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还想确认,卫三娘已经现出不耐之色。水幽寒忙给周氏使眼色,“二婶说的话历来算数,太太多疑惹恼了她,反而不美。”

“那我这就回去准备嫁妆,明天就送过来。”周氏高兴道。

“慢着。亲家太太要给置办嫁妆,我有话要说在头里,小寒亲娘留下的那些陪嫁,必要送过来,否则,一切免谈。”

第二百零四章 将计就计(二)

周氏听卫三娘说到水幽寒生母留下的嫁妆,先是一愣,然后讪讪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陪嫁有些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况且就是有些陪嫁,这些年,也早都花用了。”

“小寒亲娘只有小寒这一个女儿,她的嫁妆除了小寒,还有谁有资格花用?这事你怎么也推脱不了,就是花用了也得给我吐出来。你说不记得了,我们这可有记得的。请奶娘过来,她是小寒亲娘的陪房,她不仅认得那些嫁妆,就是嫁妆单子她手里也有一份。”

少顷,奶娘被请了过来,从袖中掏出张单子递给周氏。周氏接在手里,一页页看去,脸色由由红转白又转红。

“这个,还有这个,是我们家本来就有的,怎么也成了她的嫁妆了?”周氏指着单子上几处,怒问道。

“太太不是不记得了吗?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卫三娘反问道。

凤儿嗤的一声笑出来,对着水幽寒和卫三娘眨眨眼睛。水幽寒暗自撇了撇嘴。

水幽寒打算在京城附近置产,前些天便到城外四处走了走,看有没有合适的田产可以买进。奶娘也跟着一起去了,结果水幽寒看中一处田庄。这田庄依山傍水,田是上好的水田,还有果园和池塘,庄子格局也颇有格调。水幽寒向做向导的牙人询问,那牙人答曰是水尚书家的产业,并无转卖的打算。水幽寒有些扫兴,奶娘就告诉她说,这处田产地水幽寒的生母”陈氏夫人的陪嫁田。

回到家中,奶娘又取了陈氏夫人的嫁妆单子来给水幽寒。原来陈氏夫人生前对水尚书极为信任依赖,所有陪嫁财产都交给水尚书处理。

陈氏夫人过世,周氏进门后,又把陈氏夫人所有首饰都收了去,说是水幽寒还小,要替她保存。这当然是刘备借荆州,有去无还了。好在奶娘还留了个心眼,好说歹说留下一个旧的梳妆匣。而在这梳妆匣底的夹层,就有一份抄录的嫁妆单子。奶娘在水幽寒嫁到楚家前,向水尚书哭求无果,知道以她们主仆之力是讨不回这些嫁妆的,也就没再提起那份嫁妆单子。

现在她们境遇不同了,水幽寒又看上了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产业,奶娘觉得拿回嫁妆又有了希望。

“姑娘,这些都应该是你和麒儿的。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人。现在姑爷在大理寺,姑娘和姑爷商量商量,想个法子把这些东西都要回来。”奶娘对水幽寒道。

水幽寒瞧了这单子,也有些乍舌。没想到这身体的生母嫁妆如此丰厚,房产,地产、首饰、摆件、家具一应俱全,草草算下来最少值二十几万。财帛动人心,水尚书和周氏做事未免太绝。人家母亲留下这么些个东西,她们就算要贪墨,好歹也拿出点来遮遮这世人的眼。竟真的一文不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她要替死后就被背叛的陈氏,还有一直被苛待的原来的水幽寒讨回这个公道。

不过要从这样的两个人手里抠出这么大笔的财产,绝不是件容易事。如果直接去要,周氏是不要脸面的。所以智取才是上策,水幽寒需要一个契机。而今天,周氏母女亲自将这个契机送上门来了。

奶娘递给周氏的这份单子也不是原来那份。知道周氏会推搪,水幽寒让人调查了水家的产业,故意又添了几项在这单子上。她就是要周氏挖心挖肝地疼。

周氏拿出帕子擦拭额头冒出的汗,“我现在又想起来了,又想起来的。这几项确实不是…”

水幽寒可没心情听周氏辩解,遂咳嗽了一声。卫三娘收到信号.

不耐烦地对周氏摆摆手,“亲家太太,这可不是菜市场,我没工夫在这跟你讨价还价。说要送嫁妆的是你,并不是我逼你的。你不愿意送,也由的你。你要送,就把这些东西都原原本本地送来。我还先提醒亲家太太,从市井到内宫,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我都见识过。你若耍什么小把戏,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是啊,太太,我这二婶精细的很。太太可别为了银钱,耽误清玲的大好姻缘。”水幽寒也笑着说道。

周氏还要说什么,卫三娘早已经站起身来说了送客。周氏和水清玲匆匆离去。

下晌,欧阳从衙门回来,和水幽寒夫妻两人坐下来闲谈。水幽寒就将周氏来访的事和欧阳说了。

“小寒,你不觉得奇怪吗?楚家怎么会拿麒儿做交换条件?楚侯爷不像是出尔反尔的人。”

“管他那,先从周氏手里把嫁妆夺回来是正经。她们想要麒儿,尽管去做梦好了。”

水幽寒自然也觉得其中有蹊跷,不过那就不是需要她来操心的事了。

“夫人,您真要和水家结亲?”侯府静心斋内,月娘端了碗燕窝粥递给王夫人。

王夫人冷哼一声,“周氏三番两次拦住我,要将她女儿说给熙儿,说什么要续上这门亲家。”

“所以夫人就顺水推舟,让她们把小少爷带回来,就和她们结亲?”

王夫人喝了口燕窝粥,笑道:“我是这么说的,不过,你觉得凭她们,就能从那女人手里把孩子要回来?”

“夫人是小少爷嫡亲的奶奶,尚且不能,周氏是继母,和水氏更没什么亲情,怎么可能要的来。”

“就是这话。况且侯爷也发了话,不准去打扰水氏母子。只是这周氏实在可恶。当初迎娶水,她可没少刁难我。如今又这么巴结上来,可不是送给咱们调理她。咱们事多,没时间和她理论,让她去水氏那碰碰钉子也好。”

“哦,我就说夫人不会看上她家。”

“那是自然。水益从一品尚书降为三品侍郎,已经失了圣心。周氏贪鄙,又得罪了长公主。几个儿子都年幼,水清玲也不成气候。

他们家这是要没落了,谁昏了头去和她家镂亲!”

“我还以为夫人心急大少爷的婚事,没法子只好选她们家了。”

王夫人用力将碗撂在桌上,“还不是那贱人在背后搞鬼。我如今也想好了,为什么非要和女方家里商量。就看蒋家这门亲事能不能成.

如果不成,我就挑个门当户对的,直接让侯爷去请旨,凭她是谁也不能作怪!”

“夫人此计甚妙。”

第二百零五章 传奇人物

这天水幽寒府上从一早就热闹起来,一车车一担担的嫁妆流水似的送了过来。是周氏和水清玲亲自送来的,更难得的是水益竟然也跟着一起来了。水幽寒看着人将箱笼摆在院子里,又一个个箱子打开,对照单子清点数目。卫三娘更是领了从古月斋请来的两个行家,对那些古董字画金银器皿仔细验看。

“几位都是行家,可要验看仔细了。我们家少奶奶生母的这些陪嫁可都该是货真价实的,莫要让人以次充好蒙骗过去。”卫三娘大声道。她这话是对着几位验货的行家说的,更是说给水家夫妇听的。

水益板着脸,站在院子当中。周氏脸色虽然不佳,不过却没有心虚的表示。而这边的验看结果,也并没有发现数量短缺或赝品。看来周氏真是怕耽误了水清玲的婚事,因此没做手脚。

“小寒,这些可都是金贵东西。我们平时舍不得摆出来,也舍不得用,一直都是收在库房里的。小寒,你这府里都是乡下人,毛手毛脚,不知道珍惜物件,若是碰坏了一件两件那可不是好开交的。小寒,你还是把东西都放在箱子里,不要拿出来。那箱子也要放在干爽的地方,莫要让水湿了虫蛀了…”

周氏在水幽寒耳边喋喋不休。她的意思水幽寒也听明白了,就是让水幽寒把这些东西好好存起来,不要使用。水幽寒心想,周氏哪来的这样好心。再看周氏瞧着那些的东西的目光,有些心疼,却也不是特别不舍。看样子周氏是当把这些东西寄放在她这里,过一段时间就要拿回去一样。水幽寒觉得好笑,到现在了,周氏还是看不清状况。

不过如果周氏不是这样想,也不会这么痛快就把东西都交出来。

“这些是房契和地契,这些铺子和田地都是老爷派人在经管着。

那些人都是水家的老人了,都是极精细懂事又可靠的。小寒你就好好收着这些,记得按时发工钱给他们,其它的事都不用操心费事。”周氏又体贴地说道。

还真把她这当暂时寄存处了。水幽寒嘴上应着,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对于这些产业上的管事、仆役,要进行一次大清理。她倒是想省事,不过就怕那些人不肯省事。

周氏算盘打的响,想要赚了孩子,敲定了楚家的婚事,再回过手来把这些都拿回去。只是,想的太过美好了。

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能拿回这些东西。难道这些日子,周氏竟还以为她是原来那个任人拿捏的水幽寒。或许是因为她对周氏的态度太温和了,几乎从未正面和周氏对上过,这就让周氏生出错觉,认为她懦弱可欺。那可真是太喜感了。

看着东西清点的差不多,水清玲在一边甜甜地开口道:“姐姐,怎么不把麒儿抱出来,爹和娘还从未见过他们这个小外孙那。”

“今天不巧,麒儿一早就被长公主接去了。我这就派人去接他回来。”接的回来才怪。

“你不会想要反悔,收了嫁妆,不交出孩子吧。老爷可就在这,我们今天就要带麒儿走。”周氏警惕道。

“麒儿生下来就体弱,她一天的吃穿用娈,可要十几两银子。清玲要成亲,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太太现在接了麒儿回家,可要供麒儿的衣食。太太何必如此着急那。”水幽寒忽悠道。

周氏听到每天十几两银子,眼角抽搐,听完水幽寒的话,眼珠转了转。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成亲的时候直接接到楚家也好。不过,你说这事要欧阳家的人做主,我们今天过来,就要和他们立下字据…”

果然,周氏不是好打发的,还想到了立字据这一招。只是,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

“太太莫着急,一会夫君就从衙门回来了。”

水幽寒话音刚落,便有人传话说欧阳回来了。水幽寒抬头向院门望去,就见欧阳陪着两个人从外迈步走进院里。当先一中年人身材高大,蟒袍玉带,一张黑漆漆的国字脸,不芶言笑,双目炯炯有神,似乎能看透人心。旁边一人年纪稍大,矮矮胖胖,一身青色常服,却是不笑也带着三分喜气。

水益本来有些不耐,可一见来人就变了脸色。

“原来水大人也在这里。”那矮胖老人先是看到一院子的箱笼,又看见水益,笑着开口道。

“下官水益,见过包大人。”水益已经走上前几步,先向黑脸人下拜。然后又向肥胖老者下拜,“见过宋大人。”

几人相互见礼寒暄闭,欧阳在旁边解释道:“今天是水大人将拙荆母亲的嫁妆送了过来。水大人言而有信,当日答应稍候送上嫁妆,如今果真都送了来。”

包潜哦了一声,看向水益。水益怎好说出这嫁妆是要换孩子的,只得硬着头皮答了声是。

宋演看了,****:“都听闻当年陈氏夫人出嫁十分分光,十里红妆,**假。呵呵呵。”

宋演一笑,欧阳也笑起来,水益赔笑,只不过他这笑的是苦是甜,也就只有他自家知道。

女眷不便见外客,可如今碰上了,再躲开去就不礼貌,因此,水幽寒、周氏等人也都上前来,欧阳一一介绍了,水幽寒给包、宋两位见礼,歉意道:“这院子杂乱,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今天这个局面,自然不是碰巧那样简单。话说对于女眷不能轻易见外人,水幽寒虽然不以为然,也得入境随俗。不过在她听说了包、宋两人的家世和生平后,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见见这两个人。今天就是欧阳特意请了他们两位来,也是要让水家宋嫁妆这件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欧阳进了大理寺,他是个踏实肯干的性子,做事认真,人又随和。平时衙门里有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欧阳或施针,或开药方,都能药到病除。一段时间下来,欧阳在大理寺的风评极佳。宋演是总提刑官,负责验尸,本身也懂有些医术,自然就注意到了欧阳,两人结成了忘年之交。包潜和宋私交甚好,因此也都有了往来。当然,这也是欧阳积极结交的结果。除了对这两人敬仰之外,还有水幽寒在他进大理寺之初,就下达了相关任务的缘故。

包潜铁面无私,最不讲情面,朝廷上的官员没有不怕他三分的。但是在民间,他却是和他的先祖包拯一样,有着青天的美誉。宋演则是另一个传奇,经他手侦破的疑难案件,数不胜数。不仅水幽寒,就是上官英夫妇等人也早都想见见这两人。

欧阳请包潜和宋演到正厅喝茶,还请水益作陪。水益本来和包潜品级一样,比宋演还要高一些,如今他受了皇上申斥,降了品级,正不自在,平素又和这两人并无交情,便借口嫁妆已送,他工部还有事情,告辞离去。周氏和水清玲,却不走,她们要水幽寒给她们一个说法。

水幽寒一面让人将箱笼都送到库房,一面安排人准备酒菜,偏把周氏母女晾在一边。

“亲家太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现在带走孩子,还要用银米养他。亲家太太还是早些去为女儿准备嫁妆才是。你们前脚成亲,后脚便让楚家来接孩子,这才是正理,小寒也是为你们着想。”周氏对卫三娘本就有些惧怕,而卫三娘这两天表现的十分爱财,周氏以己度人,觉得卫三娘、欧阳这些人应该是很愿意抛开麒儿这个负担的。况且,今天这个状况,水益走了,她们也无计可施。

“亲家太太也别心疼,这本就不是你的东西。亲家老爷那里不是还有我们给的五万两银子,现在可真是该拿出来用的时候了。”卫三娘唯恐天下不乱,对往外走的周氏提醒道。

打发了水家的人,水幽寒亲自到厨房,看着人将一道道菜端到正厅。

“包大人真是名不虚传,我见的人也不少,可这么黑的,还是第一次见。”卫三娘说道。

“可不是。”水幽寒深表赞同。如果不是包潜正宗的国字脸,还有一头黑色直发,她真的会怀疑其实他是移民到大周朝的非洲人。

“长的是够吓人的。”凤儿也在一边道,小红、冬儿纷纷附合。

“可惜,刚才只看了几眼。”卫三娘道。包、宋两位在江湖人中,也享有盛名。

“是啊,爹爹和小刀哥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吃饭。”凤儿噘嘴。

“姑娘,我们也进去伺候吧,顺便多看几眼。”小红和冬儿央求道。

“你们不说他长的吓人吗,怎么还想去看。”水幽寒问。

“那可是大各鼎鼎的包青天啊,我从小就老听人说他家的事了。

好不容易见到真人,可是要多瞧几眼。”小红道。

水幽寒笑,“去吧,只是别忘了规矩,也别死盯着人看。”

“我也要去,姐,我去换套丫环的衣服。”

水幽寒无奈,揉揉眉心,“随你,记得别露陷。”

凤儿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追着小红和冬儿去了。

水幽寒看着若有所思的卫三娘,“二婶,你不会也要…”

“嗯,干脆,我也换套衣服虚 小寒,你要不要一起去。”

水幽寒囧,“二婶,你自己去吧,我还是不要了。”刚才还和包大人说话了,这会就算换了衣服进去,也会被认出来吧。

看着卫三娘一阵风似地走了,水幽寒叹了口气,其实她也很想扮成丫环再去见识一下,可实在怕被认出来,让欧阳丢脸。

做了人家妻子,果真是要放弃某些自由地,水幽寒有些矫情地想到。

第二百零六章 失踪 (一)

天气阴沉沉地,落叶被风卷起,在地上打着旋。入夜时分便开始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渐渐地夹杂了雪花。水幽寒早早地在屋内拢起了火盆,红色的火苗,映着室内藕荷色的幔帐,显得暖意融融。

大床上摆着一溜十几个神态各异的泥人。有骑在牛背上吹着横笛的牧童,有只穿肚兜,趴在地上露出光PP的胖娃娃,也有背着鱼篓的老翁,纺线的老妇,甚至樵夫、货郎,也有几个一组的,却是戏文的经典场景或是历史人物。这泥人来自无锡,是进贡到宫中的贡品,比街上能买到的更精致了几分,端是捏的惟妙惟肖。

麒儿坐在水幽寒怀里,看着水幽寒将这些泥人,一个个摆开来。

水幽寒便拿着泥人教麒儿数数,还有简单的加法减法。欧阳坐在榻前,手捧着书卷,不过看的并不专心,时不时被母子两个笑声吸引过去。

还会在麒儿犯难的时候,给点提示。

数数游戏玩厌了,麒儿张着小胖手叫欧阳:“阿爹,阿爹,一起玩。”

欧阳也就放下书卷,从床榻旁的架子上取了个盒子,坐到床头来。

水幽寒将泥人收起来,放到一边。麒儿早爬到欧阳身边,从盒子里掏出几个布偶,自己先套在手上一个,又把另外两个分给欧阳和水幽寒。

三个人把手凑在一起,欧阳扮演大灰狼,麒儿就演小肥羊,水幽寒演猎人。大灰狼要吃小肥羊,小肥羊机灵地逃跑,最后猎人出现,救了小绵羊,制服了大灰狼。这么傻乎乎的剧情,三个人玩的津津有味。麒儿做了小肥羊,又要演大灰狼,却偏不肯被猎人抓,不合格猎人水幽寒只好作弊,让大灰狼吃掉了小肥羊,三个人笑闹成一团。

又玩了会,眼看麒儿打了个小哈气,水幽寒便让奶娘抱了麒儿去睡。麒儿虽然有些困倦,可却不肯去睡,还要玩。水幽寒只好哄劝道:“乖麒儿,阿爹好辛苦,明天要早起去衙门,赚钱给咱们买米买肉。咱们明天再玩,让阿爹早点睡下好不好?”

麒儿听了,想了想,十分通情淑里地点点头,又缠着欧阳在他脸蛋上亲了亲,才肯和奶娘回房去睡。水幽寒也跟过去,检查了麒儿睡房的窗子是否关严、火盆的火是不是够旺,又和奶娘一起给麒儿脱了衣服,塞到烘的暖暖的被窝里,看着奶娘哄麒儿睡下了,方转回自己屋中。

欧阳已经收拾好了床铺,两人吹熄了蜡烛上床就寝。听着冷雨敲窗,水幽寒心想,这只怕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被窝里很暖,可水幽寒还不满足,在被窝里蠕动两下,拱到欧阳怀里,团起手脚,享受欧阳这个大暖炉。欧阳无声地笑了笑,张开手臂,将水幽寒搂紧了些。

“你和麒儿真是越来越像了。”欧阳在水幽寒耳边轻笑道。

水幽寒哼了一声,不理欧阳的调笑,一会便进入梦乡。欧阳听着水幽寒均匀的鼻息,也渐渐入睡。

半夜,水幽寒忽然惊醒,发现欧阳不在床上,正在纳闷,就见外间屋有烛光,还有两人在轻声说话。听着话音,是欧阳和黄芪两个。水幽寒围着被子坐起来,心想,难道是大理寺有急事找欧阳。

“…少爷,就是这么回事。门上的早得了奶奶的吩咐,凡是她们来,都不要搭理。可人就在门口闹着不肯走,已经把旁边公主府的人都给惊动了。看门的老王就找我商量,我出去一看,一群丫环婆子小厮,都打着火把,周氏跟疯了似地,说什么要奶奶给偿命,又说什么夜不归宿,五万两银子什么的。我看着应该是出了大事,就想着还是来回爷一声。”

“偿命?”

“是啊,说的怪吓人的,爷看该怎么办?”

“这大半夜的,别闹的四邻不安,你去让她们进来吧,我换了衣服就过来。”

黄芪答应一声,水幽寒听得外面屋门响,应该是黄芪出去了。

欧阳穿好了衣服,正要往非走,就见水幽寒也穿戴整齐从卧房中出来了。

“还是把你吵醒了!”欧阳心疼道。

水幽寒摇摇头,“大哥,是出了什么事,谁在门外闹?”

“是周氏,估计是水侍郎的旧账被翻出来了,来找我晦气的。”

“是他自己做的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不过,不会这么简单吧,还说了偿命,难道是出了人命?”

“你都听到了?别担心,如果真出了人命,自然要惊动府衙。我估计她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

水幽寒点点头,这是周氏的作风。水幽寒倒是没什么好担心地,只是恼火。外面的雨还在下,这么冷的夜晚,被这么不相干的人从暖被窝里给闹起来,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小寒,你回去睡吧,我出去打发她。”

“反正都起来了,我也去看看。周氏胡搅蛮缠,大哥和她应对,平白掉了身价。还是我对付她比较方便。”

周氏正在偏厅内,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看见欧阳和水幽寒进来,便扑过来。

“你们这两个黑了心的,骗我说五万两银子,哪来的五万两银子。

是你那老不修的结交了相好才是真的。还和人写什么情诗,真是恶心死老娘了。你们陪给我五万两银子,把那些嫁妆也都给我还来,不然,我绝不放过你们。”

周氏衣裙半湿,脸上脂粉被雨水冲刷成红一块、黑一块地,头发也乱糟糟地。水幽寒怎么看也看不出周氏有什么诰命夫人的气派,活脱脱是一个街头的泼妇。看来周氏是发现了水益私下的勾当,来找人出气。水幽寒很生气,周氏自己的老公搞不定,就跑到她这来发疯,真是莫名其妙。

“太太大半夜的把一条街的人都吵醒,就是为了这么件事。太太难道忘了礼法,老爷的事,岂是我们能插言的。太太没别的事,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一会天亮了,被人看见太太这个样子,这半辈子的脸可都丢尽了。”如果还有脸可丢的话。水幽寒心里有气,话自然就没平时来的那么温和。

周氏身边一个婆子看来是个知事的,一边把周氏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对水幽寒说道:“太太这是急糊涂了,大姑娘、大姑爷别放在心上。”

听着这个婆子叙述,水幽寒才慢慢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天水家送了嫁妆来,周氏临走,被卫三娘提醒,水益那里还有五万两银子。周氏早就在打这些银子的主意,只是水益在这件事上一反常态,不再对她言听计从,反而含糊其辞,将那装钱的匣子藏的密不透风。周氏回到家里,便以损失了大笔银钱,又要给水清玲办嫁妆为由,要水益把那五万两拿出来。

水益自然是不肯。周氏这些年,把水益的底摸的门清,最终还是将匣子找出来。结果打开匣子一看,当场气了个倒仰。里面根本不是银票,而是几张喝花酒的账单,还有几张花笺。周氏也颇识得几个字,一眼看出是水益的笔记,内容则是和一个叫雨荷的青楼女子的应答情诗。

周氏哪里容的下这个,当时就醋意大发,揪住水益就是一番好闹。期间还动了手,将水益的脸都抓破了。

水益降职,其中就有周氏穿戴僭越惹的祸。水益对周氏已经心生不满,只是这些年在周氏积威之下,一时没有发作。水益本就最重颜面,如今周氏抓破他的脸,让他颜面尽失。他没有在沉默中灭亡,而是在沉默中暴发了,重振夫纲,捶打了周氏,然后拿了银两出门,到现在还没回家。

周氏就猜水益必定是去喝花酒找相灯了,就带了人手,带着棍棒藤条,奔了京城最热闹的教坊区。

一路打听想找那个雨荷。这教坊区各教坊虽然是竞争关系,但也盘根错节。周氏这架势一看就是来找碴的,便没人肯告诉她。周氏带着人一家家找过去,一无所获,还被人嘲笑,珠了一身的冷雨。

“因此就来闹我们解气了?”水幽寒冷声问道。

“不找你们找谁,你们把送来的嫁妆都还回来,还有那五万两银子。若不是你们拿着老爷的把柄,老爷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如今你们成亲了,这五万两银子必是要补上,还有那些嫁妆”也统统给我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