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涟漪!”李钰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不甘心地道,“本殿下让她去算计凌霜华,她擅自把人换成秦绾——要是真成功也罢了,也不算太亏,可偏偏弄出个花解语来,那个女人有什么用处!”

“好歹花重也是个侯爵。”朱仲元安慰道。

“他那个侯爵还不如一个四品京官有用!”李钰脱口道,“最重要的是,本殿下是想和凌家结亲,不是结仇!如今本殿下手下能勉强配得上凌霜华身份的,也就一个方少琪,就这么生生被她废掉了!”

“殿下息怒,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善后。”朱仲元道,“毕竟,江丞相那边,现在不能放弃。”

“本殿下知道。”李钰吐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隔了一会儿才道,“查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只能查到江小姐指使淑妃娘娘的宫女将秦大小姐骗到了风荷轩,但是江小姐反被秦大小姐丢下了水。”朱仲元苦笑。

“那江涟漪怎么会变成花解语?”李钰怒道。

“这个…江小姐落水是那两个粗使仆妇亲眼所见。”朱仲元吞吞吐吐地道,“但那之后她们就被秦大小姐打昏,醒来却发现被丢在御花园角落里,谁也不知道花小姐是什么时候去的风荷轩。”

李钰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殿下,恕属下多言,不管是谁做的,这…还是帮了殿下的。”朱仲元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

李钰怔了怔,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是花解语,总比江涟漪强。要是今天出事的人是江涟漪,恐怕自己第一个要承受江辙疯狂的报复。

“要是依本殿下的,将这事交由母妃来办,也不会出这种岔子了。”李钰道。

“殿下,万万不可。”朱仲元正色道,“凌家也不是好惹的,追查到周贵妃那里就不好了,如果是江小姐去办,她用的都是长庆宫的人,我们大可以往尹家头上一推。”

“也是。”李钰微微叹了口气。

真要成了,事情闹开,皇帝定然下旨赐婚,凌家未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起码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尹淑妃算计凌家,总比周贵妃算计凌家让人能接受一些。毕竟,李钰要的是凌家的势力,不能太让凌从威下不来面子。

李钰什么都算准了,只是他没想到一点,那就是江涟漪这个女人脑袋里真的全是稻草!临时违背他的吩咐去算计秦绾也罢了,可明明给了她加料的酒,让她做出酒醉落水的假象,她竟然能蠢到亲自出面放狠话再让下人丢人下水——就算她真成功了,难道她以为秦绾就不会说话了?到那时她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而最重要的是,她就没想过,秦绾和凌霜华是不一样的吗?

遇上了这种事,凌霜华是只能嫁了,可秦绾不是。

秦绾的名声已经差到不能更差,不在乎多这一桩。名门贵族没有这事也不想娶她进门,而想娶她的,看中的是她的家世地位能带来的好处,还会在乎她的名声更差一点吗?

“不管怎么样,殿下还是先去安慰一下江小姐吧。”朱仲元道。

“本殿下肺都气炸了,还要去安慰她这个祸害?”李钰愤怒道。

“殿下,江丞相…”朱仲元小声提醒。

“…”李钰沉默,许久终于丢下一句“知道了”,拂袖而去。

宁王府。

“查清楚了?”李暄也很有兴趣。

“没有办法。”李少游苦笑着摇摇头,“江小姐确实是秦大小姐丢下水的,不过把她救上来的那个人武功太高,谁也没盯住。尹淑妃那边应该是不知情,只是事后给江小姐做了善后。”

“那花解语呢?”李暄皱眉。

李少游还是摇头。

“你想告诉本王,宫里一下子冒出两个高手?”李暄道。

“恐怕不是。”李少游解释道,“算计花小姐的那个人,应该并没有进入后宫,他是从荷心湖的对面把人扔下去的。”

“做得到?”李暄道。

“用些工具,应该可以推远些,何况落水的人会挣扎,远离岸边也不奇怪。事实上,方将军救起花小姐的地方确实是荷心湖中心。”李少游道。

“那么,花解语怎么会跑到前庭去?”李暄问道。

李少游无言,实在是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风荷轩接近前庭,要避开巡逻的守卫进入前庭并非绝对不可能,说不定还有人帮她支开守卫,只是…花解语跑去那里究竟是去见谁的?

“属下会派人继续查,守卫那边应该有破绽。”李少游道。

“麻烦你了。”李暄点点头,又道,“这件事不要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不告诉陛下?”李少游讶然道,“宫里有如此高手出没,不告诉陛下,万一出了什么事…”

“告诉他没用,徒增烦恼,本王这边会查。”李暄淡然道。

“王爷是保护秦大小姐?”李少游笑了。

“她不需要本王保护。”李暄一声哂笑。

秦绾是圣山武宗弟子,这件事都在御前挂了名,那么自卫反击丢江涟漪落水,用轻功绕过太液池返回丽景阁这种事,皇帝就算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非常时刻。”李暄又接了一句。

“是,王爷。”李少游忍住了笑意。

李暄看着他的表情,嘴唇动了动,但终于还是一脸的无奈。

☆、第六十四章 后续

宫宴后第二天,皇后就传了一道懿旨出来,给禁军队长方少琪和南阳侯府小姐花解语赐婚。

只要稍微有些门路的,都知道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可没人指责方家——虽然看起来侯府地位更高,但就实际来说,花解语真攀不上方少琪。于是,京城到处流传着花家妾室生养的假嫡女为了勾引男人不择手段的风流艳事,倒是很默契地忽略了最初的起因。

流言没有牵涉到江涟漪,周贵妃、尹淑妃都表示默认,另一个当事人秦绾当然也不想说什么,于是,这桩陷害的后果就全被花解语一个人承担了。可以想象,就算花解语嫁到方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唯一对这件事感到高兴的,大概只有花重夫妇了。

之前安国侯府虽然有结亲的意思,但说的毕竟是个不能继承侯府的庶子,而方少琪虽然目前官职低,但靠着太子,前途一片大好,南阳侯府也算是有一门靠得住的姻亲了。

新上任不久的花夫人更是庆幸没有早早和张氏订下约定。

当然,安国侯府里,张氏也气得硬是咽下一口血。不过她倒也同样庆幸没有早订下婚约,要不然出了这样的事,侯府还不成了京城的笑柄?怕是连侯爷都要怨她了。

不过,没几天,这种艳色消息就沉寂了下去,因为马上就是一件更大的事。

春闱放榜,随后就是殿试。

张氏派去看榜的人回来报说,表少爷取中了进士,终于让她阴沉了几天的脸露出个笑容来。

春闱只要上了榜,殿试就只是排一下最终次序,一般来说是不会被刷下去了。而宋雅的成绩排在中间,基本上前三甲无望,但也不会落到最后去。也就是说,宋雅的成绩基本上已经妥了。

秦建云听到消息也高兴,毕竟算是自己亲戚。

秦家军功起家,子弟也有荫封,还真没出过个正正经经考上来的进士,于是秦侯爷一高兴,挥手摆了宴席给宋雅庆祝,也带他出去拜访了几次同僚。

连老太君也给宋敏送了几匹鲜艳的绸缎表示奖励。

林氏则是央着张氏给儿子看亲事。

张氏自是满口答应。

宋雅条件不差,要是殿试名次上能更好看些,背靠安国侯府,完全可以说个名门世家的嫡次女之类。

然而,处于中心的宋雅却感觉到一丝淡淡的怅然。

金榜题名时,他也兴奋得夜不能寐,但一静下来,脑子里就会想起那个明媚的身影。

明明知道,安国侯府的嫡长女,南楚永安郡主,她有如此高贵的身份,定然是看不起自己的,事实上,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没有给过一个好脸色。可是,那是第一个闯入心门的女子,如此张扬,如此耀眼,和他见过的那些柔弱纤细,低眉含羞的女子完全不同。连妹妹都总抱怨他性子太软,温吞吞的不够强硬,但从秦绾身上,他却可以看见自己最羡慕的那种意气风发,锋芒毕露。

“二哥!”宋敏直接从后面扑了上来。

“在院子里呢,注意点形象。”宋雅道。

“知道了,二哥真无趣。”宋敏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仰着脸道,“刚刚爹爹来了信,他和大哥大嫂侄儿三月初就能到京了,二哥高中的消息,娘已经让人捎回去了。”

“嗯。”宋雅应了一声,忽的微微有些失望。

要搬走了吧。

也是,安国侯府毕竟不是自己家,爹爹要留在京城为官,他们自然会有自己的房子。这些天秦侯爷也帮了自己不少,想必进入仕途后也不会太艰难,只是一个妻族的表亲,侯爷已经很好了,自己不能再贪心不足。

然而,搬出安国侯府,就代表着他很难再见到那个光芒闪耀的女子了…

“二哥在烦恼殿试的事?”宋敏道,“表姑父不是说,只是排一下次序吗?二哥是绝对不会落榜的,正常发挥就好啦。”

“人小鬼大。”宋雅笑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我没烦恼,只是有点紧张,殿试时会见到皇帝陛下。”

“唉。”宋敏也叹了口气道,“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来玩。不过珍姐姐快要出阁了,以后就只有珠妹妹了。”

“不是还有大小姐吗?”宋雅犹豫了一下才道。

“大小姐才看不起我们呢。”宋敏没好气道,“她那么骄傲,目空一切,好像我就是一堆垃圾,远没有珍姐姐温柔。”

“敏儿!”宋雅一皱眉。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住在人家家里,还说人家小姐的坏话,宋家倒是好家教。”

“谁在那儿偷听?”宋敏脱口而出,一回头,却正好撞进一个冷峻的青年目光中,不禁红了脸,慌忙低下头去。

“抱歉,小妹失礼,我会带她回去好好管教。”宋雅将妹妹拉到身后,深深一礼,但目光却下意识地看向边上的女子。

“放心,垃圾发出什么声音,本小姐是不会计较的,倒掉就好了。”秦绾淡淡地说了一句,脚步都没停一下,“朔夜,走了。”

“是。”一向与她寸步不离的朔夜和蝶衣立即跟上。

“二哥!”宋敏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算家世不如,但毕竟宋家也是世代为官,宋敏从小娇宠着长大,还真没受过这种委屈。

“下个月就搬出去了。”宋雅只能安慰,但心里却有些苦涩。

她…连正眼都没有看过自己呢,或许真的应该绝了这无望的心思,按着母亲的意思,好好地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家立业了。

另一边,出了院门,朔夜平静地说了一句:“他喜欢你。”

“啊?”秦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可以去告诉王爷。”

“告诉王爷做什么?”朔夜不解道。

“看看他会不会为我吃醋啊。”秦绾正色道。

“小姐很希望王爷让宋公子的殿试考不成吗?”朔夜苦笑道。

“那倒不是。”秦绾摇头道,“在殿试上做手脚,干系太大了,为一个宋雅不值当。”

“小姐还是为王爷着想的。”朔夜道。

秦绾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明显流露出鄙视。

好钢是要用在刀刃上的,这种小事都要李暄出手帮忙的话,不是显得她太没用了?

☆、第六十五章 有钱,任性!

时间一眨眼过去,殿试波澜不惊地结束。

宋雅的名次是二甲十六名,不好不坏,也就是留在京城等候补缺,不过有安国侯府跟吏部打个招呼的话,很快就会有实缺,不必如同一些寒门学子般,在京城苦候几月甚至几年。

京城令正式上任后,林氏就带着宋家兄妹搬了回去。

三月初的琼林宴后,皇帝果然下达了以端郡王为正使,向南楚求亲的圣旨,另外一道旨意是给安国侯府的,着永安郡主随使团回南楚——省亲。

接到圣旨的安国侯府除了早知如此的秦建云和秦绾,一下子都懵了。

张氏也终于明白前阵子侯爷怎么突然想起南楚给秦绾送的生辰贺了。

秦绾不慌不忙地给秦枫打了个招呼,又将秦珑托付给桂嬷嬷照料教导,自己开始准备起来。

虽说她这次最主要的任务在云州,可明面上却是去南楚省亲的,礼物自然不能少。大部分内务府会给她备齐,但安国侯府总得添上一些,还有送给南楚皇后和几位公主的,也要秦绾亲手准备。

不过,有个能干的蝶衣,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秦绾操心,她要准备的,是如何前往云州取回李暄交代的账本。

“小姐真不带属下一起?”朔夜道。

“蝶衣不露面,还能说是在贴身照顾我,毕竟她是侍女,本身也不会抛头露面。可你不在的话,谁都知道我不在使团中了。”秦绾很冷静,“所以你必须留下帮我打掩护。”

“可是小姐一个人太危险。”朔夜沉声道。

他原本就是李暄派来保护她的,尤其在这个任务中,秦绾不比完全不会武功的萧无痕,她自身武力不弱,只要有侍卫跟随,就会安全很多。

“你跟着我才危险。”秦绾毫不客气地道,“你这张脸辨识度太高,去哪里都不方便,不如我一个人。”

“小姐,王爷吩咐…”朔夜为难道。

“一年之内,你不是只听我的吗?”秦绾打断他的话。

“是。”朔夜只能回答。

“那我说了算,你也不必告诉王爷,免得他再派其他侍卫,碍事!”秦绾道。

“可万一…”朔夜犹豫道。

“没有万一。”秦绾一声冷笑。

这些年,她为了李钰的大业,多少次出生入死,连构陷皇子这种事都敢干了,还怕这点儿小事?

“是。”

不过,朔夜还好说服,另一个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跟你一起去。”密室中,孟寒一边翻书,一边说道。

“什么?”秦绾愕然。

原本是想着出门会很久,特地来给孟寒安排一下,却没想到这位她原本就不太指使得动的半属下半合作者竟然难得地主动。

“云州有种叫‘半天凉’的毒蛇,我想抓几条研究。”孟寒抬起头来,把手里的书倒过来,指给她看。

秦绾很无语地看着书页上画的毒蛇图样,半天才道:“我不一定有时间去山里抓蛇。”

“就算你有时间,蛇闻到你身上轮回蛊的气息,半里外就跑了你抓得到么!”孟寒怒道。

“这轮回蛊是你偷偷种在我身上的,讲点道理好不好?”秦绾哭笑不得。

“我讲道理,所以我自己去抓。”孟寒道。

“我要跟着使节出发,你的样貌太惹眼,先去安县等我吧。”秦绾只能妥协。

朔夜可以用命令压服,但孟寒…他若真想做,就算当场压服了,八成也是阳奉阴违,还不如直接放在身边看着。

“知道了。”孟寒点头。

秦绾叹了口气。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最后,还有一件事要办。

今天为了来见孟寒,她特地找了个理由把朔夜给支开了,一大早就只带了蝶衣一人出门。

正好之前李暄送了她一匹汗血马,她就借口遛马,又从安国侯府的马房里挑了一匹不错的给蝶衣,两人在醉白楼用过早饭,光明正大地出城,去了含光寺。

从空远大师手里拿回欧阳慧的骨灰坛,秦绾仔细地包了一层又一层,也没交给蝶衣,而是亲自提着。

借着去南楚的机会,正好将骨灰送回师门安葬,落叶归根,总好过在这天地间飘零无依。只是,师父怕是要伤心了吧。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师父会不会相信,他的徒儿还活在另一个躯壳里呢?

走出山门,秦绾就被一阵喧哗声惊醒了思绪。

一抬头,她不禁笑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啊,原来是你的马啊。”凌子霄一脸的郁闷。

“怎么,少将军先是看上我的剑,现在又看上我的马了?”秦绾笑道。

“宝剑名马,你一个女子,实在是…”凌子霄一副“你暴殄天物要遭报应”的表情。

“本小姐有钱,任性!”秦绾一抬下巴。

“怕你了。”凌子霄摇摇头,挫败道,“上回的剑谱练了吗?”

“青冥剑我送给朔夜了,他用剑,你不需要一副所托非人的表情了,本小姐碜得慌。”秦绾送他一个白眼,就去解马缰。

“送人了?”凌子霄顿时睁大了眼睛,指着她喊道,“这么简单就送人,说明你也没多喜欢青冥剑,那当时为什么非要跟我争!”

“因为本小姐觉得,少将军和雪蚕衣很配呀。”秦绾笑眯眯道,“可惜紫嫣不给力,只得了第三。”

“你你你…”凌子霄脸上涨得通红,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和雪蚕衣配?混蛋,他哪里配那条白裙子了啊!

然而,等回过神来,看见秦绾和丫鬟已经跨上了马背,凌子霄才突然反应过来,就为看他尴尬的样子就放弃一件对女子来说可遇不可求的至宝,那得是多缺心眼儿才能干出来的事,何况他和秦大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所以说,果然还是随便编了个理由戏弄他的,是吧!

“你站住!”凌子霄一把拽住了汗血马的马缰。

“少将军还有什么指教?”秦绾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笑意吟吟。

“你…”一瞬间,凌子霄也不禁觉得跟一个女子如此较真的自己实在没度量,愣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那个…谢谢啦。”

“谢谢?”秦绾倒是茫然了。

她做过什么需要这位少将军道谢的事吗?还是说,刚刚把他的脑袋给气傻了?

凌子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左右看看,山道上就只有他们三人,便上前一步,低声道:“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对父亲透露过想为部下提亲的口风。”

秦绾微微一怔,随即,一条看不见的丝线从脑中穿过,顿时将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穿成了一串,清清楚楚,再无一丝遗漏。

原来如此。

李钰算计凌霜华,江涟漪借机算计她——很好。

李钰放弃欧阳慧,选了江涟漪,简直是再好都没有了。

当对手有一个猪队友的时候,不赢才没天理了。

☆、第六十六章 面圣

回到侯府,秦绾愕然发现,秦建云的贴身小厮三宝竟然在大门口走来走去,一见到她,简直像是看见了救星。

“怎么了?”秦绾问道。

“大小姐可算回来了,老爷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找了。”三宝催促道,“大小姐赶紧去换身衣裳,宫里召见。”

“宫里?”秦绾一怔,一边把马缰丢给侍卫,带着蝶衣往里走,一边问道,“是哪位贵人召见?皇后娘娘?”

“是陛下。”回答的是亲自走出来的秦建云。

“什么?”秦绾惊愕地停下了脚步。

皇帝莫名其妙召见一个大臣家里的未嫁少女,究竟是几个意思?

“咳咳。”秦建云干咳了两声,挥手让三宝下去,继续说道,“当然,下旨的是皇后娘娘,只是传旨的公公透了个底,最主要的,是陛下要见见你。”

秦建云的脸色也有几分怪异,显然也觉得皇帝召见秦绾不合常理,就算是秦绾要随使节前往南楚,可她毕竟是个女子,一切以端王为主,就算要交代什么,有皇后也足够了吧。

总不会是…皇帝看上了绾儿,想要纳她为妃吧!

就算是那样,也不至于在出使前夕这般匆忙啊…

“女儿立刻就去更衣。”秦绾道。

她比秦建云知道的多些,一惊过后,平静下来,就想到了或许是因为云州的事。毕竟李暄要账本也没用,最终还是皇帝要。

在蝶衣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红色的正式礼服,秦绾也没带侍女,只一个人跟着宫里的人走了。

轿子在宫门口落下,换成了代步的软轿,抬轿的人也从侍卫换了小太监。

一路是往后宫去的,毕竟是皇后的旨意,总要先去面见皇后的。

“姑娘,到了。”沉思中,软轿被放在了地上。

“多谢。”秦绾下了轿,抬头就看见牌匾上“坤宁宫”三个大字。

“姑娘,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小太监说着,在前面引路。

秦绾走进内殿,眼角的余光看见上面坐着的人,按照当年桂嬷嬷教导的礼仪蹲身行礼:“小女秦绾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的语气很温和,“抬头让本宫瞧瞧。”

“谢皇后娘娘。”秦绾站直身子,毫不羞怯地抬头。

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妻子,保养得虽然好,但眼角也依稀可见淡淡的鱼尾纹,远不及周贵妃美得盛气凌人,但多年的国母生涯,皇帝虽无爱恋,却对原配极为敬重,使得皇后周身那种淡淡的威严浑然天成,便是周贵妃站在一边也掩盖不住她的气势。

“是个不错的姑娘。”皇后微笑着点点头,示意身边的宫女捧上来一个托盘,红色的绒垫上是一套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头面首饰,光华灿烂,耀目生辉,“听说你喜欢玉饰,不过小姑娘穿得太素也不好,还是适合这些鲜艳的。本宫是老了,也戴不了这些。”

“皇后娘娘哪里老了,站在舞阳公主身边还像是姐妹呢。”秦绾微笑。

花朝节宫宴时那么多名门闺秀,皇后连她的穿戴都知道,显然这些年虽然看似让着周贵妃,但内里对宫廷的控制一点儿都不弱。

“你会说话。”皇后不禁展颜一笑,挥手就让宫女下去。

赏赐自然不会让秦绾自己抱着,回头自会有宫人送到安国侯府上。

“小女说的是实话。”秦绾一脸认真,丝毫不带奉承的谄媚之色。

“好了,你过来些。”皇后对她招了招手。

秦绾走近前去,在距离皇后三四步的地方停下,不远也不近,恰到好处。

皇后在心里暗暗点头,果然传言不可信。哪个疯女能如此精通宫廷礼节,就是赐婚后秦珍进宫谢恩,一举一动也没有长姐这般举重若轻,仿佛所有的礼仪规矩都深深刻进了骨髓血脉,成了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