他是不可能会把自己贴身的玉佩当掉的,这枚玉佩对他来说很重要,是他娘过世时交给他的,可是眼看着外婆病重,大夫又要那么多银子才肯出诊,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想着先把玉佩当了。

“行,死当,一百两。”马老板眸色一闪,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少年,“你要是肯的话,现在就可以给你银子。”

“死当?”少年猛地收回了手,握紧了手里的玉佩,盯着玉佩的眸子像是要滴出血似的,“不行,死当…怎么可以…不行的。”

这是他的家传之宝,也是他的希望,若是没了这枚玉佩,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可是,如今只有当了玉佩他才能救外婆,他死死地握着手里的玉佩,最后还是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碧色的玉佩透着一层光晕,煞是好看。

“早答应不就好了嘛,浪费时间。”说话间,马老板已经伸手去接玉佩,心底乐开了花。

这枚玉佩好说也值三百两,这会儿居然一百两就死当了,马老板喜滋滋地想着起码能从中拿走一半的银子,心底便乐开了花。

然而,煮熟的鸭子突然中途被人抢走了。

“你是谁?做什么抢我的玉佩?”马老板怒气冲冲地对着来人,目光定在那枚被人生生劫走的玉佩上。

“本小姐只是看一看,是什么玉佩居然值一百两白银。”说话的少女咯咯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玉佩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一边啧啧感叹,“玉面光泽,纹路清晰,晶莹剔透,还泛着光晕,果然是块不错的玉佩。”

“你把玉佩还给我。”马老板说着就要上前来抢,那女子身子微微一侧,身后的少年身形一闪,看似轻轻一推,马老板便被推得老远,重重地跌在椅子上。

“这枚玉佩又不是你的,你做什么这么紧张?”那女子哼哼一声,才转过身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少年,“我用三百两,买你这枚玉佩。”

听她说了这话,马老板瞪大了眸子,猛地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这枚玉佩明明当给我们如意坊了,做生意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如此蛮横。”

“你也说这是做生意了?你说他把玉佩当给你们如意坊了,那么请问有没有收据,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那怎么能算买卖成功了呢?既然如此,本小姐又为什么不能买他的玉佩?”女子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递给少年,“我猜你应该急着用钱,这玉佩我先买下了,日后你若是有能力,再来找我赎回去。”

“谢小姐大恩。”少年猛地磕了头,视线却始终盯在女子手中的玉佩上,旋即咬了咬牙,狠心地起身就离开了如意坊。

只不过,那少年能顺利离开,而眼前的女子却未必能安然离开。

当然,她也压根就没有想这么快离开,因为她根本就是存心来找茬的,却没想到她没找事,事却找上了她。

她自然是流云,而那身边的少年便是雨宸无疑。

“哼,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乖乖把玉佩交出来,否则的话你今日未必能踏出这如意坊。”不知何时,马老板身后跟了四名打手,一步一步地跟着走到了流云的面前。

“原来这就是如意坊的作风,竟这般恃强凌弱,难道还要在光天化日下抢东西么?”流云倒也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挑了挑眉,含笑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怕是不知道吧?碧色的玉最常见,但是没有瑕疵浑体通透的却不多见,而这枚玉佩的碧色在光亮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一看便是南明那儿才有的卜玉,如今卜玉在市面上几乎找不到,就算出现了也大多无人识得,就像你这样的人认为不过是几百两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那名男子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眸子深处闪过了狠戾,他虽然看不出这枚玉佩有多值钱,但是他却深知卜玉多值钱,若真的被这个小姑娘说中,那么这枚玉佩恐怕价值千金都不止了。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抢回去?”流云嘻嘻一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还是马老板希望我回去替你们如意坊宣传宣传,不仅讹人,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东西,料想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来你们如意坊了吧。”

这是当然不可能的,临阳城的治安素来不错,当街强抢的事极少发生,如意坊是老店,靠的就是这块金字招牌,又怎么会做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但是要让这么一块价值千金的卜玉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马老板没别的事,本小姐就此告辞。”说话间,流云已经转过身,踏步离开,因而并没有留意到马老板眼底闪过的寒意和凶光。

第三十章 英雄救美

“我们就这样走了?”雨宸终于忍不住往后扫了一眼,奇怪地皱起了眉头,以他的猜测那如意坊的人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可是他们身后偏偏没有人跟踪,这倒是让他看不懂了。

“我着人查过,这个马老板好赌,那些个家底都被他输光了,之所以还能安稳地当着这个如意坊的管事,就是因为他的精明,他每年除了账册上的红利,还额外给林姨娘不少分红,林姨娘懂得不多,因而被蒙在鼓里。”流云将玉佩塞入袖中,偏头对雨宸说道,“娘留给我们的四家店铺,这家当铺是最赚钱的,也是油水最多的,这几年里换了好几个管事,只有这个马老板做满了四年,想来也是因为他懂得如何孝敬林姨娘的关系。”

流云早先写了信让晚清送出去,她比别人多了四年,也多了几分对未来的预知,自然也能对应地防患于未然,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她想要回她娘留下的铺子,林氏迟迟抓在手中不肯放手,而这个马老板便是首当其冲地给她使绊子,后来她觉得麻烦,便绝了将铺子拿回来的念头。

“姐姐的意思是?”雨宸其实不太明白流云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这些铺子,在他看来这些铺子虽然赚钱,但是相较于沐府的产业实在不足一提,流云素来不喜欢cha手这些生意上的事,但是这一次却一反常态,雨宸心底总有几分疑惑。

“雨宸,从前是姐姐不懂事,这次落湖让姐姐想明白了很多道理。我们在沐府虽然是嫡出,但是娘已经过世了,爹一直没有续弦是碍着季家的关系,可是外祖母年迈,总会有过世的一天,到时候爹总是要将林姨娘扶正的。一旦林姨娘扶正,那么我们姐弟俩的日子就难过了,她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不会容得下我们分去沐府的财产,因而我们必须为自己筹谋。”流云认真地看着雨宸,她如今真正信任的只有这个亲弟弟,从前和弟弟因为沈逸的关系十分疏远,如今她才明白雨宸的顾忌,自然也明白他是真正对自己好的。

“姐姐什么时候发现林姨娘…”雨宸皱紧眉头,紧紧地盯住流云,他虽然比流云年纪小,但是他却比流云看得多也明白得多,不过他很高兴自己姐姐在这样的豪门深宅中长大依然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因而他愿意为了保护姐姐的这份天真而选择沉默,只要林氏不太过分,他还是愿意为了姐姐容忍她的。

“你果然知道。”流云眉心一紧,她本也只是试探雨宸,想到从前雨宸常常用复杂深邃的眸光望着她,总是让她多些戒心,她却反而觉得雨宸想得太多,甚至还说他没有男儿的气度,如今想想自己还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雨宸点点头,刚想说话,却突然上前一步将流云拉到身后,警惕地朝着后方望去。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城北的下苏街,这个距离刚才的闹市口有些远,两旁都是宅子的高墙,一条长街看起来十分萧条。

“怎么了?”流云压低了嗓音,也跟着警惕地望着四周,果然看到几个打手执着棍子往他们走来,两人立刻下意识地转身,却发现另一头也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你安排的人呢?”雨宸动了动唇,流云眼中划过一抹惊异,像是没想到雨宸竟然会知道一样,他像是看出流云眼底的惊讶,微微一笑,“我们出门的时候,我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了。”

流云挑眉,她不会武功,但是也知道武功高强的人对周遭的一切都会特别敏锐,她倒是没想到年仅十四的雨宸武功居然到了这般境界,看来她真的忽略了这个弟弟很久了,竟然连他这些事都不知道。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雨宸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胜算,实际上他从十二岁开始习武,如今也不过两年,他能察觉到有人跟踪也不过是因为学了一些特别的吐纳功夫,若是真的真刀真枪地打他未必能赢,更何况是这么七八个打手,他朝流云轻轻说道,“一会儿我带你冲出去,你不要回头往前跑,我会追上你。”

听到这样的话,流云心中一紧,冰冷至极的心微微裂开一道缝隙,她的弟弟还是和从前一样护着她,用命保护她。

“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实际上,流云心里并没有底,照理说那些人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遇险早该现身了,可是如今他们却没有出现,她心底有些凉意,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必须给自己信心,她相信沐府的护院会来救他们,绝不会丢下他们不管。

然而来者却显然没什么耐心,半句话都没说,就直接冲了上去,雨宸咬了咬牙,将流云往角落里一推便迎了上去。

这是流云第一次看雨宸动手,没想到平日里身娇体弱的弟弟身手居然这么好,明明比那些打手小那么多,招式武功却毫不逊色。

只是,雨宸到底年轻,寡不敌众,渐渐落入了下风。

“雨宸,小心。”流云恨不得自己上去帮忙,不过她只是克制地立在一旁,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成为他的负担,又或者该说她如今根本就是他的负担。

她心里后悔极了,不该冲动地将计就计,她早就听说如意坊的马老板作风极差,虽然表面风评极好,但是其实暗中做了不少龌蹉事,她本还想着该用什么办法引蛇出洞,却没想到会遇上那个卜玉的少年。她仗着自己事先安排了护院在暗中保护,便将计就计地抢了卜玉,她猜想马老板绝对不会甘心,一定会派人来抢,但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些个暗中的护院竟然没有出现,而她的弟弟却因为保护她而受了伤。

那些人听到了她的惊呼,立刻分出两人往她这里攻来,她吓得随手抄起身侧的棍子胡乱打了一通,面色惨白如纸,双手不住地颤抖,她是真的害怕,那些人冲向她的样子真的吓坏了她,她只能怔怔地望着朝她袭来的长棍,耳边只有雨宸的惊痛声‘姐’,她却觉得自己连动一动都困难,甚至咬紧了唇微闭着眼,准备承受这一棍。

再下一刻,她瘫软的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只有淡淡的薄荷味,还夹杂着几分药香,入眼只有镶了金丝的白衫,甚至能听到那人沉稳的心跳声,没来由地一阵心安。

“姐。”雨宸大叫一声,随手一掌劈向来者,那人应声倒下,他便飞奔向流云的方向,紧张地叫唤着自己面色难看地仿佛没了呼吸的姐姐,那抹白色的身影旋即抽出圈住流云腰际的手,雨宸几乎下意识地接住流云,紧张地叫唤她的名字。

“雨。。雨宸。。”流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蓦然才发现自己的背脊湿透,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气来,虚弱道,“我没事,没事…”

这个时候,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攻击他们的人早就被一个黑衣人打倒在地,没有一个人能爬得起来了,流云连忙朝着救他们的人那里看去,哪里还能看到什么,只看到一辆墨色的马车离开,她甚至连对方的容貌都没看到。

“知道是谁救了我们么?”流云皱紧眉头,那墨色马车十分平常,哪儿都能见到,她突然握了握拳头,鼻间似乎还有那人的薄荷香味,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白衣的男子,是谁。

“少爷,小姐…”几个护院姗姗来迟,瞪大了眼睛望着安然无恙的他们和倒在地上的打手们,充满了不可置信。

流云望着那一干护院,发现他们躲闪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低下了头冷冷一笑,看来她低估了林氏的势力,竟然忘记了那些护院终究是沐府的人,看来她真的需要让沐府的下人们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婢了。

“姐,你没事吧?”雨宸扶起了流云,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但是你受伤了。”心疼地看着雨宸渗血的手臂,她转过头对一旁的护院说道,“把这几个打手送回如意坊,告诉他们马老板他得罪的是谁。至于其他的,等我回府再说。”

“是。”整齐划一的回复。

流云扶着雨宸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说道,“今日的事,你们最好都想想清楚要怎么解释。”说罢,便扶着雨宸往医馆方向走去。

而那几个护院则都将视线投向为首的青衣男子,只见他抿了抿唇,望着流云离开的背影,沉默了良久才说道,“照大小姐吩咐的做吧,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作者题外话】:某人终于露面了,等死小夕了。。。。

第三十一章 病弱男子

墨色马车跑得极快,马车用的是最好的沉樟木,因而坐在马车里完全感觉不到的颠簸。

马车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像是打落在银盘里的雨滴声。

坐在马夫位置上的年轻男子微微勒紧缰绳,马车速度减慢了不少,他朝着身后偏头,“主子没事吧?”

“没事。”平静无波的嗓音传了出来,带着几分病弱,落尘几乎能想像主子闭着双眸斜靠在软垫上的样子。

“要不要去医馆找陆大夫再看看?”落尘皱了皱眉头,他们从城外回来,连日奔波连他这个侍卫都觉得疲惫不堪,更何况主子本就体弱。

“不用了,回府吧。”低哑的嗓音缓缓流泻而出,带着魅惑人心的温柔,可是落尘却皱紧了眉头,主子的情况似乎真的很不好。

落尘定了定神,微微一转方向,马车便朝着医馆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车里那人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落尘的担忧,其实他自己的身子他自己清楚得很,不过算了,反正他也有事要找陆明。

马车停在医馆的侧门,从侧门进去便直接是后屋,白衣男子一下马车便有人过来带他们进去,落尘紧跟在白衣男子身后。

“公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师傅若是看到怕又要唠叨一顿了。”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是一脸老成,眉头深锁看着白衣男子的面色,“公子这段日子怕又奔波劳累了吧?师傅之前就同公子说过了,公子的身子不适合舟车劳动,公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陆明呢?”白衣男子平静地偏头问道。

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不会理会一般,少年叹了一口气,“沐府大小姐正在前堂,说她弟弟受了伤,师傅正在那里处理她弟弟的伤势呢,说是一会儿就过来找公子。”

听到沐府大小姐这几个字时,白衣男子眸子微微一顿,立刻便恢复了常态,点点头,“没关系,我先去后屋休息会儿好了。”

“公子先休息片刻,师傅马上就来了。”将人带到一间安静的屋子,那少年躬了躬身便留了人在旁伺候,便先离开了,说是去看看前堂的情况。

没多久,便来了一个身着飞云金纹的锦衣男子,棱角分明的五官十分俊朗,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然而眼底深处却流露着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原本神情自若的男子,目光一触及白衣男子苍白难看的脸色,立刻沉下了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急派坏,“你是真的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你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早知道你这么不珍惜我何必如此费心为你调理,当初就刚让你毒发死了就好。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啊,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本就先天不足要靠后天调理,又中了那么霸道的毒,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帮你解了毒,你珍惜一点我好不容易就救回来的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