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干就差点被你弄死,还敢干什么吗!”唐少陵暴跳如雷。

“滚!”江辙只回他一个字,随即又是一阵咳嗽。

“有病要治啊,别太早死了。”唐少陵凉凉地说道。

“咳咳咳…”

秦绾无语,你这究竟是想人慢点死还是早点死?不过,看起来,唐少陵虽然被她和苏青崖欺负,但对上江辙还是完胜的嘛。也不知道是因为江辙是正统的文人修养太好,还是因为唐少陵面对苏青崖永远矮一截。

“谁?”猛然间,屋内的唐少陵一声轻喝。

秦绾一挑眉,她回家后虽然换了件衣服,但要说这样唐少陵就不认识她了那绝对是天方夜谭,不过,她也自有办法,脚下一退,直接隐入了迷阵中。

唐少陵是直接开了书房的门走出来的,但看见外面空无一人的庭院和浓重的夜色,脸色微微一沉。

“怎么了?”江辙出现在他身后,只是脸色比起早上那会儿显然是更不好了,苍白得就像是个鬼似的。

“我明明听到外面有人的。”唐少陵摸了摸下巴,回头又是一脸的讽刺,“丞相大人,亏你还说你这府里的迷阵有多厉害,这是挺厉害的,不但让人混了进来,现在还借着迷阵跑了,你说怎么办吧。”

江辙的神色很有些阴晴不定。奇门遁甲之术修习的人并不多,能看穿他这迷阵的人更少,尤其是在京城,要说杀手里有懂这个的,他还真不信自己就这么倒霉了。要说对奇门遁甲最有研究的人,那肯定是圣山的遁宗,可遁宗一向人少,传承更加艰难,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听说遁宗出了什么出色的弟子了。

他不怀疑唐少陵的耳力,他说外面有人,那刚刚就一定有人,只是,要是今晚他和唐少陵在一起的消息泄露出去了,绝对是个天大的麻烦!

于是,他看唐少陵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来。”唐少陵举手,“但是,我来一趟就碰上你府上有夜行人,是不是太热闹了一点啊。”

“难道不是跟踪你来的吗!”江辙怒道。

“能跟踪我还不被发现的人可没几个。”唐少陵翻了个白眼。

对于这一点,江辙倒还算是对他有信心的,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他不知道,秦绾既然要暗卫来盯着唐少陵,怎么可能没想到武功上的差距?她今天和唐少陵在一起这么久,有无数次机会在他身上也洒了追踪香,苏青崖不说破,他自己可察觉不到那种极淡的味道。

不过,就算是巧合,也不能消去江辙对唐少陵的怒火。

什么名门少侠,什么温润君子,这人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干出什么让人抓狂的事的疯子,随时都要警惕他偏离计划之外去。

“你想什么?”见唐少陵忽然不说话了,江辙问了一句。

唐少陵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古怪。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要说能跟踪他不被他发现的人,确实有两个,秦紫曦和苏青崖。尤其…这两人都是出身圣山的,要说对阵势有研究也是情理中事。苏青崖或许一心只对医术和毒术有兴趣,但秦紫曦就不好说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秦紫曦会出现在长亭那里,显然是跟着江辙派遣的杀手来的,难不成那姑娘一直盯着丞相府,而他不巧,正好自己撞进网里去了?那可真有点麻烦了。

“知道是谁了?”江辙道。

“于是,本公子果然是被你这个灾星连累的啊。”唐少陵感叹道。

“有空感慨,还不如赶紧去灭口,要不然,你比本相麻烦百倍!”江辙一声冷笑。

“是是是。”唐少陵挥挥手,走进了迷阵,看上去倒也熟门熟路。

虽说,他觉得可能是秦紫曦,但也得防着不是。说实话,他还是比较希望是秦姑娘的,至少,就算灭不了口也能谈谈条件。

秦绾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

江辙…再怎么争斗也是东华内部的事,要是他私通西秦,或是原本他就是西秦安插在东华的人,而这样的人居然还坐到了一国丞相的位置上,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不过,眼见着唐少陵入阵的方向,她就知道,这一位对奇门遁甲也是有研究的,不是仅仅知道走哪条路是安全的。

微微一笑,她趁着距离还远,赶紧便退了出去。

或许是那两个高手确实不在,导致丞相府的守卫空虚了很多,而唐少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毫不着急,倒是让她很意外。他该不会是真不在乎他和江辙私会的事曝光?虽说,他们私会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唐少陵是江湖人,江辙大可宣称他想招揽唐少陵,可是对有心人,尤其对皇帝来说,这绝对是个信任问题了。

于是…唐少陵,是真的跟江辙有仇吧?该不会就是想故意害死他?

“小姐!”守候在院墙外的荆蓝见她出来才松了口气。

“走。”秦绾不及多说,带着她飞掠而去。

几乎是前脚后脚的差别,唐少陵落在巷子里,左右看看,选了条路追上去,只可惜,走了相反的方向。

没办法,他对秦绾的了解还不够,直接是追向安国侯府的方向的,可秦绾去的地方是…宁王府!

果不其然,李暄正在书房里等着她,边上站的是朔夜和莫问。

“你倒是知道我能脱身。”秦绾一见这架势就笑了。

“这里毕竟是东华的京城。”李暄放下笔,一脸的理所当然。

唐少陵也许很厉害,可又不是在西秦,就算是龙,到了人家的地盘,也得乖乖盘着装蛇!

秦绾没说什么,走到他身边,扫了他桌上的东西一眼,叹气道:“丞相府的建筑图?”

“工部有存档。”李暄干咳了一声,也没说他拿着丞相府的建筑图纸大半夜的在研究什么鬼。

“我猜,工部存档的图纸一定没画上他家的花园。”秦绾笑道。

“那个据说埋了很多尸体的花园?”李暄一挑眉。

“有没有埋尸体不知道,不过,进去了出不来倒是真的。”秦绾赞叹道,“百步迷踪,就是阮婆婆布置在无名阁的那个也不见得更高明了,要是早知道,就不必让阮婆婆特地来跑一趟帮我们布置园子了。”

“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帮你。”李暄道。

“也是,所以,还是等阮婆婆来招呼他吧。”秦绾笑道。

能布置这座百步迷踪阵的人,奇门遁甲肯定学得比她好得多,万一再碰上什么杀阵多倒霉,幸好,阮飞星再过几天就要到东华了,相信阮飞星也会挺开心的,阵图,遇到一个难得的对手更不容易。

“唐少陵是怎么回事?”李暄又问道。

“吃醋啦?”秦绾不怕死地凑过去。

李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根手指戳在她脑门上:“吃了,怎么样?”

“简单。”秦绾一耸肩,回头道,“荆蓝,去厨房端碗醋来,王爷要喝。”

“啊?是。”荆蓝楞了一下,随即欢快地出去了,惹得朔夜和莫问一阵侧目。

就算是小姐的丫头,可是…和王爷没仇吧?

要不要端碗醋还这么开心的!

“那个人,不简单。”李暄沉声道。

“你知道什么了?”秦绾一怔。

江湖上的事,她不觉得李暄比她消息还灵通,何况,唐少陵的有些毛病,她还是通过苏青崖才知道的。

“唐少陵在永昌菜市口干的那件事,我刚好在场。”李暄道。

“你…在场?”秦绾惊讶了,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我是以私人身份在外游历了一年,大陆四国和西域的一些小国我都去过。”李暄解释了一句才道,“我不知道唐默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唐少陵…这个人没心没肺,冷情冷性,不要和他太接近了。”

“是吗。”秦绾微微皱眉。

唐少陵的性格其实没那么好,她看出来了,但是,没心没肺冷情冷性?至少他对待苏青崖是真的不错,对唐家人,尤其是唐默也是真心尊敬爱戴的。

“我知道了。”不过,秦绾还是点点头,毕竟,李暄是好意。

随即,她又把刚刚在丞相府看见的听见的又说了一遍。

“江辙和唐少陵?”李暄眼中也露出震惊之色。

江辙…可是动辄能让东华伤筋动骨的丞相啊!

“王爷,若是江丞相是西秦细作…”朔夜沉不住气地插了一句。

“不会。”李暄摇摇头道,“一个从来没有让西秦得到过任何好处的细作,有意义吗?”

“说不定是想要一击毙命?”秦绾道。毕竟,能做到丞相的细作,只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当然不能在一点儿小事上就暴露了,要用,就要用在能一击定乾坤的地方。

“明天早朝后,我去找陛下谈谈。”李暄道。

“嗯。”秦绾点头,这事还是由李暄来说更方便些。

就算…真的冤枉了江辙…秦绾表示,我都想弄死他了,冤不冤枉的有什么意义吗?

“小姐,醋来了!”就在这时,荆蓝端着个托盘回来了。

朔夜和莫问互望了一眼,纷纷往后退了退。

托盘上五个小碗,五碗醋不断地散发出牙酸的味道来,为什么连他们都要喝醋?不对…五碗,该不是连大小姐的份都准备了吧!

倒是李暄看都不看,端起一碗就喝。

“好喝吗?”秦绾笑眯眯地问道。

“还不错。”李暄仔细回味了一下,又抬头道,“怎么,不喝?”

“谢王爷。”两个护卫苦命地端起一个碗,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然而,喝了一口,他们就愣住了。

酸的,有醋味,但却不难喝,酸酸甜甜的,还带着果子的清香。

“宁王府厨房按照小姐教的方法做的苹果醋,听说是姬夫人的秘方,最养颜的。”荆蓝笑着端了一碗给秦绾。

众人顿时无语,你不能早说么?存心看笑话的是吧!

“对了,这几天有空?”秦绾干咳了一声道。

“还行,怎么了?”李暄犹豫了一下道。

“想去泡温泉。”秦绾笑道。

“我陪你。”李暄立即道,“有些公务,不过可以带去庄子里做,没有妨碍的。”

“好。”秦绾眉眼弯弯,笑得很温柔。

他们的相处,从来不是一方迁就另一方,李暄既然说没有妨碍,那就是真的没有妨碍,他不会为了讨秦绾欢心就弃了正事不做,秦绾也不会。

他们会是夫妻,要同甘共苦,互相扶持的。

“唐少陵…你不管他?”李暄又道。

“你不是让我别靠近吗?”秦绾一耸肩。

“他若是要干什么,谁看得住?”李暄问道。

毕竟,唐少陵的武功太高是个问题。

“南宫廉不是还在京城吗?我叫他去姬夫人那里住几天。”秦绾胸有成竹。

“你确定他愿意蹚浑水?”李暄道。

“你府里的陈年竹叶青给我几坛搬到盛世去。”秦绾不假思索道。

“…”李暄无言。

秦绾却越想越满意,其实…南宫廉和唐少陵也挺般配嘛,一个酒鬼,一个吃货!说不定还挺有共同话题的。

“你说,唐少陵有没有猜到是你?”李暄又道。

“猜到了又怎么样?”秦绾一挑眉,笑道,“我今晚不回去了,明天等你下朝,直接出城,反正庄子里也不缺什么。”

“知道了。”李暄点点头,开始盘算着明天朝会后要怎么跟秦建云说了。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未婚夫妻,可也还没成亲呢,把人家女儿拐去泡温泉,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

秦绾可不管这么多,在这种小事上,她一向不介意撒个娇,偷个懒,直接丢给李暄去烦恼的。

然而,到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大早,李暄去上朝,却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府了,还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皇帝病了,罢朝。

“可严重?”秦绾忧虑道。

“我去后宫看过了,陛下昏睡不醒。”李暄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江辙的事必须尽快让皇帝有个准备,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发病了!当然,温泉庄子肯定也是去不成了的。

“太医怎么说?”秦绾道。

“有些严重。”李暄叹了口气道,“陛下为了北燕的战事,不肯示弱,一直都服药强撑着,这次发病不过是药效反弹而已,本身倒不是多麻烦,只是太医也说了,要是陛下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更加折损寿数。”

秦绾半晌没有说话。

“我想,能不能说动苏青崖进宫一趟?”李暄问道。

“我试试。”秦绾没有一口答应,随即又叹息道,“陛下的身体,其实太医也并非真的控制不了,可病人不合作,医者又能怎么办?”

“王爷,大小姐。”李少游敲了两下门走进来,打断了这个话题。

“怎么?”李暄问道。

“太子府来人了。”李少游沉声道,“说是侧妃娘娘身子重了,越发敏慧多思,府中又没有女眷,所以想请大小姐过去说说话。”

李钰倒是消息灵通,直接就到宁王府来找她了,不过借口能不能想个好点的?就算白莲想找个人说话,王府里可还有她的亲生母亲和妹妹的,至于要找她这个还没过门的表嫂吗?

“不想去的话,我让人去回了。”李暄说道。

“不必,我去一趟。”秦绾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江辙的事不能我们自己扛下来,得拖人下水。”

李暄想笑,于是李钰就是那个被拖下去的水鬼?不过,利用太子府他也毫无压力,当即点点头,又道:“你的房间里什么都有。”

“知道了。”秦绾今天起床的时候自然就看见了。原本今天打算去庄子上,所以挑选的衣饰都以简洁大方为主,可要是去太子府,那就太素净了点。

当下,她就带着荆蓝回房间挑衣服去了。

反正…李暄差不多快把霓裳的衣服全部买回来了,弄得人家直接歇业了半个月筹备新款式。

“太子殿下未免太心急了点。他已经是太子了,就算陛下当真…还有谁能越过他去不成?”李少游当然猜得出来李钰找秦绾做什么的,相信,若不是因为他确定请不动李暄,肯定会连李暄也一起请了。

“你也说了,他还只是太子。”李暄淡淡地道,“陛下可以封太子,自然也可以废太子,万一留一道遗诏之类的东西…”

“这不能吧?”李少游惊讶道,“废了太子,那还让谁继位?”

“七皇子和九皇子也未必就真的不行。”李暄很平静地回答道,“陛下最近对太子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那是相当的不满意。”

说起这个,李少游也无语了,李钰最近的行为他身为宁王府总管自然有所耳闻,要说前阵子缠绵病榻还只是让陛下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胜任帝王之位,但好不容易病愈后,李钰却是连朝会都能心不在焉,接连几件差事都不是很妥当,让陛下甚为不满。

从前,就算李钰有点问题,但虞清秋在后面自然会给他弥补,差事也不会办得太难看,可是最近李钰一系的官员屡屡出事,虞清秋殚精竭虑,日夜劳累,竟是一病不起了…

☆、第七十四章 试探

秦绾带着荆蓝和朔夜来到太子府前,太子府已经是府门打开迎接了。

毕竟,现在秦绾的身份已经是长乐郡主了,不只是一个小小的侯门嫡女。

因为打着是来陪伴白侧妃的名义,出来迎接的朱仲元还是先把人送到了后院。

白莲最近可以说是春风得意,江涟漪已经再无翻身之力,自己肚子里的这个,据大夫说,虽然月份小还不明显,但是个男胎的可能性极大,若真是个儿子,那便是太子长子。将来太子登基,这孩子身后又有宁王府的支持,可不就是最尊贵的皇子?就算退一万步,她无法登上后位,可让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是多难的事?只要没有嫡子,长子在天然上就占了最大的名分。

于是,白莲看着秦绾到来就更亲热了,不顾还怀着身子,亲自张罗着瓜果点心茶水上来。

秦绾坐着看她忙活,也不介意。

要说白莲对她有感激之心——那多少总是有一点儿的,至少现在还是有的。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她需要宁王府和安国侯府的支持吧。

所以,秦绾也心安理得。

不过,终归是打着探望的幌子来的,宁王府也带了些补品过来,秦绾不咸不淡地过问了几句,也没话说了。

虽然,她不至于会对一个未出世的无辜孩子动手,但这孩子生下来也注定过不了好日子的,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表嫂,幸好当初听了你的话。”白莲一手摸着小腹,脸上笑得甜蜜。

若是真的等上一年半载的,虽说嫁得更风光,可哪有一个长子重要?何况,还多赚了一个郡主的封号呢。

“我们是一家人,我总归是不会害你的。”秦绾把玩着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淡淡地说道。

“是,我都听表嫂的。”白莲如小鸡啄米般乖巧地点头。

秦绾说得不多,但仅有的两次指点,第一次让她有了孩子,第二次彻底贬了江涟漪,让白莲对她彻底深信不疑了。

“都听我的?”秦绾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是。”白莲用力点点头。在她看来,她和孩子的利益,和表哥表嫂的利益是一致的,那么表嫂自然是不会害她的,而她也确实佩服表嫂的心智,尤其是听着红苕说过几件表嫂的丰功伟绩之后。

“那好,还真有件事让你去做。”秦绾说着,放下了茶杯。

“表嫂请说。”白莲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显然是觉得,办完秦绾交代的事后,一定也会给她带来极大的利益,就像是含光寺那一次,虽然惊险,可江涟漪那个贱人不是彻底完蛋了?

这位表嫂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置人于死地的。

秦绾扫视了一圈,笑而不答。

白莲会意,轻笑了一声道:“红苕留下伺候,本妃和表嫂说说话。”

“是。”伺候的侍女闻言,鱼贯退下。虽说能在这里伺候的几个侍女都是宁王府带出来的,但真正要紧的场合,她最信任的依旧只有红苕和绿菱两个。不是怀疑其他人的忠心,而是红苕绿菱出身暗卫营,从她嘴里很难套出话来。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秦绾淡淡一笑道,“陛下病重,你可知晓?”

“陛下病了?”白莲一声轻呼,随即恍然道,“怪不得今天殿下下朝回来脸色很不好看,还在虞先生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呢。”

秦绾也无言了,李钰这人,说他是坏人吧,他还偏有几分廉耻之心,至少明白有些事不能让虞清秋知道,但是,一旦出了问题,他就不管了,其他人没办法,他只能去请虞清秋善后。说穿了,他就是优柔寡断。

但是…这回虞清秋病得不轻,何况他原本就是思虑太多才引起的毛病,这时候还谈了小半个时辰,真是嫌人家命长不够折腾的呢?

“江侍妾最近可还安分?”秦绾又道。

“她?”白莲一撇嘴,“之前倒是来闹过两次,殿下怕她冲撞了我腹中的孩子,就不准她到我这里来了,听说…这几天又闹着要回府去,殿下大约是不想她老是回娘家去告状,就没答应。”

“回头我让暗卫营给你再调两个人来,你给我看紧了江涟漪。”秦绾道。

“她?”白莲一怔道,“还有这个必要吗?”

虽说,秦绾的要求与她无损还有益处,但是,不是她看不起江涟漪,事实上就没有一个人还指望她能翻身了,一个失贞的女人?

“本小姐怀疑,她与人通奸!”秦绾挑眉道。

“啊?”白莲傻眼了。她当然不会怀疑秦绾会无的放矢,肯定是有原因的。难不成,江涟漪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可她毕竟还是太子的侍妾,有这么…饥渴吗?

“也只是怀疑罢了,不过…真要有个奸夫出现,就给我抓起来。”秦绾道。

反正,她也没搞清楚江辙派来保护江涟漪的那个黑衣人是男是女,抓了再看看吧。要保护江涟漪,就得呆在太子府里,白莲身边的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但他不行。

“我知道了。”白莲一脸狐疑地点点头。

总之,表嫂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派人盯着点,万一真有奸夫,也算是她在太子面前的一桩功劳。

“娘娘,殿下身边的蔡嬷嬷来请长乐郡主。”门外,绿菱过来禀告。

“知道了。”秦绾一笑,起身道,“那么,这话你放在心上便是。”

“表嫂放心,我记下了。”白莲赶紧道。

“行了,你身子重,就不用送了。”秦绾挥挥手,示意她不必跟出来。

“郡主请。”蔡嬷嬷满脸皱纹的严肃脸庞堆出一个僵硬地笑容。

秦绾傲然点点头,跟了上去。

不过,她毕竟是女子,李钰接见的地方也没放到后院花厅,甚至,为表重视,他直接将人请到了他的书房,里面不仅有太子本人,还有几个幕僚,除了病重的虞清秋,其他几个她认识的都在,还有两个生面孔,想来是最近才招揽的。

“有劳郡主来一趟了,侧妃一定很高兴。”李钰强笑道。

“无妨,殿下最近…辛苦了。”秦绾的目光在他眼皮下的青黑流连了一阵才道。

李钰不禁抽了抽嘴角,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回答辛苦还是不辛苦。

这些日子几乎夜夜噩梦缠身,安神的药物喝了无数,却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偏生这事还不好跟人说。因为空远大师诵经曾经有点效果,他还借着给侧妃腹中之子祈福的名义去了趟含光寺——在寺里倒是一夜好睡。然而,就在他信心满满重新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当天夜里,噩梦从所未有地汹涌而来,硬生生将他吓醒过来。现在,他已经连晚上睡觉都必须灯火通明,还有侍卫守候在侧了,饶是这样,依然不能制止噩梦降临。

如今李钰最讨厌的就是天黑,最不想呆的地方就是卧室,一个侍女只提了句“请殿下安歇”就被他杖毙了,太子府的下人面对这位疑神疑鬼的主子也人心惶惶,大概也就白莲的院子里还安稳些了。一来是李钰到这个年纪才有第一个孩子极为重视,绝不容于一丝流言传进去,二来红苕和绿菱毕竟是宁王府暗卫营出来的,把整个院子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手段也不是普通的管事宫女可比的。

“哼!”角落里却传来一声冷哼。

秦绾闻声看过去,还真见到一个熟人。

同是跟随李钰多年的幕僚,朱仲元就极会做人,当初对欧阳慧也是极尽巴结之能,不过这位屡试不中,最后终于死了科举的心当了英王府幕僚的中年举子侯熙,一向就摆着一张清高的脸,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动不动就要劝谏几句,书房重地女子怎可擅入,女子就该在后院相夫教子之类的,要不是欧阳慧涵养好,早就弄死他了。

如今,好不容易欧阳慧死了,可又来一个能进书房重地的女子,而且,比欧阳慧更高调,居然还带着侍卫和侍女伺候,侯熙的脸色哪里好看得起来?

秦绾只是瞥了一眼,就没多做理会。这个人她很了解,才学其实不差,就是脑筋死板,不会变通,这才屡试不中,做个西席教教学生启蒙还凑合,做谋士幕僚显然是不合格的。当初留着他,也不过是给别人一个英王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名声罢了。

从前她也没把侯熙放在眼里过,如今就更不会了。不过,她可以不一般见识,但是——“铮”的一声响,朔夜脸色铁青地把青冥剑拔出了半截。

“大胆!你居然在太子殿下面前带凶器!”侯熙愤怒地跳了起来。

“本朝哪条律法规定了四品武官在太子面前要解剑了?”朔夜一声冷笑,“倒是阁下,一介草民,郡主到来,连殿下都起身相迎,你却大刺刺地坐着,怎么,你比太子殿下还尊贵?”

“你、你血口喷人!”侯熙气得两撇精心保养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但也突然发现边上的人都站着,只有他一个坐着很是显眼,赶紧跳了起来。

朔夜却不屑跟他多说什么了。

秦绾不禁莞尔,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来老实的朔夜,现在口舌上也犀利多了啊。

“滚出去!”李钰喝道。

“殿下…”侯熙闻言,顿时气焰全消。

“怎么,要孤说第二遍?”李钰怒道。他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没多少本事偏还爱指手画脚,可一时又找不到发作的借口,如今被抓到了痛脚,还不赶紧借机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