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色走过去伺候慕婉筠更衣梳洗,荷色的一双巧手在慕婉筠身上打理。待衣裳穿戴整齐,发饰插戴完毕,慕婉筠起身抬手看了看,心中满意。这荷色越来越伶俐了,什么事情都能打整得妥妥当当。

慕婉筠转身就看到自己的两个丫头直直看着自己,慕婉筠心内奇怪,自己明明上下看了一遍,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为何这两个丫头这样看着自己。

此时藕色如梦初醒般惊呼道:“小姐你太好看了,好像说书先生说的仙女呢。”而一旁的荷色手里还攥着梳子,面色微红,也一个劲儿点头。

这些年慕婉筠毫不间断的习武,身量比同龄女孩儿高上一截儿,就算还有些肥胖,这有些粗壮身材也不是那么明显了。慕婉筠的父亲母亲都是生得标志的人,父亲慕状元高大英俊,母亲姜氏更是当时京都第一美人儿,如今慕婉筠五官已经立体,比起姜氏当年也不差分毫。

今日慕婉筠一身浅色水蓝百褶裙,如墨青丝看似随意的在头上绾了个髻,余下的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直至腰际。未施粉黛的皮肤更是粉嫩白皙,瑶鼻小巧而高挺,睫毛纤长杏眼生辉。衬上那份空谷幽兰的气息,真真是个如同谪仙的妙人儿。

也不怪荷色藕色被迷晕了眼,这些年慕婉筠从未好好打扮一番,这突然收拾敞亮了,难免让人觉得惊艳。就算时时跟在慕婉筠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被慕婉筠这惊艳的蜕变弄得有些呆愣。

不难想象那些未见过慕婉筠的人看到会是何等惊讶,外面一直谣传慕婉筠肥胖丑陋,到最后越传越夸大其词。在那些人眼中,忠勇侯府的嫡长女头大如斗,身胖如猪,还长着外翻的獠牙,都能用来吓唬啼哭不止的孩童。

慕婉筠被荷色藕色这般作为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面色有些微红笑道:“藕色,老实说你是不是又犯什么错了?别以为拍你家小姐马屁,就能敷衍过去啊。”那发红的面颊如同涂了上好的胭脂,让慕婉筠整个人又多了几分光彩。

藕色不依的嗔道:“哪有,小姐就会冤枉奴婢,在小姐英明的教导下,奴婢现在已经很少犯错了呢。”

荷色却低垂着眼不敢直视慕婉筠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荷色觉得自己看着慕婉筠的脸就会心跳加速。以前荷色觉得是因为自己敬畏慕婉筠,而今日这种症状却越发明显,一定是怪自家小姐太耀眼。

毕竟荷色一直都很安静,慕婉筠没有发现荷色的异状,对着藕色笑骂道:“行啊你,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藕色吐了吐舌头:“都是小姐教导得好。”

看看天色慕婉筠道:“行了,别贫了,时辰差不多我们走吧,我娘大约也收拾好了,藕色你好好替你家小姐看着荺安阁。”说完慕婉筠带着荷色便往门外走去,这时候管家应该已经备好马车,在门口等候了。

到了门口见慕婉玉已经在那里,慕婉筠便开口道:“妹妹来得真早呢。”

慕婉玉在看到慕婉筠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慕婉筠什么时候变得好看了起来,自己都没注意。不过随即就变成了轻蔑,慕婉筠就是再打扮再努力,也不可能比得上自己的。

于是慕婉玉狐狸眼弯了弯,柔柔的笑道:“姐姐来得也不迟啊。”说着看了看门口的两辆马车,随即又笑道:“姐姐,这前去的马车太多也费时费力,反正马车里面宽敞,不如我们三人就同坐一乘姐姐以为如何?”

慕婉筠面上保持着大方的笑容道:“还是等母亲前来定夺,姐姐也不知道呢。”这慕婉玉打什么主意慕婉筠心里自然清楚,大邺国嫡庶分得相当明显,管家准备两辆马车乃是常理,因为一同前去的还有庶出的慕婉玉。

这前面一辆马车是给自己与母亲准备的,而后面小一些的是给慕婉玉准备的。慕婉玉想要跟着母亲与自己同乘,自然是为了提高自己身份,不要别人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庶女。到时候跟着嫡母一同下车,别人自然也会认为她是嫡出。

不一会儿姜氏便带着元芷从门里出来,今日的姜氏也是盛装打扮,整个人显得端庄大方。姜氏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是那些小门小户模仿不来的。

见姜氏出来,慕婉玉热情的迎上去叫母亲,继续软磨硬泡的要跟姜氏同乘。姜氏自然看得出来慕婉玉心里的小九九,不过姜氏却没有拒绝,姜氏对柳姨娘与慕婉玉视如己出,而且姜氏有着自己的自信。

于是慕婉玉如愿跟慕婉筠坐在了一辆马车上面,一路上叽叽喳喳,明显的是在讨好姜氏。而慕婉筠则在一旁闭目养神,虽然慕婉玉吵得自己脑仁疼,但是也没办法堵上那张该死的嘴。

晃晃悠悠一大圈,终于到了秦丞相的府邸。慕婉筠下得马车抬首看着庄严大气的丞相府,这府邸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秦丞相一家跟慕婉筠的父亲不同,慕状元白手起家,在京都几乎就是几个同僚相互支持。而秦家是京都的百年大族,其势力之雄厚,人丁之兴旺,都很少有人企及,无论是商业农业还是仕途,秦家都大有人在。以至于几年后秦丞相一家杀害皇帝子嗣,也没办法治罪,而是隐藏真相压制下来。

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想要拔除秦丞相一党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皇帝已经开始压制秦家的一些事业,但是至少上一世直到慕婉筠死了,都还未能把秦丞相一家拔除,还赔上了好些人与凤铭洛的性命。

想着姜氏已经让车夫回去,招呼自己与慕婉玉跟上她的脚步。

到了丞相府门口自然有人前来招待,那人把她们引到女宾所在的庭院。让她们先自行娱乐,待用过午饭花宴便正式开始。那人走后姜氏便招呼慕婉筠好好照看妹妹,自己前去跟一些熟识的妇人唠嗑。

慕婉筠心里诽谤,这慕婉玉需要自己照看吗?只怕巴不得自己离她远一点,以免妨碍她。这不,姜氏前脚刚走,慕婉玉就往一堆小姐堆里扎了进去,看都没看慕婉筠一眼。

而慕婉筠也如愿见到了京都大部分的名门闺秀,柔美的,明艳的,妖娆的,平庸的,还真是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好不壮观。今日赏花宴赏的不是栽种在泥里的花,而是这些养在深闺的娇花。

正想着眼前多了一个人,略显憨厚的声音响起:“这位姐姐是哪家的千金?看着有些面生啊,京都宴会我都参加过,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慕婉筠抬眼望去,才发现刚刚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鹅黄服饰的女孩儿。这女孩儿看上去年岁比自己稍长一些,面容显得憨态可掬很是讨喜。只是…这女孩儿也是一个胖子,虽然胖,但是不像慕婉筠之前那么严重,看上去还有些可爱。

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胖墩,慕婉筠有些无语。没想到京都除了自己,还有女孩儿能长成这样的胖子。

不过慕婉筠还是礼貌的道:“姐姐不敢当,小女是忠勇侯府慕婉筠。”不清楚是谁之前还是小心为好,不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就无法挽回了。

没想到这话一出那个胖子便一脸见鬼的表情,失声叫道:“你是慕婉筠?你不要骗我!”

这一声倒是把慕婉筠吓了一跳,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们才道:“这位姐姐,能不能小声一点,这样引人注目有些不妥。”自己是慕婉筠有这么吓人吗?好像自己并没有像传闻里说的那样,恶心丑陋口生獠牙吧?

那人耷拉着脸,垂头丧气道:“你真是慕婉筠啊?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

慕婉筠无语,谁跟你说好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先入为主了吗?不过还是回答道:“小女真是慕婉筠。”

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人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道:“这外面的传言真是害人不浅啊。”

慕婉筠觉得一股悲伤扑面而来,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咳…这位姐姐,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你这么难过?若是因为小女那可真是罪过。”

那人挥了挥胖手道:“我叫余湘雅,我爹是安齐伯,按理比你父亲低了好几个等级,你不要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我也可以叫你名字吗?”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湘雅你还没告诉我,得知我是慕婉筠你为什么这么难过。”听到余湘雅自报家门,勾起一些慕婉筠的记忆。

余湘雅慕婉筠还是有些印象,因为上一世余湘雅硬是要嫁给一个杀猪的,听八卦的时候慕婉筠偶然听到一些,当时还笑话过别人呢。不过如今看来,这余湘雅倒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余湘雅复又挥了挥手道:“哎,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以前听说你胖成那样,我心里还有些安慰,可以放心的啃猪蹄儿吃烤鸭,现在…”说着挠了挠头,那模样苦恼的不得了,圆圆的脸都皱在一起了。

“…”

第 33 章

这余湘雅也是想得开的人,不一会儿便收起那副苦恼模样,转而去拿亭子里桌上的糕点。

“要不要吃一些?”余湘雅递了一块到慕婉筠身前。

“那便谢谢湘雅了。”慕婉筠也未拒绝余湘雅,伸手把糕点接了过来。这离用午饭还有一些时辰,先吃一些垫着,以免还未到时候肚子便叫起来,那可真是失仪。

余湘雅是个自来熟,人也开朗。因着时常跟着安齐伯夫人出门,见闻也比慕婉筠来得丰富,余湘雅一行吃着糕点一行给慕婉筠讲这些年京都的趣事。

慕婉筠则面带微笑听着余湘雅说话,对于这些奇闻趣事慕婉筠也是很感兴趣的。而余湘雅绘声绘色,那本就精彩的故事被她这么一说,倒也多了几分味道。

余湘雅说得兴起,慕婉筠也听得津津有味,这一个上午过得倒不是那么无趣,不知不觉便也到了用饭之时。

到地方桌椅已经摆放整齐,一行人按男左女右等级次序站定。不一会儿秦贵妃也走入众人视线,秦贵妃的位置在最上方。虽说秦贵妃只是妃,相当于妾,但是君臣有别,而且这个妾位极从一品,自然身份无比尊贵。

众人呼呼啦啦给秦贵妃行礼,慕婉筠眼角微瞟。秦贵妃年近四十,面容姣好,保养得宜丝毫不见老态。一身雍容华贵的气息更是登峰造极,今日秦贵妃身着玫红宫装,仪态万千的被一行宫女伺候着坐定。待秦贵妃坐定,一群命妇小姐公子便也依次入座。

秦贵妃自然是要客套一番的,一通客套话说下来。无非就是感谢众人赏脸,随意尽兴云云。

不过众人也只是听听便罢,大伙儿都知道这只是客套话,谁也没有当真。皇帝的媳妇儿秦丞相的嫡长女亲自下帖,谁敢不赏脸?只怕到时候触了眉头还是要倒霉的。再说这么好的机会能光明正大相约相识,这些京都男男女女都是趋之若鹜的。

虽说这仲春与七夕男女都可以相约出门,但都是平民男女居多,毕竟豪门女子都养在深闺需,要顾及很多东西。真正在此节日出去的女子并无很多,如今这是有着冠冕堂皇的由头,想必大伙儿都不会错过。

女宾席上已经有了一些娇羞的小女儿作态,目光越过筵席之间的广场,偷偷往那男宾一侧瞟去。待看到那一表人才的男子,便面色微红的收回目光。自然也有一些家教甚严的女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安分用饭。

慕婉筠心中感叹,这面皮生得好也是一大优势,至少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那长得丑陋之人,哪怕品行再好,也不及皮相顺眼之人来得受欢迎,也不怪自己上辈子落得如此结局。想着慕婉筠脑海又浮现出一张魅惑人心的脸。

身旁的慕婉玉自然是那前面一小撮,一脸娇柔做作,大约是想引起他人注意。慕婉筠往旁边筵席看了一眼,并没有人注意到这慕婉玉的一番作为,慕婉玉只怕是抛媚眼给了瞎子看。

待收回目光之时,眼角余光扫到一个身影,慕婉筠猛地定睛望去。看清楚那人模样,慕婉筠心中沉寂良久的恨意迸发,那是她过几辈子也不会忘记的面孔,就算他化成灰自己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祁佑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祁佑凊祖上是安阳伯,只是后辈子孙都是扶不起的猪大肠。因着一直无所建树,爵位世袭到祁佑凊这一代只剩下一个末等男爵爵位。按理这秦贵妃的请帖是不会送到祁佑凊府上的。

只怕是拿什么好处与别人换得这一次机会,祁佑凊母子想做什么?又打算利用祁佑凊那一副皮囊吗?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冒遍全身,慕婉筠一双杏眼死死的看着祁佑凊。慕婉筠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再次见到心底还会冒出那股窒息的痛。

一旁的姜氏感受到慕婉筠的异常:“荺儿?荺儿你怎么了?”

听闻姜氏呼唤,慕婉筠才拉回思绪:“没什么,只是有些走神罢了。”此时祁佑凊好似感受到慕婉筠的目光,抬首对着慕婉筠的方向温和的笑了笑。

而慕婉筠淡然无波的收回了目光,上一世被祁佑凊外表迷惑,这一世自己若是再走老路,干脆去寻三尺白绫悬梁,死了个干净。再说这一世看惯了凤铭洛那张脸,祁佑凊至多算得上清秀。

慕婉筠转眼却看到慕婉玉一脸酡红,正望向祁佑凊的方向。难不成这慕婉玉要走老路?还是会跟祁佑凊看对眼了?这缘分还真是说不清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若是慕婉玉还看上祁佑凊,慕婉筠倒是乐见其成,到时候可以一道收拾。

用过午饭一干人被引到花园里,秦贵妃客套一番便带着一干命妇去了旁边的亭子里,只留下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花园里赏花吟诗。

而花园里也早已摆上了各种名贵花种与奇花异草。那些名贵的花种在贵族圈里也不算稀奇,慕婉筠自家花园里也有着许多,那些名花娇贵得紧,每日得花匠精心照料才不会枯萎。

还有一些慕婉筠从未见过的花种,一旁都写着花的名称与介绍,也确实开了眼界。

这时余湘雅寻了过来,与慕婉筠一同欣赏这些花草。慕婉筠抬眼看了看,花园里的男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男的卖弄风雅,女的娇羞听闻。秦贵妃与一干命妇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品茶,时不时往这边看上一眼。

看来这二皇子的正妃并不是自己选,而是由秦贵妃选择。京都身份能够企及的闺秀都在此地,今日这花宴就是初选,能入得秦贵妃眼的只怕不多。慕婉玉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引起皇子注意,只可惜皇子都还在守孝期内,并无一人出席。

慕婉筠来这花宴自然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谈这男欢女爱的。刚好余湘雅在一旁,便向余湘雅打听着在场众人的身份,牢牢的记在心里,以便以后犯些不必要的低级错误。

慕婉筠这才发现余湘雅简直形同江湖上的包打听,问到谁她都能回答上来,还能说出一些不是很隐秘的秘闻。不过对慕婉筠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她没办法左右什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哎,婉荺有中意的人么?”余湘雅对着慕婉筠挤眉弄眼。

“没有。”慕婉筠看了一眼一脸调皮的余湘雅,声音平稳,丝毫不见小女儿的娇羞。

余湘雅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自己交好,却四平八稳无甚乐趣。

正待余湘雅还想再说些什么,旁边却传来一声女子尖叫。众人被吓了一跳,随即循声望去,只见一青袍男子举止奇怪,众人围过去又引起一阵骚动。

余湘雅与慕婉筠自然也跟了过去,一边走慕婉筠从头上拔下一枚钗子,掏出手绢缠在了上面。余湘雅看着慕婉筠的举动觉着奇怪,却也没说什么,慕婉筠不像做无用之功的人,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

一个十六七的青袍男子小腿微抖,一侧嘴角抽|动,眼神有些涣散,正被一干人围在中间。慕婉筠刚刚得知这是礼部尚书之子李靖远,她走过去扒开人群:“快让他平躺在地上。”说着上前把缠着手绢的发钗塞进男子的口中,为了防止他无意识抽搐时咬伤舌头。

这是羊角风发作的前兆,若是严重可出人命。慕婉筠按着之前学过的知识,对李靖远实施急救。见无人行动慕婉筠厉声道:“还不赶紧。”这才站出来两个男子,顺势把李靖远放在了地上。

“把衣衫解开一些,你赶紧去叫大夫”慕婉筠毫不客气的指使刚刚那两人,说着慕婉筠把李靖远头偏向一侧让秽物流出,一人手忙脚乱解李靖远的腰带。

此时李靖远眼球上窜,喉部痉挛,发出叫声。肢体曲张厉害,头过度后仰,下颌过张,口吐白沫。慕婉筠一手托着枕部用力,一手托着下颌,以免其颈椎骨折下颌脱臼。任由李靖远口中的秽物流到自己手上,慕婉筠眼神坚定不曾移动,也未露出丝毫嫌弃之意。

片刻一阵强劲抽搐过后,李靖远抽|动频率渐渐小了下了。看着李靖远昏睡过去,慕婉筠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年学是学了医术,却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如今真遇上了心跳得不正常,不过幸好不负师父的教导。

不远处的秦贵妃了解骚动的原委,刚刚便已带着一干命妇到了现场。看着蹲坐在地有条不紊的慕婉筠,秦贵妃眼色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远儿!”一个妇人惊慌的叫着李靖远的名字,看样子是李靖远的母亲李夫人白氏。跟在后面的李夫人上前看到儿子这般模样,不明原委六神无主的责怪慕婉筠:“你对远儿做了什么?”把慕婉筠推到在一旁就要去搂李靖远。

“不想他死你最好别动他。”慕婉筠语气阴沉,救别人性命流得一手秽物,还被推倒在地擦破了皮。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慕婉筠便存了吓唬他人的心思。而李夫人也确实被唬住了,跪坐在原地不敢移动。

这时丞相府的大夫已经被请了过来,蹲下查看一番道:“李公子已经无大碍了,移至清净之地休息,让其安静入睡便可。”秦贵妃听闻便招来两个家丁,让他们把李靖远抬到偏殿休息。

第 34 章

看着李靖远被抬下去,李夫人抹着泪道:“大夫,不知犬子这是怎么了?一直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孙大夫摸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须:“令郎这是羊角风发作,听你这样说应该是第一次发作,待一会儿老夫抓几幅药与他服下去,日后多多注意便可。”

李夫人急道:“意思是远儿日后还会发作吗?那可如何是好?”自己本就是个挂着名的正妻,丈夫对自己毫无情谊,自己的地位全赖儿子撑着。若是这儿子还患上这难看的疾病,自己还有什么活路。

“夫人不用太过担忧,令郎症状不算严重。”大夫说着看向一旁的慕婉筠:“幸而第一次发作处理很得当,没留下什么残疾。”

大夫赞赏的看着正在擦手的慕婉筠,一般贵族小姐娇生惯养,哪会不顾肮脏去管他人死活,手破皮却也一声不吭。这丞相府的小姐们,偶感风寒都如同病入膏肓一般。孙大夫看了看便转向秦贵妃道:“那老夫就先告退了。”

“孙老慢走。”秦贵妃对大夫很客气,毕竟关键时候能救自己性命的人。

孙大夫走后李夫人也请辞告退,她儿子都躺平了,自己留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去照看着李靖远。

秦贵妃看向慕婉筠道:“抬起头来本宫看看。”刚刚孙大夫的夸赞之言,与那赞赏的眼神秦贵妃可是看在眼里的。孙大夫是丞相府高价请回来的客卿,医术那自然是一等一的,有医德辈分高向来眼高于顶,能得到孙大夫的赞赏可是不容易。

听闻秦贵妃这话,慕婉筠微微福了福身,便把头抬起来。秦贵妃也不说话,就这样打量着慕婉筠。面对秦贵妃豪不收敛的目光,慕婉筠觉得有些莫名的压力。别看秦贵妃笑语嫣嫣,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能在深宫稳坐贵妃之位,两个孩子平安长大,秦贵妃的手段可见一斑。

片刻过后,秦贵妃才收回目光:“你是哪家的千金?本宫觉得面生得紧。”秦贵妃迅速搜寻记忆,好像京都没有这么一号人物,长得端庄还会医术。秦贵妃已经把慕婉筠列入二皇子妃人选,慕婉筠身段丰盈长相端庄大气,正是豪门大家所喜的长相。

“回贵妃娘娘话,臣女闺名慕婉筠,父亲是忠勇侯。”慕婉筠已经低下头,举止豪不逾越。本不该如此引人注意的,只是慕婉筠没办法视而不见,医者,救死扶伤也,需正视其职,这是琴酒交给自己的。就算自己是个半吊子,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挣扎而无动于衷。

“哦?没想到这忠勇侯府真是藏龙卧虎,闺阁女子都会救治他人。”秦贵妃有些惊奇,那些关于忠勇侯嫡长女的传言,她多少还是有所耳闻。传言不可信秦贵妃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差别如此之大。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女在奇闻异志偶然得知此症状,今日之事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谈不上藏龙卧虎。”慕婉筠暗暗叫苦,自己一点也不擅长,不擅长跟这种不动声色盘算的人打交道。柳姨娘恶毒是没错,但是柳姨娘情绪偶尔还是会失控。

“嗯,这李公子已经没事了,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秦贵妃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再看慕婉筠一眼,仿佛她从来不曾注意过慕婉筠一般。得知慕婉筠是传言中的丑陋克夫之人,秦贵妃有些失望。

本想着若是这女子能做凤铭宥的正妃,会治病救人,又好生养。没想到长着虎牙,虽说秦贵妃并不信鬼神,但是事关儿子大业秦贵妃还是有些忌讳。且不说这克夫的传言,忠勇侯慕状元与自己父亲秦丞相并不对盘,这种想法也只能作罢。

看着秦贵妃离开,慕婉筠舒了一口气。这秦贵妃特意来询问自己一番,到最后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图,大约是想着有关自己的传言吧。

“啊!婉荺你的手在出血呢,快去找大夫找些药涂上,若是留了疤就不好了。”余湘雅看到慕婉筠的手往外渗着血丝,想想都觉得疼。

慕婉筠抬手看了看,之前被推在地上蹭破了一些皮。刚刚被秦贵妃气场一压没什感觉,现在回过神来才觉得火辣辣的疼。

正待慕婉筠说些什么,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上拿着一个瓷瓶正递给慕婉筠:“若慕小姐不嫌弃,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治疗伤痕有着特效。”此人正是祁佑凊,此时祁佑凊带着他特有的笑容,温润如玉。

却让慕婉筠遍体生寒:“不碍事,这点小伤用公子祖传秘方也太浪费了。我带了药的,荷色。”现在就在打傍上高枝儿的主意吗?前世祁佑凊二十出头不曾娶妾,只怕是身在寒门还眼高于顶,没人愿意就把主意打到丑陋不堪的自己身上来了。

听闻慕婉筠叫自己,荷色会意,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上在慕婉筠的伤口上。这药是慕婉筠从医谷医书上面学来的,涂在手上一丝丝清凉,那灼热痛感消失了大半。

见慕婉筠不领情,祁佑凊也不恼,笑着把瓶子收回去。复又拿出一块方巾,看样子打算给慕婉筠包扎伤口,余湘雅却抢先拿自己的手绢给慕婉筠包扎。

余湘雅是个聪明人,自然感觉得出来慕婉筠不待见祁佑凊。甚至在看到祁佑凊的时候,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异常,余湘雅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还是帮着慕婉筠的。

正在祁佑凊尴尬无比的时候,慕婉玉插了进来:“姐姐怎生不小心,弄破了手玉儿好心疼。”声音柔得出水。

“劳烦妹妹忧心了,姐姐我皮糙肉厚,这一下还摔不死,妹妹大可不必担心。”心疼?那刚刚自己被推到,就在旁边怎么不伸手扶一下自己?在想自己怎么不直接摔死还差不多。

祁佑凊在看到慕婉玉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隐了下去。虽然只是一瞬,却没有逃出慕婉筠的眼睛,这在慕婉筠的意料之中。就算无甚交流同床异梦,好歹也做了八年夫妻。祁佑凊所有的小妾通房,无一不是妖娆魅惑,看上去柔柔弱弱如同小白花,而慕婉玉把这些东西诠释得淋漓尽致。

慕婉玉被慕婉筠挤兑了也不恼,好似没听懂慕婉筠的意思:“姐姐无事就好。”说着看向一旁的祁佑凊道:“不知这位公子贵姓?与姐姐是熟识吗?”

祁佑凊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润:“在下祁佑凊,也是今日才认识慕大小姐,见慕大小姐大义救人,心中钦佩便起了结识的心思。”面对中意的美人儿,祁佑凊不自觉想表现得更好。

“玉儿也很钦佩姐姐呢,长着克夫的虎牙,身体肥胖还坚强不息,如今瘦了下来还会救人。”慕婉玉一脸娇羞,转而崇拜的看着慕婉筠。

“…”慕婉筠看着这对狗男女你来我往,简直想吐。什么叫身体肥胖还自强不息?能不能别拿这么恶心的眼神看自己?不过慕婉筠有意撮合这看对眼的男女,也不戳穿祁佑凊低下的身份。

“你们也不用崇拜我,看你两聊得很投机,你们继续聊,我与湘雅有些乏了,就不奉陪了。”说着转身离开,慕婉筠现在巴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然后给他们发展奸|情的空间。

余湘雅看了看慕婉玉与祁佑凊,便也跟着慕婉筠走到远处。余湘雅是正统嫡女,她父亲也有很多小妾,她最不待见小妾与庶女了,只知道用下作手段去争宠。

而祁佑凊也只是望了望慕婉筠的背影,转而跟慕婉玉聊得起劲。对他来说,女人只是玩物,是垫脚石。而且他有自信,拿下慕婉筠那种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在他眼里慕婉筠只不过是在假正经罢了。

慕婉筠走到一旁,看着一朵黄色小花发呆。这朵小花长在花坛裂开的缝隙里,没有牡丹的贵气艳丽,也没有菊花的清新淡雅。却张开自己小小的花瓣,随风摇曳,活得自信且坚强。

“别人都欣赏名贵的花,只有你盯着这野花。”凤沧瑜今日也是出席的,只不过觉着无趣便一直在偏厅休息。直到李靖远被抬到那里,听闻忠勇侯府的小姐参与救治了李靖远,凤沧瑜便想起了慕婉筠,过来一眼就看到这个安安静静立于人群中的女子。

“世子不知道吧,这花名为苦菜花,营养价值很高且可以入药,那名贵的花也只是虚有其表,供人玩赏罢了。”慕婉筠一直觉得凤沧瑜很干净,干净得有些飘渺,干净的东西总让人觉得顺眼。

凤沧瑜勾起薄唇一笑:“那还真是不知道,荺儿让我长见识了。”凤沧瑜定定的看着慕婉筠,荺儿越来越美丽了,不难想象再过两年京都又会多一个绝色美人。

第 35 章

慕婉筠看了看有些人气儿的凤沧瑜,笑道:“不敢当,臣女只是多看了些书本,知道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慕婉筠还以为凤沧瑜是梅树成精的,这面容精致怎么看都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佳公子,偏偏却没有一丝人气儿。

听到慕婉筠自谦,凤沧瑜不置可否:“荺儿喜欢这花儿吗?”其实自己也喜欢,外表不是那么艳丽,却真正有内涵的花儿。

“花儿是挺好的,但世子还是别这么亲密的叫臣女,这样不妥。”何止不妥,是大大的不妥,已经有闺秀注意到这边了,若是让她们知道镇南王世子这样叫自己,日后不生吃了自己才怪。谁说只有红颜是祸水,长得太好看蓝颜也同样祸水。

凤沧瑜也注意到了这一层,便笑笑道:“看来是我给荺儿添麻烦了,那我离你远一些可好?”说着便走过花坛的另一侧,复又对着慕婉筠笑了笑。

见凤沧瑜还叫自己荺儿,慕婉筠也无法,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也管不着。好歹这世子离自己有一定距离了,也就随他去吧。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好些闺秀走近凤沧瑜,娇羞的请教凤沧瑜一些常识,邀凤沧瑜一同吟诗。凤沧瑜对着慕婉筠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挂着精致的笑容,一一解答那些小姐的问题。那笑容无一丝不妥,明明笑着慕婉筠却觉得凤沧瑜很悲伤。

“姐姐,我们几人吟诗作画姐姐也一起来吧。”慕婉玉见慕婉筠在那里发呆,便上前招呼慕婉筠。她可是做足了准备,准备看慕婉筠笑话的,好不容易引起话头说大伙儿比个高下,怎么能放过慕婉筠呢。

慕婉筠回头,看到一旁亭子里已经聚集了一堆人,笔墨纸砚也都备齐了。慕婉玉身后跟着好些个京都小姐,都是刚刚慕婉玉叫来的,一个个兴致盎然,大约是想一展身手。不过慕婉筠对这种事情无甚兴趣:“不用了,妹妹去就行,若是拔得头筹也给咱们侯府长脸。”

“难得的机会姐姐就不要错过了,姐姐不是日日跟着先生学习吗?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墨色。”慕婉玉怎么可能就此罢休,看似夸赞慕婉筠,却是把她置于风尖浪口。她早早夸下海口,到时若慕婉筠拿不出手,那可就有得瞧了。

慕婉筠叹了口气,这慕婉玉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走吧,既然你们盛情邀约,那小女就献丑了。”

一行人进入亭子,便有一明媚少女道:“人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今日花宴,便以花为题,自己作画题诗,最后大家评选出优胜者,这紫玉露便作为奖励,不过跟本小姐比,你们也得有机会拿走才是。”少女一脸自傲,仿佛胜券在握。

这少女是秦丞相最小的女儿秦雨君,如今也才是及笄之年。作为嫡女,还是最小的,在家里相当受宠,也确实才貌兼备。

而奖品紫玉露是一种香体露,涂于身上可止汗,香味持久不腻,可谓是这些闺阁小姐很喜爱的东西。只是这东西很稀有,是传说医谷之人配置的,医谷之人行踪飘渺,如今也就剩下那么几瓶了。

不过慕婉筠对那个奖品一点兴趣也没有,她自己想要多少就可以配置多少。流落出来那几瓶只是琴酒的试验品,根本及不上完成品的质量。

大家都在为胜利而努力,就算没有优胜,也没有人愿意做垫底之人。慕婉筠也铺平纸张,提笔开始作画。说实话慕婉筠对作诗真没什么天赋,作画倒也还过得去,毕竟女红底子摆在那里。

过了半个时辰,大家的作品陆陆续续完成,慕婉筠也停下了笔。一群人围着桌子,一一欣赏,最后写下自己觉得优胜的作品,谁多自然谁就胜出。

其他人画的都是以花为主,而且都是今日花园里有的花,毕竟没有参照物靠记忆画起来有些困难。而慕婉筠的画有些特立独行,山谷溪边等风景占了整幅画的三分之二,只有一支孤零零的梅花。

不知怎么的,慕婉筠作画之时脑中浮现了凤沧瑜的身影。凤沧瑜就如同开在山野一支孤寂的梅,给人印象很深刻,便随手画了这一幅山野孤梅。

“姐姐怎么不题诗?”慕婉玉不在乎慕婉筠画的什么,只要能让她丢人就可以。

慕婉筠刚想接话,一道声音便传来:“山边幽谷水边村,曾被疏花断客魂。犹恨东风无意思,更吹烟雨暗黄昏。”凤沧瑜一直在关注慕婉筠的动向,慕婉筠的画自然也落入了他的眼中,待画完成,凤沧瑜觉得心中与这画有着共鸣,由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