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暴民堵在了襄城二十里外的古县。”皇帝没好气道,“虽然古县只是座破落的小县城,但总归还是有城门城墙的,对付一群手无寸铁,顶多只有几把镰刀锄头的暴民,还能抵挡一时。”

“可是粮食不够。”李暄一针见血道。

“是啊。”皇帝叹了口气,头疼道,“古县是个小县城,没有粮仓,这水患一起,城内粮食本就告急,如今还被暴民围得水泄不通的。”

“这事不好办。”萧无痕拿着那本被揉皱了的奏折翻来覆去地看。

“好办朕要找你们?”皇帝没好气道。

“为今之计,一边安抚灾民一边灭掉为首的闹事者,双管齐下,但是最重要的,赈灾的粮食一定要赶紧运过去。”李暄开口道,“还有,大灾之后必有瘟疫,还要准备大量的药材。”

一听到“粮食”,皇帝不禁抽了抽嘴角。

实在是…国库见底啊,连他今天给秦绾加聘礼,用的都是自己的私库。

“不管怎么样,先凑上一批再说。”李暄道。

“也是。”皇帝勉强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还有端王被暴民困着,还不知道能坚守几天呢。”萧无痕扬了扬手里的折子。

“那个蠢材管他去死!”皇帝骂道。

这话没人敢接口了,毕竟,端王是皇帝的亲生儿子,皇帝可以开口说让他去死,但是谁要是敢表示一下赞同,那绝对是脑子里有坑了。

“那…不知道陛下召见小女是?”秦绾开口道。

这些国家大事,就算找她爹,也不该找她一个女孩子进宫来听吧?

“朕听小皇叔说,最开始是圣山的人把襄河水患的事捅出来的?”皇帝看着她,缓缓地问道。

“嗯,不过他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来京城看看小女,闲聊时随口说起云州的惨状,等发现朝廷都不知道这回事,才感觉事情大了。”秦绾谨慎地道。

皇帝干咳了两声,很有点脸上挂不住的感觉。

“启奏陛下,京城令宋大人求见。”高公公在外禀告道。

京城令虽然只有四品,可因为掌管京城治安,却有随时入宫请见的权利,可这个时候,皇帝显然没耐心见他,只道:“朕有要事处理,让他明天再来!”

“可是,宋大人说,此事非同小可,实在耽搁不起…”高公公小心翼翼地答道。

李暄和秦绾对望了一眼,都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秦绾暗自磨牙,总算沈醉疏还是赶上了个好时候,不算太不靠谱。要不然…答应送他的玄铁就没了!

“陛下,或许宋大人真有要事,不如先让他进来说吧。”李暄淡然道,“横竖,这事一时间也讨论不完。”

“那就叫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皇帝冷哼道。

“遵旨。”高公公松了口气。他是知道今天皇帝的愤怒的,要不是看宋忠的模样确实像是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连明知陛下和宁王在议事都顾不得,他也不敢冒着触怒皇帝的危险来为他通禀。毕竟,万一宋忠真的有天大的事被耽误了,难保皇帝不会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陛下,小女和萧公子先行回避?”秦绾道。

皇帝“嗯”了一声,指指屏风,这意思显然是不在意他们旁听了。

很快的,宋忠低着头走进来,迎面跪倒:“微臣叩见陛下,吾皇…”

“免礼,平身!”皇帝不耐烦地打断道,“朕与宁王议事,宋大人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立刻禀告?”

“启奏陛下,今天一早,城门一打开,官兵就扣下了几个奇怪的人,有老有少,还有尸体,有伤者,就报到微臣这里来了。”宋忠道。

“就这么点小事?”皇帝暴怒。

抓到什么行迹不明的人物,不就是京城令的职责吗?捅到御前来做什么,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话,他也不介意直接换个京城令!

“可是陛下…”宋忠调入京城不久,也没单独面圣几次,更没承受过帝王之怒,不禁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能做到这个位置,他还是有几分能力的,忍着惶恐道,“那对父子自称是云州治下上柳村的村民,今年襄河水患,整座村庄都被淹了,他们到县城求告,却不得其门而入,地方官不但不放粮赈灾,反而驱逐他们。他们就想上京告状,结果沿途还被那些官员派出的杀手追杀,幸好路上遇见两位路见不平的壮士出手相救,才保住了性命,一路护送他们上京来。”

“你说的是真的?”皇帝闻言,真是又惊又怒。隐瞒灾情在前,追杀灾民在后,这怎么能不引起乱民哗变?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宋忠道。

“立刻把人召进宫,还有那两位壮士,一并请进来!”皇帝也考虑得清楚,虽说那对父子有胆子进京告状,但真到了御前,未必不会吓得说不出话来,反倒是护送他们的义士,胆量应该大些。

“这恐怕有困难。”宋忠苦笑道,“那位姓沈的壮士身受重伤,强撑着把人送到京城就昏过去了,目前在府衙接受治疗,还有一位女侠,听说是在追杀中原本就受伤不轻,昨晚在京城外十里处遇到最后一次截杀,当场身亡。”

闻言,屏风后的秦绾脸色也变了。

之前听说有尸体,她还以为是灾民死伤了几个,没想到居然是暗卫。以沈醉疏的武功,居然都能弄到身受重伤回来,还有宁王派出的暗卫,就算没有荆蓝的水准,那也该相差不多,竟然死了…那些地方官从哪里请来的高手?

“将那位女侠好好安葬,还有那位壮士,请最好的大夫…不,叫个太医去!”皇帝立刻道,就算是为了朝廷的颜面,也不能让人死了。

“是。”宋忠点点头,又迟疑道,“那对父子?”

“陛下,进宫就不必了,把人吓着了,只怕更说不清楚,一会儿我去看看,顺便将他们和那位壮士接到王府养伤吧,留在府衙内总不是回事,也得防着灭口。”李暄开口道。

“那就有劳小皇叔了。”皇帝沉吟了一下,表示同意。

宋忠闻言,这才抬起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汗。

“你先下去,一定要把人安置好了!”皇帝道。

“遵旨。”宋忠赶紧应是。

京城令,虽说是圣上心腹,但也实在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尤其上任不久,竟然就摊上这么大一桩事,宋忠真觉得还不如在地方做个知府算了,至少不会随时有脑袋搬家的危险。

等他离开,秦绾和萧无痕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脸色也都很不好看。

“啪!”皇帝怒极地一掌拍在书案上,顿时几支朱笔滚落一地。

“陛下息怒。”秦绾蹲下身,一支支将笔捡起来重新放好,又将乱成一片的奏折整齐叠放。

“三年一度的春闱,千挑万选出来的就是这等混账?”皇帝的胸口不住地起伏,额头似乎都能看见跳动的青筋了,“追杀告状的灾民,居然一直追杀到京城,天子脚下,何等嚣张,何等嚣张!”

“挑选出来的时候,其实都是好的吧。”秦绾认真道,“只是,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沉浸得久了,看惯了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就越来越不复当初的纯白无暇。”

“…”皇帝无语,看了她一会儿,忽的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意思。”

“咳咳。”李暄咳嗽了两声。

皇帝一怔,随即想起来,丫头丫头的…因为他和秦建云君臣关系不错,所以对他的女儿也有几分亲近,可之前怎么没想到,以后要叫这小丫头小皇婶?

想着,他的目光不禁诡异起来。

“陛下还是先筹措救灾粮食要紧,我先去处理京城令那边的事。”李暄起身道。

“来人,宣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立刻进宫!”皇帝扬声道。

“遵旨。”高公公在殿外答道。

“绾儿跟我一起。”李暄直接道。

“嗯。”秦绾本来也没打算留下,甚至她都不清楚皇帝把她也叫来是干什么的。

只有萧无痕,大约是还有事吩咐,一脸苦逼地继续避入了屏风后。

出了宫,秦绾终于忍不住问道:“所以说,我来是干嘛的?”

“陛下有他的想法吧。”李暄答了一句,沉声道,“去查查,追杀沈醉疏的是什么人。”

秦绾知道后面这句话是对不知道躲藏在哪里的暗卫说的,只是耸耸肩。

一路来到奉天府,因为毫无遮掩,倒是路上有几个认出了他们的纨绔子弟目瞪口呆。

今天…好像是宁王向安国侯府大小姐下聘的日子?那宁王殿下和秦大小姐手拉手在外面逛街又是几个意思?

“王爷请。”宋忠有点纳闷,怎么宁王来了就来了,居然还带着个姑娘?

秦绾也无意介绍自己是谁,不过是张氏的亲戚罢了,宋雅取中之后,因为有侯府支持,很快就谋了个实缺,外放做了一个知县,只可惜…在宁州。

“王爷,人就在这里。”宋忠只好带人穿过正堂,到了后院的一间偏房。

“大人…”灾民是一对老汉父子,瘦骨嶙峋的,但精神还算好,不过他们也分不清什么官,只知道穿着官服的都叫大人。

“这位是宁王殿下,老人家别怕,有什么事都可以对王爷说。”宋忠和蔼地道。

“王爷?”那父子对望了一眼,一起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原本那位大侠说,京城的官一定不会不管他们的,可也没想到竟然来了一位皇亲国戚啊。

“好了,你们先起来。”李暄也不介意他们身上的泥土血迹,亲自托着人扶起来,又道,“宋大人,伤者如何了?”

“还在内室。”宋忠有些忧心。陛下说,必须要人活着,可是太医都已经进去许久了。

“王爷,您一定要救救那位壮士啊!”老汉抹了把眼泪,哀声道,“为了我们,他才会重伤,还有那位姑娘,还是花朵般的年纪,老汉这都一把快入土的老骨头了,怎么受得起哟。”

“老人家放心,京城有最好的大夫,他不会有事的。”秦绾微笑道。

或许是女子的笑容和轻声细语的安抚更能让人听得进去,老汉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宋大人…”太医掀开帘子出来,看见外面的人,赶紧行礼,“见过王爷。”

“不必。”李暄一抬手,也不废话,“孙太医,他怎么样了?”

“伤的不轻,都是皮肉伤,有些失血过多,养养就能好,只是…”孙太医迟疑了一下才道,“伤到那位壮士的武器上似乎有一把是带毒的,受伤时又没有及时清理毒素,现在导致毒在血脉中扩散得范围很大,怕是有些麻烦。要怎么治,下官还得回太医院和同僚研究一番。”

“罢了,你回去吧,用不着你了。”李暄闻言就放下了心。

伤没大碍就好,至于中毒…苏青崖不是在京城吗?不怕他不救。

“这…”孙太医傻眼,圣旨可是吩咐了,这人一定得救活的啊。

“本王会向陛下解释。”李暄道。

“是。”孙太医虽然满腹疑惑,但宁王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也只能收拾东西回去了太医院。

“宋大人,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把人抬上去,小心些。”李暄吩咐道。

“是,下官立刻去办。”宋忠答应道。

“等等,先派人将这两位送到王府,好好安置。”李暄又道。

“是。”宋忠闻言,这回是彻底放心了。

宁王肯把事情接过去那是最好,敢追杀到京城门口的人,未必没有在府衙杀人灭口的胆量,他这里…真的防不住啊。

“王爷,草民和爹爹…”那老汉的儿子见状,顿时急了。

“你放心,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正在调集粮食用来赈灾,误不了事的。”李暄温言道,“反倒是你们在这里还会引来杀手,到时候连宋大人都有性命之危。”

“这…全凭王爷做主。”父子俩对望了一眼,惶恐地道。

宋忠大人是个好官啊,不能害了人家。而且,已经在调粮了,那乡亲们应该有救了吧!

等都安顿妥当,李暄喊出一个暗卫来驾车,就去了苏宅。

秦绾拿出一块丝帕擦了擦昏迷的沈醉疏脸上的汗水,悠悠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暄诧异道。

“是我把他拖下水的,每次都是,感觉有点对不起朋友。”秦绾无奈道。

如果对方也觉得不错,她是想把沈醉疏当成朋友的。

“在襄城的那次也罢了,但这回…”李暄顿了顿,正色道,“紫曦,你若是要说连累,你就是小看了他。”

“…”秦绾沉默了一会儿,失笑道,“也是,他是个真正的大侠。当然,只要别砸我的店就更好了。”

“我说…你怎么还不忘你的店?”猛然间,身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你醒了?”秦绾一怔,才发现躺在软塌上的沈醉疏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默默地看着她。

“看在我这身伤的份上,那一百两银子的债可以不用还了吗?”沈醉疏问道。

“好吧,算起来你还亏了。”秦绾道,“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沈醉疏高手榜第三课不是作假的,几个地方官能笼络到什么高手?

“忘情谷。”沈醉疏苦笑。

“那是什么?”秦绾茫然。

“是个杀手组织,只认钱不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很是难缠。”回答的却是李暄。

“王爷也知道?”沈醉疏道。

“怎么说,东华境内有如此危险的组织,本王也是要略知一二的。”李暄皱眉道。

“…”沈醉疏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道,“红绫的事,抱歉。”

红绫就是那个跟着他给他带路的女暗卫。

“你尽力了。”李暄一声叹息。

以沈醉疏的人品,断然没有让女子打前阵的道理,既然连他自己都伤成这样了,护不住红绫也不是他的错。要怪也得怪自己,没料到那些地方官竟然如此狠绝,连忘情谷都请动了,就为追杀一对父子。如果早知道此行如此危险,他就不会派出红绫。毕竟红绫擅长的只是轻功,武功虽然不差,但也确实不算好。当初派她去只是为了她的轻功不会拖沈醉疏的后腿。

“是我要去做的事,我活着,却让人家一个小姑娘没了性命,终归是有几分愧疚的。”沈醉疏叹息道。

“红绫是暗卫,本就生死由天。”李暄答道。

“王爷,到了。”马车外,传来暗卫的声音。

“能走吗?”秦绾问道。

沈醉疏动了动手臂,苦笑道:“扶我一把。”

李暄一伸手,亲自将他扶下了车。

“王爷,大小姐。”苏宅门口守门的是安国侯府的侍卫,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拦住不相干的人,自然不会拦自家大小姐,甚至上回秦珍来为江涟漪求药,也进了门。

“又怎么了?”苏青崖一脸的不满,“才几天,就弄得半死不活回来。”

怪我么?沈醉疏翻了个白眼。

“他中毒了,能不能医?”秦绾直接问道。

“放那儿。”苏青崖指指边上的小榻。

李暄也黑线了一下,这当沈醉疏是个什么物品呢?还“放那儿”。

苏青崖施施然走过来,搭了一下脉便道:“西秦唐门的一缕烟转,拿我配的清毒丹给他吃一粒,再用一粒水化开了外敷就好。”

沈醉疏重伤不便移动,眼看苏青崖也没有亲自动手的意思,蝶衣默不作声地走过来,很熟练地上药喂药。

“这两天先让他留在这里吧,蝶衣你辛苦一下。”秦绾叹了口气。

“忘情谷的杀手还会来吗?”李暄问了一句。他毕竟对江湖不太熟悉,还是需要沈醉疏自己判断。

“应该不会了。”沈醉疏道,“人都到京城了,任务已经失败,现在再把我们杀了雇主也不会出钱,忘情谷的人都认钱不认人,肯定不会想着报复什么的。不过,也要防着那些畜生杀人泄愤。”

“知道了,人在王府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你自己小心。”李暄道。

“有劳。”沈醉疏说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那我们先走了,蝶衣,拜托了。”秦绾道。

蝶衣点点头,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劲,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今天…不是宁王府来下聘的日子吗?原本她还打算忙完手上的事就回去向小姐道喜的呢。

“呃…”秦绾扶额,丢下一句“院子里还有客人要招待”就赶紧走人。

拉肚子拉到虚脱…码字到凌晨4点,终于撑不住了,最后还有几百字真的不想写了,今天就这些吧,泪

☆、第二十六章争嫁妆

虽说下聘的那日风波不断,但总算也是顺利完成,第二天宫里还传了一道旨意,册封秦绾为长乐郡主,似乎是解释了皇帝将宁王和秦大小姐招进宫的事。

秦建云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问太多。

因为,下完聘,就该准备嫁妆了,而在这一点上,安国侯府里闹得不可开交。

张氏这回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去找秦建云,而是找上了老太君,果然,老太君一听就皱了眉头,一叠声吩咐人把儿子找来。

于是乎,秦建云一下朝,就被老太君身边的嬷嬷请了过来。

一进门,就见老太君身边的张氏,竟然连秦珍都在,正坐在榻上,一边给老太君垂着肩,一边亲亲密密地和老太君说话逗趣儿。

“母亲。”秦建云行了礼,问道,“您找儿子有事吩咐?”

“老身也不跟你来虚的,两个丫头的嫁妆,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老太君一声冷哼。

秦建云一愣,随即狠狠地剜了张氏一眼。

“怎么,我这个老太婆连孙女的嫁妆都过问不得了?”老太君怒道。

“祖母!”秦珍羞红着脸叫了一声。

“珍儿,你自己也听着,这都是以后你要关心的事。”老太君慈爱地拍拍她的手。

“是。”秦珍状似羞涩地低下了头,却也掩去了眸中的精芒。

“母亲说笑了。”秦建云无奈,只得道,“绾儿和珍儿都是儿子的骨肉,又都是嫡女,儿子也不会厚此薄彼,公中出两份一样的嫁妆,前些日子已经置办得差不多了,至于清河的嫁妆自然是全部留给绾儿的,张氏的嫁妆分给珍儿多少,由她自己决定。另外,绾儿这里,宁王府送来的聘礼留下,陛下加的那些,全部放进嫁妆里。”

“什么?”张氏忍不住一声惊叫。

她还只是算计着秦绾的嫁妆呢,至于聘礼,那当然是留在侯府的,她早就把那些当成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可如今却要让那死丫头当成嫁妆带回去?这绝对不可能!皇帝御赐的那些聘礼,不说其他珍宝,就是现银都有一万两黄金,五万两白银,怎么能便宜了秦绾!

“这是不是太厚重了?”老太君皱眉,一脸的不悦。

“给女儿的嫁妆丰厚些有何不可?侯府不缺这两个钱。”秦建云装作听不明白她的话,笑道,“至于她们母亲的嫁妆,那合该是她们的,和秦家为嫡女置办的嫁妆不相干。”

“你别打马虎眼儿。”老太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说的是绾丫头的嫁妆,是不是太厚了。”

“母亲。”秦建云也皱了皱眉,沉声道,“嫡庶有别,嫡女之间也有差异,按照规矩,嫡长女的嫁妆本就应比嫡次女丰厚,如今儿子想着绾儿也不在意这个,也希望她们姐妹和睦,便去了这条规矩,母亲还想如何?”

“娘没叫你削减绾丫头的嫁妆。”老太君也噎了一下,就算她心里再想,也说不出口让秦珍的嫁妆多过秦绾,只得道,“娘是说,聘礼就无需送回去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没那个规矩!”

秦建云扶额,他是真不知道母亲到底哪里看绾儿不顺眼了,这时候还如此拎不清。陛下赏赐,为什么不是直接赏赐宁王府或是安国侯府,偏要不伦不类地多添一份聘礼?

“宁王殿下的聘礼还不如端王殿下有诚意呢,显然也没多看重绾儿。”张氏说着,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要不是好运地有皇帝赏赐,那丫头的聘礼还没珍儿的好看呢。

“蠢妇,你闭嘴!”秦建云怒道。

“做什么又发作你媳妇?不会好好说话?”老太君呵斥道,“再说,你媳妇说得又没错,相比起来,自然是得端王看重的珍儿以后更能帮衬家里,帮衬着你,珍儿的嫁妆,必须再加厚三分!”

“母亲!你以为,让珍儿的嫁妆压过绾儿,我们安国侯府还会有好日子过?”秦建云道。

“怎么,宁王还能因为这个跟你计较不成?”老太君道。

“端王的聘礼格外厚重,是要为太子拉拢儿子,宁王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跟端王比聘礼厚重,他又不是皇子,是想惹陛下忌讳么?”秦建云实在受不了这几个后宅妇人的短视了,竟然以为这样就是宁王不重视绾儿——他这双眼睛还没瞎,宁王有多重视绾儿他看不出来,可是,珍儿要没有他这个爹,端王根本一眼都不会瞧她!

“端王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张氏仗着有老太君在,嘀咕了一句。

“他也只是太子的弟弟!”秦建云一声冷哼。

对李钰这个太子,其实他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尽管没什么大的不妥,但现在他能稳坐太子之位,是因为已经没有了别的能和他争储位的皇子,并不是他自己有多大能力——不得不说,李钰之前的那个谋士欧阳慧这一手釜底抽薪确实狠绝有效。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还只是太子,不是皇帝呢,更别提端王不过是个太子的同母弟弟罢了。将来如何,还远远不好说。

秦建云心里非常明白,把太子和端王两个捆一块儿也不是宁王的对手,将来陛下驾崩,太子登基,就算宁王没有篡位谋反的心思,可要把新帝架空也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就算陛下另有后招,可他还是觉得,宁王的胜算更大些。

陛下活着的时候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等到要死了的时候,一点算计多半是挟制不住宁王的。

所以,太子那边固然要交好,但宁王这里也得留条后路才行。

更何况,秦建云真的觉得没什么对不起秦珍的了,要说对不起也是对不起秦绾,毕竟她才是嫡长女,又是公主之女,原本就应更尊贵些。至于清河的嫁妆多,可谁叫张家是清流,只能给张氏一份普通的嫁妆?这难道要怪他吗?

“总之,这样不行。”老太君也道,“侯府也从来没有将聘礼充作嫁妆送回去的道理。”

秦建云额头青筋直跳,眼前的这个要不是他老娘,真想一巴掌打回去。

有些小户人家是自己不想出嫁妆,所以把聘礼稍稍改头换面充当嫁妆再送回去就算完事,当然会惹人耻笑,可安国侯府原本就给秦绾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再把一部分聘礼一并放入嫁妆,世人只会说她疼爱女儿,那能一样吗?

“老夫人,大小姐来了。”就在这时,门外的小丫头禀报道。

“叫她进来。”老太君喝道。

很快的,秦绾含笑走进来,因为刚刚定亲的关系,今天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交领襦裙,外面罩了同色绣金线芙蓉的外衫,不复平日的浅色,看起来有些喜庆。

“祖母找我?爹爹也在呢。”秦绾笑吟吟地打招呼,不过张氏和秦珍则是被她华丽丽地忽视了。

“放肆!”老太君喝道,“没看到你娘也在吗?”

“祖母说笑了,孙女的娘亲早就过世多年了。”秦绾淡淡地说了一句,对着张氏又笑道,“见过母亲,刚刚被爹爹挡住了,没看见母亲,母亲想必不会和女儿计较的吧?”

“当然不会。”张氏勉强开口,心里几乎要呕血。

在那死丫头心里,娘只有清河一个,而自己这个做了快二十年安国侯府主母的人,在她眼里,也就是一个继室是吧?

“大姐。”秦珍自从那日撕破脸,还没见过秦绾,如今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叫了一声。

“放肆!见了嫡姐,就是这般见礼的?”秦建云本是窝了一肚子火气,偏生有孝道压着,不能跟老娘发,如今秦珍正好撞枪口,他一时也忘了平时他也是觉得这个女儿好的。

秦珍愣了一下,但看看父亲阴沉的脸,还是赶紧从榻上下来。

“够了。”老太君一把拉住秦珍搂着,“都是嫡女,这么见外做什么。”

秦珍本来也不想给秦绾行礼,见状乐得靠在老太君怀里。

秦建云几乎气结,别说秦绾是原配所出,秦珍是继室之女,就算是同母,还长幼有序呢。怎么他说一句秦珍轻慢长姐,就好像是苛待了秦珍一样?

这个次女,他一向是报以厚望的,也一直觉得母亲教养得很不错,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是闺中女子典范,可最近怎么瞧着越来越不对了,今天更好,让她给长姐行个礼居然还一副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