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色的请柬让芙香眼前一亮,“当然是喜事,只是…”

“怎么,你不愿意来参加我的喜宴?”霍衍见芙香欲言又止,急切的问道。

“霍少误会了!”芙香连连摇头,“只是芙香这等身份,去参加霍少的喜宴,只怕不妥。”当然,她顾虑的还有另一件事情。

“你唤白少一声三哥,我的喜宴你去没什么不妥的。”霍衍的笑容不似白聿熙的那般清冷,也没有唐墨那么灿烂,有的只是一分淡淡的温情,令人赏心悦目。

“那芙香便要好好的想一想送霍少一份什么大礼了!”芙香翩然点头,伸手拿住了霍衍一直递着的请柬。

“礼就不用了,全当是朋友们找个由头聚一聚吧…”两人就这样站在桂花树下聊了一会天,霍衍才移步告了辞。

手中大红色的请柬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上头的字是霍衍亲笔所书,那字迹芙香认得。可是重要的不是去参加喜宴,而是如果去了,她势必会见到侯府的人,见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夫人怎么站在风口发呆?”言歌刚从茶室整理完出来,就看见芙香一人独自站在树下,迎着风愣愣的出神。

“言歌,霍衍送来了请柬。”芙香仿佛是过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样,魂不附体的。

“和…大姑娘么?”见芙香无声的点点头,言歌喃喃自语道,“还是没能躲的过。”

“其实如果是叶宝盈的话,倒还不如让叶湘兰嫁过去。只要她没野心,够聪明,我想霍家的人自然不会亏待她的。”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长姐,芙香总能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愫来。

“也是。”言歌听了也赞同芙香的说法,“那夫人要去么?”

“自然是要去的。”不过她在去之前还要先去一个地方才行。

芙香特意挑了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去了一趟清安寺。整整大半年了她都没有去看过花扶柳,不是不想念,只是她心中谨记花扶柳走前的一句话:无事不见!

青灯古佛,梵音回荡。

清安寺还是那个清安寺,只是因为有了花扶柳,如今这寺庙对芙香而言却产生了别样的情绪。

“姑姑清瘦了不少,不过人看着倒是精神了。”面前的花扶柳一身尼衫,质朴的有些简陋,可是眉目之间却比以前多了一分祥和与宁静。

“佛语静心,凡尘缘尽,自然了无牵挂了。”花扶柳手持念珠,轻诵了几声经文后方才睁开了眼睛,“丫头,这半年可过的好?”

一声丫头喊的芙香眼眶微红,连同站在一旁静静候着的春痕和言歌都颇为动容。

“姑姑,芙香好,你可过的好?”

“一切安好。”花扶柳站起了身,叹了口气道,“原想你历练了这些日子,至少能做到心如止水,可怎的还是这毛躁脾气。”

“姑姑尽笑话我,在姑姑面前我才不要立规矩呢。”芙香破涕为笑。

“春痕你瞧瞧她,一会哭一会笑的,还是这样没个正行。”花扶柳看着春痕,手却直直的指着芙香。

“那夫人同姑娘好好聊着,我带言歌出去候着。”到底是春痕,花扶柳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只一点她就明白了。

禅房里很快就剩下花扶柳和芙香两个人了。檀香缭绕,清燃满室的忧伤。

“此番前来,为了何事?”花扶柳开门见山,她相信芙香不会不听她的告诫,即便再儿女情长,只要无事,那她定会忍着不来找自己。

“姑姑久居佛门净地,可知道侯府与霍府结亲一事?”

见花扶柳轻轻一点头,芙香倒也并不意外,又说道,“霍少请我去观礼。”

“哦?”花扶柳挑眉一笑,“看来这半年你倒是没有白费功夫呢。”

“姑姑…”听见花扶柳难得的夸词,芙香欲言又止。

“怎么,你怕了?”花扶柳转眼便将芙香满脸的惶恐尽收眼底。

芙香沉默不语,怕了么?她不知道。可她怕什么呢?是怕将要见到从未谋面过的家人,还是怕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怕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执念终于要有实现的一天…

“不怕。”还未思及好原因,这两个字已经被她脱口而出。

“十三年前,你就是这样跪在禅房门口求我收留你的,那时的你,为了什么?第一次习舞,我压的太狠,你的腿足足有三个月不能好好的下地走路,那时的你,为了什么?第一次骑射,你差点坠马,整个人摔的晕了过去,那时的你,为了什么?还有,你失手杀了你…娘,那时的你,又是为了什么?”

随着花扶柳苍白的嗓音,一幕幕往事渐渐涌上心头。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天来缠着她的烦躁和不安却统统不见了,此刻的芙香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止水。

是啊,十三年前她亲自找到了花扶柳,从此踏入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她刻苦练习花扶柳交给自己的一切,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所以坚信勤能补拙。她的歌艺,茶艺,骑射,琴技,舞技…没有一样不是刻苦学来的,可学这些是为了什么她竟渐渐的淡忘了。

为的是出人头地,为的是扬眉吐气,为的是不再任人宰割苟且偷生!

“姑姑,是芙香愚昧了。”想到这里,她忽然通透了。人一旦清楚了自己的执念,便能明白活着的意义。

“这些日子你一个人在外头自然要应付许多,可芙儿你别忘了,别忘了你自己的目的,也别忘了姑姑我的嘱托。”

“芙香谨记!”她上前福身,在花扶柳面前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诶,罢了,如今你独自在外也不容易,不过有苏伯年暗中帮衬总是让我放心一些。”花扶柳顺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髻,眼中满是疼爱,“尘缘如水,或许很早以前你和侯府的恩情就已经断了。芙儿,你要记住,人只有一辈子,机会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的,若是心慈手软踏错了一步,接下去就有可能步步都是错的。”就像她当年那样,如今再悔再怨,也都回不去了。

“姑姑…”

“侯府的事要怎么办你自己心里肯定有了思量,这我不管,也管不着,可如果你要是这般糊涂将自己从前一切的努力统统白费,那姑姑扶了你起来,自然也有办法把你拉下去。”花扶柳对她,真的是恨铁不成的。

“是。”芙香低头不语,视线落在花扶柳手中的念珠上,只觉得这念珠的颜色深沉如墨,浓的像极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

在清安寺这般被花扶柳说教了一番,芙香此刻的心情看起来却是极好的。

“夫人现在看着才有了些生气。”言歌在一旁陪着,眼见芙香似连步子都轻松了许多,不禁也有些惊讶她的转变。

“怎么,我前几日就那么见不得人?”芙香打着趣儿。

“夫人前几日忧思甚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如果知道来一趟清安寺就能让芙香有如此变化,那她早就开口提了。

见言歌是真的为自己担心了一阵,芙香才正紧道,“前些日子也是我魔怔了,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姑姑说的对,我从前吃的苦受的难不少,没的已经走到了今天才想着要放弃的。”真是不少,前后加起来足足有两世,而这两世,她都逃脱不了一个叫“生母”的梦魇!

其实霍衍送来请柬的时候,芙香是真的犹豫过的。因为一旦她去参加喜宴,肯定会碰到萧琴素,那她应该怎么办?

可正是因为太过执念这件事,她才忘记了,她奋斗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的面对侯府中那一干所谓的“亲人”。

想当初,她能泰然自若的为叶书怀煮茶,也能面不改色的同叶宝盈说笑,那今日,她就能坦然的面对生母。

诶,果真是当局者迷,只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她却连续多日都想不明白。都是最近的日子过的实在太清闲了,让她连最起码的处事之道都忘的荡然无存了。

第三十九章 金玉满堂,惊慌一眼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三十九章 金玉满堂,惊慌一眼十月十五,枫叶乍红,花藏不见,秋意正浓。就在这艳丽凋零的时节,侯府大姑娘叶湘兰出嫁了!

震天欢庆的锣鼓声响彻云霄,震飞了枝头栖息的鸟儿,震落了欲坠的枫叶。深秋的早晨,天际还没有完全的亮开,远远望去四周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没什么生气。但是晁新的南咏街此刻却是热热闹闹的被人挤了个水泄不通,许多人早早的就上了街,想着占个好位置能瞧一瞧这侯府嫁女、霍府娶妻的排场。

是了,今儿个就是她叶湘兰出阁的日子。木窗开着,劲道的秋风吹的她娇嫩的肌肤有些刺疼,可她却让银铃不要关窗。这日子,她要保持万分的清醒,连一丁点儿的走神都不可以。

妆娘在叶湘兰的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让她那最近几日略显苍白的脸庞依稀有了些红润的光泽,只是那双空灵的眼神,倒是在这精致的脸蛋上平添了一丝抹不开的惆怅。

“姑娘秀而不媚,明艳动人,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可一定要多笑啊。”妆娘替叶湘兰用炭笔描了眉,又用朱砂点了唇,方才后退了一步满意的说道。

叶湘兰不语,只是微微浅笑,待妆娘替她挽好了发髻,插上了金钗,方才朱唇轻启的说道,“辛苦姐姐了。”

妆娘微微一颔首,然后玉手一扬,一方大红喜帕瞬间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叶湘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能看见的就只有那片夺目的艳红了。

踏着满地萧瑟的落叶,在银铃的搀扶下,她弯腰上了轿。鼻尖弥漫的是清晨薄雾的味道,夹杂飞扬的尘土,令人喘不过气来。这日子,她要出嫁了,迎风露尘,前途茫茫。

软轿颠簸,出了侯府大院,不一会儿便是穿街走巷的到了街口。喜庆的鼓乐声掩盖了旁人的窃窃私语,可置身轿中头盖喜帕的她仿佛能看见旁人好奇和惊讶的目光。

唱夫扯着嗓子在队伍的最前头亮声而歌,唱的是姑娘出嫁惯用的旧时古调,她听不懂,却也能感觉那份明快的愉悦。手中的帕子一捏,叶香兰的心又沉了一些,终究还是越来越近了。

轿夫步子一停,软轿跟着震了一下,轿顶上的金铃儿一片“叮当”乱响,好一阵子才慢慢轻了下去。

“姑娘,来。”早些日子银铃作为她的陪嫁丫鬟已经跟着喜娘学过了出嫁的规矩,此刻她正掀起了软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叶湘兰出了轿子。艳红的头盖遮去了她所有的视线,可只要低头,她却仍是能看清脚下的路。

跨过高高的门槛,莲足踏在红红的绸毯之上,她一步一个仔细,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富贵吉祥果。微寒的天气,身上厚重的嫁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头顶的凤冠紧紧的箍住了她的发,拽的生疼。

旁人的话语,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只知道银铃将她的手交付给了一个陌生的人,宽大的手掌中有清晰的纹路,温暖又平稳。

随即,一段红绸塞入了她的手心,那温暖的气息立刻消失不见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这礼,庄重又简单,仿佛就一眨眼的功夫,她与他便成了夫妻,此生注定结发而伴。

当叶湘兰被喜娘送入洞房的时候,霍府的喜宴也正式开了局。

霍府这次的动静很大,据说整整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宴席,想来霍衍是霍老爷的嫡子,这嫡子娶妻,自然是要大肆操办的。更何况以霍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再加上和侯府结亲的风光,这喜宴的排场若是不大也自然说不过去的。

芙香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方才迎娶新娘的过程全都落了她的眼。只是有一瞬间,她真的很好奇那方喜帕之下究竟藏着一张怎样的脸庞,是婉约清新还是艳丽无双…

叶湘兰,叶湘兰。

“在想什么?”正当芙香望着叶湘兰远去的背影发呆的时候,一旁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三哥。”芙香捂着胸口,“不带你这么没声没响的突然走到人家身后的。”

“明明是你自己出了神,怎的还无端怪起了我来。”白聿熙摇头失笑。

自从上次白老爷寿宴以后,白聿熙同芙香的关系就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先是称呼,再就是彼此之间的对话也变的随意起来。只是两人似乎都很喜欢这样的转变,亲切又自然。

女人白聿熙不是没有见过,自己虽还没有正式娶妻纳妾,但是房里是早有了两个貌美如花的通房丫鬟的。然而芙香虽不是美到极致,可她身上那股与身居来的媚态很让白聿熙着迷。

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自从在悠然不问第一次见到芙香,这个女子的身影就落在了自己的心里,时不时的就会想起,从未消散过。

芙香掩面而笑,“三哥什么时候来的?方才都一直没看见你呢。”

“来了一会儿了,走吧,你同我一桌,新娘子都走了,那里想必也开席了。”白聿熙说着侧身一站,让芙香先行。

芙香就是这样笑着转了身,下意识的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却正好撞上一双略带恨意的眼眸。

叶宝盈?真巧!不止有叶宝盈,还有叶书怀和…萧琴素。

“盈儿,看什么呢,你哥哥在前头喊我们了。”其实今日的喜宴她本是推脱了不想来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出嫁,她已经给出了那么丰厚的嫁妆,就是不想再参合后面这些琐事了。

可偏不巧侯爷今日被允帝急招了进宫,侯府没了大当家的,她这个大太太自然是要出来撑一下场面的。

此刻,见着女儿正狠狠的盯着远处,大太太便好奇的顺着叶宝盈的目光瞧去,可只那么一看,便让她整个人钉在了原地,一股湿凉的冷汗顷刻间爬满了全身的肌肤。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长的…

“那是谁?”大太太的声音仿佛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冷。

“母亲,那就是上次送茶叶给哥哥的女人。”叶宝盈依旧是那样不屑的口吻,“母亲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狐媚子,对哥哥那叫一个殷勤啊,千依百顺的,我看着就浑身不舒服。”

“叫什么名字?”听了叶宝盈的话,大太太细眉微蹙,心里盘旋上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觉。

“叫芙香。”

“芙香…”大太太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等她再抬头看去的时候,眼前那抹素雅已经没了影子。

呵,有趣,她看见了呢。

不知为何,本来她以为在霍衍的喜宴上如果遇到萧琴素,自己应该是慌乱无神的,谁知等真的遇见了,她心底竟然涌起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和兴奋来。

“什么事那么高兴?”将芙香带到桌边,白聿熙一回头就见着她嘴角微扬,满眼笑意。

“啊,有吗?”芙香提了裙摆欣然落座,“只是想着霍少能得一贤妻,心里替他高兴而已…”

可芙香话还没说完,一声“姐姐”就直接插了进来。

“九儿。”不用看,光听这娇滴滴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芙香就知道喊这一声的非唐九儿莫属。

“姐姐,我八哥太坏了,都不让我一个人去茶舍找你玩儿。”今日的唐九儿,依旧是一身潇洒斐然的男儿装。

“八哥?”芙香头一次听她这样的称呼,一时之间还不清楚唐九儿说的是谁。

“她唤名九儿,就是在家中排行老九,她说的八哥就是唐墨。”白聿熙也刚入座,见芙香疑惑,便好心的出声解释了一番。

谁知白聿熙刚说完,唐九儿就立刻跳离了芙香身边,凑到一边对正在咳嗽的顾秦生小声说道,“顾大哥,刚才…刚才白大哥在解释我的身份诶!”

虽说是小声,可偏偏芙香和白聿熙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怎么,他们对三哥的这一解释看着很是惊讶的样子。”芙香笑了笑,推开了白聿熙递上的糕点。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吃了些东西,现在倒还不怎么饿。

“夫人有所不知,白少是从来懒的多说话的人。”其实顾秦生刚才也被白聿熙的一番解释给吓的呛到茶水。

白聿熙的沉默寡言是晁新商会圈子里出了名的,除非非常时刻他会开口说两句话以外,其他的时候想听到他的金玉良言,那是要看了黄道吉日才能出门找他的。

“姐姐和白少交情不一般。”唐九儿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提溜了一圈以后,又附在顾秦生的耳畔悄悄的补上了一句。

这句话,才真的是小声到只有顾秦生一个人能听见而已。

“怎么眼下就你一个,你八哥呢?”芙香是喜欢九儿爽朗天真的性子,但是却不喜欢她将自己和白聿熙串起来这般品头论足的。

“啊,他说先去看看新郎官儿,不过也去了一会儿了,估计就要过来了吧。”九儿见芙香冲着自己招了招手,又指了一下左手边的空位,这才从顾秦生边上直起了腰身,一个蹦跶就坐在了芙香的身边。

九儿正直豆蔻,又青春无邪,即便是闹腾的有些过了,旁的都是哥哥姐姐,自然也会让着她三分。更何况芙香是真喜欢唐九儿那笑起来餍足可爱的模样,便真心的将她当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了。

第四十章 春宵一刻,同床异梦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四十章 春宵一刻,同床异梦喜宴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了,唐墨也回了座位。一桌人说着笑着品酒吃菜,倒是也借着霍衍成亲之由理所当然的小聚了一番。

说到霍衍,自然是今日的主角儿,他轮着番儿的敬酒,众人又轮着番儿的回敬,即便他事前已经用了醒酒解醉的药汤,此刻的脚步也已经有些虚浮了。

华声鼎沸,霍衍满耳都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祝贺之言,也就是在此刻,霍衍才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是成了亲,娶了妻的人了。

可是这满目的艳红,却看的他触目惊心。旁人的笑魇,落了他的眼却成了无止尽的戏谑和嘲弄。

他是醉了吗?喝到现在,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霍少,新娘还等着你呢,少喝些吧。”软软的话语恰似一阵春风,抚平了他心头的褶皱,他微醺的抬头一看,芙香温柔的笑容清晰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敬酒已经敬到了白聿熙这一桌。

“坐一会吧。”顾秦生好心的搬了把椅子过来,又张罗着唤了丫鬟去给他泡了一杯热茶醒酒,“你是新郎官,哪有这样没命的瞎喝的,活像是从没见过酒一样!”

“没关系,开心么…”霍衍撑着重重的脑袋,脸颊微红,满身酒气,可是人看着倒还算是清醒的。

“芙香说的对,新娘还在等你洞房花烛呢,你也稍微克制点,喝到这样就差不多了。”白聿熙见旁人的话说了霍衍不听,这才开了口。

芙香算是明白了,在这晁新四少中,虽然白聿熙的话最少,可却是最有分量的。于是,她又看了一眼霍衍,后者果然此刻低了头沉默不语了。

“白大哥又说教,今日可不准,霍大哥是新郎官呢!”到底是还唐九儿,一句话便惹的大伙儿轻笑起来。

于是霍衍又稍微坐了一会,喝了一杯热茶,吃了些点心垫了垫饥,方才起了身又回到了那推杯换盏的场子中去。

就在霍衍走后没多久,叶书怀端着一杯清酒从南侧走了过来。

“夫人。”他恭敬行礼,手中的酒杯已经敬上了前。

“呵呵,世子爷,今日可是霍少和叶姑娘大喜的日子,怎么你无端端的竟敬起我来了。”芙香娇柔一笑,不着痕迹的将叶书怀的酒杯推了回去。

欲迎还拒,她已经从花扶柳那里学到了七八层的功力了。

“夫人又埋汰我不是。”叶书怀见着芙香推了酒杯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这酒是母亲让我来敬的,母亲说友人赠茶,敬酒表谢,天经地义。”

“世子爷这么说芙香是更不敢喝了。”芙香一边说,一边顺着叶书怀的身侧看去,萧琴素果然端坐在不远处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她礼数周全的冲萧琴素微微一福身,然后又面向了叶书怀道,“只几两茶叶而已,世子爷却一来一回的谢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世子爷这般客气,弄的芙香下回有好的茶都不敢往您手里头送了呀。”

见着叶书怀微愣在那里,芙香银铃般的笑声骤响,“罢了,这酒芙香喝了。”她一边说一边转身想去倒酒,谁知手还没伸出,眼前就有一杯倒好了的清酒。

是白聿熙。

她心领神会的接过了杯盏,然后转身举杯轻轻碰了一下叶书怀手中的杯子,仰了头便先干为尽,而后说道,“可世子爷要答应芙香,这真是最后一次了。不然世子爷这般客气,就是不把芙香当朋友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的。”叶书怀也连忙喝尽了杯盏中的酒,然后匆匆的告辞了。

论人情世故,叶书怀自然是没有芙香圆滑得体的。他总以为礼多不怪乃待客之道,可用到了实处才发现这礼数一多,却也显得虚假陌生,一丁儿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月上梢头喜宴散尽,星朗墨空如水温情。

厚实的雕花木门挡住了所有的欢声笑语,叶湘兰静静的端坐在房中,透过头盖,感受着那摇曳的烛火忽左忽右,火烧烛油,滋滋作响。

过了多久,她也不记得了,拜完了堂,她便被人搀扶进了屋子。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就在她几乎要昏昏欲睡的时候,雕花门忽然“吱嘎”一声——开了。

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叶湘兰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背不小心靠在了后面的喜被上。

没有那些如梦似幻的过程,周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气,一根金色的秤砣缓缓的撩开了自己顶了一天的头盖。

面前的男子,优雅而立,一袭黑红相间的喜袍衬出他挺拔修长的身材,那双黑色的沉寂如墨,没有任何的喜悦之情。此刻,这男子正细细的眯着眼,淡然的看着她。

“夫人…”忽然,他轻轻的唤了一声,似有似无,柔的极不真切。

夫君…叶湘兰紧张的只敢在心里默念这个无比陌生,却不得不从今日开始习惯的称呼。

“来,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从此长长久久,美美满满。”喜娘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只见霍衍将一杯清酒放入她的手中,弯起她的手肘,然后将自己端着酒杯的手从她面前穿越而过。

叶湘兰乖巧的依照他喝酒的方式,饮下了杯中酒,却被那烈浓的酒味给呛个正着,咳的眼中盈出了泪花。

“你不会喝酒?”他俊眉一挑,抽走了她手中冰凉的酒杯。

叶湘兰边咳边点头,空胃灌酒,一股子酸气一直往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