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只有一座白玉雕像,是个年轻女子的模样,长裙曳地,目光悲悯,摊开的右手掌心托着一团燃烧的烈炎。

秦绾看到这座雕像的时候也不禁愣了一下。

若非知道不可能,她差点以为这是顾星霜的雕像了,第一眼看上去的确非常神似,不过再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雕像的五官和顾星霜其实不太一样,然后就越看越不像了,然而,这第一眼的印象实在有些惊悚。

“这座雕像完工应该已经有七八年之久了。”慕容流雪低声道。

秦绾挑了挑眉,七八年前,顾星霜还不满十岁,一个小女孩,谁知道成年后的容貌会有多少变化?所以至少这座雕像应该和顾星霜是没有关系的。总不能圣火教的圣女和顾星霜容貌相似真是个巧合?

“比起顾小姐,你不觉得,这座雕像其实更像另一个吗?”慕容流雪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送入她的耳中。

秦绾闻言,不由得心念一动,迟疑道:“你是说…顾夫人?”

“年里我去拜访过顾庄主,夫人曾亲自奉茶,见过一面。”慕容流雪道。

秦绾皱着眉,努力回忆顾夫人的容貌。她和顾月白更熟,顾夫人只是三年前为顾宁提亲那会儿见过几面,除了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了,毕竟她和这类比自己大了一轮的大家闺秀女子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现在被慕容流雪提起来才恍然察觉,这座雕像,说是像顾星霜,或许更像是顾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然而,看出来了,却也让她更头大了。顾星霜也罢了,小丫头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认识的人不算少。可顾夫人,那可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啊,怎么会和圣火教扯上关系?

“你觉得,那位圣女是真的死了吗?”秦绾问道。

“难说。”慕容流雪摇了摇头。

这时候,外面又涌进来一批香客,他们两人也不能一直挡在雕像前,便顺着人流往后殿走去。

“那边有求签的。”慕容流雪忽然道。

“看看去。”秦绾想了想,大步走过去。

“这位…夫人,求支签吧?”桌子后面坐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要说原本也该挺俊美的,可惜右边脸颊上多了一块火烧留下的焦黑疤痕,从眼角延伸到耳根,覆盖了整个颧骨,看起来狰狞可怖,身上打扮得就像是街边那种举着铁口直算旗子的江湖郎中,难怪这圣女庙中香火鼎盛,求签的人却那么少了。

秦绾一挑眉,没接签筒,直接用两根手指捏住一根签抽出来,往桌上一扔。

“夫人,这签不是这么抽的。”疤脸男子楞了一下才道。

求签求签,都是抱着签筒摇,直到摇出一根,哪有自己挑的。

“我不信运气,只信自己选的。”秦绾说着,把桌上的签翻过来,果然,竹制的签上三个红色的字迹:上上签。

“反正你的签是反置的,签头朝下,抽之前也看不见字,一样的。”慕容流雪安慰道。

疤脸男子翻了个白眼,也没计较太多,没好气道:“问什么?”

“你还负责解签?”秦绾笑问。

“怎么,看不起人呢?”疤脸男子斜眼看他。

“我要找人,但不知道此人死活,你看看,我心中所想之人,是不是还在世?”秦绾缓缓地道。

疤脸男子一怔,看她的眼神不禁认真了点。

“怎么,算不出来?”秦绾挑衅道。

“呵。”疤脸男子一撇嘴,手指不住变换,看起来倒是很像一回事,没一会儿,忽的眼色一变,嘀咕道,“活着呢!不过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真是倒霉,若不是上上签,只怕连渣都不剩。”

一边说,他一变迅速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往肩上一背,直接窜进了人群中。

“哎!等等!”慕容流雪喊道。

“别喊了,你找不到的。”秦绾倒是气定神闲。

“你知道那年轻人是谁?”慕容流雪看她。

“年轻人?”秦绾给了他一个古怪的眼神,“他的年纪,当你的曾爷爷差不多也够了。”

“…啊?”好久,慕容流雪才发出一个单音。

“星宗硕果仅存的三个老不死之一,最擅长射覆寻人的洛辰长老,他只比我师父小十岁。”秦绾道。

慕容流雪一脸木然,于是说,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实际年龄是…一百零一岁?

“圣女,没死。”秦绾回头看了一眼雕像,吐出四个字。

☆、第二十章 洛辰与欧阳慧

“星宗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许久,慕容流雪才困难地问道,显然是还没从“一百零一岁的娃娃脸前辈”的打击中回复过来。

要知道,以墨临渊的内力精神,看起来也有三四十岁的年纪,难道这个洛辰的武功比墨临渊还高吗?

想着,他就忍不住问出了口。

“哪儿能呢。”秦绾笑弯了腰,拉着他来到大殿后面的角落里,这才道,“知道碧灵珠吧?”

“能让女子青春永驻的那个?”慕容流雪想了想道,“以前飞花谷的女孩子都想要这东西,听说前几天东华出现过。”

“嗯,五年前梅花节的奖品,我没挑,留给凌霜华了。”秦绾点点头,又道,“洛辰长老年轻的时候,误吞了一颗碧灵珠。”

“误…吞?”慕容流雪呆了呆。

“没有霜华那颗大,如果只是佩戴在身上,功效是不如的,顶多让人衰老得缓慢些,是他找来准备送心上人的。不过…”秦绾憋着笑道,“那珠子和洛辰长老服用的清火毒的丹药长得差不多,星宗的人都乱七八糟的,一不小心混进丹药里被他吞了。”

“…”慕容流雪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误吞了碧灵珠还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是男人么,青春永驻也算不得坏事,可他就倒霉在刚刚被火烧伤了脸。”秦绾道。

“你的意思还不会是,他脸上那块伤疤是几十年前留下的?”慕容流雪震惊道。

“碧灵珠若是吞服,效用比起驻颜更胜一筹,变成‘固颜’,也就是说,吞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以后就一辈子是这个模样了。”秦绾一摊手。

“…”慕容流雪吞了口口水,几乎能感觉到当年洛辰的悲愤。

要送给心上人的宝贝被自个儿吞了还不算,一辈子要顶着脸上的伤疤也实在太惨了点,尤其本身容貌还很不错。

“后来他的心上人跟别的男人走了,洛辰长老一直孤身一人。”秦绾又道。

慕容流雪叹了口气,要说深爱的时候一方毁容,分开是人之常情,继续深爱不离那是患难真情,那个女子如何选择都无可厚非,可先看见洛辰的脸,再爱上他就让人为难了点。尤其还是星宗的人除了占星算命这类在常人看起来属于江湖骗子的技能外别无长处。

“洛辰长老痛失爱人,差点毁了星宗,还是无名阁前前代阁主出手才没让他灭了星宗传承,那件事之后,星宗弟子风流云散,也从此没落了。”秦绾的语气中也有一丝无奈和怅然,“观星、占卜、算命,这些东西虚无缥缈,能真正学成的人少之又少,江湖上的什么铁口神算十个至少有九个半是骗子,等那三个加起来超过三百岁的老家伙寿终正寝,星宗的典籍也要在无名阁里封存了。”

“圣山星宗虽然鲜有人入世,但每一个预言都惊天动地,比如最后一个。”慕容流雪道。

“分久必合。”秦绾自语了一句。

这是星宗三长老共同留下的预言,如今南楚已灭,剩下三国,但看鹿死谁手了。

“星宗的长老,为什么会来圣女庙?”慕容流雪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去问问就知道了。”秦绾一耸肩。

洛辰特地跑到圣女祭上来还让她看见,总不会是真的就是为了告诉她一声前圣女没死的。

两人逆着人潮出了圣女庙,往后面逛过去。

难得的庆典,显然不是让人上个香就完了,几年下来,圣女祭已经形成了相当规模的庙会,各种各样的摊贩摆满了一条街,孩子们一边欢笑着,举着风车糖葫芦追逐打闹,一副太平盛世的热闹。

“若是后面没有不怀好意的圣火教推波助澜,倒也不失为宁州的一大特色。”慕容流雪轻声道。

“这些污七八糟的事与百姓何干。”秦绾一声轻笑,“等取缔了圣火教的骨干,留下这个圣女祭成为景宁的庆典活动也没什么。”

“要不要把圣女的雕像改成王妃的面容?”慕容流雪道。

“免了。”秦绾没好气道,“本王妃对被人活活瞻仰没兴趣。”

“去…小心!”慕容流雪刚说了一个字,就见对面一个奇怪的人愣愣地直冲过来,赶紧扶了一把。

“哎哟!”那人后退几步,差点儿跌到,但第一件事居然是扶住了头上的…铁锅。对,此人将一口硕大的铁锅倒扣在了脑袋上!

这也是圣女祭的特色?秦绾和慕容流雪面面相觑。

“屠大爷,您这是干啥呢?”或许是造型太吸引人,旁边已经有相熟的人问出来了。

“嗨,碰见个骗子!”那人将锅沿往上扶了扶,露出一张五十上下却很是精神的脸,满是愤慨地道,“前面有个算命的骗子,看到我就说我有水难,必遭飞来横祸,除非把这口锅顶在头上一天!老张,你说这神棍是不是骗子?老汉我是樵夫,又不是渔夫,哪来的水难?还飞来横祸,我呸!”

“想银子想疯了吧。”路人闻言都议论纷纷,大多是义愤填膺的谴责。

“圣女祭上怎么能有这种败类,我们去收拾他!”都是街坊邻居的,顿时有几个年轻人挽着衣袖站出来。

“大爷,那您这是做什么?”慕容流雪好奇道。

既然是不信的,那何必还听话得真顶口铁锅招摇过市?

“那骗子不是说把这口锅顶在头上就能解难吗?老汉就不信了,要是什么都没发生,明天去砸他招牌!”屠大爷振振有词。

秦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眼弯弯,“大爷,算命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看您今天喝水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小娘子,不是大爷唠叨,这种江湖神棍,信不得!我要不是想让他心服口服承认自己是骗子,也不会顶着这劳什子了。”屠大爷苦口婆心地道。

秦绾笑笑,看得出来这老汉挺较真,便也不说话了。

“哎,不说了,我先回去了!”老汉向着路人挥挥手,加快了脚步。

不过他头顶上那口锅实在又深又大,抬起来走路会往后滑,放下来又遮住了眼睛,好在这模样确实显眼,前头的人也会让个路。

“小宝快回来!”猛然间,路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叫。

却见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女孩儿捧着一杯庙会上买的糖水低着头往前走,就要撞上那屠大爷了。

“小宝!”

“哗啦~”女子终于拉住了自家女儿扯到一边,不过动作太猛,女孩儿手里的糖水一个没拿稳,打翻在地。

“哇~”女孩儿楞了一下,嚎啕大哭。

“呯!”屠大爷一脚踩在地上的糖水上,脚底一滑,顿时摔了个屁股蹲儿。坐倒的时候,本能反应让他顺手往边上抓去。

“呀!”他身边经过的是个漂亮姑娘,见状未免被他摸到自己的腿,赶紧往边上躲。

“嘭!”姑娘的后腰撞到了路边的小摊。

木质的简易桌子本就不牢固,小摊贩眼见自己的摊子要翻了,赶紧去扶,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切芝麻糕的快刀,手肘在桌面上一撞,刚好碰到了麻筋,刀子脱手飞了出去。

“啊~”就在路人一片惊叫声中,刀子刀尖朝下,对着还坐在地上的屠大爷掉了下去。

“当~”屠大爷的视线被铁锅挡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等他掀开铁锅,只听一阵巨响,震得他头晕眼花,赶紧把铁锅往后一推。

“哐啷!”铁锅落地。

屠大爷左右看看,就看见掉在自己手边的刀子,不由得面如土色。

这要不是扣着一顶铁锅,这刀子岂不是从自己头上插进去了?

“真是水难啊…”一片仿佛定格的寂静中,秦绾一声喟叹。

“也确实是飞来横祸。”慕容流雪感慨。

“神仙啊!”忽然间,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街上的人恍然大悟,顿时一窝蜂地朝前面冲了过去。

“大爷,您真是遇见神仙了,把这口锅带回去供着吧。”芝麻糕摊主捡起自己的刀,拍拍屠大爷的肩膀,一脸庆幸。

要不是这口锅,屠大爷是没了命,可他不就成了杀人凶手了?真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啊!

“洛辰长老真是神人。”慕容流雪也很是惊叹。算命,这简直跟未卜先知似的,也太神奇了。

“我在想…”秦绾摸着下巴,慢吞吞地道,“要是屠老汉没扣着这口锅,就不会差点撞到那小姑娘,小姑娘就不会打翻糖水,水难也就没有了,没有水难,天上自然也不会随便掉刀子。所以,这究竟是洛辰算出他有这一劫教了他避祸的方法,还是因为洛辰的方法才恰恰让他应了这一劫?”

“这…”慕容流雪哑然,半晌才道,“王妃觉得是哪一种呢?”

“不知道。”秦绾一摊手,遗憾道,“我从小时候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过。”

“那是因为本仙人神通广大,掐指一算能知过去未来。”背后传来洛辰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儿?百姓都去找你了。”秦绾指指空旷的街道。

“本仙人哪会让愚民愚妇随便找到?”洛辰一抬下巴。

秦绾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一扯他的衣袖,把人拉进了一条小巷子。

“干嘛干嘛?杀人灭口呢你?”洛辰瞪她。

“你到底来干嘛的。”秦绾咬牙切齿地问道。

星宗三长老年轻的时候倒是游历各地,经常以算命为生,不过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重操旧业了,尤其那个“分久必合”的预言之后,更是连宗门都没出过。

“咳咳。”洛辰干咳了两声,眼角的余光却瞟着慕容流雪。

慕容流雪犹豫了一下,正打算找个借口回避,却听秦绾没好气道:“说吧,他什么都知道。”

“小家伙,胆子倒是不小。”洛辰看着慕容流雪的眼光有些古怪。

“别胡思乱想了,就算我是鬼,你不是也没怕过。”秦绾一声冷哼。

洛辰——或者说星宗三位长老知道她是欧阳慧这件事并非偶然,其实秦绾也不知道天上的星星怎么能看出那么多东西来,按照洛辰的说法,欧阳慧的命星未落,自然是命不该绝的。

不过星宗都断了传承了,三位长老堪天机,更知守秘,她也不担心他们乱说什么。何况,秦绾和另两位虽然不熟,和洛辰却是极熟的。

“行吧,过来。”洛辰忽的脸色一肃,转身继续向小巷子深处走去。

秦绾一耸肩,示意慕容流雪跟上去。这会儿她倒是觉得今天身边是慕容流雪这个知情人挺好,不用花功夫去解释了。

洛辰带着他们转了几个弯,直到已经听不见庙会的喧闹声,这才停下脚步,推开了一扇民居的门。

“你住这里?”秦绾道。

“嗯,隐宗的驻地。”洛辰直接说着,进屋去,一会儿就端了三杯茶出来,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秦绾知道他的意思是表示安全,点点头,坐下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是星宗有事,还是我有事?”

洛辰捧着茶杯,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毫不相干的事:“二十年前,你师父来过星宗,拿着你的生辰八字请老大批命。”

“师父从来没说过。”秦绾惊讶道。星宗大长老奕落最擅长的就是算命了。

“大概是不想让你有负担,若是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未免缚手缚脚,活得不痛快。”洛辰一耸肩。

“我的,命肯定不太好。”秦绾叹了口气。欧阳慧…二十三岁终,短命横死,死无全尸。

“奕落算出来的是九死一生格局。”洛辰淡淡地道,“你二十三岁时有一大劫,能度过,便是富贵绵长,贵不可言,若是度不过,万般皆休。”

“既然师父知道,那为什么…”秦绾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哑口无言。

欧阳慧与阴山老魔一战是在正月里,确实是九死一生,所以…师父是误以为她的大劫已经过了,所以猎宫之变时才措手不及,硬生生熬成一夜白头?

洛辰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目光,又道:“虽然这也不是奕落算错了,但那家伙总觉得欠了你师父的,现在你师父也不在了,话说回来,冤有头债有主,还在你身上也算圆满。”

“怎么还在我身上?”秦绾一怔。

“那家伙再给你批了一次命——你别吼,我当然知道给一个人批命只能有一次,可你这还能算‘一个人’?”洛辰翻了个白眼给她,嗤笑道,“还要不要听了?”

“说。”秦绾咬牙。

“奕落说,你二十三岁的大劫虽然过了,但天命从不接受欺骗,迟早要还回来的。”洛辰沉吟了一下道,“今年,白虎犯命星,不利西方。”

“不利西方…西方?宿州?”秦绾脱口而出。

今年若是西面会有什么大动静,多半就是宿州了。

“也就是说,王妃只要不去西面就可以了?”慕容流雪沉声道。

“哪有这么容易,你以为是刚才那个小鬼,顶口锅就行了?”洛辰不屑道。

虽然知道洛辰顶着这副皮囊实际年龄已经是个百岁老人,但看着一个青年把个老汉叫做小鬼,实在滋味难言。

“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亲自去宿州。”秦绾委婉地道。

今时不同往日,除非三国盛会这种状况,单一个宿州,就算宿州军谋反,也不需要她堂堂摄政王妃亲自出马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洛辰却只是轻笑,语气中满是笃定。

“要是我就是不去呢?”秦绾不服气道。还真挺难想象宿州的情况要坏到什么地步才能逼得她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我说了,天命难违。”洛辰一翻白眼,满不在乎道,“你要是真不去,大概这劫就要应在你亲近的人身上了吧。”

一直淡定自若的秦绾听到这句话也不禁变色。

亲近的人…现在在宿州的人是谁?唐少陵和秦枫,还有马上要去宿州的陆臻和谢离,无论哪个都算得上是她的“亲近之人”。何况,如果将来形势急转直下,真的到了她得亲自坐镇的地步,那么,如果她不去,还有谁有哪个资格和能力代替她去?

不用思考,只有一个人——李暄。

她并非不信奕落的批命,只是坚信自己一定能与天抗衡,然而,如果这个劫难要落在旁人身上…

“洛辰长老,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慕容流雪忍不住道。

“你不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吗?这已经够清楚的了。”洛辰冷笑。

“谢谢你,洛辰大哥。”秦绾阻止了慕容流雪继续发问,抬头一笑。

“你啊…”落潭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嘀咕道,“要是我早生八十年,一定要娶你。”

“知道了知道了。”秦绾很淡定。

“话已带到,我回山了,这院子你可以用,今天之后,隐宗就要换据点了。”洛辰潇洒地挥挥衣袖,负手往外走,一面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慕容流雪凝神细听,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一脸的哭笑不得。

什么“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什么跟什么?难道摄政王居然还有个一百零一岁的情敌吗?

“这个…我师父和星宗的前宗主、洛辰的师父是同辈,所以…”秦绾干笑,“而且,我小时候是唯一一个不怕洛辰那张脸的孩子,所以他老喜欢跑到无名阁来逗我玩。”

师父辈分太高不是她的错啊,尤其洛辰还长了这么一张脸,叫声大哥毫无压力,换了另外两位长老,原谅她也是叫不出来的。

慕容流雪摇头,好吧,对于徐鹤那群徒孙和李镶那群侄孙来说,洛辰这个大哥…毫无违和感。

“宿州啊,那里到底有什么呢?”秦绾喃喃自语。

“王妃,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想必还是会去宿州的吧?”慕容流雪了然。

“当然,既然是我的劫,总得我自己过。”秦绾笑道。

“舍命陪君子。”慕容流雪举起了茶杯示意。

秦绾一挑眉,拿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多谢。”

“既然如此,宿州那边还是该早做安排。”慕容流雪提醒道。

“回头我让执剑和荆蓝去哥哥身边,他是文人,可别真遭什么无妄之灾。”秦绾道。

“唐兄那里?”慕容流雪道。

“得了吧,他真要有事,暗卫只会碍手碍脚。”秦绾撇了撇嘴,隔了一会儿才道,“我让执剑顺道再给他捎几瓶清毒丹和凤凰培元丹去。”

慕容流雪微微点头。

“还有…”秦绾顿了顿才道,“洛辰的话,先不要告诉王爷。”

慕容流雪微微一怔,虽然眼底闪过一丝不赞同,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章 伤风败俗

“王爷,顾将军,那边就是圣女庙了。”方玉谦指着对面的建筑说道。

这座茶楼位于圣女庙正对面,若是往年,早已座无虚席,不过今年却是被方玉谦包了下来,掌柜倒是挺高兴,给的银子只多不少,但伺候一桌贵客总比做百来人的生意轻松多了,何况,挺刺史大人喊的是“王爷”,有一位王爷光顾了自家茶楼,以后说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按照惯例,圣女的花车要在教众的簇拥下绕城一周为沿途百姓祈福,最后才回到圣女庙。”方玉谦介绍道。

“不知道这位圣女为百姓求的是什么呢?”李暄淡淡地道。

“这个…”方玉谦楞了一下,干笑道,“左右不过是风调雨顺、阖家平安之类的吧。”

“是吗?”李暄不置可否,放下茶杯,靠着扶栏向下看去,却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目光微微一顿,又移了开去,眼底却染上了笑意。

一明一暗的主意的确不错,就像现在,方玉谦的注意力完全在他身上,这几日明里暗里都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着宁王府。

“对了,怎么不见夏大人?”一边的顾宁仿佛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夏大人还没来?”方玉谦也是一怔,转头去看身后的侍从。

“这…夏大人早就出门了,按理说应该比咱们都先到。”侍从为难道。

何况,夏恂的官职最低,理应最先到达,让堂堂摄政王等他这种事,一向谨慎的夏恂是不会做的。

“派人去找找。”方玉谦皱了皱眉。

“这圣女祭人多眼杂,要谨防有人浑水摸鱼。”李暄提醒道。

“王爷放心,刘将军已经加派了城防营的官兵巡逻,城外的齐将军也在军营待命,断不会让不法之徒有机可趁。”方玉谦大义凛然道。

“这就好。”李暄点点头。

“方大人,今天圣女真会传达火神的旨意吗?”顾宁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我等凡人怎能揣测神意呢。”方玉谦道。

李暄轻轻一笑,端起茶杯,吹了吹滚烫的茶水,一派悠然自得。

方玉谦确实是个圆滑的人,顺势便说起了宁州的风景名胜,历史典故,他口才好,讲得绘声绘色的,顾宁偶尔附和一两声,也不冷场。

没多久,之前下去找人的侍从急匆匆地跑回来,面色惨白,满头大汗,仿佛丢了魂似的。

“怎么回事?找到夏大人没有?”方玉谦不悦道。

“这、这、夏大人他…”侍从脸上的汗珠冒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