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小姐这个命令,除了忿忿不平的春花,其他人倒没什么想法。她们多少听说过大小姐的传闻,不管这些年大小姐疯成了什么样子,可她现在既然清醒了,对雁翎这个唯一尽心尽力对她的傻丫头总是有几分照顾的。

不过,秦绾带上雁翎可真不是因为什么同情,她只是知道自己秘密太多,如今身边没有可靠之人,反倒是这个真的心智不全的傻丫头最能保守秘密了。

在夏莲的伺候下,秦绾换了一身深紫色的锦缎刺绣长裙,外面披上同色的斗篷,边缘缀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头发也重新梳起,插上几支精巧的钗环。

东华对于女子的规矩虽不如北燕那么放纵,但比起南楚还是要宽松得多。只要戴了面纱,跟着丫鬟,就算是大家闺秀,也是被允许独自出门的。当然,只能是在特定的街市。要是一个千金小姐单独跑到城北的马市去,那也是很惊世骇俗的。

跟张氏禀告了一声,秦绾就带着夏莲出了门,袖子里还多了个荷包。

本来嘛,她没去告辞也就算了,既然去了,作为母亲怎么能不给女儿出门的零用钱呢?说出去也要让人嚼舌头说声吝啬。

“大小姐,绣庄在这边。”夏莲见她走的路明显不对,赶紧提醒。

“那边没有绣庄?”秦绾问道。

夏莲一怔,整个京城当然不是只有一家绣庄,她只能回答道:“有,不过牡丹阁的绣线是京城最出名的,二小姐和三小姐都在那里买绣线。”

“是吗?”秦绾没停下脚步,轻笑道,“可惜本小姐绣工不精,用这么好的绣线浪费了,还是买次一些的吧。”

“哎?”夏莲无语,但看小姐都走远了,赶紧追了上去。

☆、第八章 因为她比较好看

秦绾的目的相当明确,她要把蝶衣带回侯府。

她不担心孟寒,孟寒虽然在京城数年,但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只要小心一些,李钰的人是不会注意到他的。但蝶衣不同,作为她的贴身侍女,得力臂助,李钰的人大半都见过她,一个不好,她自己有危险,还会连累孟寒。

至于她…安国侯府的大小姐想要买个丫鬟怎么了,原本这事就不能摊到台面上来说,等到既成事实了,李钰难道好意思硬说她的丫鬟是刺客吗?顶多就是跟“刺客”长得有点儿像罢了。要不然,安国侯也不会答应的。李钰还不会蠢得把中立的秦建云往对手那里推。他只是太子,不是皇帝,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时候。

而她自己,又有谁能把秦绾和欧阳慧联系在一起呢?

于是…安国侯府的大小姐出门买绣线,结果买回来的是一个脏兮兮的丫头,让张氏愁了个半死。

跟着出门的夏莲缩在一角,只当自己不存在。

秦绾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依旧浅笑吟吟:“母亲,你看这丫头多可怜,被打成这样赶出府去,她以前的主子也太恶劣了,女儿收留她,也算做件好事了。”

“绾儿,按理侯府小姐有四个大丫鬟,而你那里已经多出一个雁翎了。”张氏好言好语道。

“那么,母亲削减两个吧,女儿觉得还是雁翎伺候得更合意呢。”秦绾道。

“娘,姐姐是南楚的郡主呢,伺候的丫鬟多两个又有什么。”秦珍赶紧打圆场,走上几步,又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女子,极为隐蔽地皱了皱眉,又缓了口气道,“只是姐姐,府里多得是丫鬟挑,何必自己从外面买呢,这么脏,还有伤,谁知道有没有病呢。”

秦绾眼中闪过一丝阴沉,望了一眼纹丝不动跪在那里的蝶衣,很甜蜜地笑道:“可是,她比较好看呀。”

“呃…”不管是张氏还是秦珍都被噎住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也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扭曲表情。

比较好看?堂下这丫头头发散乱一身脏污,脖子处的绷带还看得出血迹,脸蛋嘛,原本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清秀,如今被一道深深的鞭痕横贯整个右颊,明显是毁容了…好看?大小姐的审美眼光,她真的病好了吗?

“她的眼睛好看。”秦绾补充了一句。

秦珍闻言,目光一转,对上了蝶衣的眼睛,不由得心下一颤,下意识地错了开去。

这女子的眼睛确实美,只是…太冷了些。

“母亲,她?”秦绾问道。

“算了,你高兴就好。”张氏无奈地答应了,“只是,既然进了侯府,就要守侯府的规矩,明白了?”

“知道了,女儿会好好调教的。”秦绾笑着答应了。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张氏挥了挥手。

一个丫头,她是真没看在眼里,这种犯了错被赶出来的丫头,在京城不知有多少,有些运气好的被家里带回去,隔些日子草草发嫁了,还有些没有家人的,最后流落青楼也是很正常的事。她在意的是,让秦绾的待遇压过了秦珍,就像是十几年后她还要在祭祖时给秦绾的母亲清河公主磕头一样憋屈!

“女儿告退。”秦绾达到目的,使个眼色,带着蝶衣和夏莲回去了。

“娘,消消气,爹爹可不喜欢会折腾的女儿。”秦珍给张氏捏着肩膀,轻描淡写地道。

“娘知道。只有娘的珍儿最有侯府千金的风范。”张氏抓着她的手,一脸的慈爱,“只是如今你爹爹心血来潮,正对那丫头上心,倒是委屈你了。”

“她毕竟是姐姐,女儿不委屈。”秦珍笑得很温柔。

不管她们母女,秦绾带着人回到碧澜轩,立即把夏莲支了出去,只吩咐雁翎准备沐浴用水。

一关门,蝶衣不顾身上的上,几乎是扑到了桌子前,手指沾了冷茶水,颤抖着手在桌面上写道:“慧小姐?”

“是我。”秦绾坦然承认。

蝶衣闻言,整个单薄的身躯都在发抖,许久,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她的双腿,无声地痛哭。

秦绾任由她发泄自己的情绪,心中酸涩,等她渐渐平静下来才问道:“伤势如何?”

之前她在闹市把蝶衣当成丫鬟买回来,是主仆俩多年的默契,即兴发挥演了一场戏,孟寒说得蝶衣重伤,短短两天,想必是好不了的。

蝶衣起身,抹去桌上的水迹,重新写道:“咽喉中剑,伤了声带,其余皮肉之伤无碍。”

秦绾微一皱眉,蝶衣把脸上毁容的那一鞭也称为皮肉之伤她不在意,但声带受损,岂不是以后都无法说话了?

“他们以为我死了。”蝶衣又在后面写了一句。

“终于有个好消息。”秦绾舒了口气。

李钰派去灭口的人要是以为蝶衣咽喉中剑死了,那倒是好事。

“我们怎么办?”蝶衣写道。

“仇要报,但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先忍着。”秦绾斩钉截铁道。

蝶衣重重地一点头。

原本孟寒告诉她小姐还活着,她是不敢相信的,但是她毕竟没有亲眼看见小姐在箭阵中乱箭穿心,为了那一丝微弱渺茫的希望,她还是说服自己信了孟寒的话,让他给自己疗伤,用强烈的求生*挺过了治疗时蛊虫噬心的痛苦,活了下来。

小姐真的还在…哪怕换了躯壳,可她依旧能感觉到,这就是她的小姐,一如当初。

“小姐,水好了。”门外传来雁翎有些含糊的声音。

“拿进来。”秦绾道。

几乎同时,蝶衣伸手抹去了桌上未干的字迹。

门一开,小小的雁翎竟然自己提着装满热水的浴桶进来,小脸涨得通红。

秦绾不禁愣了,一般沐浴,总是先将浴桶放好,再往里面倒热水,这般先倒好水,怕是两个家丁都抬不动。雁翎…她确信雁翎是不会武功的,也确实是真傻——不是真傻也不会这般倒水。那么…天生神力吗?

雁翎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干的事有多惊世骇俗,把浴桶放好后,气喘吁吁地擦了把汗。

“你…先出去吧。”秦绾木然道。

没想到随意留下的傻丫头竟然还有这种本事,侯府的人大概也是不知道的吧,毕竟从前没有人指使她做过这么复杂的活儿。

蝶衣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眼中露出疑问之色。

“无妨,你先梳洗一番,我给你上药。”秦绾道。

蝶衣点点头,也不客气,扯掉身上有些地方已经结成血块的衣物,解开绷带,不顾热水刺激伤口的疼痛,跳进浴桶,迅速将自己打理清爽。

秦绾拿了套衣物给她放在边上,取出蝶衣带来的药膏。

那都是孟寒配的,虽然他不是大夫,配的药物大多是以毒攻毒,但效果是真的不错。

上完药,秦绾将蝶衣的住处安排在自己房间的套间,这就是贴身大丫鬟的待遇了。雁翎傻乎乎的不明白,春花是明显的不服气,秋菊和冬梅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有今天跟着出门的夏莲不动声色。

尽管只相处了半天,可夏莲直觉地感到,大小姐和她从前听说的可大不一样。

☆、第九章 恶意

晚膳依旧是在大厅里一起用的。

蝶衣收拾整齐后,换了一身浅绿的丫鬟装束,脖子上的伤痕用丝巾遮住了,除了脸上那道疤冲眼看去有些狰狞可怖,倒也不那么特殊了。

见她坚称伤势无碍,秦绾就干脆让她跟着。反正大家都应该很好奇她买回来的这个丫头,还不如一次看个仔细了。

“姐姐来了。”秦珍和秦珠早就到了,不过比起胞姐,秦珠就是勉强抬了抬眼睛就转过身去,仿佛没她这个人似的。

另一边的秦枫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秦榆低着头,一脸的木然,倒是小秦珑好奇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父亲,母亲。”秦绾先规规矩矩地给秦建云和张氏请安,才回头对着秦珍轻笑道,“给这丫头收拾了一下,免得吓到人。”

“这就是你买的丫头?”秦建云倒是没怪她来迟,只是刚刚听张氏说了这件事,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像侯府这样的人家,能进来的丫鬟都要经过层层筛选,品貌端正、身家清白是最起码的,可这个丫鬟,连这两条都没达到。

“爹爹,这丫头的伤可是为了救主子才受的。”秦绾坐到秦建云身边,抓着他的衣袖撒娇。

“不是说是被赶出来的吗?”张氏插口道。

“是呀。”秦绾点头。

“救了主子竟然被赶出来?”秦珠一声冷笑,尖锐地道,“姐姐,要不要请刘太医再来一趟?”

“可是…那家少爷想娶她啊。”秦绾像是听不懂她的讽刺,一脸的无辜,慢吞吞地继续瞎掰。

“呃…”秦珠顿时被噎住了。

张氏和秦珍对望了一眼,倒是有几分理解。

就算是救了少爷,可哪家夫人愿意儿子娶个毁容了的丫鬟?不过那个少爷倒是品行不错,不知是哪家的。

“算了,既然是个衷心的丫鬟,放在绾儿身边也好。”秦建云是不耐烦听这种后院之事的,知道了个大概,一挥手,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谢谢父亲。”秦绾笑道。

蝶衣未免自己脸上的疤太过惊人,站在秦绾身后时一直低着头,只是听着自家小姐随口瞎扯,不由得又是无奈,又是郁闷。

“爹,娘,我回来了!”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个少年。

十四五岁的年纪,容貌和秦建云极为神似,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少年人的傲气,一进来就想往秦建云身边跑,却在下一刻发现这个位置已经有了先行者。

“你是谁?”秦桦毫不客气地问道。

“咳咳。”秦建云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道,“桦儿,来见过你大姐姐。”

“大姐?”秦桦一怔,脱口道,“大姐不是疯了被关在小院里嘛。”

“桦儿!”秦珍赶紧拉了拉弟弟。

“干嘛,我又没说错。”秦桦挣开了她的拉扯,不耐烦道。

“就是!”躲在秦珍身后的秦珠小小声附和了一句。

“你姐姐…身体已经好了。”张氏接到秦建云的眼神,只能强笑着给儿子解释,又赶紧扯开了话题,“今天在国子监里学了什么?坐到娘身边来说说。”

“哦。”秦桦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被张氏和秦珍联手拉了过去坐下。

见人都到齐了,侍女开始上菜。

秦绾知道自己今天做的已经足够多,不想再节外生枝,安安静静地吃饭,没有问到她的时候绝不多嘴,任由张氏和子女们在秦建云跟前一副阖家团圆的模样。

一转头,对上另一双冷冽的目光,却让她微微一怔。

秦枫又对她一点头,转身照顾自己的妹妹。

秦绾不禁一笑,看起来她这个庶出的大哥也不简单。毕竟,在这个安国侯府,如果秦绾的存在是第一个笑话,那秦枫无疑是第二个。

秦珍出生后,盼孙心切的老太君不顾秦建云的反对,从燕京庄子里接回的母子,而这个孩子取名秦枫,竟比清河公主所出的秦绾还年长一岁。

晚饭后,秦绾带着蝶衣散着步回到碧澜轩。

由于冬天,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几个丫鬟都不见踪影。

秦绾也不在意,只有一天,她不指望张氏派来的丫头能对她有几分忠心,倒是雁翎,可以想办法调教一下。虽然傻了点,但一根筋有一根筋的用处。

蝶衣上前推开房门,刚跨进一只脚,脚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秦绾一皱眉。

蝶衣头也不回地比了个手势:有危险。

秦绾沉了脸色,刺客?是针对秦绾还是欧阳慧,或者…蝶衣?

蝶衣伸手拔下头上束发的木簪,反握在掌心,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秦绾没有迟疑,跟了进去,顺手关上房门。

如果是针对她们的,暂时…她还不想惊动安国侯府。

借着窗纱上映照进来的月光,两人环绕着屋子扫视了一圈。

床帐和帘子都是挂起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床底和桌子都很高,一眼就能看见没人,如果真有刺客,能躲藏的地方也只有…

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那高大的衣柜。

蝶衣轻轻地抓住衣柜门,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开门,手里的簪子尖锐地那一端飞快地刺下。

然而,带着风声的一刺完全刺了个空。

没人?秦绾的脸色更加阴沉。她不怀疑蝶衣的判断,事实上,她自己也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随意往床前走了几步,忽的,她的目光落在铺好的床上。

这个时候了,丫鬟给小姐铺好床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她吩咐过,不在的时候只有雁翎可以入内,她不认为一个傻子能把被子铺得如此整齐。

蝶衣无声地来到她身边。

秦绾一声冷笑,抓起被子一角,用力一掀。

一道乌光闪过,不过不是向她们飞来,反而逃命似的扑向窗子。

蝶衣动作很快,手一扬,木簪飞出,将那道乌光钉在了窗框上,果然是一条蛇。然而…

秦绾真觉得无言以对…因为这被钉死了七寸的蛇,竟是一条喜欢盘踞在厨房里,性情温顺的…菜花蛇。

蝶衣也傻眼了,疑问地看着自家小姐。

哪个刺客会放无毒的菜花蛇?可蛇怎么也不会自己跑到被窝里去。这季节,蛇类早就冬眠了好不好?

“我真是…高看了有些人的智商。”秦绾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第十章 择夫

蝶衣换好干净的床褥,处理掉死蛇,秦绾倒是不紧不慢地梳洗卸妆。

连想都不用想,能做出这种幼稚举动的人,也就秦珠一个了,至于这条蛇,大概是昨晚的动乱中抓到的。就算不方便找家丁和侍卫,但一向宠妹妹的秦桦偷溜进来给她床上塞条蛇,真是小事一桩。

“小姐,需要我去处理吗?”眼前伸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字。

“不用。”秦绾换了睡衣,手指间把玩着墨笛,放到唇边又放下,忽的一笑,“跟个小丫头较什么真,你要是有闲,帮我去查查,京里有哪户人家愿意娶我。”

“啪~”身后的蝶衣手一松,炭笔掉到了地上,断成两截。

“吃惊什么?”秦绾转身,一脸的坦然自若,“只有出嫁,我才能带着大笔的嫁妆离开安国侯府,你还想不想报仇了?”

蝶衣捡起炭笔,唰唰唰在纸上飞快地写道:“小姐只是遇上了一个混蛋而已,千万不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报仇这件事可以慢慢来。”

“怎么,你以为你家小姐会自暴自弃吗?”秦绾冷笑道。

蝶衣怔了怔,但眼神中明显表达了肯定。

“荒谬,谁年少时不遇上一两个人渣?还都不活了呢。”秦绾一声不屑地轻嗤,但也不想解释太多,知道,“秦绾以前的状况你也知道,去找找那些能娶我的人家,门第不能太低,不能离开京城,我需要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进入京城上流贵人的圈子。最好没有父母高堂,宗族简单,规矩宽松。聘礼有没有也无所谓,反正是便宜了安国侯府,落不到我手里。”

蝶衣听着更苦了脸。

“啊,其实…”秦绾握着墨笛一敲掌心,“最好哪个府里有个傻少爷,嫁过去就更自由了!”

蝶衣要不是没法开口,真想尖叫了。

小姐你还说不是自暴自弃?急着想把自己嫁出去就算了,居然还想嫁个傻子!

李钰,有生之年,我沈蝶衣一定要杀了你,千刀万剐,再五马分尸!

“嗯,就先按这个条件找找吧。”秦绾终于停下了这个话题,顿了顿,又回头,很认真地道,“蝶衣,你要知道,千刀万剐之后就没办法五马分尸了,所以我建议你先分尸,然后再剐。”

蝶衣深深吸气,吐气,她不意外小姐能猜到她的想法,只是…无论如何,她曾经见过的那个沉浸在爱情中也如普通少女一样露出过羞涩笑容的慧小姐,不该是眼前这个样子的。

仿佛…为了达成目的,已经没有了不能牺牲的东西,包括她自己。

“不,我不会牺牲我的同伴。”秦绾再一次读出了她的想法,郑重地承诺。

蝶衣心中一酸,她想,可以的话,她还是愿意代替小姐去牺牲的。

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重新拿起炭笔写道:“小姐的要求,其实有一个人还是很合适的。”

“哦?”秦绾一挑眉。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京城她嫁的出去就不错了,还这么多条件,却没想到还真有人选。

“宁亲王。”蝶衣写这三个字的时候下笔很重,最后一笔,笔尖都戳破了纸张。

宁王?秦绾愣住了。

宁亲王李暄,那真是皇帝的心腹臣子了。

目前东华唯一的亲王,执掌大内侍卫和御林军,除了李钰,能控制另一半京城的人。他年纪虽轻,辈分却奇高。原本老宁王只是宗室旁支,例行进京祝寿,却在寿宴惊现刺客时以身相代救了皇帝,王妃闻讯殉情,只留下年仅六岁的李暄。

皇帝感念老宁王救驾之功,原本想将李暄收为义子,然而,宗正一排族谱,却愕然发现,这位小世子的辈分竟然被皇帝还高了一辈!

义子之事不了了之,不过,小世子却是皇帝皇后当成儿子一样养大的。东华祖制,帝位传承由子孙到兄弟,而李暄的辈分之高,除非是皇帝的子孙辈和兄弟辈三代人尽数死绝了,再上一辈也得死掉大半才轮得到他继位。所以,这个皇帝一手养大的小皇叔反倒成了最受信任的人。

李暄十五岁统领御林军,曾经五次救驾,两次重伤,可以说,只要他不去碰兵权,没有人比他更得皇帝信任了。

同时,为了不让李暄被皇子派系影响,和同样只忠于皇帝的安国侯府联姻,应该是皇帝乐见其成的事。

但是,秦绾还是第一时间就排除了这个选择。

哪怕条件再合适,可李暄这个人,太难掌控!

蝶衣拉了拉她的衣袖。

“你就这么中意宁王?”秦绾好奇道。

蝶衣毫不犹豫地提笔写道:“李钰要称呼宁王妃叔奶奶!”

“…”秦绾看着这行字沉默了半晌,终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慢慢地,变成大笑。

“小姐,您怎么了?”门外传来夏莲急促的声音。

“就去告诉夫人,说我疯病犯了。”秦绾在笑声中回了一句。

夏莲的眉头狠狠跳了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有疯子说自己疯病犯了的,真要这么回夫人,怕是自己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但她一个丫鬟,也不能就此当成没见到直接走人,想了想,她试探着问道:“小姐需要用些宵夜吗?”

“嗯…”秦绾摸着下巴道,“刘太医配的安神汤效果不错,叫厨房给我熬上一大壶来,我睡前喝。”

“…”夏莲无语。

谁不知道那安神汤是给大小姐治疯病的药,药哪能乱喝,何况还是“熬上一大壶睡前喝”,现在她都不知道大小姐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了。

“去拿就是,还是堂堂侯府,连个安神汤都供不起了,二小姐那里不是每天晚上送一盏燕窝粥吗?”秦绾道。

夏莲欲哭无泪,只想说大小姐你就算是要一大壶燕窝粥,也比要一大壶安神汤好呀…不过,大小姐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只能应了一声,打算先去回了夫人。

毕竟,真要一大壶安神汤喝下去,明天万一大小姐喝出什么毛病来,老爷和夫人非得活剐了她不可。

屋内,蝶衣拉了拉秦绾,一脸的不赞同。

“放心,那东西对我练功有利。”秦绾安抚道。

“没有副作用?”蝶衣写道。

“有它,我现在才活着坐在你面前。”秦绾的手掌贴在胸口,几乎可以感受到掌下传来的两个不同的心跳。

轮回蛊,孟寒说过她是南疆有史以来第一个活着的轮回蛊宿主,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不管怎么样,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所有的时间都已经是从死神手里偷来的。

☆、第十一章 下马威

既然秦绾的病好了,那每天一早就要去向老太君请安。

秦绾回忆了一下安国侯府老太君的资料,挑了件素色的衣裙,披上御寒的斗篷,带着蝶衣就去了后院。

“绾儿给祖母请安。”她到得不迟不早,秦珍秦珠姐妹正一左一右围着老太君说笑,秦珍端着茶盏,秦珠轻轻地给老太君捶着肩,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秦桦在国子监里的事。

事关宝贝孙子,老太君听得很认真,偶尔点点头,借着秦珍的手抿一口茶,仿佛没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不过,既然老太君没发话,行礼的秦绾自然不好自行起身。半蹲的动作很耗体力,她都能看见秦珠瞟过来的得意的笑容。

好一会儿,秦珍才借着奉茶的空档,轻轻地说了一句:“祖母,姐姐来了。”

“绾儿来了啊?”老太君转过脸来,看了一眼秦绾,慢吞吞地道,“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

边上伺候的几个丫鬟都不禁愣了一下。

每位小姐进来的时候,门口的丫鬟都有通报,可老太君也没吩咐过,要等她答应才能放人进来呀。晨昏定省的时候,二小姐三小姐,连四小姐都可以自己进来的,别说大小姐了。

秦绾默然不语,她现在很清楚,老太君是真的不喜欢秦绾,故意给她下马威呢。要是普通的柔弱千金,怕是早就撑不住要露出丑态了,也就是她习武多年,就当是扎个马步,再蹲两个时辰都不会动一下。

本来么,这么多年张氏母女对秦绾做的,老太君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就算她真的不知,可是,只要她稍稍加以回护,秦绾也不至于过得如此惨了。

“祖母,姐姐向您请安呢。”秦珍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