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着还挺清纯的,就是缠人了点。”沈醉疏道。

“清纯?哪个清纯的女孩子会给男人下药!”顾宁脱口而出。

一瞬间,屋中一片死寂,只剩下外面的风雨声。

“下药?”秦绾重复了一遍。

既然说出口了,顾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苦着脸道:“在客栈里,她买通店小二在我茶水里下药,还好那个小二年纪太小,做了这种事心里恐惧,被我逼问了几句就招了。”

“然后呢?就算了?”秦绾皱眉。

“星霜跟我一起出门的…那个…”顾宁挠了挠脸,抬头看着天花板,一脸的生无可恋,“星霜一气之下,把茶壶和南宫芸房间里的换了一个。”

“然后南宫芸中药了?”沈醉疏目瞪口呆。

秦绾也是大开眼界,虽然从上次顾星霜给杜太师套麻袋还扒出了人家的风流艳史就知道这姑娘很彪悍,可没想到还有更彪悍的啊,而且那时候她才几岁?

“嗯。”顾宁艰难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南宫芸中了药,大半夜地跑到我门口疯狂地敲门,惊醒了大半个客栈的人,不过,那天晚上我和霜儿连房间都换了,她敲的其实是霜儿的房门。后来这件事被南宫世家强行压了下去。只不过之后南宫家主就上门提亲,说是…影响不好。”

“狗屁影响不好,都是他自己女儿做的孽。”沈醉疏没好气道。

“回家之后我和霜儿还被爹一起罚去祠堂跪了三天。”顾宁很无奈,“不是我下的药,我也没怎么着啊,真冤枉。南宫家那女人简直就是害人精!”

秦绾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妃别笑啊,早知道我就不说了。”顾宁嘀咕道。

“行了,回头那个南宫芸本妃帮你处理了。”秦绾憋着笑挥挥手。

自己当笑话听听就得了,也不能真当热闹看,否则现在南宫芸知道了顾宁的下落,若是豁出脸面去纠缠,到时候顾叶两家脸上都不好看。拿玉瓶去砸老鼠,不值得。

“轰!”又是一个闷雷,在很近的地方响起,震得门窗都一片跳动。随之而起的,是窗纸上印出的熊熊火光。

“是雷击。”顾宁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狂风暴雨中,雷击树木居然能烧起来,可见那威力有多强大。

“执剑?”秦绾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小缝,一道身影迅速挤了进来,立即关门。但就是这么一会儿,屋里简直像是狂风过境似的,门口的地面甚至湿了一片——要知道,这大厅外面可是有回廊的。

执剑在门口脱下蓑衣斗笠,整个人还是在往下滴水。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迹,沉声道:“王妃,雷击落在城中一棵古树上,幸好并未伤人,火很快就能扑灭,不会蔓延到附近民居。”

“那就好。”秦绾点点头,松了口气,又拿起一个空的酒杯,倒满一杯酒,笑着扔过去,“虽然不是烧刀子,但起码也是酒,去去寒,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谢王妃酒。”执剑一手接下杯子,一饮而尽,笑嘻嘻地道,“王妃放心吧,我们暗卫更艰苦的日子都过了,哪有这么容易生病,而且刚才风太大,驿馆有几间房间的瓦片被掀翻了不少,现在有些漏水,不巧有一间被用作了仓库,兄弟们正在抓紧时间挪东西。”

“知道了,注意安全。”秦绾道。

执剑放下酒杯,行了个礼,抓起蓑衣,又看看窗外的风雨,摇摇头,连披都懒得披了,直接蹿了出去。

“这雨也不知道多久能停。”沈醉疏叹道。

“是好事。”苏青崖终于舍得从书里抬起头来。

“好事?”沈醉疏惊讶地看着他。

“这场风暴很强,按照常理来说,风暴停息后,海上应该会有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正适合出海。”苏青崖淡淡地道。

“说的也是。”沈醉疏想了想,也点点头。

他是不懂海上的气候变化,不知道两次风暴之间的间隔一般会有多久,可就算按照几率来算,一次风暴后立即出海,显然能争取最大的时间差。当然,若是真那么倒霉,两次风暴接踵而至,那…只能认栽了。

远远的,传来一阵阵隐约的雷鸣。

“这雷声是不是有点太低了?”顾宁忽然道。

“是海上的方向,希望这天气,下雨之前出海的渔民都回航了吧。”沈醉疏道。

“不对!”秦绾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这不是雷声!”

“不是?”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房子塌了?可那个位置应该已经在场外,没有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建筑了。”顾宁说道。

苏青崖也放下了手里的书走过来,脸上一片凝重。

淅淅沥沥的雨将入夜的京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给盛夏里带来一丝清凉。

李暄走进刑部大牢的时候,虽然有侍卫打着伞,但衣角还是湿了一块。

“王爷。”叶云飞迎了上来行礼。

“废太子清醒了?”李暄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

“是。”叶云飞跟在后面,一边说道,“原本,废太子的情况,只有从睡眠中醒来的时候会有变化,而他今天一天浑浑噩噩的,智力如同三岁小儿,可刚才突然就清醒了,非要见王爷不可。下官见他神志清明,似乎真有话要说,这才派人前来通传。”

“废太子牢门外,是有狱卒看守的吧?”李暄问道。

“正是。”叶云飞苦笑着点点头,“因为废太子情况特殊,里面还有一个江氏,江相也吩咐过,不能让他们死了,所以牢门口始终会有两个狱卒守在那里。”

“那么,废太子恢复清醒之前,那两个狱卒说了什么?”李暄沉声道。

“这…”叶云飞闻言,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嗯?”李暄淡漠的一眼看过来。

“启禀王爷。”叶云飞心头一颤,赶紧说道,“狱卒常年在大牢深处不见天日,闲来无事,也就说一些京城茶余饭后的话题——”

“谁给他们的胆子,私下议论王妃。”李暄一声冷哼。

不用细查,他就能猜到那两个狱卒说了什么了,现在的李钰,若是还有什么事能把他刺激道这个程度,那就只有——欧阳慧!

叶云飞深深地低下了头,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浸透了官袍,在阴森的大牢里,通体发寒。

沉默中,一行人走进天牢最深处。

或许是因为摄政王要来,李钰的牢房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点了一支熏香除味,李钰本人也梳洗过了,一身青布衣袍,仿佛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书生,只是一段时间不见,他的两鬓竟然满是星星点点的霜白,连眼角都有了一丝皱纹。

两人隔着一道牢门,对望了许久无言。

“有什么话,你就对摄政王说吧。”叶云飞干咳了一声。

“你们全部出去。”李钰站得笔直,声音也很平静。

叶云飞皱了皱眉,转头去看李暄。

“都出去吧。”李暄点点头,制止了想要去搬椅子的狱卒,淡淡地道,“莫问,你也出去,让暗卫都不要靠近,本王和他…有话要说。”

“是。”众人答应一声,鱼贯退了出去。

莫问打了几个手势,示意暗中的人把守好天牢的各个通道入口,确保不会有人打扰。至于王爷…全须全尾的李钰也就只配让王爷单手耍着玩,现在还隔着牢门,手无寸铁,难道还要担心他能对王爷不利吗?

“可以说了。”李暄说着,手指一弹,一缕劲风打晕了隔壁老房的李键,附近清醒的人就只剩下了他们俩,以及只有一口气的江涟漪。

“慧儿没死。”李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蹦出了四个字。

“哦。”李暄只是应了一声,冷眼看他,“然后呢?”

“你不反驳?”李钰惊讶道。

“你都已经认定了,本王需要反驳吗?”李暄一声嗤笑,眉宇间隐藏着一丝不耐,“所以,她没死,又如何?”

“…”李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脸上的肌肉扭曲,仿佛皮肤之下有一条条小虫在钻动。

是啊,没死,又如何?

原本,“欧阳慧没死”这个事实如同一盆冰水,瞬间将他从哪个迷迷瞪瞪的世界中拉回了现世,他像是疯魔了一样,只想马上见到她问个清楚,可又害怕面对,于是只能选择去见李暄。然而,他确实没想过,见到了之后又要怎么办?难道就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欧阳慧还活着这个事实吗?

“早知如此…”李暄摇了摇头,转身举步,“若你要说的只是这些,本王不会再来。”

“等等!”李钰脱口而出。

“还有事?”李暄背对着他,轻轻一挑眉。

“我知道了…春山图真迹的下落。”李钰道。

“本王爷知道。”李暄毫不动容人。

所谓的春山图真迹,被慕容流雪送给了秦绾之后,就像是一幅普通的画作一样,随手插在她书房的画筒里——和一堆赝品一起。

“不,我说的是,欧阳家的那一张。”李钰的声音很低沉,却成功地让李暄的脚步为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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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春山花鸟图

“欧阳家的那一张?”许久,李暄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在空旷的地牢中微微带起一阵回音。

“是。”李钰点了点头。

“真是笑话。”李暄没有转身,只是一声冷笑,“本王记得,你对江相说,春山图的事,欧阳燕和欧阳慧的事,都是夏泽苍告诉你的,你若是真知道那一张春山图的下落,又何必去抓陆臻他们。”

“抓陆臻的时候,我确实还没有想通。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不知道她竟然出自无名阁!”李钰低吼道。

“如果你是想说,东西在无名阁,那就不用开口了。”李暄打断道。

当年欧阳慧被墨临渊捡回去的时候还是个婴儿,为了调查她的身世,墨临渊一定将她随身的物品仔细检查过,武神是何等样人,绝不可能多了一张春山图出来而不自知。

“有一件东西,即便是无名阁主,也不会细查的。”李钰却道。

“哦?”李暄终于转回来,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这些日子,只要是清醒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既然最后还是走到了逼宫这一步,那我当初放弃她,究竟还有什么意义?”李钰苦笑道。

李暄只是看着他,不斥骂,也不安抚。

可是那样的背叛和伤痛,是属于没有他参与的那个欧阳慧的,他可以为她心疼,为她愤怒,却没有资格替她评判。

然而,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呜呜呜…”寂静的天牢里,传出一阵阵嘶哑的呜咽。

江涟漪在铺了稻草的床上扭曲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惜缺了半截舌头的人实在很难吐出清晰的字音来,只有一只充血的独目,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怨毒。

很显然,欧阳慧这个名字,同样是插在江涟漪心里一根永不褪色的利器。

李暄看都没看那一坨烂肉,背负着双手,清清冷冷地开口:“于是,你想要什么?”

“我想见慧儿!”李钰脱口而出,但随后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似的,猛地后退几步,面露惊惶之色,连连道,“不不,我不能见她,不能…可是…”

眼见那双清明的眼眸又蒙上了一层迷离,李暄皱了皱眉,直接道:“她不在京城。”

李钰的自言自语顿时戛然而止,隔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又恢复了明朗,一声苦笑。

不在——还真是干脆利落、无可辩驳的说法啊。

“皇叔祖…喜欢她吗?”许久,李钰才轻声道。

“与你无关。”李暄沉下了脸。

他和秦绾之间的感情,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完全不需要说给外人听,何况那个人还是李钰。

“是啊,已经无关了。”李钰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即便你不说,本王大概也知道你的意思了。”李暄又道。

李钰抬起头来看着他。

“大圣遗音琴。”李暄淡淡地道,“只有那张千古名琴,墨阁主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着把它拆开来看看有没有夹带着什么东西的,只是大圣遗音琴是江相年少时从诗会上赢来的奖励,本王以为,欧阳氏没有必要,更没有能力瞒过江丞相,把一幅画不留痕迹地藏在琴里。”

“皇叔祖,欧阳燕,她是当年赵伯驹身边那个剑客的后人。”李钰提醒道。

“先不论你说的有没有可能,你找本王,就是为了这个?”李暄问道。

“我…”李钰一阵茫然,苦涩地一笑,“或者,只是不甘心,又或者,是求心安。明明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的尸体还是我亲手盖棺安葬的,至少在秦大小姐挖坟之前,绝对没有人做过手脚。她不可能活着…可是,这两年来,我又总觉得,她一直在看着我,一步步走向灭亡。我也不知道,到底希望秦大小姐就是慧儿,还是不是呢?我想…求一个答案,趁我现在完全清醒的时候。”

李暄静静地望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感慨。

说起来,先帝的诸皇子并不比他小几岁,虽然辈分差得有点大,导致玩不到一起去,但至少也算是一起长大——或者说,这些皇子都是李暄看着长大的。

而如今的李钰,褪去了得到太子之位后的志得意满和野心勃勃,反倒更像是七八年前,那个落魄不得志的英郡王,温和,淳朴,还带着点儿小怯懦,也许没什么出息,但至少平安喜乐。

如果没有遇见欧阳慧,或许李钰至今还是那个无用的英郡王,等恭亲王李铭登基后,得一块封地,远远打发出去过日子,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也不知道遇见欧阳慧,最后一个身死,一个幽囚,到底谁更倒霉一些。

“好好对她。毕竟…是她的师妹。”李钰垂下头,顿了顿,又说了一个地点。

李暄有些惊诧地一挑眉。

“有些东西,虽然不多,耽误留着也没用了。”李钰漠然道,“就当、就当是我给秦大小姐的添妆。”

“本王会转告她。”李暄想了想才道。

即便是夫妻,可李钰送给秦绾的东西,他也不想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就代为处置。是要还是扔,都由秦绾来决定。

“不要的话,就拿去赈灾吧。”李钰抽了抽唇角,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李暄点点头,手一指,解开了李键的穴道,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秦绾是个不喜欢回头的人,她的目光永远放在前方,所以,这个地方,他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王爷。”见他走出来,守在外面的叶云飞和莫问才松了口气。

“回府。”李暄冲着叶云飞点了下头,带着莫问直接上马。

长街上,隐约飘过来一丝雨丝。

“王爷,下雨了,是不是…”莫问迟疑道。

“不必。”李暄一拍马,直接在大街上跑起来。

因为下雨的关系,街上的路边摊都收了起来,看不见几个打伞的行人,还有不少都避入了附近的店铺,使得大街上空旷得足够跑马。也幸亏雨不大,李暄胯下的赤焰又神骏非凡,把莫问和其他侍卫甩掉了一大截,跨进后院的时候,只有外衣有些潮。

顾不得沐浴更衣,他直奔秦绾的小书房,三两下把那架大圣遗音琴找了出来。

秦绾琴技一般,平时对琴也没太大爱好,跟着江辙学了几天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偶尔拨弄几下,用的大多也是李暄送的绿绮琴,这把大圣遗音琴从无名阁带回来后,就只有年初时拿出来让江辙弹过一次,就一直锁在琴匣里。

李暄小心翼翼地把琴放在书案上,手指一寸寸扶过琴弦,顺手一拨。

“铮~”刺耳的琴声一震。

李暄立即按住了弦。

虽然,他觉得李钰所说的仿佛儿戏,但既然大圣遗音琴就在这里——等等!

猛然间,他的手指顿住了。

尽管眼睛看不出来,但摸过去的感觉,确实有裂缝!而这样的千古名琴,琴身木料定然是整块雕琢,绝不可能是拼接而成的。

李暄坐下来,将琴身竖起来放在膝头,仔细摩挲着刚才察觉不对的那一块,果然发现那不是错觉。

大圣遗音琴的侧面,被人动过了手脚。

然而,即便看出了不对,他却也有些为难,这痕迹太过轻微,甚至无法判定是人为,还是因为保存不当使得名琴历经风霜而自然开裂,如果想要进一步检查,凭他自己的话,不可能不伤到琴。可惜这会儿司碧涵已经启程去了锦州,慕容流雪又在南楚未归。

“什么事?”李暄回过神来。

“王爷,慕容公子回来了。”门外的莫问答道。

李暄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刚刚还念着人,可真是及时雨!他连忙道:“请他进来。”

“是。”莫问有点疑惑王爷见客怎么在王妃的小书房,纳闷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身白衣的慕容流雪推门而入,尽管风尘仆仆,但可以看见眉宇间的阴翳尽数散开,看得出迁葬之后,飞花谷灭门对他的影响已经过去了。

“王爷这么急着传信,可是想要在下前往锦州?”慕容流雪微笑。

“不急,来看看这个。”李暄招了招手。

慕容流雪看了一眼大圣遗音琴,惊异地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在他对面坐下,紫曦摸索了一番,猛然间,手指一动,竟然从光滑的琴身上拆下来一块木条。

“果然是匠宗真传。”李暄佩服。

“过奖。”慕容流雪笑笑,从缝隙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绢帛,又将木条复原,赞叹道,“将琴身挖空藏物,却又不损伤琴音,这份手艺倒也算得上是鬼斧神工了。”

李暄眼见大圣遗音琴里真的找到了东西,欣喜之余,却又涌起了更多的疑惑。

按照江辙的说法,欧阳燕本人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可是这琴中藏物的技巧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做得出来的?

“这是什么?”慕容流雪好奇道。

李暄缓缓在桌上摊平了绢帛,执剑薄如蝉翼的绢上,绘画着一副精致的花鸟图。

错落有致的芍药盛开,黄鹂婉转,一片春色跃然纸上。

“王爷的意思该不会是…”慕容流雪的神色有些古怪,“这是另一幅春山图?”

“是不是,马上就知道了。”李暄顺手抽出画筒中的春山图真迹,随后将花鸟图覆盖在上面。

绢纱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完全不能遮掩下层的墨迹,两张图合在一起,亭台花鸟无不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另一幅图留白的地方,天衣无缝。

“春山花鸟图。”慕容流雪神色一动,喃喃自语道。

李暄抬起头来,也有些震撼,两人顿时无语,一片沉默。

“轰隆~”外面猛地响起了一个惊雷,似乎窗外的天色也昏沉了不少。

“说起来,我进城的时候就发现,这天气估计会有暴雨。”慕容流雪忽然道。

“钦天监说了,不过风暴从还上来,京城这边影响不大。”李暄沉吟道,“去年云州水患之后,堤坝也刚刚翻修加固过,今年的夏汛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王爷!”猛然间,小书房的门被人直接撞开,莫问一脸惊慌地冲进来,身上还带着水迹。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的天空乌云翻滚,雨势也加大了不少,风里更带着一丝不属于夏季的凉意。

“出什么事了?”李暄心下一沉。他了解自己这个护卫,要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莫问比朔夜都更胜一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王爷,锦州…”莫问喘了口气,声音都在发颤,大声道,“锦州,发生海啸了!”

☆、第八十一章 女控

瓢泼大雨中,秦绾站在锦州东城墙上,脸色一片铁青。

她身上披着一件蓑衣,身后有执剑撑着一把大伞,即便是执剑尽量遮挡着,完全没顾及自己,她两鬓的发丝也被水润湿了不少。

而这样的狂风暴雨中,若非执剑这样的高手,怕是连伞都撑不起来,就要连人带伞被刮跑了。

秦绾身边,沈醉疏和顾宁根本连撑伞的工夫都懒了,只扣了顶斗笠,不会被雨水迷糊了眼睛就算。

锦川城内的文官以柴广平为首,一个不落地都在——就算再恶劣的天气,可摄政王妃都来了,谁还能比王妃更娇贵不成?

城下,如今已经成为一片汪洋,水漫起几尺高,连城门都被淹掉了快三分之一,城门内简直像个小型瀑布,水流从门缝倒灌而入,借道上虽然好点,但士卒都在齐膝深的水里艰难跋涉,可以想象那些普通的民居内部肯定也积了不浅的水。

“言凤卿说是暴风雨,可暴风雨没那么夸张吧?这才几个时辰?”沈醉疏抹着脸上的雨水道。

“不止是暴风雨,恐怕是海啸。”秦绾沉声道,“不幸中的万幸,海啸爆发的地点距离锦州不近,我们受到的冲击只是余波。”

“这还只是余波,如果海啸发生在附近…”顾宁说道。

“海水倒灌,这里早就没有锦川城了。”秦绾冷冷地替她说完。

“不知道这水什么时候能退?”沈醉疏苦笑。

“至少先要等雨停了。”秦绾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就算不懂天象,他们也看得出来,这暴雨一时三刻是停不了的,恐怕明天一早,城内的水还要深几分。

“王妃,城头上有下官在,这么大的风雨,王妃是不是回去避一避?”柴广平苦着脸道。

摄政王妃亲自站在城头,谁也不敢偷奸耍滑,可他们都是彻底的文弱书生,又没有一个高手能替他们打伞,光是斗笠蓑衣几乎派不上用,一群官员这会儿个个都是落汤鸡一般狼狈。

“紫曦,你回去吧,我看着就是,如果水位有什么变化,我派人通知你。”沈醉疏也道。

秦绾敏锐地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沉重,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紫曦,去年我在云州,亲眼见过洪水过后民不聊生的惨痛,后面要忙的事多着呢。”沈醉疏道,“幸亏有苏青崖在锦川。”

秦绾沉默地点头。

锦川还有城墙守护,顶多就是城内积水的问题,还不至于死人,但城外那些村落就遭难了,幸亏前日为了伏击倭寇,事先将沿海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转移到了靠近内陆的地方,要不然灾情会更严重。

何况,海啸比起决堤,虽然水退得快,可现在却是盛夏,而不是气候温和的春季,暴雨过后,人畜的尸体在烈日的暴晒下不用两天就要腐烂,更容易发生疫情。

“王妃…”执剑也催促了一声。对他来说,什么海啸,什么百姓,都没有要守护的主子来得重要。

“好吧。”秦绾一声叹息,望着沈醉疏,沉声道,“海啸也许还会有余波,千万小心。”

“去去去,淹死谁都淹不死我。”沈醉疏一声长笑。

“柴大人,你带人配合神将军,决不能让锦川城墙有损。”秦绾转头道。

“是!”柴广平赶紧答应。横竖锦川若是出事,他这个锦州刺史也是做到头了,无法不尽力。

“阿宁,跟我来,另外有事要你做。”秦绾先堵住了顾宁的话头,转身向城墙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