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吃过了晚饭,不过,听说宁王和长乐郡主抓了几只小崽子回来,一群姑娘家都忍不住涌过来,然后赖在秦绾这里不肯走了。

凌霜华,唐紫嫣,柳湘君,李悦,连被李悦带过来的李惜和梅夕影都没舍得走。

女孩子嘛,哪个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可爱呢。

秦绾抽搐着看她们围着三只小东西喂奶喂饭的,商量得热火朝天,反正一群千金小姐的,一句话吩咐下去,有的是人干活,很快就有侍卫捉了一只刚生产完的母鹿来,挤出鹿奶来喂食。

“荆蓝。”秦绾在姑娘们抗议的眼神中捉走一只小白虎丢给荆蓝,叹息道,“你回去一趟,先去苏宅请孟公子处理一下,然后给小小姐送去玩。”

“是。”荆蓝笑道,“出门的时候小小姐还不开心呢,看到这个小家伙一定欢喜。”

“嗯。”秦绾瞥了一眼玩得起劲的姑娘们,和荆蓝走出帐篷外,这才道,“记得带孟公子一起回来。”

“是。”荆蓝凝重地点点头。

“去吧。”秦绾一挥手。

“可是,今晚小姐身边不是没人伺候了?”荆蓝有些为难。

她这个时候快马回城倒还是来得及的,持有宁王府令牌,就算城门关了也有办法进去,可是她不可能带着孟寒再出来,所以要回来至少也得明天了。

“本小姐没这么娇生惯养,去吧。”秦绾笑道,“注意安全。”

“大小姐。”不远处,执剑和顾宁并肩走过来。

“怎么样,还适应吗?”秦绾问道。

“有点不太习惯。”顾宁挠了挠头。

“你都得了陛下的赏了,前途无量啦。”执剑笑眯眯地道。

“安绯瑶那事?”秦绾好笑道。

“嗯。”顾宁点点头,脸色很不好看,“原本我以为官家千金就算不都是郡主那样的,至少也该端庄温顺,谁知…就算江湖上的女侠,除了一些邪派妖人之外,也很少有这般追着男人跑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这个么,本小姐是特例,那位安小姐…也是特例。”秦绾汗颜。

顾家要想在朝堂上立足,娶个官家千金联姻显然是很好的选择,可不能让顾宁对这些千金小姐印象太差了。

想了想,正好里面的一群姑娘终于玩够了打算回自己帐篷了,秦绾目光一亮,直接道:“顾宁,猎场上有些乱,你替我把几位小姐送回去吧,记住全部要送到哦。”

“啊?”顾宁顿时傻眼了。

这一群姑娘…还有一位公主一位郡主…

“秦姐姐,这就是你那个把安绯瑶打下马的侍卫?”柳湘君扑过来抱着她的手臂,一面睁着一双大眼睛,悄悄地打量着顾宁,一脸的好奇。

“是啊,挺帅气的吧!”秦绾笑眯眯地道。

“…”顾宁抽了抽嘴角,低着头,尴尬得有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无奈。

“那就麻烦顾侍卫了。”身份最高的李惜大大方方地说道。

“是。”顾宁无奈,只好跟在后面。

执剑抱着肚子,笑得一抽一抽的。

秦绾一耸肩,反正这群姑娘除了已经嫁人的唐紫嫣之外,哪个都挺不错的,只要顾宁看得上,就算是舞阳公主李惜,她也总有办法帮他娶回来的。

“大姐。”就在秦绾想回帐篷用迟来的晚餐的时候,秦珠柔柔弱弱地走过来。

秦绾不禁一挑眉,还真是难得看见秦珠在她面前会有如此乖巧的表情啊。

“大姐,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秦珠的表情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秦绾顿时就笑了,果然逆境才让人成长啊,一向冲动无脑的秦珠,居然也学会了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敌意,虽然在她看来还是破绽百出的,但至少比秦桦强多了嘛。

“进来吧。”秦绾今天心情很不错,也有兴趣看看秦珠到底成长了多少。

秦珠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跟了进去。

连荆蓝都不在,帐内空荡荡的,也没个伺候的人。

秦绾很悠闲地自己动手沏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事,说吧。”

“大姐这里怎么这么冷清,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秦珠左右看看,疑惑道。就连她,也是带了贴身侍女一起来的。

“有话就直说,我不喜欢转弯抹角,一向都是暴力碾压。”秦绾却道。

秦珠一僵,嘴唇轻抿,随即一咬牙道:“我希望大姐帮我,让我能嫁给安谨言。”

“嗯?”秦绾倒是诧异了一下。

她是说了让秦珠有话直说,但这也太直了一点吧?

秦珠的脸庞涨得通红,有些难堪的样子,身子也绷得紧紧的,坐得很直,背上都没有靠上椅背,显示出了她其实很紧张。

“请大姐帮帮我。”秦珠倔强地看着她。

“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要帮你?”秦绾笑了起来。

对于张氏母女几个,她最不讨厌的其实是秦珠,秦珠年纪还小,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太伤天害理的勾当,只是习惯性欺负一下疯了的姐姐罢了,虽说可恶,实在也罪不至死,不像是张氏和秦珍那么恶毒。

说难听点,干恶毒的事也是要有脑子的,可偏偏,秦珠没那玩意儿。

不过,虽说也没太讨厌,但也决不至于有好感,所以,秦绾倒是很好奇,秦珠到底是用什么身份来求她帮忙的?

“我不会再跟大姐为难的,我要是能嫁到驸马府,一定会笼络安家成为大姐的助力的。”秦珠信誓旦旦道。

“助力?你不知道安绯瑶要抢我未婚夫吗?”秦绾不禁失笑。

“可是安谨言不想啊。”秦珠答道,“他刚刚还跟我打听今天救了安绯瑶的那个侍卫呢。”

秦绾不禁一皱眉,安谨言还真能看上顾宁?顾宁本身条件确实好,可他是白身啊,安谨言不是想拿安绯瑶做筹码拉拢姻亲么?搞什么鬼!

秦珠眼巴巴地看着她不放。

“就算如此,安家的势力,我也看不上。”秦绾道。

安家…安谨言有什么?安家唯一的护身符襄平长公主有多少分量且不说,但肯定不会是站在安谨言父子这边的,顶多保一个安绯瑶。

“可是,安谨言是我能选择的最好的了。”秦珠呐呐地道。

听了这句话,秦绾才有几分意外了。

秦珠,这个眼高于顶,没有自知之明的小丫头,这次居然很清醒?

“谁教你的?”秦绾笑道。

“呃…”秦珠顿时僵硬了。

“别想骗我,你没那智商。”秦绾道。

“是…贺表姐。”秦珠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

贺晚书?这倒是难怪了。秦绾笑笑,算是释然。不过,秦珠能想到去求教贺晚书,也不算真笨得无可救药。只不过,她这是只想自己能跳出火坑,至于母亲,兄姐,竟是全然不顾了,性子果然也有张氏的那种自私凉薄。

想了想,她直接问道:“你是想好了,要嫁给安谨言?”

“是!”秦珠用力点头。

这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了,而安谨言明显也对她有点意思,只是,前提是她是有价值的,而不是安国侯府一个被放弃的庶女。所以,她只能来求秦绾,只有秦绾肯出面,安谨言才能相信她的价值,才会愿意娶她。

“好吧,看在那一半血缘份上,我就帮你这一次。”秦绾点点头。

“谢谢大姐!”秦珠惊喜道。

至少这一刻,她是真心感激秦绾,甚至连心底的怨恨都淡去了不少。

“不用谢我,只要你将来自己不后悔就行。”秦绾淡淡地道。

秦珠的小算盘她当然明白,只是秦珠也不想想,就算她能帮她嫁给安谨言,可她肯定不会一次次给她撑腰,安谨言迟早会明白,秦珠是没有拉拢的价值的,那时候,安谨言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也不知道贺晚书究竟是帮她,还是害她。秦绾不觉得以贺晚书的眼光,看不出来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夫婿才是对秦珠最好的,所以,果然是故意的吧。

“我绝不后悔!”秦珠得偿所愿,斩钉截铁地道。

“行了,你回去准备吧。”秦绾不在意地道,“你今年十四,可以定亲了,等开了年及笄了,就完婚吧,然后,我们也可以永不相见了。”

“是,谢谢大姐。”秦珠起身道。

她不在乎永不相见,只要以后过得好,她可没兴趣为把她害到这般田地的母亲、姐姐、哥哥报仇什么的。至于安谨言,秦珠自信,只要自己能嫁过去,一定能笼络住安谨言的心,让他爱上自己的。

秦绾看她出去的脚步都飘飘然地仿佛轻盈了几分,不禁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真是不作就不会死,不过路都是自己选的,将来无论秦珠过得好不好,都与人无尤。

倒是贺晚书还值得她费点心思。

日前贺夫人托人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看中的女婿人选,只是写了好几个,说是让秦绾参详着选择一家,语气很是谦卑讨好。

这是秦绾答应过贺晚书的,自然不会食言,何况,现在整个贺家几乎已经和老太君决裂,转而倒向她了。虽说贺家这一辈的当家人略不成器,但一对嫡子嫡女却还不错,有值得培养的价值。贺晚书的婚事也是可以拉拢一门势力的,尤其这姑娘够聪明,也省心。所以,她不介意花点时间给她挑个好的。而另一边,京城太子府。

书房里,李钰坐在最上首,一脸的阴沉。

下面的谋士,除了病着的虞清秋和被赶了出去不知所踪的侯熙之外,全部在座,还有例如荀嘉义这般亲近太子府,又没有随驾的官员也在座,只是人人都是一副沉重的表情,显得书房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怎么,没人说话?”李钰冷笑道。

“殿下,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荀嘉义脸色惨白,不住地抹着额头滚落的汗珠,嘴唇都是颤抖的,“还没…到这个地步啊?”

“没到这个地步?”李钰一声冷笑,“是不是要等父皇下旨废太子了,孤才要匆忙出手?”

“殿下说笑了,太子的废立不是小事,那是要动摇国本的,陛下…不会如此不智的。”荀嘉义赔笑道。

“可是,最近陛下对待肃郡王的态度确实很不同。”朱仲元摸着胡子沉吟。

“说不定,陛下就是在考验太子殿下呢?”另一个官员迟疑道。

“要说考验,也太过了吧?”朱仲元反驳道,“这要是把肃郡王的心养大了,将来岂不是个祸患?”

“陛下最近确实对殿下有所不满,可说到底殿下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废立太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太子殿下可以慢慢拉回陛下的心意。”荀嘉义委婉道。

“不,来不及了。”李暄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什么意思?”众人都不禁有些茫然。

“看看这个。”李钰随手将一卷东西丢给了离他最近的荀嘉义。

“这、这…”荀嘉义看过去,下意识地脸更白了,“这是…殿下是从哪里来的?”

一众谋士看到他的表情,也纷纷涌上来看。

“这是太医院里弄出来的,父皇的脉案。”李钰沉声道,“父皇…父皇要是春秋鼎盛,孤自然不着急,李君息毫无根基,孤连李铭都扳倒了,还怕他不成?只是,父皇…顶多不过一年半载的寿命了,孤哪来的时间再去让父皇回心转意!”

李钰说得也是咬牙切齿,父皇都这样了,还拼命培养李君息,分明就是铁了心要让李君息对他取而代之了,那么,哪怕他没犯什么大错,可父皇总有办法废掉他的太子之位的,那个时候就更被动了。

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殿下,这脉案,可信?”朱仲元心惊胆战道。

“那是孤潜伏在太医院的钉子,从来没有动用过,只做了这么一件事,没有人会事先防备他的。”李钰道。

闻言,众人又都沉默了。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确实很棘手,可李钰之前提出的计划,也实在太冒险了啊。

左右风险都是很大。

“殿下,起兵逼宫,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荀嘉义今天已经后悔来太子府了,要不是户部最近事务太多,他原本也是有随驾资格的,这会儿,他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听到了太子想要逼宫谋反的计划,要么合谋,要么灭口,绝对没有第三条路走的。

在场的人显然都很清楚这一点,已经有不少人脸色很难看了,尤其是那些有官职在身的人。

“可是,就算想逼宫,陛下身边有两万禁军,我们手里哪里有军队?”书房里唯一的武将方少琪开口道。

他只是个禁军小队长,原本是没资格出席这等机密会议的,可谁叫李钰手下只有他一个武将,而且还私交极好。

方少琪掌管着一支禁军小队,可哪怕他能让手下人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可几百人能顶什么用?

“谁说孤没有军队?”李钰却笑了起来。

“殿下该不会想用…京畿大营的兵马?”朱仲元急忙道,“殿下,万万不可啊!”

别说冷卓然会不会听命,就算他同意,可冷卓然也才接手京畿大营几天,那支还在混乱期的军队,就算有五万人,拉去攻打猎场的两万禁军,怕也没什么胜算的。

“对,万万不可!”猛然间,书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不少人原本就吓得够呛,见状更是一惊,甚至一个四品京官“咚”的一下竟然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虞先生,你的身体没事了?”李钰有些尴尬地说道,也有几分心虚。

毕竟,虞清秋从小燕山别院回来之后,一下子病得更重了,要谋反逼宫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和虞清秋商量。实在是…刚刚得到了一个天大的馅饼,太过兴奋了。

☆、第八十六章 血色盟书

“虞先生,请坐。”李钰赶紧亲自上前扶着虞清秋进来。

虞清秋的脸色很苍白,嘴唇都不带一丝血色,原本是应该卧床静养的,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实在是躺不住,只是也确实没有力气,便没有拒绝。

李钰把他安置在一张椅子上坐好,又命人送了滚烫的参茶上来,虚心地问道:“先生说不可,是指孤的计划不可行,还是朱先生说的京畿大营不可?”

“京畿大营的兵马自然是不可用的。”虞清秋缓了口气,慢慢地道,“自从祁展天事后,京畿大营被牵连太深,一度瘫痪,虽然凌元帅整合了一番,可毕竟时日太浅,就算是冷卓然指挥,也决计打不过陛下身边的两万禁军的。”

“先生说的是。”李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虞清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许久才道:“至于我同不同意殿下的计划,就要看,殿下从哪里变出一支能压制两万禁军的军队了,若是看不到胜算,身为谋士,决不能看着殿下自取灭亡。”

“先生的意思是,若是确实有胜算,先生愿意代为谋划?”李钰眼睛一亮,急问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虞清秋一声哂笑。他是谋士,不是贤臣,李钰该不会是以为他有什么忠君爱国的气节?

李钰确实很意外,也有几分心虚。

原本,他还以为虞清秋这般光风霁月的雅士知道他居然要谋反后,会气得拂袖而去呢。虞清秋病着是事实,但另一方面,他也有等到无法回头的时候再告诉虞清秋的意思,让他不得不从。

现在,李钰有点惭愧了,同时,却也更加欣喜。让虞清秋来谋划的话,显然,计划会更精密,成功的几率也会越高。

“咳咳。”虞清秋咳嗽了两声,喝了一口热热的参茶,脸色虽然不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先生请看这个。”李钰郑重地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

“雍州军的兵符?”虞清秋扫了一眼,不禁浑身一震。

“不错。”李钰也很得意,果然,这块大馅饼连虞清秋这般淡定的人都被砸晕了。

“殿下哪里来的兵符?”荀嘉义震惊道。

虞清秋拿起兵符仔细检查,确定了这确实是真的兵符,不过李钰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不可能被人骗得拿个假兵符来搞笑。

“岳父大人给的。”李钰很得意。

“江丞相?”虞清秋惊讶道。

“不错,这个计划也是岳父大人提出的。”李钰点头。

众人顿时恍然,江辙的寿辰时,太子带着江侍妾亲自去道贺,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古怪,又一连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了好几天,谁也不见,甚至连秋猎都不参加了,原本还以为太子和江丞相闹翻了呢,却原来…是商量了这么大一件事?

也是,逼宫谋反这种事,就算李钰是太子,也得好好想想清楚,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决定的。

李铭还只是废了王爵圈禁在皇庄,可他要是事败,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成功,便成仁。

“我记得,雍州军的统领章重锦是荣安七年的武状元,曾经在西线大营任职,后调往雍州军,一路升迁,前年冬,北燕扣关,雍州军奉命支持前线战事,统领战死,当时还是副统领的章重锦临危受命,顺利完成了战略目标,战后陛下特别下旨嘉奖,并正式升任他为雍州军统领。”虞清秋沉吟着,缓缓地说道。

“他是岳父的学生,虽然没人知道这一点。”李钰得意道。

“学生?”虞清秋震惊道。

章重锦并不是野路子出身的将军,章家祖籍灵州,虽然不显赫,但也是代代从军,祖上还出过一个大将军,被称为武将世家也不为过,章重锦怎么会是江辙的学生?

“听说章重锦的父亲在他年幼时,原本是想让他走文臣路子的,所以聘请了先生来上课,就是当时赶考之前的岳父。”李钰解释道,“岳父说,他教了章重锦几天,就发现他根本念不会经史子集,反而对战争很有天赋,便改而教他战国策和孙子兵法,直到他上京赶考才分别。就是两年前章重锦立下大功那次,也是岳父在背后给他出的计策,他一直非常崇敬岳父。”

虞清秋闻言,虽然不置可否,但掂着手里的令牌,眼神已经放松不少。

兵符是真的,那就足够了。

不管任何理由,丢失兵符的将军就是死罪一条,能交上这块兵符,就已经说明了章重锦的决心,至于理由,是报答知遇之恩,或是想要建功立业更进一步,都不重要。

“可是,雍州虽然紧邻着京城,但雍州军的驻地却是在雍州最北,横穿一州,别说容易走漏风声,变数很大,就说时间,最少也得两天,陛下那边不可能毫无所觉,足够撤回京城的。两万大军回京,咱们可控制不住京城啊。”朱仲元忧虑道。

“不,雍州军已经在和京城的边境处了。”李钰咬牙道。

“什么?”连虞清秋都不禁动容。

“只是,章重锦让士兵化整为零,分批潜入会和,所以只准备了两万人,但都是上过战场,和北燕血拼过的精锐,可不是禁军那种没见过血的花架子可比的。”李钰说着,满怀希望地看着虞清秋。

确实,如他所说,精锐程度上,自己这边占绝对优势,可那些士兵听说要攻打禁军的话,未必能有攻打北燕的那种狠绝,又得打个折扣,两万对两万,实在不好说。这也是他最为难的一点,如今他只希望虞清秋有办法让自己的优势发挥最大的作用。

“既然没法提高自己的优势,那就压低敌人的兵力。”虞清秋沉思了一阵,却道,“江丞相随驾去猎场了,既然他连底牌都给了你,想必不会坐看着殿下失败的。另外,如果殿下能说动一个人做一件事,就先有了七成胜算。”

“哦?”李钰心头猛地一跳,微一思索,沉吟道,“先生说的,是长乐郡主?是要让郡主劝服冷卓然加入吗?就算京畿大营战力不高,可毕竟有五万人,数量上能绝对压制禁军。”

“不,京畿大营虽然现在有些乱,但毕竟多年来都是拱卫京师的军队,让他们进攻禁军,很可能会引起哗变。”虞清秋冷然道,“只需要冷卓然控制京畿大营按兵不动,不救援猎场,就已经足够。”

“既然如此,长乐郡主还能做什么?”李钰不解道。

“大军交战之际,挟持陛下。”虞清秋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

他并不怕当众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横竖这个书房里的人是绝对没机会往外说的了。

“挟持父皇?”李钰还是吓了一跳,随即目瞪口呆道,“她?”

“只有她。”虞清秋沉声道,“外面的高手,很难无声无息地靠近陛下,而陛下身边的人…殿下应该知道,历代皇帝身边都是有皇族暗卫存在的,那些暗卫武功极高,而且悍不畏死,想在他们的保护下挟持陛下,只有宁王和长乐郡主那个等级的高手或许可以做到。殿下觉得,是劝说宁王容易,还是劝说郡主容易?”

“可是,要是秦绾不同意,还把我们的计划告诉父皇怎么办?”李钰迟疑道。

毕竟,李暄和秦绾都是有退路的,要是走正常的夺嫡之路,李钰有把握,比起李君息,他们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起兵逼宫,他们可没必要走这条路。因此,在这一点上,他选择与之商议的是江辙。

因为江辙与他一样,没有退路。

“不用现在就告诉她,等到大军逼近,十万火急。”虞清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里的参茶,淡淡地道,“要让郡主动心,第一,要让她看到七成以上的胜算,第二,要给她足够的利益。所以,不用着急,等需要用到她再说。”

“胜算还好说,可利益…”李钰有些茫然。他能给出什么比父皇更优厚的,能让秦绾心动到不惜陪他造反也要得到的利益?

“宁王很强大,可是,他同样是一个非常大的弱点。”虞清秋道。

李钰还是不明白,不过他信任虞清秋,就先放过了这一点。

“殿下,地图。”虞清秋又道。

“拿地图来!”李钰喝道。

朱仲元赶紧亲自拿了京城附近的地图过来,在书桌上铺开。

“这里。”虞清秋只看了一眼,一根手指在剩下的半杯参茶里一蘸,轻轻在地图上一点,留下一滴水印。

“这里是…巩义桥?”李钰道。

“嗯,雍州军一动,第一时间先拆了巩义桥。”虞清秋沉声道。

“绝妙。”李钰还没反应过来,方少琪先是一声惊呼。

“怎么?”李钰砖头道。

“殿下,巩义桥虽然只是一座桥,可是如果没有它,无论是猎场的大军回京城,还是京畿大营的兵马要救援猎场,最近的路都要多绕三十里路,从城河下游另一座桥过来。”方少琪激动道。

而最关键的是,城河虽然只是连接护城河的一条人造沟渠,是前朝时修建来缓解京师附近的干旱的,只有十几丈宽,可那附近没有树林,无法就地伐木,何况无论是猎场的禁军,还是有可能来救援的京畿大营兵马,都不可能事先料到桥会断,而准备了搭浮桥的工具材料。这不管是绕路、从远处运来木料造桥,或是用小船一趟趟摆渡,都是很耗时间的。

更别提,人造沟渠是附近农家用来浇灌的,里面有没有鱼虾,河上又有桥,附近谁家会准备船只?傻不傻。

要是运来木头做木筏…这个,还不如搭桥算了。

“孤明白了。”李钰点点头。

拆一座无人看守的桥而已,派两个侍卫去就行。

“然后就是京城。”虞清秋又道,“京城还有一万禁军,皇城的大内侍卫也不简单,加上各家王府和公侯府邸的亲卫,零零总总加起来,还是有一万五千左右兵力的。”

“这个,效忠于孤的人也不少,加上太子府原有的一千亲卫军,并不是太落下风。”李钰很自信道,“尤其,打巷战、阵地战,京城绝对没有一支军队能挡住太子府的箭阵!”

“…”虞清秋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没人接口,李钰有些尴尬,但下一刻也不禁黯然了。

他有过四个女人,早死的英王元妃他已经几乎记不得那女子的容貌了,江涟漪,他曾经喜欢过,可现在,若非看着江辙有用的份上,他恨不得直接捏死她,白莲倒是真有几分喜欢的,美貌温顺,以他为天,而且现在白莲还怀着他第一个孩子。然而,总觉得白莲身上还缺了点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东西。

只有欧阳慧,他唯一爱过的女子,竟然只有欧阳慧,可讽刺的是,一直到欧阳慧死了,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太过长久的陪伴,让他忽略了那种已经浸入骨髓的淡然,却被烈火般耀眼的江涟漪吸引了目光。然而,等到失去了,时间越流逝,他就越觉得孤寂。

甜梦香激起的是人心底最深刻的记忆,而秦绾还不知道,李钰最近已经渐渐减少了做恶梦的频率,反而更多地梦见那五年相处的点点滴滴,甜蜜的折磨,然后惊醒过来,一室冰冷。

李钰已经分不清,倒是以前那种是噩梦,还是现在做的才是噩梦了。

若是早知如此,早知道最后还会走上逼宫这条路,他何必要除掉欧阳慧?逼宫上位,江辙也就没有了作用,刚好用来当替罪羊。然后江涟漪也可以去死了。他的皇后,怎么能是江涟漪那种不贞的女人?要是当初忍耐一下,劝慧儿委屈点虚以逶迤一阵,是不是…他们很快就能开开心心地相守在一起了?

只可惜,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没有如果。

许久,李钰一声长叹道:“先生,还有什么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