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就告辞了。”

“那我也不多留将军了。”

水幽寒送楚熙到阶下,正打算转身回内院,不料一只皮球咕噜噜滚到楚熙脚下,接着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从花丛后跑出来。

“娘亲,踢球。”

第一百七十三章 孩儿面

麟儿穿着一身崭新的缎子裤褂,从花丛后追着球跑出来了,一见水幽寒,便先把球忘在脑后,一边奶声奶气地喊娘亲,一边迈动肥肥短短的小腿,张着小手奔着水幽寒摇摇晃晃地跑过来。

水幽寒赶紧上前几步把麒儿接在怀里。麒儿本就白里透红、粉嫩嫩的小脸,因为跑动,冒出一层细汗,更加显得红润可口。

麒儿的衣衫都是奶娘亲手缝制的,用的自然是最好的料子,做工精细更不用说。单就上面的刺绣,奶娘也花了极大的心思。这件褂子的前襟绣的是刘海戏金蝉,麒儿跑动之间带动褂子摆动,更显得活灵活现。因为天气热的缘故,麒儿的头发被奶娘扎了起来。小孩子不能梳发髻,只在头上用红绸子扎了两个襄襄。项下是明晃晃的金项圈,下面挂着长命锁。人靠衣装,麒儿本就长的讨喜,一番打扮下来更显得粉雕玉琢,亚赛金童。

“娘亲,抱抱。”麒儿自打吃过早饭,就不见了娘亲,现在见了,自然更加亲热。

水幽寒从怀里拿出帕子,给麒儿擦拭脸上的汗。

“外面这么热,怎么不和姥姥在屋里玩?”

麒儿也不回答,咯咯笑了一阵,伸出嫩兼似地两只小胳膊搂住水幽寒的脖子,撒娇道:“娘亲,抱麒儿。”

水幽寒刚才担心麒儿是一个人跑到前院来,又怕他贪玩着了暑气,语气中不免就带出点情绪。麒儿机灵,一点都不害怕,自然而然地使出撒娇这招杀手锏。每每让水幽寒一点脾气都没有。水幽寒刚才扫了院子一眼,看见麒儿刚才现身的地方一棵大树后,露出一片衣角。心里就明白是卫三娘带了麒儿过来的。

麒儿被水幽寒抱起来,指着楚熙…手里抱的球。

这球是欧阳到了京城后给麒儿买的。京城流行蹴鞠,这所谓鞠就是球,由十二片香皮,熟硝黄革,实料轻裁,密砌缝成,不露线角。

这球不轻不重,是京城最有名的作坊制作的,价格不菲。欧阳在外置办家什的时候偶然碰到,就买了来给麒儿。麒儿得了这个便宝贝的很,每天都要玩上半晌。水幽寒觉得小孩子多活动活动对身体有好处,也不干涉,只嘱咐人在旁边小心照看,别让麒儿摔了,又和奶娘商量着在麒儿的衣肘,膝盖和鞋子上加了软牛皮。

顺着麒儿的手指,水幽寒这才注意到楚熙并没有离开,如今正抱着麒儿的球站在那里,将她们母子的互动都瞧在眼里,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疑和迷惑。

“楚将军请慢走,小红,替我送楚将军出去吧。”水幽寒抱着麒儿对楚熙客气地说道。

楚熙恍若未闻,反而拿着球走近水幽寒,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

“他叫你娘亲?这是你儿子?他父亲是谁?他…他多大了。”

楚熙走到水幽寒和麒儿跟前,上上下下打量麒儿,最后盯住麒儿的脸不放。他一连串问出一串问题,丝毫没觉察到有何不妥。

麒儿以为楚熙拣了球来还给他,觉得这个陌生的大人不错,笑眯眯伸出手去接。哪只楚熙只盯着他看,却不把球给他。小家伙伸出两只手想把球抢过来,奈何人小力微,球还在楚熙手里。

麒儿有些不乐意了,撅起小嘴,瞪大眼睛看着楚熙。

“球,阿爹买的。”这个球是我阿爹买给我的,你还给我。

“你怎么拿着宝宝的球不还?”凤儿从一边过来,夺下楚熙手里的球。“看什么看,没见过宝宝啊?”

楚熙失神之下,被凤儿从手里拿走了球才回过神来。他把目光从麒儿脸上挪开,向水幽寒问道:“这孩子真的是你生的?他今年多大了?”

麒儿看着凤儿从陌生人手里拿回了他的宝贝,也就不着急了。殊放在凤儿那里他很放心,毕竟他现在要接着娘亲的脖子,不太方便再抱着那个大个的球。不过小家伙对楚熙可没什么好感,也不再去看他。

“娘亲,麒儿饿了,要吃饭饭。”麒儿窝在水幽寒怀里说道。

“麒儿乖,咱们马上回去吃饭。”水幽寒一边安抚麒儿,一边对楚熙说道:“楚将军,这是我的儿子。他还这么小,心思简单,不知道人间险恶,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他这么个小小的人,却跟着我受了很多的罪。楚将军,他没得罪过谁,也不会挡着谁的路。他只是我的儿子,安安稳稳做个平民百姓就足够了。”

水幽寒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让楚熙有时间可以记住、消化她话中的意思。

“楚将军,你看看他的眼睛。稚子何辜,随便一个人伸出一根手指都可以伤害他。你刚才和我说,如果我有什么难处,你或许可以帮忙。做为一个母亲我别无所求。我相信楚将军不是冷血的人,如果你见到有人要伤害一个陌生的小孩,一定不会袖手旁观。那么我请求将军,如果知道有人要对这个孩子不利,楚将军力所能及之处,请伸出手,挡一挡那些明枪暗箭。”

也许是一时无法消化他所看到的、听到的,楚熙半天没发出声音,一双眼睛停驻在麒儿身上,既迷惑,又有些不可置信。

“时候不早,楚将军也该早点回去,免得家里惦记。”

该说的都说了,水幽寒客气了一句,便抱着麒儿自顾回了内宅。

完全不理会身后有人一步三回头,如做梦一般被“送”出宅院。

水幽寒抱着麒儿回到内宅,交给奶娘让她帮麒儿洗一洗换身衣服。

卫三娘从前院开始就一直跟在水幽寒身后,看奶娘抱走麒儿,方说道:“小寒,你看到刚才那臭男人的脸色了没有?真是解气。他们家的老仆人不都说宝宝和他长的像,他想必也看出来了。现在心里不定怎么犯嘀咕那。哈,我猜他回去之后,一定吃不香睡不安,非得琢磨这个事不可。”

水幽寒心里想,楚熙应该不用琢磨太久。算算日子,那封迟到的书信也该到了,月娘和李管事那艘“快”船也不能总抛锚。她要做好准备,以静制动,静待各色人物登场了。

“二婶,以后前院来客人时,切不可再这样带麒儿过去。”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今天我是知道你拿了和毒书才带宝宝过去的。楚家这个小子看来只是有点傻,这心还没坏透。况且,我就在旁边看着,谁也别想动咱们宝贝一指头。而且,我这也是想帮你出口气,让他看看宝宝,从今天开始就心里不自在。”

“二婶,咱们不能意气用事。他现在还不知道麒儿的身世,没理由伤害他。如果他知道后,会是个什么心思,咱们也不能妄加猜测。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麒儿是我的命根子,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他。二婶江湖上的事看的多了,也不能小瞧这权贵人家的内宅,那里的水一点都不比江湖浅,暗地里害人的法子更是防不胜防。今后咱们这的访客少不了,更要着急麒儿。”

“嗯,二婶记下了。”

“从明天开始,咱们家只怕要不得清净了。到时候麒儿的安全都托付给二婶了。

麒儿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到的。二婶,在我眼里,有的人的眼神都带着刺,粘着毒。麒儿被她们看上一眼,我就跟掉块肉一样心疼。”

微心吧,二婶知道轻重的。都按你的安排,我贴身保护麒儿,凤儿就跟在你身边。”

圣平长公主的马车虽然说了可以借给她一天,水幽寒也不能真就霸占一整天。由史管事陪着,留那车夫老马吃了顿丰盛的饭菜。然后又封了厚厚的红包给车夫打发了他回去,水幽寒也亲自过府道谢。

这次长公主并未见水幽寒,只派了身边的大丫头出来招呼。水幽寒对此早有准备,闲聊了几句,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就回来了。

今天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长公主功不可没。先是把马车借给她,又不经意地点出李记烧鹅,水幽寒因此才能偶遇楚熙。后来水幽寒状若没话找话地和楚熙闲聊,知道楚熙是从城外兵营回府,那李记烧鹅又是赵欣雅爱吃的。水幽寒不禁想,这些巧合是不是老天有眼,冥冥中有天意在助她?又或者是太多的巧合就绝不会是巧合,而是圣平长公主故意给她机会,在没有侯府众人干扰的情况下,先见楚熙一面?不管是怎样,水幽寒觉得她总算没有措施这样的良机,事情进展的比预想中的好。当然,接下来的,只怕就没这么轻松了。

正如水幽寒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她这小小的宅邸便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清晨,水幽寒刚撂下碗筷,饭桌还没撤下去,大门那边就传了话过来,安国侯夫人携众女眷到访。

水幽寒心道来的好快,一边吩咐人请来客少待,一边穿戴一新,在凤儿、小红、冬儿几人簇拥下到正厅见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喜”相逢

水幽寒走入正厅,就见王夫人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有一个盛装女子在一边领着七八个丫鬟仆妇在旁边侍立。见水幽寒进来,王夫人微微眯了眯眼睛,就有丫头抱着垫子铺在王夫人身前,那意思是要水幽寒跪下行大礼。

水幽寒对此只做未见,大大方方走到王夫人面前福了一福。

“多年未见,夫人一切安好。侄女给夫人请安了。”说罢并不等王夫人让她起来,就从容地站直身子,到王夫人下手的椅子上坐了。

小红和冬儿两个不用吩咐,就上前为王夫人换上新鲜茶果。

王夫人似乎被水幽寒的举动给气到了,在座上咳嗽了两声。那一边伺候的盛装女子忙上前殷勤伺候,口称母亲。水幽寒打量那个女子一眼,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水幽寒计划要来京城,就已经想到她本非原来的水幽寒。很多原来的水幽寒认识的人,经历过的事,她是无从知晓的。因而她留了心眼儿,从奶娘和小红那套了很多话,对可能会碰到的重要人物都有了大体的了解。这个女子应该是侯府的二少奶奶,是水幽寒穿越来此地,见到的第一批人物之一。当时的情景水幽寒至今仍历历在目,因为一伙人合起来欺负一个弱者的场景,尤其她还就是那个弱者本人,实在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除了二少奶奶,月娘竟也在王夫人身边伺候。

她脸色发黄,两腮凹陷,眼下挂着明显的眼袋,比起与水幽寒在济水第一次见面,更加的风尘仆仆,显然是快船坐的颇为销魂。水幽寒又在王夫人身边伺候的丫环仆妇堆里扫了一眼,另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吸引了她的视线。赫然正是王东的女儿王兰儿。一年多光景,王兰儿比起在王家村时,倒出落的越发清秀水灵。看来王东携女儿进京,这王兰儿是跟在王夫人身边伺候,不知王东在侯府做什么差使。

水幽寒这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王夫人的随从,王夫人也正死死盯住水幽寒,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

“好孩子,你可算平安回来了。看到你一切安好,我总算放了心。”王夫人对水幽寒注目半晌,水幽寒只从容笑对,既不着慌.也不说话。王夫人一手拿帕子拭泪,另一只手从桌上伸过来握住水幽寒的一只手,显得又是亲近又是激动。

水幽寒装作为王夫人递瓜果,抽出被她握着的手,心里暗笑。这王夫人必是准备了一出久别重逢,婆媳情深,痛哭相见的戏码。因为水幽寒一弄始的不配合,这戏不好唱下去,可王夫人还是要唱。

“多谢夫人记挂着我。”

“你们这些小孩子,哪里懂得我们做长辈的苦心。自打送你出府去养身子,我这心就一直没放下。每日都要念叨上几次,怕你在那里吃不好,住不惯。怕因为我年纪大了,事情想的不周全,让你受苦,愧对你母亲。又怕你不明白我的苦心,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如今总算云开雾散,你怎么又发起小孩子脾气,竟甩了我派去接你的人,让人为你担心。这且不说,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怎么不回侯府?只是你一回来就该回侯府才是正理。罢了,罢了,看到你平安,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都是儿女债,寒儿,如今母亲来亲自接你回去了!”

王夫人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王夫人的冷淡、薄情,水幽寒几乎都要相信王夫人真是位慈爱的婆婆,和水幽寒情若母女了。

看着王夫人殷切的眼神,水幽寒回以淡淡的微笑。月娘既然回来了,王夫人对她和麒儿的遭遇自然也清楚了,她提出来的条件月娘也会转达给她。楚熙昨天给了她正式的和离文书,回去也一定和她说了。

她这样故意装糊涂,大打亲情牌,难道就能改变事实?

“夫人,楚将军昨天回家…”

还没等水幽寒说完,王夫人打断她的话,急切地问道:“我的麒儿在哪?寒儿,我来了这半天,怎么不把我乖孙抱出来给我看看?你知道我就盼着这一天,难道还要吊吊我这把老骨头的胃口?”

水幽寒抿嘴笑了,“夫人的话,让人听着难懂。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月娘难道什么都没跟您说?还有楚将军,昨天回家也什么都没和您提吗?”

王夫人热情出演得到如此冷淡的回复,更被水幽寒的一番话硬生生扯回到现实中,知道这刚才使出的以前对付水幽寒无往不利的招数不再生效,也就收起了脸上又悲又喜的表情。

“你真的是水氏?”王夫人冷声问道。

***是,夫人会不会相信?”水幽寒反问道。

王夫人叹了口气,“寒儿,你们母子在渤海郡的遭遇,我都听月娘说了。你受了委屈,我不会不管。但是你也不该如此任性。熙儿并不知道麒儿,因此才给了你和离文书。如今他知道了,已经后悔。熙儿哪点配不上你,楚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哪里就辱没了你?寒儿,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你不顾念与熙儿的夫妻之情,你难道忘了你我亲如母女。寒儿,你一直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当初是我从你那个家中救了你出来。

你曾发誓说这辈子都会敬爱我如生母。如今母亲来请你回去,你当真就不答应吗?”

水幽寒低头做沉思状。

“你放心,只要你同意和麒儿一起回府。我就能让熙儿收回和离书,你还是我楚家的大少奶奶,熙儿是侯府的嫡长孙。”

水幽寒不理会王夫人看她的眼神,反用眼在楚家二少奶奶和一众丫环仆妇身上打了个转。

“夫人一心为我好,我心领了。奈何我福薄,消受不起楚将军身边的那个位置。我已经心灰意冷,那和离书已经在衙门入了档,我与楚将军注定已经是路人,必定要辜负夫人一番美意了。况且,楚将军身边现在有赵家妹妹,身份人品都和将军匹配,实在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媳妇。不知有多少人正羡慕夫人有福气那。”

王夫人看了水幽寒半晌,叹了口气,“我一心为了你好,你既然执意不肯,我再坚持就是为难你了。你要自由,我可以给你。不过麒儿是我楚家的骨肉,你必须交给楚家。你放心,麒儿会由我亲自抚养,他会是熙儿公认的嫡长子。”

水幽寒觉得好笑,真当她那么好蒙,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自由,还用王夫人再给她。

“我现在才听明白,原来夫人一直在说我儿子。只是,我的儿子为什么要交给夫人抚养?夫人为何一口咬定他就是楚家的骨肉?”

“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不知道轻重。这孩子父亲的事可不是能开玩笑的。那孩子的模样,月娘亲自验看过了。孩子的生辰就是最好的明证。你是在我娘家祖宅生下的这个孩子,那之前的日子,你在侯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是贞洁贤良的好女子,麒儿自然是熙儿的儿子。”

“哦,我明白了,你不过是还记恨着那件事。我也没忘,早就要惩治那贱人了。淑贤,你派两个人,把青儿那个贱丫头带上来。”王夫人对二少奶奶吩咐道。

二少奶奶听了这个吩咐,如接圣旨,全身都活泛起来,点了两个婆子出去.一会工夫就拖进来一个女子。那女子抬起头来,水幽寒一瞧,正是青儿。如今的青儿梳着妇人的发髻,比起当初的少女风韵,更多的是少妇的风情。

丢卒保车这戏码,真是老套。

青儿也瞧见了水幽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连滚带爬地过来,叫着:“姑娘救命。”一边要抱水幽寒的大腿。凤儿就在水幽寒身边,她听水幽寒的吩咐不能乱说话,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见了青儿气更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就把青儿踢得一溜翻滚,连水幽寒的衣襟都没碰着。

侯府的人都早吃定水幽寒是个软糯的性子,凤儿又只是个小丫头打扮,哪里料到会有这么狠辣利落的一脚,顿时都愣在那里。青儿被踢的翻滚出去,撞到一边的八仙桌腿,弹开去,又滴溜溜滚了好远才停下来。众人一看,青儿头发也散了,额角和鼻子都撞破了,流了一脸的血。兴许是头晕,半天没爬起来。

王夫人黑了脸,二少奶奶惊讶地张大了嘴,却还是掩饰不住嘴角一丝笑意,月娘老神在在,侯府其他的人都忍不住再次偷偷打量水幽寒和凤儿,目光中第一次有了惧怕。

“打的好,寒儿,若你以前有三分这样的火性,也不至于让这恶奴欺负了去。如今我把她绑了来,全凭你怎么处置她。”

“处置吗,倒不着急。不过有些话,我是真的要问问。”水幽寒看着被两个婆子推搡着跪到她面前的青儿。

“青儿,夫人的话你听见了吧?你的命在我手里,我问你的话,你要老实回答,也许我还能饶了你这条命。你好好告诉我,当初是谁指使你诬陷我的,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杀/得/死

青儿听了水幽寒的问话,并没有直接回答。就见她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似乎是下意识地瞧了瞧王夫人。

“你奶奶问你话,你可仔细回答。若是敢有半句谎言,我就先不放过你。”王夫人阴森森地说道。

青儿喉头滚动,咽了咽唾沫。

“姑娘,都是婢子的错。婢子当初似乎看到姑娘房中陌生人影,一时着慌就叫出了声。后来大家都进来了,婢子被吓昏了,大家就真的以为是有人进了姑娘的房间。后来姑娘出了府,夫人又找婢子询问。婢子仔细回想起来,那时候婢子每天忙着刺绣,累坏了眼睛,看东西总模模糊糊的。那日其实并不曾真的在姑娘房中看到人,是婢子眼花了。”

“姑娘受的委屈都是婢子粗心所致,婢子罪该万死。姑娘,婢子从小就在您身边伺候,您待婢子的好,婢子都记得的。婢子本打算一辈子伺候您,报答您,可却让姑娘因为婢子受了委屈。姑娘,您怎么罚婢子,婢子都毫无怨言。”

这番话,是把人当三岁的小孩子吗?难道过去的水幽寒就是这样任由她们蒙骗的?

水幽寒不理会青儿,转头对着王夫人问道:“夫人早就绑了青儿,自然是先问过口供了。不知青儿是否也是这般对夫人说的?夫人您可相信了?”

“哦,”王夫人稍做沉吟,厉声向青儿喝道:“你这贱婢,瞧着你们家姑娘好性,就这样花言巧语起来!你这番话能骗的了谁,你是怎么向我招认的,难不成你现在还想抵赖?当我侯府的家法只是摆设吗?”

青儿看了看王夫人,忙改口道:“婢子不敢。婢子这就实话实说。当初的事,是婢子一时鬼迷心窍,见姑娘房内外都没人,就故意那样说。没想到没吓醒姑娘,倒把巡夜的人给招来了。婢子怕受责罚,只好坚持说看到了人。不过姑娘,婢子没想到事情会闹的那样严重。

婢子只是,只是因为和姑娘闹了点小别扭,婢子只想吓唬吓唬姑娘。

婢子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婢子之所以没和姑娘一起出府,也是为了给姑娘伸冤。正好夫人来问我,我就把实话说了。如今姑娘毫发无伤,婢子总算没有酿成大错。”青儿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

“夫人觉得她这话可信吗?”

“寒儿,依我看,这贱婢这次倒没撒谎。这事说起来真是个大乌龙,这贱婢不该起坏心要吓你,结果招来巡夜的人,她就该把事情说清楚。都是这贱婢误事。寒儿,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好孩子,生生被这个贱婢那点自私的心思给害了。如今总算真相大白,咱们一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个好的,麒儿跟我回府那是名正言顺。”

“夫人刚才说,将青儿交由我处置,不知这话可算数?”

“当然算数。她本就是你陪嫁来的,你要怎么处置她都行。”

“夫人最清楚国法家规,请问夫人,像青儿这样忘恩负义,诬陷主人,害得主人几乎惨死的奴才,若依国法送官,会有何刑罚?若是按照侯府的家规,又该如何处置?”

“这样的事,毕竟不足为外人道。送官就不必了。至于家法,这各家都有不同。寒儿要怎么处置她,自己拿主意就是。”

“我就是要听夫人说说,依国法和侯府家规该如何处置,再做主张。”

“若依国法,背主恶奴,视情节轻重,一是处死,二是刺配。

若依侯府的家法,就当杖毙。”楚家二少奶奶替王夫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倒也合理。这样吧,正好长公主因我刚到京城,怕我遇事不方便,送了我张帖子。小红,你让人拿了帖子,把她送到衙门去。就说是诬陷主人的恶奴,要从严惩处。”

“寒儿,这事不便张扬,还是私下处置比较妥当。”王夫人赶忙出声拦阻。

“既然夫人这么说,那就依夫人吧。这样的恶奴总不该就如此纵容,免得以后有人有样学样,不成个体统。咱们就学侯府的规矩,拉下去杖毙吧。”

水幽寒吩咐一声,外面果然走近来两个粗使婆子。青儿看水幽寒要动真格的,着急起来,向水幽寒跪爬了几步。因见凤儿瞪着她,不敢太往前,离了水幽寒三四步远,磕了个响头。

“姑娘,姑娘您饶命啊。婢子知道错了,求姑娘看在过去的情份上,饶了婢子一命。婢子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姑娘。姑娘您最是个心软慈善的人,从不记仇的。婢子好歹伺候了姑娘那么多年,姑娘您当真忍心要婢子死吗?姑娘您不能这么狠心啊!”

水幽寒怒极而笑,“听听这恶奴一张巧嘴,多能颠倒是非,**做出背主、诬陷这样大逆不道,黑心的事,只要**腆我就该饶了她。不饶她就不慈善了,就狠心了。这是哪家的道理?若是容这样无耻的人嚣张,天下可没了“理”这个字。青儿,就凭你这番诛心之言,便是死上百次也不冤枉。你们两个,快把她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那两个仆妇依言便抓了青儿往外扯。

“姑娘,姑娘,饶命啊,婢子还有话说,婢子还有话说。夫人,夫人,求您救命啊。”青儿拼命挣扎。

王夫人干咳了一声,“寒儿,你这新居不宜见血。况且这贱婢虽然可恨,毕竟跟了你那么些年。

寒儿你自来是个宽厚的孩子,便留她一条命吧。随便把她卖了,既惩治了她,也免得脏了你的手。”

“夫人这话我不认同。这个丫头因为一点小事就陷害待她宽厚的主子,还有什么事她不能做。如今侯府不留她,我也不留她,把她卖给谁,那就是害了谁。我们怎能如此行事?这丫头,今天非死不可,不然我气愤难消,顺便也为大家除了这个祸害。”

水幽寒一番话说完,又问王夫人:“夫人,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夫人,您救命啊。婢子可都是…”

王夫人见水幽寒态度坚决,给旁边伺候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行动敏捷,青儿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她用巾帕堵住了嘴。

“寒儿见识的对,这样的人咱们不能留,也不能让她去祸害别人。

就依寒儿,拖出去杖毙,大家落得干净。”

青儿被堵着嘴,鸣呜叫着被两个仆妇往外拖。离着老远,水幽寒都能看到青儿两眼冒火,一脸的不甘心,额上青筋直跳。反观屋内,楚家二少奶奶正抿嘴得意地笑,王夫人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眼见青儿被拖到阶下,扔在青石地面上,掌刑的仆妇拿了板子就要开打。就听有人喊了声:“慢着。”那仆役果真听话地停了手。

水幽寒看着屋内几人有的惊讶,有的迷惑,有的人不满,觉得很有趣。没错,让人停手的人正是她,这个刚才一口安定要青儿死的人。

“先别打,把她给我带进来。”

青儿回到屋内,仿若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寒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恶奴你还要留着她不成,你若不想动手,我这身边带着人,普你动手就是。”

青儿嘴被堵着,说不出话,只一味给水幽寒磕头如捣蒜。水幽寒命人将青儿口中的帕子取掉。

青儿继续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青儿给您磕头,给您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