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欢喜，却是准备去一趟学校，期末考试快要开始了，前段时间班主任特意往家里来了一趟，意思是想要她给班里几个棘手人物补一下课。
之所以会找到她，也是宋小福在她的辅导下复读考上了高中的事儿不知道被谁给传了出来。
欢喜班里正有那么几个刺头，家里是关系户，靠旁门左道的关系进来的，要么智商不成，要么努力不够，总归一句话，想要拿到毕业证书够呛。
之前像欢喜这样的好学生能够不去学校，只用在最后去考个试，然后领个毕业证书就成了。
但是和她相反的，那几个关系户却是要日日生活在老师的关爱中。
但是很显然，这些人在这段时间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进步，以至于老师已经病急乱投医。
对于这件事，欢喜颇觉得对方多管闲事，不说别的，她多少是清楚这些人当初是怎么考上高中的，并不是后世那种塞钱。
——要是这样就好了，欢喜也不会有意见。
就欢喜所知，这些人是顶了别人的名额上的高中。
名额怎么顶？其实很简单，这年头的考试可不像后世那般公开透明，不管考上没考上，很多人根本不清楚自己考了多少分，连哪道题做错哪道题做对也不清楚，试卷更是不会发下来。
如此，对于那些有关系有门路的人来说就是好事了。
——做这事连成本都不用，也不用担心苦主上告。
除非是像欢喜这样笃定自己能考上的，当然她这样的，也没有人敢顶她的名额。
只是虽然看着人不知鬼不觉，但到底早晚会露馅，有多少能耐，一个班待着，时间久了便能看出来了。
这世上谁也不是傻子。
所以，对于给那些人补课，欢喜是说什么也不乐意的。
大概是欢喜以往太乖巧的关系，她拒绝的时候。班主任一脸不敢置信道：“为什么？”
真正的理由自然不能说，但欢喜也不是没有正当理由。
她一脸苦笑道：“边老师，我如今正在茶山工作，哪来的时间给旁人补课？”
边老师一愣，随即道：“那等你有空…”
“我没空。”欢喜摇头打断他道：“边老师你是知道的，我家里没有阿娘，像是做饭洗衣服等零碎的活计都要我自己做。不单这样，我还要做点心给供销社供货，这是签了合约的，我是真抽不出空来了。”
边老师顿时沉默，“那成吧。”
欢喜心下还是觉得有几分对不起的，这位边老师为人很好，但就是太好了，一心为学生打算，也不看有些人值不值。
欢喜从学校出去，就遇上班上那几个关系户，那几人倒是想要上来说几句，可惜欢喜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去，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直到欢喜的身影消失，那几人才讨论开来。
“你刚刚干嘛不说话？”
“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没说话？”
“我这不是…害怕吗？”
“我也害怕。”
“我也是。”
…
事实上，对于欢喜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这些人自然不可能第一次招惹，但是结果…总之不太好，以至于他们心里对欢喜已经有了阴影。
对于欢喜，他们是又害怕又喜欢，害怕是因为不想被她暴揍，喜欢是因为她那张脸，整个高中都找不出能和她相当的美貌。
本来听到班主任说让欢喜给他们补课，他们是又害怕又期待，哪知道…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
第158章 冯平冯安
在欢喜将一批准备做秋梨膏的草药晒好的时候，赵秀荷那丢失的两千万有着落了。
当几个公安进村的时候，赵秀荷几乎跟飞一样扑了过去，“公安同志，找到小偷了吗？我的钱呢，我的钱找回来了吗？”
对上她满脸的期待，几个公安对视一眼，纷纷有些尴尬。
“你的钱都被我们花光了。”却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几位公安身后出现。
赵秀荷一愣，抬头看去，就见几个公安身后走出来两个年轻男人，打头那个男人抹了把脸开口道：“偷你钱是我们不好，但我们也实在没办法了。阿娘生了病，在县医院看了两年，家里的钱几乎都花光了。可是医生说了，我阿娘若是不动那什么手术，用不上两年病情就会恶化。可是到省城做手术要两千多，我们上哪儿弄来两千多块？”
一旁的女公安有些尴尬地介绍道：“这是冯平，后面是他弟弟冯安。他们的爹爹很早就去世了，阿娘吃了很多苦才把他们养大。本以为他们大了，阿娘就不用吃苦了。不想还没过上两年好日子，他们阿娘就查出了肺上的毛病。他们兄弟俩都是孝顺的孩子，不顾旁人的劝阻送阿娘去县城看病了，只是他们阿娘那不是寻常的小病。钱一笔一笔花出去，却一直没能有个头。”
赵秀荷都傻了，“这…不是，这什么意思？我的钱呢？”
冯安看了她一眼道：“给阿娘做手术花光了。”
赵秀荷瞪大眼睛道：“一点都没剩？”
冯安摇了摇头道：“两千块钱不够，我们还想办法借了一些，才凑够了阿娘的手术费。”
“苍天呐！”赵秀荷猛地坐到地上，大哭出声。
一旁的周小宝疑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家有钱的？”这两个人明显是外村的，看他们的面孔那样生，显然离这边不近。他虽然不觉得宋家庄的人会给他们家保密，但这种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出去。
却是冯平看了一眼正往后面的缩的周大贵，指着他道:“我们在镇上遇到他跟人吹牛说起了这话，知道他是宋家庄的，就打听了一下。”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知道这事已经有一个多月，之所以到现在才动手，是因为…原本我并不打算偷钱的，毕竟这钱是你们家用来看腿的。但是后来见你们似乎一点都没打算去看腿，这才…”
很多话，他对公安们说了，这会却没有说。
对于这一家人，他其实并不觉得抱歉，毕竟这钱并不是他们靠自己的劳动挣的，而是从旁人那里敲诈来的——哪怕对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没有抚养过一天，又哪来的脸去问人家要钱？
当他们正为了阿娘的手术费愁眉苦脸的时候，眼前这对夫妻却守着这笔不义之财白日做梦，他如何能甘心？
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阿娘去死？
冲动只是一时，但意外的是，过后他并不觉得后悔。
知道是周大贵把家里有钱的事透了出去，把贼给招回来的，赵秀荷气得浑身都发抖了，扑上去捶打道：“你个杀千刀的，你那张嘴怎么就那么忍不住呢？我的钱啊！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的钱肯定还好好的！”
周大贵一脸讪讪，难得心虚地没有还手，回头对着公安们问道：“公安同志，你们看，这怎么办啊？你们公安同志不是要维护我们老百姓的利益的吗？”
公安队长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可以选择到底要不要告他们兄弟两个。”
顿了顿，他道：“只是，如果他们坐牢的话，没个十年二十年，你们是别想把钱收回来了。”
他这话一说，旁边几个下属都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周大贵一愣，便是一旁的赵秀荷也不哭了，抬头问道：“公安同志你什么意思？难道这钱还能找回来？难不成你们公安局会帮他们付？”
闻言，一边的周大贵眼睛都亮了。
“哪来这样的好事？”公安队长翻了个白眼，“要这样的话我们公安局还开的下去？”
赵秀荷讪讪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公安队长道：“你们要是不告他们两兄弟，这事就算私了，让他们兄弟俩给你们打个欠条，以后一年一年给你们还钱。”
赵秀荷一愣，随即迟疑道：“乡下汉子，挣多少年才能挣上两千块？”
一边的女公安开口道：“你可别看不起人，冯家兄弟俩别看这个样子，两人都是工人，虽然只是临时工，但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也有三十几块钱了，等到成为正式工，钱只会挣得越来越多。”
要不然，他们那寡母能在医院住上两年？
可惜，她那病太特殊了，用的都是进口药，兄弟俩省吃俭用，工资也就堪堪够医药费，可是动手术的钱却是拿不出来了。
到这会，围观群众中聪明人已经看出来了，人家公安明显是偏向那两兄弟呢。
不过也是，这兄弟俩虽然是贼，但单看他们是为了自己阿娘，就没人怪得起来。如果被偷的是寻常人家就算了，赵秀荷这一家…
大家纷纷在心中骂了句活该。
赵秀荷闻言顿时便心动了，于此同时，她还觉得亏了，不由便道：“你看让他们多还我们两百块成吗？”
闻言，几个公安顿时皱起了眉头，周小宝更是厉声不赞同道：“阿娘！”
倒是冯平干脆利落答应道：“成，还你两千两百块，我们兄弟俩给你写欠条。”
赵秀荷这下乐了，虽然这钱会晚一些到手里，但想想自己其实还是赚的呢。
等写好欠条，公安们就带着冯家俩兄弟走了，走之前还交代，如果不想冯家兄弟被厂里开除，他们那两千两百块钱没有着落，以后就当没有小偷的事，对外直说那钱是借给人家兄弟俩的。
赵秀荷跟周大贵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了，一边的周小宝几次想要开口，但却都被周大贵拉住了，一边的周荷花周莲花也来帮忙，合力把他拉进了屋中。
第159章 打算
欢喜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这几天正好茶山上有事，她忙得昏天暗地，宋二柱自个儿并不是喜欢打听的人，宋林远倒是知道，但是看着侄孙女每天早出晚归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又哪里愿意说这些事让她费神？
事情还是冯淑华说出来的，那天刚好是礼拜天，宋保家带着妻儿回来，两家人一起吃饭，冯淑华就说起了这事。
“…那冯平和冯安我认识，跟我娘家一个村的，以往就听说他们孝顺，哪知道他们为了阿娘，居然这般豁得出去。”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要是旁的人遭贼，我铁定要骂他们一场，但要是赵秀荷…”
她冷笑，“活该！不是自己的就是不是自己的，便是拿到手了也没用。”
宋爱国在一边埋怨道：“谁说的，那两兄弟不是写了欠条吗？说要多还两百块钱。”
说起这个他就生气，凭什么啊，那些钱都是他家欢喜姐姐的。
闻言，一边的宋敬业几个脸上也露出了不悦之色。
冯淑华顿时嗤笑，“放心吧，冯平和冯安是绝对不会还钱的。”
“什么意思？”众人一愣，便是欢喜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冯淑华笑眯眯道：“冯平和冯安啊，那两个孩子打小就邪门，典型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要是赵秀荷不多要那两百的话，他们两个兴许就老老实实还钱了，但赵秀荷来了一出，他们铁定不会让她好过。至于具体他们会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闻言，纷纷开始期待能有热闹看了。
吃过饭，大人都去上工了，阮心爱在厨房收拾碗碟，几个孩子在一边玩，宋保家往欢喜身边一坐，问道：“眼看着你快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欢喜想了想道：“我能够暂时不找工作吗？或者找个不用上班的工作。”
饶是宋保家内心强大，闻言也不由一愣，“你到底想干嘛？”
欢喜抿了抿嘴道：“我想先出去玩两年。”她琢磨着还有三年高考就要恢复了，自己出去浪两年回来，再用上半年的时间复习准备高考。
宋保家皱眉。“你想怎么个玩法？”他有些不能明白自家妹子的意思。
——这时候的人可没有旅游的概念。
“就是跟大串联一样，去各地走走，尝尝各地的美食，看自己没看过的风景。”欢喜微微笑道。
只要想到自己如今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她就由衷的高兴。
宋保家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打算一个人去？”
欢喜想了想道：“也不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打算带敬业去看看，上次带了爱国去。”
宋保家听得莫名，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后，顿时便瞪圆了，自家妹子简直…
“你觉得自己能丢下所有跑去玩？”宋保家开口道：“你不打算管二叔了？还有你出去，花费怎么办？你手头的钱被赵秀荷要去那么多，剩下的不能再动，你难不成想要问二叔要钱？”
顿了顿，他皱眉道：“不是我泼你冷水，出门在外花的钱只会比在家里多，二叔手头虽有一些钱，那也经不起你这样花。”
他觉得欢喜并不是这样不懂事的孩子，但丑话还是要说在前面。
欢喜一脸不在意道：“我又不是打算出去两年一直不回来，至于钱的事，大哥你放心吧，我会自己解决的，不会动用存款，也不会问爹爹要。”
宋保家一脸纠结，“介绍信…”
“我去问大队队长要，他会给我的。”欢喜利连忙道。
宋保家这下变成了无奈，这个妹妹虽然比自己小了许多，但一向有主意，他习惯了纵容，这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了。
“你跟供销社那边是有供货合同的，去了外面，你供货能供上吗？”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耽误供货的。”
“那房子…”还买吗？
不等宋保家说完，欢喜就道：“房子照旧买，大哥你可以继续帮我打听。”这会在城里买房是真不容易，关键是没人卖。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大哥你最好先帮我找个停薪留职的工作。”
“什么意思？”宋保家纳闷了。
既然都不要薪水，留着个工作职位做什么？而且停薪留职是什么说法？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欢喜摸了摸鼻子道：“城里如今知识青年不是都要下乡吗？我就怕到时候买了房子迁了户口，自己也变成知识青年被下放了。”
“这怎…”宋保家原本想说这怎么可能，但才开了个头就反应过来了。
这怎么不可能？
这个世道，只要有心，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要是没事便罢了，一旦得罪了什么人，或是被谁看不过眼，欢喜没有工作的事儿就是个漏洞。
如此，宋保家倒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不过…
“要是一次两次出远门就算了，次数多的话…就怕引起别有用心的人的注意，你想好怎么交代了吗？”宋保家问道。
欢喜说出早就想好的说法：“就说我是帮爹爹去探望战友了，我也确实可以帮爹爹去探望战友。”
这些年，她不止一次听爹爹说自己的某个战友联系不上了，那话里的担忧遗憾不像是作假的。
宋保家闻言点了点头，道：“还有我，我也有几个放不下的战友，你帮我去看看。”
欢喜点头，“成。”
虽说欢喜急着出去浪，但在这之前，她得把毕业考试给应付过去，还得把毕业证书给领了，还有茶山那边的事儿也得干完。
趁着这段时间，欢喜在家可不空，尤其今年还要多做一个秋梨膏。除此之外，家里已经有几年没做棉袄了，不过她手头虽然有棉花票，但却没有出处，所以这次出去得想办法把这些棉花票给合理化。还有爹爹的鞋子，乡下只有老棉鞋，暖和是暖和了，但地里干活却不成，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县城倒是有胶鞋，可是那个穿着不暖和，要是能在外面买到皮鞋就好了…
第160章 工分
虽然打算出去，但欢喜却还有一件放心不下的事儿。
“明辉，阿姨教你做饭吧？”犹豫几天之后，欢喜到底还是这样对着奚明辉开口了。
她不在家的话，小阿公虽然也能帮着做饭洗衣服，但欢喜清楚，自家小阿公就不是勤快的人，偶尔肯帮着做饭洗衣服就不错了——事实上，这次欢喜就已经很意外了，但是…指望他天天做，那是想也不要想。
如此，欢喜便只能寄希望于奚明辉能够自力更生了。
虽然，她也会心虚一下，明明答应奚万里照顾好人家侄子的，结果让孩子沦落到要自己做饭，是不是…
但是没办法，现实所逼，也只能自我安慰技多不压身，她这是为孩子以后好了。
奚明辉闻言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欢喜阿姨你刚刚说什么？”
欢喜一脸无奈道：“阿姨过段时间要出门，虽然大概不会出去太久，但回来后应该很快就又要出去。二柱爷爷忙，你皇子太爷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衣服就罢了，指望他一天三顿地给你做饭是别想了。”
——奚明辉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叫宋林远爷爷，后来发现乱了辈分，又改成了太爷。因着村上的孩子都喜欢叫宋林远皇子阿公，他便也叫上皇子太爷了。
一般孩子听到这话肯定要闹脾气了，但奚明辉却一向懂事，闻言皱眉想了想道：“要是我学不会怎么办？”幼年记忆中，自家爷爷似乎就是那种怎么学都学不会做饭的人，每每把奶奶气得把他从厨房赶出去。
欢喜闻言愣了下，然后迟疑道：“难吃的话，为了不挨饿，你也只能吃了。”
或许是因为欢喜这话的缘故，接下来奚明辉学得格外认真，好在他在这方面没有像自家爷爷，倒也学得有模有样的。旁的不说，蒸饭煮粥简单的炒菜和煮汤都会了。
这下，欢喜松了口气，也正是这时候，她顺利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书，然后最后一季采茶季也到来了。
这次见面，欢喜发现旁人还好，江九妹却很是不一样，看着似乎有些…含羞带怯的样子？
“你这是有什么喜事？”欢喜好奇道。
“可不是好事？”和她一个村的王莲心笑道：“她啊，有对象了，估计明年就要办喜事了。”
欢喜一愣，“真的？”
江九妹红着脸点头。
看她满脸的喜气，就不难看出对男方还是很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