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听到这句话,连沈醉疏都愣住了。

天地良心,这可不是他教李昭的,所以…真是这小丫头自己想出来的?

同桌的三个男子面面相觑了一阵,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布包里的确是武器没错,但…这和偷东西有关系吗?可要命的是,看这女孩儿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他们居然莫名地有些心虚…

“小姐,就是这个贼吗?”执剑笑眯眯地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李昭前面。

虽然不知道沈醉疏在搞什么鬼,可小郡主既然说了这个是贼,那就必须是啊!

“嗯嗯,快把他抓起来!”李昭连连点头。

“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另一个魁梧汉子显然脾气也更暴躁,猛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哇…”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李昭转身抱着沈醉疏放声大哭。

“…”魁梧汉子迎接着四周传来的谴责目光,顿时僵住了。

“小昭不哭,我长大了帮你打坏人!”祁君拉了拉她的衣袖,一脸坚定。

沈醉疏一咬舌尖,硬是把笑憋回去,弯腰抱起了李昭,把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以免让人看见她那哪儿是在哭,分明是在笑!快憋不住了才肩膀一抽一抽的。

“坐下!”脸上带痔的男子给了同伴一个眼色,示意他忍耐,随即一抱拳,客气地说道,“这位先生,恐怕真的有所误会,我们兄弟几个是做生意的,想去京城看看行情,身上也带足了银两,无论如何不至于偷盗一个小女孩的银钱。”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周围怀疑的目光也少了下来。想想也是,要是真的缺钱,偷什么人不好,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儿身上能有多少银子?

“是吗?”沈醉疏一挑眉,把李昭交给蝶衣抱着,忽然间一伸手,扣住了他的右腕。

“你们别太过分。”男人脸色一沉。

“呵呵。”沈醉疏嘲讽地看了他一眼,空着的左手一掌朝他脑门拍了过去,呼啸的掌风带着迫人的威势,很明显,要是挨了这一掌,只怕脑子都要被打得糊掉了。

“你敢杀人!”男人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有人堂而皇之杀人,所以一时隐忍,任由脉门被人扣在了手里,这会儿情急之下,只能用力一扭腰,硬生生地侧过半边身子,只求避过脑袋的致命伤。

“呯!”沈醉疏这一掌落在男人右肩上,把人压地整个上半身倒在了桌上,汤汤水水地都被压碎,一片狼藉。

男人倒是楞了一下,虽然挨了一掌,可却没想象中筋折骨裂那么严重,就是稍稍痛了一下,顶多一块乌青,连受伤都称不上。

“啪。”一个红色的精致小荷包从他右手衣袖里划出来,掉在地上。

“啊,我的荷包!”李昭搂着蝶衣一声惊叫。

“捉贼拿赃,还是你想说这个是你的?”沈醉疏松开手,弯腰捡起了荷包扬了扬,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上好的大红流霞缎,上面有长命锁的刺绣,大小也比普通女子用的荷包小了一半,一看就知道这是母亲送给心爱的小女儿的东西。

沈醉疏慢条斯理地打开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一张空桌子上,顿时,桌上一片光华璀璨。

“…”二楼的客人都无语了。

金银裸子就不说了,加起来至少也有个好几两,还有好些精巧的珍珠宝石那可比金银值钱多了,相比起来那十几个铜板简直辣眼睛!

“财不露白嘛。”沈醉疏一点点把东西收回荷包里,嗤笑道,“我家的侄女儿想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爹娘买礼物,把荷包里的银钱露来过,还特地去换了铜钱,那边看见的人挺多的。”

“哦…”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啊,一个小女孩儿身上居然带着这么多零花钱,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了出来,怪不得会招贼惦记呢!

“你!”那男子挂着一身汤水菜肴,一手捂着右肩,又惊又怒,又有几分恐惧。

他很清楚自己是遇上高手了,别说根本没发现这人什么时候把荷包塞进自己衣袖里了,刚刚那一掌,明明雷霆万钧之势,可落掌却已威力全无——举重若轻到这种境界,在江湖上都绝对是超一流的高手,怎么会带着两个孩子在逛街?

“见官去吧。”沈醉疏抱着双臂道。

“来了来了,官差来了!”楼下传来一阵喊声,却是不知道哪个客人听到有贼,直接去拉了几个衙役过来,毕竟这几天扶云县盛会,人多眼杂的,治安问题严重,不但县衙的差役都在外面巡视,杨县令还特地去借了一些士兵来帮忙。

几个衙役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冲上二楼,看到沈醉疏一行人先楞了一下。

刚才不是还在县衙见过这几位嘛,县令大人的座上客,听说是京里来的大人物。

“这个是贼,这两个是同伙,有没有串谋让杨大人审审清楚。”沈醉疏干咳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给他看了看。

“原来是沈大人。”衙役赶紧行礼。

沈醉疏经常带着李昭到处跑,所以他身上一直带着两块令牌,一块是摄政王府亲卫军统领的令牌,可这个位置其实很尴尬,亲卫军属于王府私兵,一个不属于朝廷武官的白身统领到底算是什么级别?可以算很高,又可以说很低。所以秦绾另外给了一面替天巡狩的令牌,就是钦差专用的那种,因为本身没有品级,所以就算给一个平民也可以,可是,钦差金牌最大的作用就是,对二品以下官员,见官大一级,尤其在京城之外特别好用!

“你姓沈?”那个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人终于站了起来。

沈醉疏微微皱了皱眉。

比起同伴,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要危险得多,被他一看,似乎有种被蛇盯上的阴冷感。

“攀交情也没用,沈爷不认识当贼的。”沈醉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捏了捏拳头,“还是想拒捕?”

“清者自清,我们去一趟县衙便是。”那人轻轻一笑。

“走吧。”衙役推搡着三人下了楼。

沈醉疏若有所思地看着楼梯。

“他认识你?”执剑轻声问道。

“我知道他们是谁,但他们应该没见过我。”沈醉疏想了想才道,“这几年我一直没在江湖上行走过,朝廷里也声名不显,这江山代有才人出,只怕遗忘了我的人更多些,慕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那么怎么办?县衙肯定是关不住那几个人的。”执剑道。

“你跟上去。”沈醉疏勾了勾唇角,眼中露出一丝狡黠,“要是他们越狱,别阻拦,跟着看看去。如果是返回西秦,那没什么好说的,弄死或者抓回来你看着办。如果没被吓回去…今天被我打草惊蛇地吓了一吓,原本想做什么的一定会提前行动。”

“明白了。”执剑心领神会,按了一下荆蓝的手就跟了上去。

“那我们呢?”荆蓝问道。

“吃饭呀。”沈醉疏却自顾挑了张空桌子坐下来,理直气壮道,“你不饿,昭儿和小君也饿了。”

“呃…”荆蓝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真实问了句蠢话。

小二很快就给他们点了菜,有收拾了那一桌被砸碎的酒菜。

“那桌的,我们赔。”沈醉疏丢了块银子过去。

“谢谢大人!”小二接着银子,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果然京城附近,摄政王脚下的官都是好人呀!

“好好吃饭,一会儿去看灯。”沈醉疏笑着捏捏李昭的小脸蛋,这么聪明的小家伙,真是越看越喜欢,反正这体质天生就是为了学习炎阳七转而准备的,等再大点儿,跟秦绾说说,正式收个徒弟吧!

而此刻,丝毫不知道自家爱女又干了一件大事的摄政王正在皇宫御书房里头疼。

面前的书案上,摆着一堆…美人画像。

江辙坐在一边,一如既往地冷着脸,闭目养神。

讨论地最起劲的是杜太师、礼部尚书柳长丰、还有特地被召进宫来的信郡王李柽。

皇帝李镶马上就要道亲政的年纪了,生辰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当然是立后。唯有成家,才能算是能托付大事的大人,这一点在皇家也不例外。所以,李镶若是想要亲政,首先就得有个皇后。

东华的历代皇帝说不上都是明君,但至少在女色一样上,还是比较把持得住的,三年一度选秀,小选选的是宫女女官,那是有制度的,可大选选的秀女却很宽松,实在不愿意的,家里跟内务府说一声,或是先订个姻缘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了,并不会强迫选秀。当然,这么好的鸡犬升天的机会,大部分的家族还是欢欢喜喜甚至削尖了脑袋送自家女儿参选的。

然而,那是往年。

上一个三年的大选因为先帝驾崩,新帝年幼被取消了,刚好这一次碰上皇帝十五亲政,又要立后,原本应该是近十年来最盛大的一次选秀,只是…

杜太师也很生气,他当然知道不少家族不愿意把女儿送进宫的原因,无非是不看好皇帝能从摄政王手里夺回皇权,可东华律法一向如此,他也不能强逼着人家送女儿参选。可是,立后却是一个最好的拉拢势力加强实力的途径,决不能如了李暄的愿,随便立一个家世普通的女子为后!

李暄看了像是把自己隔离开的江辙一眼,更加无奈。

要说也是李镶命不好,这年纪不大不小的,朝中几家最应该拉拢的家族,比如江辙、凌从威、秦建云之类的,都没有适龄的女儿了,几位将军和尚书家的女儿也要么出嫁了要么年纪太小,没得挑。

眼看杜太师和柳长丰还在争论,李暄摇摇头,干脆自己拿了本册子看起来。

自家王妃还让他列一张名单呢,毕竟李惜为乔太后守孝三年也是够了,必须找个合适的驸马。他这边给出人选,秦绾还得派人去考察呢,怎么也比皇帝选皇后重要多了。

☆、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

秦绾将凌虚子悄悄带回了摄政王府,安排在慕容流雪的清风苑。

不到晚上,暗卫就送来了户部的档案。

张盛行,祖籍宿州西平三槐村,十二岁在青城观出家修道,道号凌丹,有官府颁布的文牒,三十二岁时注销文牒,原因死亡。

只有这么简单的一笔,但对于一个平民百姓来说,记载得已经足够详尽。

“死了?”秦绾合上陈旧的档案,让那暗卫给送回去,又去看喻明秋。

“这个我不太清楚。”喻明秋挠了挠头,“我在青城观的时候除了读书习武就不管事儿,不过肯定是没死的,看年份是二十年前,应该是他叛出青城观的时间。”

“不对。”秦绾摇头,“我朝对于出家人的管束还是很严格的,要不然人一旦触犯律法,就随便找个地方去出家,寺庙庵堂道馆岂不是成了穷凶极恶之徒的避难所?所以,如果那张盛行只是叛出师门,后续就不会有特意标注的‘死亡’这一条。”

“有人刻意注销了他的出家文牒?”喻明秋惊讶道。

“能动这个手脚的,只有户部的人,可惜了。”秦绾叹了口气。因为户部尚书荀嘉义跟随废太子逼宫,几乎整个户部都被牵连,留下的官员都没剩几个,更别提二十年前的老人了,只怕已经无从追查。

不过,竟然是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吗?

“泣雪剑,你又知道多少?”秦绾又问道。

“我连见都没见过,哪能谈得上了解。”喻明秋一耸肩,“只听师父说过,泣雪剑原本是千年古剑,是前朝的宫廷铸剑大师东方衍铸造的最后一把剑,之后前朝就灭亡了,那把剑没有到达任何人手里,就随着战火不知所踪,最后怎么到了祖师手里的,我就不清楚了。”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感觉抓到了什么,但又一时想不透。

“王妃也累了一天了,难得小郡主也不在,没人闹着,不如早点歇着吧。”秦姝忍不住道。

“也罢,急不得。”秦绾无奈地挥挥手,“你也搬进清风苑住几天,照顾好你师叔。”

“是。”喻明秋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李暄说过今天会晚归,秦绾便也不等他,自己用了晚饭,在浴池里泡了一会儿,整个人暖洋洋的,只穿了一件中衣就躺在了榻上。不过时间太早了也无睡意,便随手拿了本话本子消遣。然而,翻了几页,就觉得那才子佳人的故事甚是无趣,干脆丢过了一边,吩咐聆风去书房拿了账册来看。

在摄政王府中,李暄和秦绾各有一套自己的班底,外总管是祁印商,这些年下来,秦绾也放心把产业都给他管着,只三个月看一次账本。而内务原本是夏莲管着,自从夏莲出阁,就交给了陆烟。

随着陆家的陆熔、陆臻渐渐声名鹊起,陆烟再留在西秦就危险了,所以陆烟干脆将西秦的情报网交给了心腹,自己回归东华。就连嘉平关的陆灼,也在准备撤出来了。

听雨挑亮了灯芯,又移了移烛台,让秦绾看得不会伤眼,自己就在床前的沓子上坐着,开始描花样。

前几天小郡主吵着要王妃给她绣个香袋儿,王妃也应了,可王府里谁不知道,王妃的绣工嘛…咳咳,看王爷身上的衣服香囊就知道了,能不绣花就不绣,要绣也是取巧的花样。所以,给王妃描花样也是个技术活呢。

不过,聆风听雨这一对丫头可不是荆蓝秦姝那样的出身,女红都是顶好的,寥寥几笔,一只小燕子就活灵活现地画了出来。

秦绾半靠在床头,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只道:“再画个白虎的,昭儿喜欢。”

“王妃,女孩儿带白虎,这不好吧?”听雨迟疑道。

“没事,本妃的女儿,自当百邪不侵,白虎算什么东西。”秦绾不以为然道。

“是。”听雨无奈地应了。

又看了一会儿,秦绾就把账本也扔到了一边。

原本祁印商做事就妥帖,也没什么可看的,在东华,哪家敢坑摄政王府的产业?不管做什么都会顺风顺水的。何况秦绾觉得现在真的不缺钱,哪怕女儿这辈子使劲儿败家,也是败不完的,再多的钱也就那么回事了。

就在这时,寝殿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王爷回来了。”听雨赶紧起身,放下手里的活计。

李暄大步走进来,顺手将除下的披风抛给听雨,一面道:“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秦绾不满道。

李暄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挥手让听雨下去,自己拿了干净的里衣,去后面沐浴更衣,很快又带了一身水汽回来。

秦绾往里边挪了挪,留了半张床给他,就像是最普通的夫妻一般,结果白色的棉布,细细地替他擦干头发。

“哪儿这么麻烦。”李暄一笑,手指插入自己发丝之间,运起内力,抓了几把,差不多就把头发蒸干了。

“小心还没老就秃顶。”秦绾嗔笑着把棉布丢了过去,直接砸在他脸上。

“偶尔。”李暄笑笑,丢开棉布,一记掌风带灭了灯,只留下外殿的两支烛火。

“很累?”秦绾趴在他肩膀上,忽然就觉得整个心安定下来,刚才怎么都不见的睡意也一阵阵往上涌。

“还好。”李暄叹了口气道,“春闱、选秀、还有陛下的生辰,都赶在一起了,最近京城里比较乱,你多看着点昭儿。”

“放心。”秦绾顿了一下才道,幸好灯都灭了,李暄也没注意到她脸上心虚的神色。

“西域来了几个使臣,好像是你的旧识,我让秦枫去招待了。”李暄又道。

“西域撑不了多久了。”秦绾丝毫没有意外。

要不是她事先让裴咏去西域布置了,以西秦倾国之力西征,战神夏泽天为帅,哪能打了三年还没彻底收复西域?

“让裴咏回来吧,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李暄道。

“我写信给他了。”秦绾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不过,他可不是我的属下,当年也没答应投靠我,我就告诉他西域的事结束了,他愿意来帮我最好,不然…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北燕和西秦的使节明天也到了,猜猜来的是谁?”李暄道。

“管他是谁,只要不带公主郡主什么的就好。”秦绾蹭了蹭他,模糊地回了一句。

“噗——”李暄笑喷了。

“真带了?”秦绾右手在床上一撑,支起半个身子,一双明眸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都是刚刚及笄的女孩儿,这不是刚好碰上陛下第一次选秀吗?”李暄好笑地把她拉下来。

“说起来,西秦那个夏婉若嫁出去了没有?”秦绾嫌弃地问道。

“明天问问。”李暄无语。他堂堂摄政王日理万机,一个他国的公主有没有招驸马,这个真不在他日常会了解的范围内。

“跟西秦使节说,要是还没嫁,干脆就让她来和亲好了。”秦绾道。

“你掐你哥的桃花还真是毫不手软。”李暄哭笑不得。

“烂桃花而已。”秦绾一撇嘴。

“不过,北燕的这个郡主倒真是熟人。”李暄又道。

“兰桑郡主?”秦绾怔了怔。北燕,她也就只认得这一个郡主了。

“正好。”秦绾了然地点点头,“都三年了,那丫头总得给我一个交代了,北燕到底还有没有一个活着的蛊师。”

“睡吧。”李暄沉默了一下,把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一按。

秦绾拉了拉被子,又往他身上滚了半圈,让熟悉的味道充满全身,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会做个好梦。

☆、第十五章 前朝宝藏

时隔三年,兰桑郡主再一次踏进摄政王府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内心的恐惧。

不过,今天秦绾请的不止是她一个,还有西秦的九公主夏婉华和西域安息国的罗姗娜公主,陪客的是舞阳长公主李惜和长平公主上官纯,算是给足了使节面子。

当然,也就只有年方十四的九公主夏婉华才一派天真,觉得摄政王妃设宴款待使节中的女眷是理所当然。

而此刻的国宴之上,不止是东华的官员,就连各国使节看着摄政王身边似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老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因为王妃竟然不在!

“不必客气,兰桑郡主和罗姗娜公主都和本妃是熟人了,是吧?”秦绾捧着酒杯,盈盈含笑。

“当年有劳王妃关照。”兰桑郡主僵硬着一张脸说道,面前精致的酒菜几乎半口未动。

“好说,只希望郡主喜欢动画才好。”秦绾说着,拍了拍手。

几个侍女进来,给每张小桌上都放了一盘桃子。

并非贡品的那种蜜桃,这些桃子看起来品相普通,就像是菜市口农民挑担卖的一样,出现在摄政王府的宴会上,简直不伦不类。

“哎呀,今年又能吃到表姐府里的桃子了。”上官纯笑嘻嘻地拿起一个,也不用侍女帮忙,自己剥了皮咬着吃。

“王妃府里还种桃子吗?”夏婉华好奇地问道。

“本妃喜欢桃花,王爷在府里移植了不少,这几年桃子倒是越结越多了。”秦绾道。

“摄政王府的桃子虽然没有贡品模样好看,但味道可不比贡品差。”李惜也开始剥桃子。

“听皇兄说,王妃的桃林里还养着雪狼和白虎,是不是真的呀?”夏婉华道。

“是啊,九公主想去瞧瞧吗?”秦绾微笑。

“嗯嗯。”夏婉华眼神闪亮,连连点头。

罗姗娜脸上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雪狼和白虎可不是寻常能看见的。

“我也去!”上官纯举手。

“我…”兰桑郡主迟疑了一下,对上秦绾幽深的眼眸,轻声道,“我有些害怕虎狼,还是在这儿坐坐吧。”

“北燕的郡主居然害怕老虎?你们不是号称马上民族吗?”罗姗娜奇道。

兰桑郡主咬牙,一抬头,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北燕泱泱大国,皇族也是有规矩的,自然不像是蛮夷之地,王子当街调戏女子,公主公然调戏男人!”

“噗——”端庄如李惜,听到这句话也笑出声来。

谁叫四年前李镶登基大典那会儿,安息国的王子公主被摄政王夫妇各自丢进了牢里,连观礼都没来这事实在太奇葩,早就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罗姗娜脸色铁青,捏紧了拳头就要发作。

“惜儿,纯儿,你们陪两位公主去桃林转转吧。”秦绾干咳了一声,打断道。

“是。”李惜和上官纯互望了一眼,笑着起身。

她们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不必点透,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夏婉华惦记着白虎和雪狼,又年幼没几分心机,罗姗娜则是知道整个西域危在旦夕,更不敢违逆秦绾的意思,只能按捺下怒火,跟了出去。

整个花厅里就剩下秦绾和兰桑郡主,以及侍立在秦绾身后的秦姝。

一瞬间,兰桑郡主咽了口口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秦绾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手指一弹,药丸准确地落入兰桑郡主面前的酒杯里融化。

“谢谢。”兰桑郡主抿了抿嘴唇,一饮而尽。这样的药丸她已经服过好几次,是体内毒药的解药。

“这是完全的解药,以后就不用服了。”秦绾道。

兰桑郡主一愣,惊讶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居然会如此好心。

“你带回来的东西若是能让本妃满意,那本妃也信守承诺,饶你性命。”秦绾淡淡地道,“若是不满意…只要跟你们北燕出使的五皇子说一句,想必他很乐意让你留下联姻。”

“不!”兰桑郡主一声尖叫。

秦绾的意思太明白不过了,若是不能让她满意,连慢性毒药也不需要了,直接就要她死了!

“郡主,时间不多。”秦姝提醒了一句。

兰桑郡主毕竟是使节,有些事很难瞒过正使的五皇子宇文礼,她能不收任何怀疑与秦绾私下见面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接风宴了。

“你说得没错,那个蛊师确实没死。”兰桑郡主深吸了一口气,解下自己的腰带,又拔了一根钗子,用尖头调开3腰带的接口,从夹层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绢纱来。

秦姝接过来,拿回去给秦绾。

“是南疆古文字,看不懂的,他防备心重着呢。”兰桑郡主一声冷笑。

秦绾扫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是用血写的,几乎写满了整幅白绢,虽然完全看不懂,但秦绾以前瞄过几眼孟寒的书,看到过南疆古文,看起来倒和这些血字类似。

“没有传话?”秦绾道。

“他不信我。”兰桑郡主咬牙道,“我找到机会,总共见了他三次,好说歹说,他才写了这个给我,就是吃定了没人看得懂,除非我送回南疆去,否则就算落在哪个皇子手里也没有意义。”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秦绾想了想,问道。

“不好。”兰桑郡主摇头,“以前是合作关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是被皇太子给关起来了,其他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我也是查探许久才找到一点线索。”

秦绾再打量了她一会儿,也不由得感叹,果然,当年行刺选了她也不是毫无道理,这个女人还是有些能力的。

只可惜,要是她没说谎,这事就只能等孟寒回来处理了。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秦绾又道。

“这…”兰桑郡主咬着嘴唇苦思,好一会儿才道,“还有一件事,不过王妃晚点也会知道的。这次陛下派使节来,最大的目的是想召开一场三国的盛会。”

“哦?”秦绾挑了挑眉。

这三年来,北燕忙着吞并草原,西秦忙着远征西域,东华忙着消化南楚——这时候都到了尾声,三国之间的关系变得格外微妙,稍稍一碰就会星火燎原。不过…三国盛会?秦绾可不认为,宇文忠和夏泽苍会是愿意坐下来商议国界线的人。

“为了前朝宝藏。”兰桑郡主下一句话却让她更诧异了。

“呵呵。”秦绾一挑眉,直接笑了,“北燕有什么资格跟本妃谈前朝宝藏?”

两张春山图都在她手里,而钥匙…如果不算改变了灵魂,那她自己就是唯一的钥匙!不…如果血脉传女不传男的话,或许李昭也算是钥匙。

“北燕掌握这宝藏内的机关图!”兰桑郡主沉声道,“我不知道西秦有什么传承,但一定有。东华占了南楚的份,比起来最有优势,很有可能北燕和西秦会同盟。”

“机关图…”秦绾用手指敲击这桌面,陷入思考。

果然,北燕也有关于前朝宝藏的传承,机关图…也是紧要之物,很有可能,没有机关图的话是取不出宝藏的,最差的结果,宝藏会永远消失。南楚原本掌握的是钥匙,那么,西秦有什么?

“陛下说,要召开盛会,比试文武两途,北燕就用机关图做赌注,胜者…独吞宝藏!”兰桑郡主道。

“好大的口气!”秦绾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