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打算带着它偷偷溜走,刚轻手轻脚地动了几步,就被一道外力收住了腰。低头看向按在腰间的那只宽厚手掌,顿时无语凝噎。

耳畔传来他的缓缓低语:“就这么喜欢它?”

“我说我非常非常喜欢它,你会同意我把它带走么?”赵纯侧着脸扬起头。

慕瑾臣沉吟了半晌,倾身与她贴近,挑眉逗趣她:“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麻痹!赵纯脑子嗡嗡作响,臭不要脸的流氓,想得美!他要是面瘫了去针灸,大夫得特么地用定海神针!

“小舅,消防队需要你,有了你,凡是跳楼的人就都能安全着陆了!我给你摇鼓呐喊,顶住啊,用脸接!”

*青年欢乐多,赵纯还真声情并茂地演了出来,怀里抱着呼啦圈撤不开手,她就靠表情取胜,面部肌肉随着那句“顶住啊,用脸接”而一起极致到位地抽动。

慕瑾臣不但听明白了她想要表达他脸皮极厚的意图,而且看着她生动活泼的表情,听着她刻意压低变粗的奇怪发音,只觉得心头某块地方变得酥酥麻麻,柔软得就像要随时融化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喟叹一声:“真可爱。”

其实,男人在对女人的看法上也分很多种,不懂风情的男人此刻绝对不会认为赵纯可爱,他们会蹙着眉做出评价:“你二不二?!”

赵纯一时感慨万千,神经病人思维广,她可真是有病,必须得治!

太阳缓缓西沉,他问她饿不饿,想要吃什么。赵纯以为他又要带她去那些贵得要死的外国餐厅,连忙摇头:“我妈说晚上给我做长寿面。”

他挑眉不语,笑了笑。

呼啦圈最终还是未能抱走,看着小东西可怜巴巴地被慕瑾臣关进狗笼子里,她就一阵难过:“如果有个小院子就好了。”

慕瑾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以后会有的,我们不住这儿。”

赵纯将这句话装在脑子里慢慢琢磨了个透,去你大爷的以后!去你大爷的我们!

赵爸赵妈已经回家了,慕瑾臣将赵纯送到公寓楼下,踩上刹车的那一瞬,他喊她的名字:“纯纯,我快要三十了。”

赵纯耸肩:“所以呢?”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他看向她:“所以,你不接受我,是因为嫌我老么?”

三十岁的男人老么?相比较女人而言,还是当个男人好。三十岁正年轻,四十岁一枝花,五十岁正壮年,到了六十岁还有机会进中央!

赵纯撇撇嘴,既然他认为自己嫌他老,那就让他这样想去好了。开门,下车。她站在车外和他告别:“小舅,你大我十二岁,你觉得跟我比,还算年轻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见了慕瑾臣眸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她一定是看错了,对于强取豪夺的慕瑾臣来说,怎么会突然文艺附体感伤起岁月老去?

走了几步路转回头去,发现他依然手放在方向盘上默默无言地看着她,赵纯产生了一霎那的于心不忍。

摸摸胸口,慕瑾臣这样的男人的确有让人心动的本事,可是她却潜意识地排斥他,想尽办法想要将他从自己的世界排除开外。不是他对她不具有魅力,而是他实在太过于深不可测。居家过日子,如果连丈夫都看不懂看不透,那岂不是婚姻的一种悲哀?还有一个原因,她怕麻烦。如果和他在一起,那就必须要解决掉觊觎他的所有莺莺燕燕。她一向是一个被动防范的人,陈意柯说她喜欢缩在龟壳里,他说得没错,她有时候的确很懦弱。

谁没事会想要主动招惹一群豺狼虎豹?伸手抚向耳垂上缓慢结痂的伤口,或许,野狼早就盯上她了。赵纯叹了口气,提步继续往前走,就算躲着藏着不认命,自会有人找上门来欺凌你。

真把她当成小白花了?她长着一张好欺负的面孔,可并不代表她真的纯良无害。

赵妈妈见她回来了,想要说点什么,却被赵爸爸一个眼神拦下。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妈妈这就去给你做长寿面。”

赵纯从一进门起就察觉出来家里的气氛有点诡异,探询地看向赵爸爸,问:“你们有话跟我说?”

赵爸爸端起一杯热茶:“纯纯,你知道我和你妈是怎么认识的么?”

“知道。”女主角拒绝高富帅选择了吊丝的一部韩剧,后来吊丝逆袭,成了自立自强的高富帅。

赵爸爸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和你妈虽说是大学里的恋人,可终究门不当户不对。你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在厂工人,当初我和你妈在一起,不仅你外公反对,就连你爷爷奶奶也不赞成。终归是高攀了,他们不希望我活在云家的压制下抬不起头来。”

赵纯点头,她能够理解,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谁有钱,谁说话就底气足。

“纯纯,高考过后你就要上大学了,爸爸不反对你大学谈恋爱,遇到合适的,就带回来让我见见,我帮你把把关。”

“云波!”赵妈妈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奔出来:“你忘了爸说…”

“岚岚,一切看孩子的想法。”赵爸爸严肃地打断她。

“可是…”赵妈妈语气艰涩:“爸抱那么大希望…”

赵纯顿悟,云老爷子原来今天发话了啊,难怪这夫妻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决定装迷糊:“爷爷说什么了么?你们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赵妈妈询问赵爸爸的意见:“是现在说还是以后说?”

赵爸爸不予以回应,抽出一支烟,走到了客厅的阳台上。

做父母的很少有不爱孩子的,但是,怎样才算是真正地爱孩子,却需要商榷。家庭教育是双向的,可他们却总喜欢把一切都自己承担起来,他们此刻内心纠结,感觉到难,感觉到恐惧,怕他们自己做不好父母,怕他们伤害了孩子,怕他们自私地剥夺了孩子自由恋爱的权利。

赵纯头一回看见赵爸爸在家里吸烟,他身上向来干爽,不像慕瑾臣偶尔会有淡淡的辛辣味道。

赵妈妈不自在地双手紧握:“纯纯,瑾臣带你去哪儿玩了?玩得开心么?”

赵纯心里一动,想要试探一下她妈摇摆不定的心思究竟更倾向于哪一方。她摇头作委屈状:“小舅亲了我,亲吻不是情侣之间的行为么,他是我舅舅,咱国家又没有西方的见面亲吻礼,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随便?”

43章

“你说什么?瑾臣他…”赵妈妈语无伦次起来:“他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就亲了你?他到底在想什么?”

赵爸爸狠狠吸了一口烟,转回身走过来:“纯纯,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教过你的一招大背跨?”

赵纯嘴角一抽,小白花还会柔道?

她摸着后脑勺木木地回了句:“一直都没用过,已经快忘记了。”瞳孔猛然一张,她忍不住问:“爸,你是想说,如果小舅再这么随便,我就趁其不备把他给摔出去?”

赵爸爸不答话,而是在客厅最宽敞的地方利落地演示了一套动作,回身、弯腰、沉腹,完了不忘问一句:“现在想起来了么?”

帅气!赵纯眼睛亮亮的,摩拳擦掌:“想起来了,爸,我们来试试?”

赵爸爸正准备牺牲一回,把自己作为活靶子给女儿做练习,赵妈妈在一旁跳脚:“别胡闹!我们来说正事。”

“岚岚,我不觉得他俩适合。”赵爸爸往沙发上一坐,沉声说:“除却年龄相差较大,纯纯性子单纯,瑾臣心思复杂。”

赵妈妈眉心淡淡地打了个结:“只要不涉及人品问题,一切都可以观察考量。”

三观不正和文笔太差你更不能容忍哪一个?赵纯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按照赵妈妈的意思,只要慕瑾臣三观正常,神马都是浮云。

赵纯清咳了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后,扬了扬眉:“从你们说的话中,我大体上能猜到一些了。”正了正面色,她继续说:“爸,妈。他只是我舅舅,希望你们不要为难我。”

“纯纯。”赵妈妈羞愧地低下头,小声地恳求道:“我们给他个机会好不好?这是外公的心愿。”

赵纯有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一个老人家倚老卖老,总是不顾别人的想法,将自己的要求强加到身边人身上,他的内心究竟是有多缺爱啊!

心里腹诽了几句,当年赵妈妈嫁给赵爸爸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顾及到云老爷子的心愿?难道在面对父亲和女儿的问题上,只能牺牲小辈,去成全长辈么?如果赵妈妈这种行为叫做孝顺,那她可真想呵呵了!

将所有的不痛快掩在心底,她不肯妥协:“妈,你是我亲妈,你忍心我以后过得不快乐么?”

“一直以来,你不是很喜欢小舅么?”赵妈妈抬起头:“纯纯,先不要妄下结论好不好?也许,亲情可以衍变成爱情。”

艾玛,她妈可不可以再偏执一点?!她对慕瑾臣连亲情都算不上,倘若非要扯上亲情,那她就是他妈,将他一手创作出来的后妈!后妈和儿子之间会擦出爱火么?呸,尼玛那是不伦之恋!

赵爸爸适时插口:“岚岚,去做纯纯的长寿面吧,今天是她生日,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就此打住。”见她蠕动嘴唇还想要继续说话,他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顺其自然吧,我们做父母的都没有给孩子做出表率,又怎么能自私地去强迫她接受父母之命?”

赵妈妈默然垂下头,轻叹了声:“我去煮面。”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赵纯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她和赵妈妈之间的母女情谊,虽然她不是她的亲妈,但至少身体上是,母女没有隔夜仇,更不可能无端生出嫌隙。赵妈妈是个温婉和煦的女人,即使心里装着这么一件纠结万分的事,表面上依然是通情达理的。

赵纯继续起早贪黑,苏晨静的那位老同桌果然对她是真爱,自从那次周末陪她吃饭看电影以后便时不时地找各种理由约她出去聚餐,现在两人已经成功勾搭上了。狼狈为奸,大体就是如此神奇。

你以为重生人士就可以悠闲自在地坐等高考,不费吹灰之力地金榜题名么?

天才不过是一个经常能完成自己工作的聪明人而已。

那些所谓的天才少女重生记事基本上都是各种金手指全开,玛丽苏文不解释!

赵纯背书背得想吐,出去倒杯水路过客厅看见赵妈妈又在追言情剧,顿时心痒难耐。掐了一下脸,警告自己说:“你敢堕落吗?傻B!继续学习!”

这是她第二次经历高三,人生并不会再给她第三次机会,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再做了。惜取眼前,她会永远记得为高考熬过的这两段特殊日子,第一段胜利告终,无论第二段的结果如何,她所付出的努力,表现的认真,有过的恐惧,燃起的斗志,都是这两辈子最清晰的时光。

一有空她就会跑去慕瑾臣的公寓抱着呼啦圈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慕瑾臣送给她一串钥匙,为了进出方便,她也就没做推辞。这厮果然狡诈,还真算准她就是这么个舍不得狗狗孤苦伶仃无人照管的人。

慕瑾臣没有再问她关于老不老之类的悲春伤秋的问题,他只是忽然某一天冷不丁问了句:“你会不会对我日久生情?”

赵纯一愣,有些好笑:“怎样才算是日久生情?你确定你能分得清那是友情还是爱情?抑或那种感觉只是单纯的欣赏,甚至于也可以出自一时的征服欲。”

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说出这么一番话,不得不让慕瑾臣心生惊叹。他嘴角噙着笑,循循善诱道:“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两个人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他目光看似淡淡的,但是微笑注视赵纯的认真模样,却如蝶翼拂花,似春风扑面。

赵纯低头继续逗弄呼啦圈,不自在地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朵:“你在和我谈缘分么?可惜我不相信宿命。”

他手里搅拌着一杯咖啡,握着杯子的手轻轻摩挲着杯面上的精致花纹,笑着说:“缘来是你,我惜。缘尽你去,我放。可是纯纯,我和你之间的缘分是一场永不消失的盛宴。我不会放。”

这要是换做一般的姑娘早就脸红心跳外加窒息了,特么地这是要用深情谋杀么?!

赵纯当然也会霎时血压上升,小心肝止不住地抖啊抖,可是她唯一的想法却是——要不怎么说大叔能勾引到萝莉呢,这就是人家的魅力啊,基本上所有的大叔都主打温情牌,萌点满当当的,用温柔优雅的手段瞬间融化掉一颗逐渐沦陷的少女心!

爱情如同鬼魅,虽众口相传,所见者鲜矣。这年头,会说几句情话的男人满大街都是,真正将山盟海誓谨记心中的又有几个?赵纯窘在原地,心潮起伏:“小舅,我说你不懂爱,其实我分析得有点片面。你不是不懂爱,而是你太狂妄。在感情上,你对我太过自信;对别人太过草率。”

慕瑾臣眉头蹙起,深深看着她。

赵纯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谈过恋爱是有根本原因的,她不自卑,可她过于理智。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喜欢日久生情。人心太可怕,永远都不要对感情太自信,这世上的演员太多,演技太好。她常常把很多事都看得非常通透,以致于不愿意轻易交付真心。对于慕瑾臣这种极有可能被假象蒙蔽双眼的伪渣男,她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程序。

那天对话结束前,慕瑾臣只轻声说了一句话,却让她顿时心乱如麻。他说:“我对你的自信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你随便说一句嫌我老便能将我一锤打入谷底。”

单单这么一句,便可以让她落荒而逃。

又到了云宅例行聚会的日子,赵爸赵妈再次见到慕瑾臣不再像以前那样嘘寒问暖,而是换上了一层审视的目光,神情严肃认真。三分人事,七分天意,他们目前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慕瑾臣倒是表现得洒脱大方,依然彬彬有礼,笑容不变。

王菀之依然帮着王妈打打杂,看见赵纯也如同亲姐妹般呵护备至。

她的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那次送赵纯礼物的时候,考虑到她打过的耳洞长久闲置,就连最基本的耳棒也很少见她插在耳洞上,她给她买耳环便特意选了一款精细轻小的款式。同款的型号有不同的材质,有的质量轻,有的相比较而言就会重些。那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售货员给她包装的时候拿的是另一副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耳环,她承认,当时她的确是鬼迷心窍了,明明眼见她拿错了,却并没有张口阻止。

自从慕瑾臣忽然将她屏蔽在生活之外,她就开始注意他的变化,心里似是明白了什么,却并不愿意妄自下定论,直到有一天老爷子对她说起暗话,她才不得不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老爷子说:“可惜啊,我没有瑾臣这么能干的女婿,如果将来有个他这样的孙女婿也是极好的。”他话说的语气兴致勃勃,哪有半点可惜的样子。

每年给赵纯过生日,她都像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年少无知的时候她也曾深深嫉妒过,可是自从长大后,这种得之无望的感觉便慢慢淡了下来。原本想着那些物质上的博爱她可以没有,她只要能在工作上享受成功,在爱情上收获慕瑾臣就够了。可是到头来,所谓的高薪工作只不过是云家赏给的一只饭碗,爱情也从遥遥无期一下子变得希望更加渺茫。

她恨,看到赵纯无忧无虑的眼睛,她就一下子魔了怔,铤而走险起了恶念。她不该这么冲动的,幸好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她还是她,还是温婉如玉的王菀之。

赵纯见王菀之打探她耳垂伤口的愈合情况,连忙不动声色地往后微微挪了一步:“没事的,早就好了。菀之姐,你不必自责。”

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那就好,都怪我粗心大意了。”

她明明是在笑,可赵纯心里却毛毛的。不行,她得去找云老爷子谈一谈,这么个隐形炸弹留在身边特么地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44章

慕瑾臣递过来一杯冰镇酸梅汤,她道了声谢,伸手接过。小口抿着喝了两口,见他一直含笑望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脸:“我脸上又没有脏东西,你别老是看着我行么?”

“姐和姐夫刚才找我谈话了。”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客厅通往后院的出口处,微笑邀请:“陪我出去走走?”

赵纯靠着落地窗,抬眸瞟了一眼屋内正和王绪之说话的云老爷子,思量了一会,答应道:“好。”

初夏的风已经夹杂了几分粘稠的厚重感,她握着手里的玻璃杯,靠着杯内依然盘旋未散的冰寒驱散着逐渐袭上来的热意。

攀缘而生的牵牛花长得正好,赵纯盯着还未开花的侧蔓,低声问:“他们找你说什么了?”

慕瑾臣轻笑:“姐问我,是不是亲了你?”

虽然这是事实,可是毕竟被她恶意歪曲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终归有些尴尬。将冰凉的杯面贴向一边脸颊,迟疑了一会,她硬着头皮说:“这不是重点。”

“那你觉得重点是什么?”慕瑾臣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她:“重点是,他们究竟是拥护你,还是看好我?”

迎着他慑人的目光,赵纯有点局促不安。强自镇定住,她装作信心十足的样子呛到:“我的父母自然是站在我这边,这还用问么?”

“是么?”慕瑾臣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继续沿着雕花栏杆往前走。

赵纯愣了两秒,紧接着不服气地追了上去:“当然了,我们一家人自然要站在统一战线!”

“一家人。”这三个字在慕瑾臣嘴边轻轻擦过,低沉的声音带上了几许耐人寻味的怅惘。

鲤鱼池旁有个倚水而建的凉亭,木构架的琉璃瓦顶在莹润的月华下熠熠生辉。慕瑾臣抬步走进去,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赵纯随他一起落座,将杯子放置在石桌上,两只手搭上桌沿,手指交握。

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心里一直憋着的话说了出来:“小舅,其实你不老。你才二十九,完全可以找个二十来岁的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的姑娘。”见他一双乌黑的深眸墨色重重,她将话音一转,又将话意绕了回去:“我还小,跟我在一起能不显老么?”

慕瑾臣凝视她许久,只觉得胸口有块地方堵得难受,似是有团火气萦绕不减。有些烦躁地握起桌上的玻璃杯,仰头一口灌入,又甜又酸的滋味刺激着味蕾,顺着喉咙滑下去明明应该清凉舒畅的,可他心里的那股躁动却丝毫未消。

赵纯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空杯,一滴不剩,看得她不甚愉快:“这是我喝过的,你要是渴了就回去自己倒啊,怎么把我的给喝完了?”

他看着她笑:“这杯不也是我倒的么?怎么会是你的,明明就是我的。”

把杯子往桌上一撂,她不可置信地叹声:“你到底在想什么?”

微一倾身,握着她的手腕猛一施力,将她从前方的石凳上拖起扣在了自己腿上。慕瑾臣用一双手压制着不让她乱动,薄唇贴向她的耳畔,几乎直接摩擦着皮肤,热气在敏感的耳蜗处直打转:“想你啊,想你这个白眼狼什么时候才能喂熟。”

赵纯扭动着脑袋来回躲避,直呼他的名字:“慕瑾臣,你够了,别再闹了!”

“闹?”他沉沉低吟:“我一直在追你,哪有闹?”

追你妹啊!赵纯倏地瞪向他:“我不需要你追,你只要离我远点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

两人离着如此之近,慕瑾臣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柠檬香,下颚一低,将脸埋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轻轻闻了闻,好像还掺杂着一股馥郁的玫瑰花香。赵纯脊背绷得笔直,裸/露在外的皮肤表层袭上湿热的气息,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疑问:“玫瑰精油?”

麻痹,她又被调戏了!明明只觉得窘迫,并不感到羞涩,可是该死的厚脸皮却不期然地红透了。

她不敢乱动,坐在一个成熟男人的腿上,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个被小白花一摸就会忍不住饿虎扑食的角色,特么地她现在压根就不敢随便挣扎啊!

赵纯咬碎一口银牙,怒气上涌,只能靠嘴巴呵斥:“你放手!”

将下颚抵上她的肩膀,慕瑾臣语气幽幽地说:“不放。跟你比,我的确显老。所以我必须提前把你订下来,免得到时候你翅膀硬了,一溜烟就跑远了。”

想起之前计划好的出国被扼杀在了摇篮中,赵纯只觉得如履薄冰,消颓地垮下肩,她闷闷不乐地说:“有你盯着,我哪里跑得了。”

扶正她的脸:“纯纯,为什么不和我试试?你不尝试看看,又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

赵纯一眼望进他的眼底,那里深沉睿智,漆黑得像是望不到底的黑洞,潋滟生色,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她喃喃开口:“你根本不会明白。”

像她这种感情太过纤细的人往往表现得像个神经病,总喜欢钻牛角尖。她能够看出来慕瑾臣此刻所流露出来的期待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她也清楚地感受到对于他长久以来的死缠烂打紧咬不放其实也早已心门松动,可是她还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就是觉得慕瑾臣这个人本身就代表着万丈深渊。

“你什么也不说,我当然不会明白。”慕瑾臣与她额头相抵,两只手捧着她的两边脸,两人的睫毛勾缠到了一起,微微眨动间宛若蝴蝶翩跹共舞:“纯纯,雕花师傅不仔细观察手里的木头,又怎么能雕刻出满意的作品?我们试试看,好不好?”

云老爷子的书房是典型的中式风格,以实木家具为主,桌子呈长方形,摆放在书房的中心位置,这种方正的造型与四周环境相融合,亦有取意“正中人和”的说法。书房吊顶刻着雕花图案,背景墙上挂着笔墨山水装饰画,画中有大气磅礴的毛笔题字,整个空间都体现着传统美学的对称美。

明明是赵纯有话要对云老爷子说,老爷子坐在红棕色的靠背椅上静默地等着,她却兀自心不在焉地走了神。

“纯纯。”

沉默被打破,赵纯回过神来看向云老爷子,眨了眨眼,愁眉不展:“外公,我会和小舅在一起试试看,但是,不管结果如何,请您尊重我的想法,好么?”

云老爷子没有料到外孙女会如此直接地开诚布公,怔了怔,慈爱地笑道:“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