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镶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任由宫女给他梳洗,心里却不是很明白。在他看来,以前的嫡母,现在的太后,虽然有点严肃,但也从未苛待过他们这些庶子,怎么会有危险呢?

“陛下好好休息,这几天罢朝吧。”李铮温言道。

“嗯。”李镶点点头,也松了口气。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躺在温暖的床上好好睡一觉,把刚刚发生过的那些恐怖的事都忘记!

让李镶睡下了,李暄去御书房,和等候在那里的官员一起处理善后,秦绾则带着荆蓝去了晴风轩。

晴风轩依旧是之前的模样,甚至看上去更萧条了,连宫人都看不见几个。

“王妃来了,快请进。”迎出来的是乔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笑容可掬,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

“有劳。”秦绾点点头,走了进去。

荆蓝亦步亦趋地跟上,显然对自己没有跟着一起进入皇陵很后悔。

“你来啦。”乔太后背对着中门坐在妆台前,正用象牙梳一缕缕地梳理着自己披散的白发,镜中的容颜看起来更多了几条皱纹。

如果说,上次秦绾见到的乔太后还只是一下子老了十岁,那如今的她,就纯然是一个老妪了,再也不见年轻时的风姿。

“见过太后娘娘。”秦绾行了一礼,神色平静如常,就当做没看见太后的变化似的。

乔太后放下梳子,慢慢地站起来。

秦绾这才注意到,她脸上没有用任何脂粉遮掩,清楚地能看见上面岁月的刻痕,以及苍白憔悴。只是,博同情的话,她自问对于外人,早已心冷如铁,绝不会有丝毫动容。

“坐吧。”乔太后说了一句,之前的小宫女立即端了茶上来,又恭敬地退出去,关上了门,只留下他们三人在里面。

“娘娘身边的女官呢?”秦绾好奇地问道。

之前乔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一个都不见,竟然让一个原本在外面伺候的小丫头贴身服侍,而且这晴风轩也实在太过冷清了些。

“陛下不在了,这晴风轩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乔太后淡淡地道,“那些小姑娘,花朵般的年纪,跟着一个老婆子在这里虚度年华,未免有些残忍了,所以哀家做主,将他们全放出宫了。”

“太后的气色不太好,可宣召太医了?”秦绾却问道。

“看与不看,都是一样。”乔太后摇了摇头。

“也是,娘娘这是心病。”秦绾了然地点了点头。

乔太后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就说出来了。

“娘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秦绾认真地问道。

她一直想知道,乔太后究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娘家的打算,而漠视了太上皇中毒身亡,还是事后才知晓,却碍于家族和亲情,不得不为之隐瞒。

“有区别吗?”乔太后苦笑。

“当然有区别。”秦绾淡淡的一笑,心平气和道,“如果我重视的人犯了不能被容许的错误,或许我也会为他们隐瞒的,毕竟谁也不是圣人,总是有个亲疏远近的,但是…若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会犯错,那能阻止,自然是要阻止的。”

“如果,阻止不了呢?”乔太后问道。

“打到他服气为止。”秦绾理所当然道。甚至,那个“他们”也被换成了“他”,在秦绾看来,会需要她打到服的,也就自家的二货哥哥罢了。如果用说的,唐少陵极有可能答应得好好的,回头就故意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还是干脆揍得他出不了门为好。唐默一定是深得精髓,所以动不动就是罚他关进祖坟里闭死关去。

乔太后看着她的神色有些怪异,好一会儿没说话。

“如果真阻止不了…”秦绾又笑道,“那或许,我会帮忙吧。”

“帮忙?”乔太后目瞪口呆。

“为什么不帮忙呢?”秦绾歪了歪头,疑惑道,“既然是不可饶恕,想必事发的话是要掉脑袋的,后果这么严重,当然要尽力让这种后果不会发生了。”

“可是,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不对的吗?”乔太后道。

“是不对。”秦绾坦然点点头,却道,“可这不是阻止不了吗?既然无法阻止,那么比起对不对的问题,我觉得,还是我的家人更重要些。”

“你不会因此而良心不安?”乔太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既然做了,再说什么良心不安,岂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秦绾一耸肩,脸上的表情干干净净,“成佛成魔,一力承担便是,就算有什么报应,我也坦然接受。”

乔太后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她并不是第一次和秦绾相处,她还是皇后的时候,第一次召见这个女子还是为了陛下要见她才借的皇后懿旨,虽然当时已经隐隐觉得这少女不简单,但一转眼,她就成了长乐郡主,然后成为准宁王妃,真论起来自己还得跟着陛下叫一声“小皇婶”。

最后,她成了摄政王妃,虽无皇后之名,却无疑是整个大陆最有权势的女子。

“原来,太后是因为愧疚,才如此自苦吗?”秦绾道。

乔太后猛地一震,浑浊的双目中竟然不自觉地滚落两行泪珠。

秦绾能理解乔太后,却不喜欢她的优柔寡断。

在秦绾看来,无非是夫家和娘家的冲突而已,只不过帝王无家事,这冲突太过剧烈了点。可作为夹在中间的女人,不想如此痛苦的话,就必须要选择一边。左右为难不但于事无补,更是只会让自己痛而已。

如果是她,要是爹爹想造反,她肯定…嗯…帮忙?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为自己突然生出的犹豫有点不满。原以为自己应该是不会有疑虑的,可是,李暄的话…会不会陪她一起呢?会的吧?

“王妃也犹豫了。”乔太后露出一个带着泪的笑,却让人觉得很苦涩。

“我没有。”秦绾立即道。

“你还年轻,终有一日,你会体会到哀家的心。”乔太后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随即正了正脸色,道,“哀家请王妃过来,其实是想问一句话。”

“娘娘请说。”秦绾点点头,正好忽略掉之前心底的一丝异样。

“你,是否有兴趣哀家的位置?”乔太后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道。

“啊?”秦绾一愣,随即失笑,“娘娘想问的是,王爷是否有取而代之的意思,是吧?”

“都是一样的。”乔太后低眉道。

“这个啊。”秦绾摸摸鼻子,笑道,“如果我说不想,娘娘信不信呢?”

“为什么?”乔太后不解道,“虽然你已经是摄政王妃了,但毕竟只是王妃,你就不想那个至高无上的名分?”

“娘娘也说了,只是个名分而已。”秦绾一摊手,云淡风轻道,“不怕娘娘不高兴,现在的秦绾,要什么有什么,何必非要那个皇后的名义呢?何况,这些年,娘娘的日子,过得开心吗?”

“什么?”乔太后一怔。

“前有郑氏独霸圣宠,后有周氏和尹氏二分天下,娘娘虽然贵为皇后,拥有的却只有陛下的敬重——”秦绾看着她,慢慢地说道,“如果夫妻之间剩下的仅仅只有敬重,那何必要成夫妻呢?”

“你还年轻,年少夫妻,初尝恩爱,但时间啊,却是最钝的一把刀,杀人不见血,刀刀割得生疼。”乔太后怅然道。

很多很多年以前,当太上皇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的时候,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年后她自然而然地做了他的王妃,然后是太子妃、皇后,直到太后。当初,何尝没有过如胶似漆的恩爱?

看着秦绾仿佛不以为然地样子,乔太后忍不住又道:“哀家知道,摄政王在大婚时曾当众发誓只有你一人,但男人的誓言本就是最靠不住的,当他不在意你的时候,什么誓言都是过眼云烟,也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世道,原本就是对女子更苛刻。”

还有一句话是她没有说的,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满朝文武只怕巴不得摄政王忘掉了那个誓言,更不容许任何人提起的。

“他若是不在意我了,我又何必要在意他?”秦绾不解道,“就像我只有他一人,那他自然应该只有我一人,容貌,家世,势力,能力,对他的心意,我又有哪一点不如他,让他还有余力去看别的女人?”

乔太后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怔怔地说道:“可这世上的女子…”

“那是因为这世上的女子,都不如我强大。”秦绾打断道。

“…”乔太后又看了她好一会儿,猛地笑了出来,开始还是闷笑,慢慢地,捂着肚子,笑得趴在桌子上,直到眼泪爬满了脸颊。

秦绾没有说话,只看着她发泄。

“是啊,你说得对,这世上的女子都不如你。”乔太后哑着声音道,“哀家不如你,当年,若是哀家也能有你这份心气,废了郑氏,压制周尹两家,何必自己退让在坤宁宫内冷冷清清。”

秦绾轻轻地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

如果是她,从头就没有什么郑氏。

“所以,哀家大约是恨着陛下的。”乔太后擦了擦眼泪,慢慢收敛了情绪,虽然眼角微红,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柔和。

秦绾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从晋国公府的初见,到盛世的婚礼,几十年相依相伴,从最初的爱恋,慢慢变成一种习惯,看着他一个个迎入新人,册封一个一个的妃子,渐渐地冷了心,冷了意。

猎宫巨变后,搬入晴风轩,反而是最平常和舒心的一段日子,她原本想着,就这样也好,没有别人,只有他们夫妻两人,相伴到死的那一日便罢了。只是,晋国公府却连这最后的希望都不留给她。

终究,是生她养她的母族,还真能坐视他们株连九族不成?

“娘娘是希望我放过晋国公府?”秦绾开口道。

乔太后没说话,许久才开口道:“晋国公府抄家,祸及三代,不涉旁支。”

秦绾一挑眉,这个处置倒是和当年的言家差不多,只不过,晋国公的罪过可比言家严重得多,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当然,哀家知道这有些为难,会让你在摄政王面前有交代的。”乔太后又道。

秦绾想说,如果她愿意,根本不需要对李暄交代,可问题是,她不愿意,凭什么要愿意?想了想,她先问道:“不知道娘娘说的交代是什么?”

“四国皇室之间,口口相传的秘密。”乔太后缓缓地道。

“陛下倒下得突然,十皇子匆匆继位,并没有得到传承,若是这个秘密随着哀家沉眠,东华比起其他三国,想必会吃亏吧。”乔太后说道。

秦绾倒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一条,不过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立国千年,要说帝位交替之前没有一点儿传承才叫奇怪,比如说,之前她和李暄也讨论过的,皇族逃生的密道。如果这些隐秘不止是皇帝,连皇后也知道,那倒也是省了不少事。

“若是王妃实在为难,可以先和摄政王商量。”乔太后道。

“晋国公府比照言家处置。”秦绾没有考虑多久便道。

事实上,她和李暄都没怎么把乔安放在眼里,要是太后是想要晋国公府免罪,她当然不可能答应,不过只是放掉一些什么也不知道的旁支,给乔家留点血脉,她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只要…乔太后的秘密值得起这个价!

“王妃能做主?”乔太后惊讶道。

“本妃答应你,自然会做到。”秦绾答道,“娘娘,最好也信守承诺。”

“哀家没必要拖着那些秘密进坟墓。”乔太后摇摇头,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精神又差了几分,脸色从内到外透出一种灰败,“皇城密道的地图都在这里,还有几处是皇室的私库,用来应对内乱的,看过之后,尽快烧掉。”

秦绾看看她从桌下的暗格里拿出来的几张纸,点点头,小心地收好,放在怀里。

就算乔家的几个人换这些地图,也不算亏了。

尽管当时她跟李暄说,只能做到让敌军永远不会兵临城下,可就算他们能一统天下,也终究不过百年性命,皇朝兴衰本事常事,他们再厉害也不能护佑李氏江山千百年,对于后人来说,这些密道依旧是一道重要的保障。

何况,乔太后给出的,显然不止是这些。

四国皇室代代相传的机密…那只能是关系到前朝的隐秘!

“前朝宝藏,是真的存在的。”乔太后一开口,还是让秦绾楞了一下。

“春山图?”秦绾脱口而出。

“不错。”乔太后点点头,又道,“不过,王妃大概不知道,春山图一共有两张。”

“两张?”秦绾震惊,随即就想起来,夏泽苍从她娘亲欧阳燕身上追索春山图肯定不是无风起浪,那么,他显然不知道春山图竟然被收藏在飞花谷,这是一个驳论。可如果,春山图有两张,夏泽苍得到的线索,并不是慕容家的那一张,就能解释得通了。

“不错,一张山水,一张花鸟,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春山图。”乔太后道。

秦绾想想,似乎慕容流雪给她的那张春山图,确实是纯山水画,不见一朵花,一只鸟,也看不出“春”在哪里。

原来,是因为有两张吗?

“这是,四国皇室都知道的事?”秦绾确认道。

“如果,没有在皇位的更替中消失的话。”乔太后答道,“即便是皇后,也不是都能知道这个秘密的,哀家知晓,还是陛下…自知命不久矣,为了预防万一…”

秦绾了然,毕竟四国都已经立国千年,几百代的皇位更替,未必没有通过非正常手段上位的皇帝,那自然就得不到这些皇室口口相传的机密了。不过,由此看来,太上皇对乔太后确实是信任有加的。

“那么,娘娘是否知晓‘钥匙’。”秦绾道。

“宝藏的钥匙吗?”乔太后怔了怔才道,“听说,是前朝皇族的直系血脉,但是,前朝覆灭千年,便是有血脉留下,也早已改名换姓,却要如何寻找。”

秦绾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至少,看夏泽苍的样子,就算他没有把“钥匙”控制在自己手里,至少也是握有线索的。

“千年来,无论怎么样,都有一部分的秘密永远被埋没在了历史中,或许,其他三国能保存得更多些吧。”乔太后感叹道。

“多谢娘娘。”秦绾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娘娘可知道,欧阳燕?”

“就是江丞相的…妻子?”乔太后道。

“呃…是。”秦绾尴尬地笑笑。

“在去年之前,哀家没听过这个名字。”乔太后摇了摇头,就在秦绾有些遗憾的时候,她却继续说道,“不过,若是姓欧阳,又和前朝宝藏有关的话,哀家听陛下说过,当年,绘制春山图的赵伯驹先生,曾有一位生死之交,复姓欧阳,是个落魄剑客,曾在京城沦陷时将赵伯驹救走。”

秦绾眼前一亮,若是娘亲是那个剑客的后人,和春山图扯上关系就合理了,但是,天下姓欧阳的人不计其数,夏泽苍为什么不找上别人?只是,这个理由,恐怕只有问夏泽苍自己了,或者,这就是西秦比东华的传承多的部分。

“哀家言尽于此,还望王妃…照顾惜儿。”乔太后道。

“娘娘放心,这事断然不会牵连到长公主身上的。”秦绾道。

“那哀家就放心了。”乔太后说着,闭上了眼睛。

“太后娘娘?”秦绾叫了一声。

许久,乔太后也没有声息,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秦绾脸色一变,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探脉。

“王妃,太后这是…”荆蓝惊讶道。

“和陛下的症状一样,是九心幽兰。”秦绾沉声道。

那日苏青崖在乔太后身上闻到的香味果然不是错觉,乔太后,还藏着九心幽兰。只怕,不管这事最后有没有暴露,她都已经决心要以死追随太上皇的脚步了。

“何必呢?”秦绾叹了口气。

就像是一个常有人问的问题,母亲和恋人一起掉进湖里了先救谁,回答救母亲然后和恋人一起死。

可秦绾只觉得,这简直不能更傻了。

一起死,你的恋人他同意吗?能活着,谁想跟你一起死。

她敢保证,李暄要是这么回答她,她一定给他一巴掌。

秦绾并不觉得自己一定比李暄的父母重要,如果李暄选择不救她,她也无怨,只是,就算无怨,她也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死在一起。

“王妃,怎么办?”荆蓝不安地问道。

太后服毒自尽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放心吧,太后知道自己今天要死,一定早就做好安排了。”秦绾起身,开门出去。

之前带路的小宫女行了一礼,低着头走了进去,虽然身形有些颤抖,但没有尖叫,也没有意外。

“走了。”秦绾再没有一丝犹豫,走出了晴风轩。

“其实,太后也挺可怜的。”荆蓝感慨道,“为了晋国公那一家子人,值得吗?”

“她觉得值得就好。”秦绾淡淡地道,“再说,你觉得,乔安会感激太后?”

就算在外人看来晋国公府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乔太后来说,依旧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为什么?若不是太后,乔家肯定要株连九族的。”荆蓝不解道。

“或许他会觉得,太后既然能为他说情,为什么不能饶他性命呢。”秦绾道。

“…”荆蓝无语。

“人心不足蛇吞象。”秦绾道。

“可是,王妃不觉得,这有点儿太便宜晋国公了吗?”荆蓝噘着嘴,不满道。

“还好吧?”秦绾歪了歪头道,“比照言家的处置,三代之内男丁斩首,女眷没入教坊,家产全数收归国库,反正乔安是要砍脑袋的,何况…比起自己的妻妾、儿媳、女儿、孙女都被送进教坊被人玩弄,乔安肯定更想直接弄死她们。”

荆蓝想了想,也不觉笑起来。

也是,晋国公那么要脸的人,真是死了都要被气得再死一次。

“就是不知道晋国公府的女眷,有没有当年言家那么烈性了。”秦绾挑了挑眉。要是自己不想活了,那可不算她对乔太后食言。

荆蓝想起当初教坊门口的血流成河,叹了口气,又道:“至少,乔大小姐是肯定没有一头撞死的勇气的。”

“这样说起来,过些日子,等太上皇的国丧期过了,去红袖楼喝酒吧,上次被言凤卿那个混蛋气得都没好好吃饭。”秦绾忽的很有兴趣地说道。

“好啊。”荆蓝连连点头。

谁说的落井下石不厚道的,如果是敌人掉进了井里,不但要扔两块石头下去,为了确保他不会爬上来,还要把井口封死了才好!

于是,到了奉天府里,秦绾看乔霏霏的眼神就和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姑姑…怎么可能…”堂下的乔霏霏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片失神。

虽然姑姑和家里不算亲近,但她也是国公府最有力的的靠山,若是连姑姑都不在了,那乔家…

☆、第三章 烽烟初起

叫人把傻了的乔霏霏送回晋国公府,秦绾看着龚岚笑眯眯的不说话。

“你想说什么能不能直说?”龚岚暴躁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京城令做得还不错嘛。”秦绾笑道。

“哪儿不错了!”龚岚崩溃,没见他都快被折腾疯了吗?

“说明你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好好干,本妃看好你。”秦绾拍拍他的肩膀,憋着笑,努力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

“你滚!”龚岚黑线。

下面的衙役一个个像是木头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没听见。

他们隐约知道新上任的上官是摄政王亲自提拔起来的,从前就跟摄政王妃交情不错,但…这也太不错了吧?他居然叫摄政王妃“滚”啊!

“行了,在你的下属面前给你留点面子。”秦绾拉着李暄往外走去,一面随口道,“还有,最近京城有点乱,奉天府的大牢…扩建一下吧。”

“…”龚岚泪奔,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乔家的事,你看着办便是。”除了府衙的门,李暄不在意地道。

“嗯嗯。”秦绾微笑着点头。

其实,只要乔安父子死,其他人他们都不在乎放过几个,就像言家本家抄家,分家有哪一个想替本家报仇的?乔安对分家的态度也不比言绝英好多少,估计那些无辜被连累的分家早就恨得想把乔安扒皮拆骨了呢,如今要是听到祸不及自身,定然是撒花欢庆,谁管本家会怎么样,能收个尸就算有良心。

“闵行远年纪大了,越来越力不从心,今天在御书房,已经有告老的意思了。”李暄又道。

“这样啊?”秦绾想了想道,“我记得上次在刑部碰到的那个侍郎还不错。”

“我也有意把叶云飞提上来,是个办事的人。”李暄点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间,就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定了下来。

叶随风并没有把自己中毒的事告诉叶家,就是个聪明人,叶云飞虽然是叶家分家的人,但确实年轻有为,一直压制着可惜了。

李暄和太上皇不同,他对世家并无好感,可也并无恶感,只要忠心有能力,不论是世家子弟,还是贫苦学子,他都不介意用用。因为世家就出不了头,这何尝不是一种歧视?

两人走在大街上,荆蓝和莫问落后一些距离跟在后面,注意不会打扰到他们。

因为皇陵的事,京城还处在戒严中,不少铺子都关着门,路上也看不见闲逛的行人,就是偶尔有几个,也是低着头,匆匆走过。

“你担心唐少陵?”李暄忽然道。

“有点。”秦绾犹豫了一下才道,“苏青崖很喜欢醉清风,如果鹊桥花的药性可以用别的草药代替,醉清风也不会变成绝响。”

“最不济,从李键身上搜出来的那些药还能管一年半载的,相信苏青崖吧。”李暄只能说道。

“只能这样了。”秦绾叹了口气。

“对了,明天陆臻就要出发了,你不去送送?”李暄道。

“送什么?又不是小孩子第一次离家了。”秦绾不以为然道。

“我以为,你会有话要叮嘱。”李暄一耸肩。

“算了。”秦绾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要说的他都懂,雏鸟总要经历过实战才能自立,何况,他的性子虽然有些爱冒险,但朔夜却是最沉稳的,让他们一起带兵也算是互补了。”

“其实,这支兵马要是用不上才好。”李暄道。

这是用来防备西秦的暗棋,如果真有动用的必要,显然局势不会很好。

“不会用不上的。”秦绾笑道,“若是夏泽苍老老实实的,最后也可以去抢夺战果。”

李暄失笑,他家王妃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王爷。”就在这时,一个王府的侍卫竟然在大街上策马而来,远远的就是一声大喊,直到近前,这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本折子,“前线军情!”

李暄眼神一凛,接过折子,在秦绾好奇的目光中扫视了一眼,随即“啪”的一声合上,沉声道:“回府,召集丞…不,请凌元帅过府议事。”

“是!”侍卫应声而去。

“噗——”宇文忠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咳嗽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堂下跪着的探子苦着脸,犹豫了一下,这才把刚刚说过的情报再重复了一遍。

“冷卓然不是刚从嘉平关撤兵吗?”宇文忠一拍桌子,怒道,“就算冷卓然能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路,但他的北线大营十万兵马难道也跟着长了翅膀飞过去了?短短不到十天,他们怎么从江州飞到南楚去的!”

就算真能飞,那可是十万兵马啊,十万兵马南下,浩浩荡荡,别说地下,就是天上,也能遮天蔽日,如此大的声势,怎么可能被掩盖,四国的密探难道都是瞎子吗!

“殿下先冷静,别生气,先把情况弄清楚。”冉秋心倒是一脸镇定地取过大陆地图展开。

“你让孤怎么冷静?”宇文忠用力点着地图上江州的位置,然后一条直线划到南楚,几乎横跨过整个大陆,“你看看,当中东华的地方先不说,南楚被攻击的会阴郡位处东南,一面距离海岸不到百里,三面都是南楚的城镇,要从江州攻打会阴,至少要经过南楚三州之地,其中还包括军事重镇崇州,那是南楚江防的大后方,专用来防备东华的!难道他们居然连十万兵马从眼皮子底下通过都不知道?”

“冷卓然走的绝不是崇州。”冉秋心摇了摇头,盯着地图若有所思。

“不管他走的是哪条线路,十万大军渡江的船只都能截断楚江江流,南楚居然毫无所觉?”宇文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