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了?”沈大人有些着急的对沈夫人说。

沈夫人一直守在沈芳菲身边为她擦汗,听见她一下喊父亲母亲,一下叫哥哥的,心想大概是女儿没有经历过沈家上战场的事,太过于担心了,她对沈大人说了缘由。

沈大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厌倦了在刀剑上添血的日子,说他因为年老而懦弱了也罢,他有温柔的夫人,可人的小女儿,他也想留着一条命陪着她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是战场上的人,谁没有家人呢?他只能狠着心,以最小的牺牲保证战场上最大的胜利,只有这样,他才能活着回来见最重要的人,他才能保护这天下苍生。

“等我平反回来,我将向皇上请辞,卸甲归园,也陪你们过一点安生的好日子。”沈大人对沈夫人说。

沈夫人与沈大人少年夫妻,却聚少离多,他总是在大梁朝最需要他的时候拼杀在前线,大大小小伤口无数,她忍受寂寞,为他操持后院,不是没有怨,只是这些怨,在他对她的好面前,微不足道。

沈夫人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隐约,她听了沈大人的话,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我等你。”她笑着说。

十一皇子从朝暮之那儿得知沈芳菲病了,便要淑妃请了太医去帮她瞧瞧,淑妃看着自己儿子长大的眉眼,无奈的摇摇头,怎么这一儿一女的心都在沈家人身上,莫非是前世欠了他们的?

沈夫人见淑妃请了太医来帮沈芳菲瞧瞧,还以为是淑妃给沈芳怡的面子,她叫小丫头跟沈芳怡报信说难为她还这么惦记妹妹了,沈芳怡觉得奇怪,正想问小丫鬟是怎么回事时,却被朝暮之拦住了,说太医是淑妃请的,却不必让沈家知道。

沈芳怡看着朝暮之说:“你是不瞒了我什么?”

朝暮之笑笑说:“我怎么敢瞒夫人,不过是我见夫人为了妹妹日日揪心,去让淑妃派了资历老的太医而已。”

朝暮之对沈芳怡的事向来上心,沈芳怡不疑有他,点着头说:“辛苦你了。”

十一皇子虽然心中有沈芳菲,但是并没有想过要与她在一起,他心中有王位,却不能对其志在必得,成王败寇,万一他失败了,他舍不得让沈芳菲陪他一起吃苦,万一他成功了,他总会在她的身后默默庇护她一世,保她安康。

沈芳菲在梦里朦朦胧胧,又被太医灌下了许多汤药,又苦又闷,突然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呵道:“你在矫情什么呢?你难道还想让此世悲剧重来?”

“不,绝不。”沈芳菲咬了咬牙,奋力张开了双眼,看见了一遍焦急的沈夫人,慢慢的好了起来。

皇帝前有徐军、狼族胁迫,后怕羌族偷袭,他进了淑妃宫殿,对淑妃说:“你写信给明珊,我需要她保证羌族首领此时不会对大梁朝造成任何威胁。”

夜已凉,淑妃并没有盛装,她素着脸,看了皇帝一眼,紧紧地握了一下手上的佛珠,叫三公主保证羌族不会对大梁朝造成任何威胁?开什么玩笑?她女儿永世不能回大梁朝,永世不能与她见一面,她这个将她狠心送出去的父亲居然还要让她保证羌族不会威胁到大梁朝,她拿什么保证?命么?淑妃心中滴血,却温顺的对皇帝说:“好。”

皇帝知道自己失态,又将淑妃搂紧怀里痛心的说:“我知道对珊儿残忍,可是为了大梁朝,我无路可走。”

淑妃静静的摸着皇帝黑白相交的发静静的说:“珊儿她对明白父亲的劳苦的。”

第二日,淑妃在案头写给三公主的信,写到一半,泪突然滴到了信纸上,她愣了愣,又换了一张写,十一皇子在她的身后,看着母亲换了一张又一张纸,并不说话。

“若你登上那个位子,会不会也这样?”淑妃背对着自己的儿子淡淡的问道。

“我不会,我会变得无比强大,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十一皇子握着拳咬牙回答,尽管他飞速成长,但是还是太慢。

淑妃写了很久,才将一张完整的信给了宫女,让她给信史送给女儿。

快马三千鞭,三公主收到了淑妃的信,她已经不是当初娇贵的大梁朝公主,她的着装已经变成了羌族王妃的样子,显得神采奕奕又靓丽无比,少将军曾经说:“明珊公主是我们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

当初羌族大乱,三公主趁着少将军还没稳定乱局,从中穿针引线,握了几个部落首领的把柄,让其不得不对三公主马首是瞻,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公主,她会掌握少将军对自己的迷恋,发现政治上的丝丝缕缕,为自己谋求不少事,她看着信,对自己的心腹侍女说:“母亲一定将这封信写了许多次。”

心腹侍女看了看信问:“王妃怎么知道?”

三公主笑了笑说:“我当然知道,她是我的母亲。当初她不明白淑妃的难,只有当她自己生下女儿,才知道这母亲的一颗心,是为儿女操碎了的。”

心腹侍女点点头说:“公主要不要给淑妃回信?”

三公主偏着头想了想,对心腹侍女说:“不了,你帮我回吧,就说羌族保证,绝对不乘火打劫。”

她是大梁朝的公主,却也是羌族的王妃,她在羌族生活的越久,对羌族的子民便越有感情,她能保证羌族不进犯大梁朝,却也不能允许大梁朝对羌族的子民进行讨伐。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以公主的身份对淑妃撒一撒娇了,她只能以羌族王妃的王妃的身份告诉淑妃我不会乘火打劫而已。

淑妃收到了三公主的信,看见的不是女儿的字迹,便知道女儿已经选择了一条与他们平行的路,也许她会他们再见面,但是已经不是一个立场了。

皇帝不知道三公主来信内里的弯弯道道,他只知道他的好女儿告诉他,羌族绝不会在此时间进犯,他能放心来对付徐王与狼族了!

第83章 楚城之危1

皇帝正派着大军急急地赶往楚城,而楚城正在水深火热中,百年的城门沉沉地关着,外面是徐王、狼族的大军,楚城内是咬着牙关顶着的楚城军。

多年的和平让楚城的军人们失去了当年的警觉与锐利,徐王先派出了千余人攻击了楚城,楚城将领心中轻敌,认为在和平年代能立下一个驱逐贼匪的大功,一定会获得今上的奖赏,便带着精锐部队追了出去,却不料,楚城军被贼匪引导了虎啸谷,这虎啸谷地势低洼,上面全是山丘,军队一旦进去山丘上有人便是被按着打,但是楚城军将军好大喜功,一意孤行的追了进去,结果被徐王军狼族军按着打,全军覆没。

楚城易守难攻,城内只剩千余名将军与城中百姓联合守着城门,可是城外的几万大军生生的守着楚城,每次被派出去给京城送信的兵,都会在出了城门以后就被斩杀,传令旗凄凉的插在黄土上,楚城远离京城,若京城不知道楚城之危,那么大梁朝危已!

徐王军与狼族军没想到楚城剩余的将士与民众如此一心守城,一时之间伤亡也不少,将攻城的步伐放慢了下来。楚城内部地形为山丘,土地都砂砾地为主,并不好耕种,所以需要外部的给及,徐王的心腹军师倒是想了一个好法子,他命人将旁边的给及小城攻下,又命探子将楚城内的储粮仓给烧掉,楚城内忧外患,粮食也没有不够,自然也撑不了多久。

一周后,楚城将士守城士气不减,徐王的探子却得知楚城内部已经出现粮食短缺的状况,“大梁朝的中心根本不知道我们被围攻的消息。”、“大梁朝那个狗皇帝已经放弃我们了。”、“就算援军来了又如何?只怕看到的就是我们的尸体了。”类似的谣言在楚城口口相传的散发着,这种消极的情绪如瘟疫一般感染了部分饿着的民众。

“还不如打开城门,搏上一搏!”、“在城里窝着算什么?不如拼了这条命。”在楚城的热血青年中,散发着这样的话,但是清醒的人明白,城外的几万大军,正等着楚城打开城门,然后一攻而上呢!

“大家开开门,我徐王只是借道,绝不会打扰到楚城的任何一家人的安宁。”八天后,当城内的各种情绪已经酝酿到最高点的时候,徐王在楚城门口喊出了这样的话,楚城的饿了几天的民众在这样的话里,双眼迸出了希翼的光芒。

楚城的高级将领们已经都战亡,只剩下一些低级的小将,“与其这样守着城门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朝廷的援助,还不如打开城门!”有个一向懦弱的小将说道,徐王已经派探子买通了他,若他能说明众人打开城门,将获得万金,若徐王能登上大宝,必不会亏待他!

打开城门?在一起商量的小将们左右对视了一下,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固起来,打开城门放徐王进来也就是降,可是他们在战场上并没有什么经验,即使关着城门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没有粮食这一关,他们的父母家人都在楚城里面,徐王已经在外言称了只是借道,如果他信守承诺的话,他们打开城门,反而是能保住父母家人一命。

那名提出打开城门建议的小将见大家的面色都有些意动,不由得想加把劲继续填把柴火,却不料他的身体却被身后的人刺穿。

大家被这突然的变故震惊了,杀死这懦弱小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辞别沈芳菲去投军的石磊,他面色坚毅,穿着黑色的盔甲,因为刚从楚城的城门上回来,脸上还沾着欲攻诚的徐王将士的血,又刺穿了提出开城门意见的小将,盔甲上一身的暗红色显得他格外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开城门放徐王进城?你们是不是疯了?”石磊一双红色的眼睛巡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愤怒的眼神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似乎他们有了开城门的想法便会如石磊脚下那个懦弱小将一样,血撒当场。

“怎么可能?开门给徐王借道,我们岂不是降了?大梁朝没有投降的军人!”一阵迫人的沉默后,有人站了出来对石磊说。

还总算有一个明白人,石磊肃穆的看了在场的一众人,缓缓的说:“徐王的背后是狼族大军,你们想想,我们开了城门,徐王借道完之后,楚城的下场是什么?”

“什么,还有狼族?”大家面色皆变。

狼族可谓是楚城的天敌,狼族人生活在楚城外十几里外的草原上,靠牧羊牧牛为生,穷困且彪悍,他们养成了掠夺的性格,因为隔楚城近,每每在冬天牛羊没有吃食的时候,便跑到楚城来又抢又杀,不是大梁朝派了几个厉害的将军来驻守,又弄起了楚城人人皆兵的做法,楚城人早就被狼族杀光了。楚城人对狼族有着刻骨的仇恨,如今徐王口头上说开城门就不伤害楚城的一草一木,但是有狼族殿后的话,楚城人从来不相信狼族的品德。若是楚城打开了城门,那么对楚城简直是一场惊天浩劫!想到此,大家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纷纷看向了告知大家这个消息的石磊。如今楚城军心无主,急需一个新的领袖,这领袖当好了还好,功德无限,若是没当好,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其他小将并没有如此雄心壮志,只想保护了楚城人一家的安康性命而已,大家想来想去,便将目光投向了从京城来且有颇受楚城将军重视的石磊。

石磊见所有的将士的目光都集聚在了自己身上,转过身,大步踏出门槛,“跟我走!”他大声说,众人跟着石磊走出门外,外面正在下雪,天气颇为明亮,大家心中莫名的闪过热血的念头,他们的父亲祖辈都曾经为保护楚城与狼族流血战斗,如今轮到他们了,他们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也会保护楚城到底。

石磊来到楚城的衙门,叫人敲响了衙门的大钟,楚城的人们正因为外面的大军而惴惴不安着,这时听见衙门聚集大钟声,都叫了家里当家的去衙门看看,大家聚集到衙门的时候,见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小将,英姿矫健,一身的暗血,应该是刚从城门上回来的。大家虽然知道城外被大军围着,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都昂着头,等待着这位小将说话。

“门外大军的徐王说只要我们打开城门,便只是借道,并不会打扰到任何楚城人的生活。”石磊在台上刚说完这句话,台下的人们便小声讨论起来,有的人义愤填膺,觉得开城门便是背叛大梁朝,宁愿是死,也不要背上叛国者的名字;有的人犹豫不决,觉得如果真的如徐王所说,为什么不打开城门,获得安宁?

“大梁朝,为大梁朝死?大梁朝的中心有没有看到我们?如果他们看到了我们的危难,早就派大军来救我们了。”人群中渐渐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他们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小的冲突,却不料自己的将军自信满满地带着精锐部队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守住了城门,却没有了粮食,他们面临着要么从前面突围而死,要么被饿死的两种选择,如今有了第三条生的选择,大家都不会不想选择。

石磊看着台下的议论纷纷的民众,又提起中气说道:“虽然徐王如此说了,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这么想,因为徐王的大军后面有狼族。”

“狼族?”台下的民众通通变了脸色,他们的家人里面都有被狼族害过的经历,他们从生下来起,就被灌输了对狼族的仇恨教育,比起他们是大梁人这种认知,反而仇恨每一个狼族人在楚城人的血液里烙下了更深的印痕。

如果是狼族人在大军身后,那边楚城开了门之后,一定会被烧杀抢掠一空。

“不能开城门。”“对,不能开城门。”“一定要坚守至最后一刻。”这样坚定的话语声越来越多,盖过了其他微乎其微的异议。

“那么,大家跟我走,我们楚城的精锐之师回不来了没关系,我们还有楚城人!让我们将草原上的豺狼赶回去!”石磊拿起了剑,朝上扬了扬。这次来的,基本上都是楚城的青壮力,虽然楚城已经和平许久,但是还是改变不了男丁从少年时就开始习武的习惯,楚城真正的精锐之师,不再朝廷,而在民间!

“好!”台下楚城的青壮力大声的回应着,他们得拼尽全力让狼族知道,他们的祖父、父亲不能从楚城占半分便宜,他们也不能。

楚城的妇孺在家里听见了楚城衙门广场的呵声,通通漏出了疑惑神色,在外面的几万大军在压,她们再无知也知道生死关头正要来临,只是她们不知道,她们的男人做出了怎样的抉择。

第84章 楚城之危2

石磊虽然在台上说的话振奋人心得很,心里却很忐忑,虽然他天生力大无比,武艺高强,也被楚城将军称赞足智多谋,但是他知道,他的实战经验太少了,他不出世的师傅曾经告诉他,如今大梁朝的皇帝虽然实行的是休养生息的政策,但是总有一天,大梁朝的皇帝会撕下自己懦弱求和的面具,将狼族这一把抵在脖子上的坚韧狠狠的拔去,到时候,他必有自己的一番用武之地。他原本想慢慢的从军中底层开始历练,可是楚城之危让他不得不站出来,若是楚城军自己懦弱了,害的楚城生灵涂炭,他觉得宁愿放弃未来的飞黄腾达,用自己的生命捍卫楚城军、楚城的尊严。

石磊回了校练场,将剩下的楚城军集合起来,“楚城军是否能洗清耻辱,在此一战!”他沉着声音对底下的将士们说。

台下一片安静,大家看着台上年纪并不大的石磊,其实他们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听令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可是在这么一个一团糟的局面里,他能在一片纠结中站出来,杀掉劝降的人,果断的对所有人说“要战!”,这样的坚定心性,让大家觉得,跟着石磊,说不定能赢。

“呵呵,我老黄头都五十了,年轻的时候也曾饮血沙场战狼族,狼族走了,我便当起了做饭的,却不料,我这辈子,还有机会与狼族再会一会。”台下的老黄与石磊颇为相熟,平时也颇为照顾石磊,他见石磊站出来,便跟着站了出来用高昂的语气说道。

“对,狼族算什么?几万大军算什么?我们楚城军曾经可是战无不胜的,楚城军的尊严靠我们维护!”另外一个残疾的老兵站了出来,他也曾经参加过二十年前的战役。

楚城军战无不胜,那是二三十年前战乱时楚城最自豪的话语,无论什么人都攻不下的楚城,在百年历史的岁月里,庄重的在砂砾里存在着,他们身为楚城人,又怎么能让它受辱呢?

“楚城军战无不胜!”突然有一个年轻的士兵喊出了这样的话,楚城军战无不胜这句话如旋风一般席卷了台下每一个人的心。

“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陆陆续续有人说出这样的话语,石磊看着大家斗志愈加强烈,内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们不战,我们继续守。”石磊沉沉的说出了这句话,“但是,我们还保持战的意志。”

这时的楚城,上下一致,任何人也无法分化它。

徐王派了许多探子潜入楚城,却没有见他们再出来传递消息,便知道让他们游说让楚城自己开城门的目的没有达到,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

小股小顾的部队开始慢慢的尝试着攻进楚城。

第一攻,徐王军被楚城军的千发箭扎得嗷嗷叫,死伤严重;第二攻,楚城城墙上淌下了滚烫的沥青,包裹着惨叫的攻城的徐王军,从城墙上直摔倒墙底。

楚城难攻,举世闻名,但是徐王军没想到当楚城损失了大班精锐部队、领头人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上下一心抵抗外围。一时之间,徐王军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起来,面对楚城那黝黑带着血渍的城墙,不敢妄动。

城墙外的人在焦灼,城墙内的人也如是,他们缺少粮食、缺少军衣,楚城的冬天十分的冷,雪花簌簌的落在地上,楚城的女人们纷纷自发将家里的棉被改成棉衣给守城的男人们穿着,并将家里仅有的粮食都拉到了军队,但是这些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石磊站在城墙上,拿着远目镜看向徐王军,楚城加上民众一起,也只有兵三千名,待徐王军鼓足了士气一举进攻的时候,楚城必破无疑。他细细的思索着,对身边的老黄头说:“我决定今晚反攻。”

“啊?哈哈哈,今晚反攻,看来我老黄头活不过今夜了。”老黄头一阵豪迈的笑完之后,擦擦泪说:“我也好跟我那老婆子见面了,见面的时候,我会对她说我是为了守护楚城而死的,她也会原谅我这么晚去找她。”

“小石头,你如果今夜死了,有没有什么忘不了的人?”老黄头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这个几天几夜没睡,却一直挺直着背为楚城军展示了什么叫真正的军事天分的人。

石磊听到老黄头这样的话,心中一动,将手放到了胸口的地方,他胸口的地方放着一片枯萎的叶子,这片叶子是当时沈家小姐在庄子里觉得格外清新,便把玩了许久,最后忘在椅子上的,他经过时,悄悄的将它放在自己的袖子里,一直带到了现在。他身份低微,关于有的人,他不敢奢望,但是在此时他却想活着回去见她!

石磊安静了很久,久得老黄头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时,“有的。”这个青年第一次露出了别样的神色,“所以我必须活着回去见她。”

石磊将今夜攻城的消息告诉楚城军,底下的人们一阵激动,“若能和狼族战一场,老子死了也没有关系了。”

“楚城的尊严让我们用命来捍卫。”因为对这场反攻不抱有希望,大家纷纷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大家都要保全自己,因为我们身后都有等我们回去的,我们相见的人。”石磊在台上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大家都以为这个年轻的将军会说一些即使丢了性命也要保护楚城的话,却不料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对,我们保护楚城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最重要的人而已,为了不让她们伤心,我们为什么不保全自己呢?

石磊想着沈芳菲那张无惊无喜的脸,不由得握了握拳头,若此次战胜,他将不是那个双腿插在泥土里的卑微小子,他终于将有一个身份堂堂正正的面对她;若败,他守护了她所在的土地,虽死无憾!

楚城军在攻城之前,每个人都回家了一趟,家里虽然米缸已经空了,但是女人们却竭尽所能的做出不一样的给口食给他们,若楚城败,第一个遭殃的必是楚城的女人,她们的男人们死了,她们必不独活。

夜到了,楚城军偷偷的伏在了城墙上,石磊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拿着远目镜狠狠的盯紧了徐王,徐王驻扎在城门不远处。

楚城旁边的一个小门开了,一个人骑着一匹马走了出来,这个人是楚城的文官,张给事,他骑着瘦马对徐王军叫到:“我楚城愿意降,请你们徐王出来相商。”

徐王军前锋的人看见楚城有人出来说楚城愿意降,连忙派人去与徐王报,徐王听到此消息,心中一喜,若是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复了楚城该多么好,他急忙要人请张给事进入营中相商。

张给事听到徐王请他去营中的消息,嘲讽的笑了笑说,“你们让我去营中好将我杀了?我可不愿意,叫你们徐王来这里与我谈。”

徐王众将士听到此话狐疑的对望了一番,让徐王来前线似乎不太合适,但是徐王一向自负,觉得自己身边的保卫十分厉害,楚城又只剩了些虾兵蟹将,自己来了前线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便带着护卫来了前线。

“我亲自来了,你们楚城有什么要求?”徐王在众护卫的盾牌下对张给事说。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张给事笑了笑,“我们要求你们不要伤害楚城的民众,不抢楚城的一针一线。”他身为文官,说话铿锵有力,十分有气节,让人觉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降呢?

“我们最后的要求是,要了你的命。”张给事的话还没说话,几支锐利的玄武箭向徐王射来,“哈哈哈,要我的命?”徐王仗着有众护卫的盾牌,并不害怕,却不料这几支剪直接穿透护卫的盾牌直接唰唰几声穿透了徐王的身体。

“什么?”徐王在气绝之前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身体上的玄武箭,又看向楚城城门,楚城城门上有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年轻小将,手中正拿着弓箭,冷冷的看着自己,他堂堂徐王,筹谋了半辈子,居然命丧于此?

张给事见徐王亡,松了一口气,含笑死在徐王军的乱剑下。

“徐王死了,徐王死了。”楚城门上的将士们纷纷喊着,这样的话一阵一阵的传到了徐王军后方。

徐王死了?怎么可能死了?,徐王军群龙无首,乱成一团,此时,楚城的城门下落下了雨一般的箭,射得他们前锋损伤大半,徐王军只能一退、二退、三退。

“楚城军的精锐部队根本没有损伤,他们在骗我们呢!”徐王的大军后面突然传出这样的话。

什么?楚城的精锐部队没有就没有损伤?难道他们是刻意装作败了,最后将将我们瓮中捉鳖?徐王身死,根本无人控制战局,几万大军在瘟疫一般的流言中变得不堪一击起来。

石磊看着城门下的徐王军自乱起来,扯唇笑了笑,他身后的老黄头焦急的问说:“这时候了,还不攻?”

“不攻。”石磊沉着的说。

很多年后,史书里写道石磊,说他对敌人冷酷,但是对自己的将士却很仁慈,能用最小的牺牲去获得最大的胜利,却不知,石磊心中深刻有想见的人,必须留着命去见她的信念。

第85章 楚城之危3

徐王身死,徐王军在一阵混乱后,便决定攻楚城,他们踏着惨死的前锋的尸体,开始爬楚城,徐王颇有谋略,而如今的徐王军失了徐王的带领,如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毫无阵法。

在徐王军爬城门的时候,楚城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击,如此安静,必有诈。徐王军的明眼人们,都退到了一边。

果然,楚城上次那滚烫的沥青又来了一次,烫得爬城墙的徐王军们四处翻滚地从城墙下掉下来,徐王军堵在楚城门的人多,见沥青来了便纷纷后退,一时之间,徐王军慌不择路下,发生了剧烈的踩踏,许多将士居然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同袍的脚底下。

徐王心腹见情况不对,便想指挥着徐王军撤退,却被狼族的人堵在身后,阴沉的说:“你们不是要联合我们攻城么?如今撤退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命都快没了,还不休养生息在商后路,还与你理论对错?徐王心腹本就看不上狼族的人,便皱皱眉说:“我为什么要与你解释?”狼族只带了几千人过来,他没有必要与狼族讨论过多。

狼族的领头人,用舌舔了舔刀尖说:“你知道狼族是怎么对待背叛的同盟者么?”

徐王心腹呵呵笑了几声说:“我还真不知道。”

狼族领头人一挥手,骁勇的狼族便将他们围起来,徐王心腹和几位将士们的脑袋通通落了地,徐王军的前方踩踏还未结束,徐王军的后方线居然被狼族反了水,他们拿着刀剑纷纷砍向狼族,可是狼族从来都是善战的,几千人未必不抵几万人,便狠狠的与徐王军搏杀起来。

石磊拿着远目看向徐王军后方,见有乱起来的趋势,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狼族背叛我们了!”这样的话开始在徐王军中发酵,“前有楚城坚不可摧,后有狼族虎视眈眈,徐王军的将士们由高傲自大变得绝望心乱。

“徐王军彻底乱,此时不攻更待何时?”石磊挥了挥手,楚城门的开了,他带着一支武艺精湛的精锐部队骑着马冲出了城门,开始对徐王军开始了杀戳。

这场杀戳仿佛是单方的,石磊面无表情地一刀又一刀的穿破一个人的身体,他的每一刀都是伤着人的要害,刀刀毙命。

“不要心软,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们必须杀到他们从意志上屈服。”石磊在出城门的时候对身后的兵士说。

为了最重要的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徐王的某兵士被楚城军这种肃杀震得双腿发软起来,当领头的年轻人一双血红的双眼看向自己时候,他想起了家乡的亲人们,他首先是个人,才是徐王的兵士,徐王已死,他们赢了又如何?已经没有人能坐上那个龙椅为他们正名,他们将永远背着乱成贼子的罪名一辈子,那么现在他们是为何而战?兵士的内心防线彻底崩溃,“我投降。”他在石磊的刀前跪了下来。

石磊见士兵投降,便缓了手,杀向另外一个人。

“投降不杀!”老黄头在沙场多年,深知投降这等事只要一个人做了,其他人便会校仿。

不投降,还等什么呢?今夜的血腥味弥漫着徐王军每个人的鼻尖,他们战过多次,面对过无数次生死边缘,却没有如此近的面对绝望,他们,一个一个的丢下了武器,大声说着:“我投降。”

狼族的领头人听着陆续传来的“我投降”声,嘲讽的笑了笑说:“你们中原人,全部都是软骨头。”他正说着,两支玄武箭,直直的向他发来,他躲了一支,另一支却伤了他的左肩,他抬了抬头,闻着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有意思。”强者棋逢对手,总是显得格外的兴奋,他看向箭射来的方向,一个面色从容的青年,骑着马,一身血色,冷静的看着自己,他正举着刀想上去大战一场,却被身边的人拉了下来,“大梁军来了!”

“什么?”狼族的首领面色一凌,若是精锐的大梁军来了,他们现在可是抵抗不了的,他深深得看着对面的青年,咧着嘴说:“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将他碾碎在泥土里。

狼族特有的哨声吹起,所有的狼族人都撤了,徐王军的后防线终于舒了一口气,但是他们并没有安心多久,远远的,他们看见了大梁军的旗子!

楚城墙上的兵士们提前看见了大梁军的旗子,纷纷开心得叫起来:“大梁军来了,大梁朝的中心没有忘记我们!”

石磊满手鲜血,他从未杀过这么多人,他甚至杀得有些麻木了,当听见大梁军来的消息,他看了看远方的旗子,又将刀子麻利的捅向一个人的胸口,他必须战下去,才能见到那人。

沈大人一路急行军到楚城,他一路走心中凉了一路,楚城的精锐部队居然被全灭了,楚城不是被包围了一天两天,而是十几天,甚至连粮食的补给都没有,这样的楚城如何才能挺下去?沈大人虽然是一名战场上的冷血将军,但是他并不愿见到百姓生灵涂炭的局面,他下令让大梁军日夜赶路到达了楚城。

出乎沈大人意料的是,楚城并没有被攻下,在今夜,楚城的兵士们,还打了一场翻身战,等大梁军一到,徐王军通通的跪下发出了“我投降”的哀鸣。

石磊看见大军已来,将军在战马上一脸匆匆,却对如此局面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小将石磊拜见沈将军。”石磊扔下手中的刀,单膝跪地对沈大人说,他不料,朝廷派来的人,居然是她的父亲,他想用手碰碰那片叶子,但又怕手上的血玷污了心的那个人,他想了又想,最终又将手放了下来。

如果楚城之危,只是凭面前此人一人能力解除,那么他可以算得上是大梁朝未来的栋梁,这么优秀的人,比沈于峰更甚,沈大人盯着青年片刻,将目光移走,挥了挥手让大梁军掌控了局面,亲自下马,不顾石磊全身血污,将他以及身后的人扶起来说:“你们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英雄,为何要跪?”

石磊听了此话,也不自傲,只是对沈大人说:“我等只是尽我最大的力量保护楚城而已。”

沈大人见石磊并不居功自傲,心中对他又高看两三分,石磊对城门上的挥了挥手手,楚城门在关闭了十几天以后,终于打开了。

石磊在短短十几天内,就成为楚城军民心中的精神领袖,沈大人走入城门,看见城门的人们都面色苍白,却精神状态都很不错,见到大梁朝的军队都发生了欢呼声,如果不是大梁军,他们一定还要苦战一番。

进入楚城,看到楚城军的将士,沈大人更觉得石磊能力惊人,老弱病残的三千军士就这么被他集合在了一起,以最小的牺牲,战胜了几万徐王军!其魄力、智谋、凝聚力都让人不可小视!

大梁军急匆匆的赶过来,原以为会苦战一番,但是看到的却是徐王军投降的局面,又见楚城民众饿得走路都没有力气了,便把军粮通通拿了出来,分发给各位民众,寂静了许久的楚城,终于开始欢声笑语起来。

安抚完楚城民众,抚恤完受伤将士后,大梁军安营扎寨,决定一边继续驻守楚城,一边休息一天讲徐王军叛贼压回京城。

“这可是大胜啊,但是这功劳还真不知道算在谁头上。”老黄头见多了高级将领将拼了命的下属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的事,楚城精锐部队已全无,沈大人带着大梁军力挽狂澜,力克徐王军与狼族,这样的说法完全过得去。

“如果不是大梁军及时赶来,狼族不一定会这么早的撤,我们一定还有一场血战,彼时,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石磊掀了掀眼皮,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楚城的英雄,反而是与普通将士一起同吃同住,让大家对他敬佩之余,又对大梁军多了几份不平之气,娘的,之前的战可都是我们打的,流血流汗的倒不如到得巧的了。

沈大人暗暗的观察了石磊几天,见他并没有不平之心,也没有立了功的倨傲之色,对石磊越发爱才起来。他来楚城之前,小女儿因为担心自己而卧在床头,沈夫人的泪眼,让他第一次审视自己是不是忽视自己太忽略自己的妻女,他年纪已大,为大梁朝已经付出了不少年华,如今他却只想放下武器,做一个富贵闲人便好,至于后代的福气,自有后代自己去争取。

沈大人班师回朝,今上十分惊喜,连声道:“沈将军不愧为国之栋梁,轻而易举便将狼族驱逐出境,俘虏如此多的徐王军。”

沈大人风尘仆仆,思虑片刻便跪下对皇帝说:“启禀皇上,这次的功臣并不是臣下,臣到的时候,楚城三千残将已经开始反攻,当时,徐王已死,徐王军已内乱四起,并与狼族队内结盟破裂了,臣下去了,不过捡了一个便宜而已。”

“什么,还有这等事情?”皇帝在上首惊得瞪大了双眼,沈大人此次胜得漂亮,基本没有死伤,皇帝虽然心中觉得沈大人必须胜,但是也很忧虑沈大人胜了,名望在军中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之后,他该如何奖赏沈家,难道要封沈家为王?可是当沈家在大梁朝的名望持续上涨之后,这可是皇帝所不希望看到的。

以沈大人的口气,像是平定叛乱的功臣另有他人,让皇帝通体舒畅,觉得沈家实在是太知情知趣了,也对那个能带领楚城三千军守护城门,破徐王军与狼族联盟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86章 封赏

沈大人将石磊带回大梁朝帝都,大家知道这个青年回去是必要获得封赏的,都拍着他的肩开玩笑说:“如果有一日你平步青云,可别忘了当年和你在一个战壕里趴着的弟兄们。”石磊听到此话,哭笑说:“哪里,哪里,我只是好久没回家了而已。”

“什么?你家是大梁朝帝都的?怎么就到了楚城?”老黄头听到此话十分的惊讶,一般京城的子弟怎么愿意来到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