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小寒),这还用说吗。我们怎么会袖手旁观?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阿宣,请你马上通知各个城门,吩咐守城的官兵关闭城门,拦下所有带小孩要出城的人。重点查找一个瘦高的老者,和一岁左右的男童。还要马上贴出告示,来不及贴告示就给我喊,凡是提供线索的人都有重赏,如果谁能够找到麒儿,赏银伍俏两。另外,阿宣,还要请你派出人手,封锁城外所有的路口,也是照上办理。”

“好,我这就去办。”

“子舟,你们家在城外码头上有人。请你马上派人去通知他们,把所有的渡口给我封住,不要放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大姐,我马上就去。”

“小刀,你去把豹子带来。

桐叔,你带人跟着小刀,再把府里丹个院子都翻一翻,看看是不是能找到海伯和麒儿。如果没有,那就一定要找到他们是从哪里出的府。”

小刀早在一边按耐不住,听了水幽寒的吩咐,答应一声就奔了出去。桐叔也跟着应了一声“是,奶奶。”,就带着几个家人跟着小刀去了。

今天因为贺客太多,璐子性子不比一般的犬类,既怕它吓到人,更怕它伤了人。因此把豹子锁在那边的小院子里。水幽寒现在为了这个决定后悔不已,如果有妁子在麒儿身边,任他是谁,也不可能不声不响就能带走麒儿。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分派完了人手,水幽寒扶起犹自抹眼泪的郑氏,说道:“秀娥姐,你先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动作快点,就能找回麒儿。

你带我们到麒儿刚才的房间去看看。大哥,你跟我一起去。””

郑氏听说只要快点就能找回麒儿,自然是在前面飞快地走。水幽寒和欧阳带着人跟在后面,一阵风似地就到了书房后面璐厢房。

一进厢房,水幽寒就见冬儿、春儿、小婉和二妮都趴在地上,像是睡熟了似地。欧阳抢上前几步,先抓起小婉的手腕摸了摸脉搏。郑氏也扑到二妮身边将二妮儿抱了起来。

“是中了某种迷药,昏睡过去了,没有性命之忧。”欧阳这么说着,就叫人取了凉水.喷在几个人的脸上。

看着几个人都相继转醒,欧阳对最先醒过来的冬儿说麒儿不见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是海伯。一定是他带走了麒儿少爷。”冬儿听说麒儿不见了,立刻哭了起来。

“冬儿,你先别哭,快把事情经过跟我们说一说。”

“是,少爷。前面鞭炮响,我怕吓着麒儿少爷,就带着麒儿少爷和二妮儿在屋里玩、小婉年纪大些,就一个人在屋子外面踢毽子。然后海伯就来了,他说来吃喜酒,顺便带些新鲜玩意给孩子们玩。这些日子他经常带玩的东西来看几个孩子。因为他手巧,会做很多好玩的东西,三个孩子愿意和他亲近。秀娥姐姐和他还是熟人,看他孤身一人,年纪大了,又这样喜欢孩子,对他也没什么戒心,就让他进来。他这次带了草编的蚂柞和竹编的笼子,三个孩子都喜欢的不得了。海伯很会逗小孩,平时话不多,人却勤快能干,我和春儿也觉得他是个好人,没有歹心的。海伯又拿出些野果子,让我们尝尝鲜。秀娥姐有事出去”没吃野果,我们看那果子新鲜,就都吃了几个。然后,我觉得脑袋昏昏的,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水幽寒仔细一看,屋里桌上果然散落着一些野果,很像桑葚的样子,只是颜色是艳红色,不像一般桑葚那样是紫红色。欧阳拣了一枚果子,放在手中碾碎。

“看来并不是药物,而是这个果子的缘故。这种果子叫醉果,吃了会令人昏睡,难为海伯从哪里找了这个来。…这里还有*******欧阳突然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信封,马上拿起*****眼,就递给水幽寒,“小寒,你快看看。”

水幽寒从欧阳手里接了信,信封上写着水奶奶亲启几个大字,笔画粗细不一,显见并不是经常写字的人写的。竟然还有留书,水幽寒这样想着立刻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来看。

奶奶:

麒儿是楚家的骨肉,不能做别人家的子孙。我带他去认祖归宗。

楚家不会错待长孙,请奶奶放心。奶奶是好人,以后必然多子多福。

海伯敬上。

水幽寒飞快地看完信,递给欧阳。欧阳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说道:“看来是海伯带走麒儿无疑了。”

“是啊,大哥看这字迹,是已经干透了的。这书信必然不是刚才写的,想来是早预备好了的。我竟没看出来,海伯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这时桐叔气喘嘘嘘地跑进来:“少爷,少奶奶,我们发现有人在后面院墙上搭了梯子。豹子在那叫个不停,小刀少爷说人是从那走的。

现在他已经骑了马,带着豹子追下去了,让我赶紧回来叫人。”

“桐叔准备马,咱们这就去追小刀。小寒,你情绪不稳,还是留在家里等我的消息,我一定带麒儿回来见你。”

水幽寒哪里肯答应,“大哥,我等不了。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也可以骑马。”

水幽寒态度坚决,欧阳也拦不住。众人来到府门外,正碰上王宣和侍剑领了一队的捕快过来。

“小寒,我己经按你的吩咐都安排下去了。这一队捕快,都是好手,最擅长追踪。有他们帮忙,更能快点找到麒儿。”

欧阳过去拍了拍王宣的肩膀,感激的话无需说出口,关键时候最能体现朋友之间的交情。捕快们都骑着快马,欧阳和王宣也各自上马,带着几个亲随,水幽寒乘坐马车,一路沿着奚刀留下的记号追了下去。

这队车马在城中街道上飞奔,行人都纷纷让出路来。人多力量大,这一会工夫城门戒严,城里人大多已经得了消息,济生堂和手工皂作坊的老板丢了儿子,若是有人找到会有重赏。五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有的人家一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见到这么大一笔银子。水幽寒相信,若是海伯带了麒儿躲在城中,一定藏不住。

众人追到济水城西城门,守城的士兵果然封锁了城门在对行人挨个盘查。士兵见到王宣,忙过来禀告说并未找到海伯和麒儿,还说刚才有一人带着一条獒犬从城门这闯了出去,奔西边去了。水幽寒知道这说的正是奚刀。王宣便让守城士兵继续盘查,这一队人马沿着士兵所指的路径追了下去。

水幽寒坐在马车上,让车夫不用顾忌道路是否颠簸,尽管加快速度,不能被马队落下。小红陪着水幽寒在马车上,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还是强忍着。因为水幽寒告诉她不能哭,如果哭,兆头不好。

本来奶娘也要跟着一起来,被水幽寒拦住了。奶娘年纪毕竟有些大了,光这番颠簸就怕她受不了。

水幽寒为了看路方便早就扯掉了车帘,眼看从大路,又拐上小路,前面就是一片密林,隐隐有土丘夹杂期间,水幽寒的心一沉,那分明是一片坟地。海伯留信说要带孩子去认祖归宗,那他一定就是奔京城去了。可是不管走水路也好,走陆路也好,似乎都不应该经过这块地方。

进入树林,马车难以前进,水幽寒就下了马车,让小红和车夫自己寻找道路向前走。她则上了欧阳的马。好在她在去雁山的时候,路上学会了骑马。如今和欧阳同乘一骑,也不为难。走到树林中间,领在队伍前面的一个捕快头目抬手让大家暂停。

欧阳趁机催马走到前面。那捕快头目下了马,蹲下身去查看,水幽寒看的清楚,地下是一滩黑色液体。

“是人血,还有些热呼气。看来是有人受伤了,我们循着血迹追。”

看到血迹,欧阳伸出手,想捂住水幽寒的眼睛,被水幽寒狠狠地拍开。她讨厌,甚至害怕血腥,但是她必须睁大眼睛,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有经验老到的捕快,还有欧阳和王宣这些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可是做为一个母亲,她依然不能放心,她必须用自己的眼睛证实一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舍身相救

越往前走,树林和灌木越加茂密,最后已经不能骑马经过,大家纷纷舍弃了马匹,徒步沿着血迹向前追赶。水幽寒机械地迈动双腿,紧追着最前面那个捕快头目的脚步,不让自己被甩下哪怕一步。对那捕快怪异的眼神更是视而不见。她今天做新娘子,破天荒地化了淡妆。因为出来的急,只卸下了头上的珠冠,身上还是一身新娘的喜服。想来此刻,她的模样一定是怪异的令人侧目了,不过她一点都无法在意。

因为她的心还在滚油里煎熬着。那些血迹不管是谁的(她回避了麒儿的可能),都说明麒儿有危险。麒儿那么小,在这样的险境中毫无反抗能力,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陪在他身边。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麒儿安全。只要麒儿能够安全,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

血迹越来越多,打斗挣扎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眼看林子到了尽头,还没见到人影,前方隐隐传来野兽的咆哮。

“是豹子,豹子就在前面。”

水幽寒加快跑出了树林,远远就见河边草地上四个人影在纠缠。

小刀正和一个男子打在一起,刀剑往来,寒光闪闪。一个男子在踉踉跄跄地躲闪,豹子正将另一个人扑倒在地上。与小刀打斗的男子见水幽寒一群人赶了过来,边和小刀对打边向河边退去,那里有两匹马,看来这男子是想要逃走。

捕快们自动分成两队,一队去助小刀,另一队则奔向两人一狗纠缠的战团。水幽寒凭着本能也向豹子所在的地方奔去。

等水幽寒到了近前.战斗已经结束。一个身穿绸缎长袍富商打扮的男子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豹子一身金黄的皮毛,好多地方被血迹浸湿打着绺,如今正两只前爪刨地,对着另一个人狂吠,似乎是有所顾忌,也似乎正在寻找袭击的角度。那个人浑身是血,背对着水幽寒,弓着背,似乎怀里护着什么宝贝。这个人听见水幽寒的声音,转过头来,竟然正是海伯。

不断有人来拦水幽寒,都被她毫不客气的推开。她向前急跑了几步,伸手去抓海伯。海伯转过身来,水幽寒就看见麒儿正趴在海伯怀里,瞪着大眼睛,一声不吭,额头上是一抹刺目的红。水幽寒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谁做了什么,下一刻,麒儿就已经回到了她的怀里,海伯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麒儿,麒儿,娘亲来救你了。你快叫声娘,麒儿你快叫啊。大哥,你快看看,麒儿,麒儿他。”

将麒儿小小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感受他软软的,暖暖的体温,水幽寒觉得她终于不再是具僵尸,她终于可以再次开始呼吸,胸口依然在痛,但是已经不再那么空洞。可是麒儿为什么不说话.他额头上那个又是什么?水幽寒伸手去想擦去那刺痛她眼睛的异物,可又怕伸出手去之后,噩梦会变成事实。

有人从身后抱住她,连同麒儿一起揽到怀里,然后一只厚实的手掌,抹去了麒儿脸上那抹刺目的红。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小寒,你醒醒,这血不是麒儿的。麒儿应该没有受伤,你把麒儿给我,我再仔细看看好不好。”

“娘…亲。”麒儿犹犹豫豫,小猫似地叫声,终于让水幽寒恢复了神志。她伸出手将麒儿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苍天有眼,麒儿是全活儿的口不过,当然要欧阳给看看才能放心。可她又无论如何舍不得撒手,欧阳懂得她的心思,便让她抱着麒儿,给麒儿仔细检查了一遍。

“麒儿,不要怕,娘在这里。没人再能伤害你。告诉娘。有没有哪里疼。”

“娘亲。”麒儿摇了摇头,伸出两只小胳膊拖住水幽寒的脖毛“小寒,麒儿没有受伤。”

水幽寒含泪点点头。这揪了半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痛、悔、恨、再加上如今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再也忍不住,靠在欧阳怀里,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打湿了衣襟,打湿了麒儿的脸蛋。

“娘亲,不…哭。”麒儿见水幽寒流泪,伸手小手来擦水幽寒的眼睛口水幽寒想起树林里淋洒了一路的血迹,草地上血腥地杀戮,刚才麒儿在海伯怀里睁的大大的眼睛。麒儿这双清澈透明眼睛到底看到了多少?水幽寒不敢想像,只有心不住地抽痛。

“小寒,我看了麒儿的脉象,他也是吃了那野果。恩,按照药性,他这一路都应该是睡着的。刚才,应该是被豹子的声音吵醒的吧。

他,一定并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欧阳看到了水幽寒眼睛里的痛惜,出声安慰。

“姑娘,姑娘,麒儿,麒儿。”声音由远及近,是奶娘和小红乘了马车绕路赶了过来。

到了近前,奶娘几乎是从车上滚了下来,好在有小红和桐叔在一边扶着”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姑娘,姑娘,麒儿找到了!麒儿,麒儿他还好吧。”

欧阳将水幽寒扶到马车旁边,妁子也跟过来,卧在水幽寒脚边。

奶娘伸出手,她要确认麒儿是真的回来了。

“奶娘,麒儿还好,也没受伤。”

奶娘把麒儿揉进怀里,一阵心肝肉地叫。小红也在旁边摸麒儿的小手小脚,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实麒儿确定又回到了她们身边。

“奶娘,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怎么还是出来了?”水幽寒看着奶娘纷乱的发髻,心疼道。

“姑娘,我哪坐的住。要找麒儿,我不能出别的力,最起码还能帮着喊几嗓子。见了偷麒儿的贼人,我也能和他拼命。”

“奶娘这是着急,奶奶也是心疼奶娘。奶奶,您不知道,奶娘在家里等不及,说是双脚走路也要找回麒儿少爷。少爷把我留在家里,我知道我老了,可我也绝不会拖后腿。我和我婆娘也都担心,我就把家里的事交给我婆娘,赶了车送奶娘过来了。”桐叔在旁边接话道。

“桐叔辛苦你了。”欧阳和水幽寒带了人这样出来,府里可还扔着不少的贺客,不知桐婶一个人能不能照应的过来。

“小寒,海伯有话要跟你说。”欧阳走到水幽寒身边说道。

水幽寒这才有心思关注周围发生的事。刚才欧阳把水幽寒送到马车边,让小刀护卫着,他则和王宣一起去处理后面的事。水幽寒想起来,捕快们赶到后,小刀就从战团中撤出,到她身边保护她和麒儿。

现在的的情况是一个贼人骑马跑了,捕快们正在追赶。另一个贼人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海伯,看来是还活着。

“小寒,海伯受了很重的伤,我查看了他的伤,他被刺中了要害。

我看他是强撑着一口气。

捕快们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他说,他只和你说。”水幽寒和欧阳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听出了欧阳话里的意思,海伯就要死了,死前有话要和她说。

“姐,我和豹子是在这边草地上追到他们的。当时我看见,海伯在前面逃,那两人在后面追。海伯还刺伤了一个贼人。姐,虽然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我看的清楚,那两个人招招都是杀手,都是冲着麒儿去的,是海伯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麒儿。”

水幽寒想起海伯几乎被砍烂了的后背,还有见到她时脸上欣喜还有歉疚的表情,就让奶娘和小红带着麒儿上车去等,留下小刀和豹子守卫,她就跟着欧阳来到海伯跟前。

海伯已经被人搬到一处草坡上,看来伤口也已经处理过。海伯脸色苍白,应该是流血过多所致。欧阳刚才说海伯被刺中了要害,命不久矣。水幽寒心情复杂地看着海伯,不明白这个老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海伯背靠着一个草堆,见水幽寒过来,努力要坐直了些,却是明显的力不从心。

“奶奶,对不起,麒儿,他,没事吧?”

“麒儿有没有事,海伯不是最清楚?”道歉,道歉就能解决问题吗?水幽寒看着海伯明显讨好的表情,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却还是忍不住在话里透露出恼怒。

海伯苦笑,“奶奶,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过,你看我也遭了报应了。奶奶你就别怨恨我一个老头子了。”

“海伯,我自认待你不薄。在王家村你对我们主仆的照顾,后来我被王东诬陷进了大牢,也是你帮忙四处打点,还肯出来为我作证。我念着你的好,你来投奔我,我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可还是收留了你。

海璐”你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本来都为你打算好了,要让你认下郑氏的一个孩子做孙女,留你在我家养老的。你,你实在太伤我的心。麒儿是我的心头肉,你,你这是在挖我的心啊。”

海伯笑的惨然。“奶奶,是我对不起你。我也有我的打算,可是,奶奶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小少爷。”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隐情

水幽寒见海伯说话之间,虽然极力掩盖痛楚,但是每一次张口,唇角都有血泡益处。水幽寒想起刚才欧阳和小刀的话,麒儿能够毫发无伤,是多亏了海伯。从一路追过来看到的迹象推测,海伯以一对

二,想来是相当的惨烈。而现在,海伯他…哎,水幽寒的心不由

完全软下来。

“海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他们是谁?他们,是不是要害麒儿?”

“奶奶,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些。不过,我也只说给奶奶听。”海伯看了一眼环立在周围的王宣和众捕快。

水幽寒看了欧阳一眼,她知道海伯必是有内情不愿意让牛人知道,而其中必然涉及到麒儿的身世,她也绝不愿意让人知晓。欧阳也是知情人,当然明白水幽寒的意思,便站起身走到王宣身边,低声说了什么,王宣点点头,就带着捕快们走开了。

海伯见人都走了,叹了口气,才缓缓对水幽寒说道:“奶奶,你知道,大少爷小时候我在他身边伺候了几年。我那天在药铺看见麒儿小少爷,和大少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后来知道麒儿便是奶奶在王家村时拣到的孩子,我心里就犯了嘀咕。回去后,我心里始终放不下。我想,奶奶的心肠软,念旧,如果知道我无处可去,必然会收留我。我和新来的管事不和,就故意和他吵了一架,然后背着行李来找奶奶了。”

原来海伯来投奔她,竟然是有预谋的,水幽寒心里感觉十分复杂。

“奶奶果然好心收留我。我在宅子里,想办法接触小少爷,仔细看奶奶和麒儿小少爷相处,哪里只像养母,明明是母子天性。我又想起那年奶奶有段时间都是躲在宅子里,我有半年多的没见到您。后来您还请了欧阳大夫,然后欧阳大夫就拣了初生的婴孩回来,欧阳大夫拣到婴孩的前一晚,我又凑巧睡的那么沉,奶奶那时正好养着奶羊。

这些,我当时只当是巧合,可现在想来,应该都是奶奶事先的安排。

这麒儿小少爷应该是奶奶亲生,是大少爷的骨肉。我知道了这个,对小少爷就更亲近了些,想来奶奶是起了疑心还是怎么着,就让我去了作坊。”

是起了疑心吧,是因为海伯看麒儿的目光,除了喜爱,好似还透过麒儿在看另一个人。也是因为心虚,怕被海伯瞧出破绽,她才把海伯派到作坊。她当时想的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海伯最多只是怀疑麒儿的身世。而且她认定海伯正直的本性,是不会伤害一个孩子的。还有的,当然就是对一个孤寡老人的不忍心,她想要考察一段时间,等这个老人的心完全向着她和麒儿,或者他不再怀疑麒儿的出生时,再接他回来,让他在自己的宅子里安心养老。

“以前在王家村时,奶奶的难处都和我说过。我就想着,这样也好。奶奶带着小少爷这安过日子,我也帮不上大忙,就在一边静静地守着,看着小少爷长大。只是,我没想到,奶奶您要再嫁。”

原来海伯是这个打算,是她的再嫁,才让海伯有了今天的举动?

“我老头子死脑筋,奶奶您带着麒儿过,麒儿跟您的姓,掩人耳目,这都没什么。可若是您嫁进欧阳家,麒儿跟了欧阳的姓,承接他姓的香火,那怎么能成。我知道我的身份,这事没我说话的份,可我还是厚着脸皮去和奶奶说。奶奶并不听我的劝,我就想着,麒儿不能落入外姓人家,奶奶成亲后,还会有儿女。我就…哎”

“我在老侯爷和大少爷身边都伺候过,他们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极好的人。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肖。大户人家后院里有些龌龊也难免,男人们在外面做大事,有些小事管不周全,也是常事。但是子嗣可是大事。我知道楚家现在还没有孙子。他们若是知道有了麒儿小少爷,一定会好好的待他。我虽然老了,也会跟着麒儿,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护的他周全。从奶奶那回到作坊后,我就给大少爷写了信。我告诉大少爷奶奶是好人,以前的事一定是有误会,是被人陷害的。如今奶奶生下嫡子,请大少爷来接了小少爷回去。”

水幽寒急道:“你,你信里告诉他我在济水了?”

“咳咳咳,我老头子还没糊涂,我没说奶奶在哪里。奶奶现在,已经不适合再回去了,奶奶自己也不愿意回去不是吗?我只是打算让小少爷认祖归宗,并没有要迫奶奶回去的意思。”

水幽寒皱眉,这海伯是****,要活生生拆散她们母子,而且似乎还理直气壮。****回楚家,放她自由,似乎还是为她考虑,难道就不想想母子分离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吗?哦,对了,在海伯看来,她以后会和欧阳有很多孩子,这点痛苦不算什么,或者是可以忍受的。

“我信里只说奶奶给大少爷生了儿子,然后因为害怕阿东迫害,就逃走了,留下了孩子。我并不想让大少爷知道奶奶如今的所在,因此在信里约好,让来人到福来客栈,和客栈老板说找海伯。客栈老板和我相识,这样只要大少爷的人一来,就能和我联系上。信送出去一个月后,奶奶马上就要成亲,终于有了消息。来的是两个男子,说是侯爷的部下。他们说侯爷有军务在身,是偷着来的,因此不便进城,让我把孩子带到城外,我信了他们。平时奶奶的院子看守森严,没法带走小少爷。我就等到奶奶成亲这天,果然找了机会带出了麒儿小少爷。小少爷吃了朱果睡的很熟,我就把他抱在胸前出了城。来到这约定的地方,结果…”

“结果没见到大少爷,那两个男子见我抱了孩子来,就让我把孩子交给他们。我觉察不对劲,自然不肯,一定要见侯爷。他们就露出真面目,拔出刀剑。我护着麒儿逃跑边和他们打斗,边跑到这草地上。到最后,我实在支持不住了,只能用身体护着小少爷。我想我的血快流光了,再也护不住小少爷了。”

当时的情景…,水幽寒咬紧了下唇。

海伯语气一变,“是奶奶好人多福,麒儿小少爷命大。我就快支持不住时,小刀少爷带着豹子赶到了。然后,奶奶也带人来了。小少爷平安,我总算没有铸成大错。”

这些话,海伯说的断断续续,不时要停下来大口喘气。

“海伯,你,你别着急说话。我叫欧阳给你治伤。等你养好了伤,好帮我照看麒儿。”

“奶奶,我是上过战场的人,我知道我这伤,就是神仙来了也没辙。欧阳大夫他刚才已经给我上了药,不要让他再白费力气了。我强撑着这口气,就是要把事情说清,让奶奶以后有个防备。我不相信大少爷会做这样的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水幽寒垂下眼帘。

“奶奶,老头子毒对不起你。刚才看到奶奶,我才明白我做错了。我原想着奶奶和欧阳大夫成亲.以后孩子要多少没有,会渐渐忘了麒儿的。是我想错了。我孤老头子一个,小时候是孤儿,也没有娶妻生子。我忘了,不管有几个孩子.每个都是当娘的心头肉。奶奶,您不要记恨我这个孤老头子好不好?”

海伯的脸上是强挤出来的讨好的笑,应该是在极力忍受身上的痛楚,因此那笑容也是扭曲的。一双眼睛,却是晶亮晶亮,望着水幽寒,期盼她的谅解。

海伯并非罪无可恕,而且不管他做了什么,他用他的血肉之躯,用他的性命,护住了麒儿。

“海伯,多谢你保护麒儿。我和麒儿,不会忘记您的恩情。您,永远是我们母子的恩人。”

“奶奶要保重。”这是海伯对水幽寒说的最后一句话。水幽寒的话,似乎让他终于得到了解脱,他最后将脸转向西南方向,似乎在看什么人。“怎么会,我不相信。”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老人就颓然地顺着草垛倒了下去。只有一双眼睛,虽然失去了光泽,却还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水幽寒握住海伯的手,大声哭了起来。欧阳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弯下腰,探了探海伯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摇头道:“人已经去了。”

王宣和几个捕快也闻声赶了过来,远处传来纷乱的马蹄声,是去追赶另一个贼人的捕快们回来了。水幽寒听得那些人向王宣回报,说是让那个贼人跑了。

“那贼人工夫了得,又熟悉地形,想来是早看好了退路。我们兄弟紧追不舍,可还是让他给跑了。”一个捕快头目禀报说。

“一个跑了,一个死了,那可从这个老头嘴里掏出些什么?”一个捕快问道。

欧阳将水幽寒扶起来,水幽寒将左手缩回衣袖,紧紧握住,另一只手抓住欧阳的衣襟,叫了声大哥,便倒在欧阳怀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母亲

“阿宣,小寒晕过去了。我要先带她回家,这里就都交给你了。”

“小寒她要不要紧?你们先回去,让她好好休息,这里就交给我吧。”

欧阳和王宣说完话,便抱起水幽寒向马车走去。水幽寒窝在欧阳怀里,耳朵捕捉到那群捕快们或远或近的窃窃私语。

“能挺到现在就不错了。追了这么长一段路,咱们大老爷们是习惯了,难为她一个女子也跟下来了。”

“可不是,她一直紧跟着咱们头后边,一步都没落下。体力差的兄弟都不如她。而且胆子够大的,就这场面,我想起我第一次跟着头到了凶案现场,看到一地的血肉,我当时差点没晕过去。这位奶奶坚持到现在,可真够镇定的。”

“小四,你跟这位奶奶比可是给自己脸上抹金。那时候我也在,你可不是差点没晕过去,你跑到外面吐了半天。接下来几天,不敢一个人睡,那么大小伙子,晚上非要跟人挤一个被窝,哈哈!”

“你们年纪小,不懂这些。这做了娘的女人和小姑娘不一样。上次那个案子,母女两个碰到歹徒,那个母亲还不是瘦瘦小小的,据说平时连只鸡都杀不了,可是硬是把那人高马大的歹徒而弄死了。所以说啊,可别小看女人,尤其是有孩子的女人。”

“这位奶奶就是手工皂作坊的东家,唉呦,今天还是成亲的日子那。啧啧啧”要说欧阳大夫,要身家有身家,要人才有人才,可是结了门好亲。可惜出了这事,这贼人的路数看上去可不一般。”

“是内鬼,他们家的老仆人把孩子给偷出来的。是为财,还是…”

“这可不好说。这个案子透着妻怪。这老仆人可是破案的关键,可惜什么都不肯跟咱们说。如今又死了,就是不知道他和欧阳大奶奶说了啥?头,咱得问问这位大奶奶。”

“现在怎么问,你个愣头青,还有没有点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