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五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忧,”狱卒头子笑道:“虽说如今沈大小姐尚在牢中,可此事一旦水落石出,沈大小姐也不会多受牵连的。”他想着既然沈妙来探望沈清,想来两姐妹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不管如何,让沈妙舒坦了,总也算卖个人情给沈信。

沈妙点头:“多谢大人指点。”

待面前出现一道石头阶梯的时候,狱卒头子便停下脚步,道:“沈大小姐就关押在下面,五小姐下去同她说说话吧。我与手下在外头等着,别说太久就是。”

沈妙又冲他道了一回谢,等那狱卒头子和牢中的几个狱卒刻意避开后,才施施然的走下台阶。

走下长长的台阶,最尽头处是一处牢房,外头有铁做的栅栏围着,牢中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小窗户,这是关押重大犯人的地方。石壁上点着一排火把,只是火把在阴森的牢房中摇晃,衬着人影,便显得有几分诡异。

牢房中铺着稻草,上头有一床脏兮兮的棉被,棉被上大约是生了虱子,隐约可以见到些细小的黑料。而围着棉被的人就坐在稻草上,将头埋入膝盖中,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沈妙静静的看了半晌,才走了过去,伸手在铁栅栏上轻轻叩了几声。

那埋头在膝盖中的人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略显惊恐的脸。待看清楚是沈妙的时候,惊恐的神色便化作了愤怒,咬牙喊道:“沈妙!”

“是我。”沈妙轻轻后退一步,避免沈清扑上来胡乱抓挠。她猜想的果然没错,下一刻,沈清就扑了上来,双手越过铁栅栏想要抓到沈妙,却被栅栏隔着只能徒劳的晃动手臂。

“看来你还是没有学聪明啊。”沈妙“噗嗤”一声笑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别费力了,没用的。”

沈清恨恨地放下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沈妙,你过来是向我示威的么?你是来看我有多惨?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比我还要凄惨一百倍!”

“真可惜,”沈妙怜悯的看着她:“就算真的有那一日,你也是看不到了。”

沈清一愣,眼中忽而涌上一抹恐惧,她被关在这牢中已经有几日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从来娇生惯养,曾以为与豫亲王在卧龙寺那一夜便是人生最痛苦的时候,没想到后来接踵而来的噩耗一个比一个令人恐惧,怀孕,回朝宴,出嫁,以及出嫁那一夜的血腥屠杀,如今竟是沦为阶下囚。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嘴硬道:“你别想骗我,此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无,难道还会牵连上我吗?”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沈妙蹲了下来,与牢中的沈清对视,她像是大人在看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轻轻摇了摇头:“整个豫亲王府被灭门,唯独你一人活了下来,不管是不是阴谋,不管你和凶手有没有关系,只要你活着,你就成为天大的罪孽。”

“我能和凶手有什么关系!”沈清反驳道:“我为什么要灭豫亲王府满门,我与他无冤无仇,就算有也是你…”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看向沈妙,有些不可置信道:“是你干的?”

沈妙唇角微微一翘。

“是你干的?”沈清一下子抓住铁栅栏的栏杆,看着沈妙:“是你,你和豫亲王有深仇大恨,是你让人灭了他满门,你故意留我一条性命,就是为了让我给你背黑锅,沈妙,你打的好算盘!”她看着沈妙,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沈妙竟然阴毒至此,怒的是自己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拜沈妙所赐!

“大姐姐,凡事都要拿出证据来。”沈妙微笑道:“不过方才你这一番话,看上去似乎在牢中待了两日,竟变聪明了些。”她虽是否认了沈清的话,可在沈清眼中,却是沈妙已经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沈清大怒:“你想干什么?沈妙,你得逞不了,我爹和哥哥一定会救我的,他们会找出证据,到最后坐到这牢中的是你不是我!到那时,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千刀万剐!”

“你还指望二叔和沈垣?”沈妙嘲讽道:“二叔现在怕被牵连,连来看你都不曾,至于沈垣…”沈妙一笑:“他本可以有好的仕途,前程无限,却因为你麻烦不断,你真的以为,他会想来救你?”

沈清怒视着沈妙,心中却知道沈妙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沈贵是个什么性子,她如何不清楚。早在沈贵将她嫁给豫亲王的时候沈清就看得清楚,沈贵骨子里和沈老夫人一样,只会趋利避害。至于这个从小就有些莫测的二哥,他虽然从前也为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可是这一次,影响了沈垣的仕途,沈垣真的还会帮她么?

“沈妙,你少胡说八道!”尽管心中不安,沈清却还是硬撑着道:“我娘也不会对我袖手旁观的!我娘一定能想法子救出我。只要我娘出面,凭二哥的本事,找出真相不难,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们!”

“二婶?”沈妙叹息一声:“我知道二婶对你很好,你是二婶的眼珠子,若是你有什么不好,二婶一定会拼了命也要保护你,就像当初对我一样…”

沈清不安的心情这才有些缓和,也有些得意。任婉云历来对她纵容有加,在沈府的三个嫡出女儿中,陈若秋对沈玥稍稍严厉,罗雪雁压根儿就和沈妙很少在一起,只有任婉云对沈清是百倍纵容。只因为当初生沈清的时候任婉云难产,好容易才母女平安,任婉云对这个女儿便十分上心。就连当初沈清想要争取定王傅修宜,任婉云也没说半个不好。

如今就算别人对她冷漠不堪,可只要有任婉云在,就一定不会放任她被人冤枉。沈清得意的笑容还未扬起,就听见沈妙带笑的声音响起:“可是大姐姐,你猜,你和七弟比起来,在二婶心中,谁更胜一筹?”

沈清一怔,死死盯着沈妙没说话。

沈妙温柔的看着她:“二婶有多疼七弟,咱们府中人尽皆知。若是因为你要赔上七弟,你猜二婶愿不愿意冒这个险?其实,我也十分盼望着能知道这个答案,不知道大姐姐能不能为我解答?”

沈清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比谁都清楚沈元柏在任婉云心中的地位,以任婉云现在的年纪,得来沈元柏自然是十分珍贵的。加之沈元柏虽然淘气,却也十分讨人欢喜。最重要的是,沈元柏是个儿子。

这个世道,对于女人来说总是尤为不易,在任婉云的心中,总是更偏心她的小儿子。若是真要为了自己搭上沈元柏,沈清对那个答案心知肚明,她定是被放弃的那个。可是就算心中再如何恐惧,面对沈妙,沈清总是不愿意自己弱下气势一分。她看着沈妙冷笑:“你想说什么?莫非你要说无论如何我都是死路一条,沈妙,你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皇家骨肉!我肚里的孩子有王室的血,就是为了他,我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差池!”说完这句话,沈清就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显出一分慈爱的笑脸来。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愕然,毕竟几日之前,她还捶打着自己的肚皮,恨不得没有这个‘野种’。

“大姐姐,你真的以为他是你的保命符么?”沈妙轻飘飘的眼神落到沈清微微鼓起的小腹上,淡淡道:“若是从前,以陛下对豫亲王的看重,自然是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可是如今…只怕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你什么意思?”沈清听不懂沈妙在说什么,可是从沈妙势在必得的目光中,心中却是忽然生出了一股害怕,她直觉沈妙并没有偏她,可是为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沈清自然不晓得,有些流言在宫中流传,传到了帝王耳中,于是有些事情,就悄悄地改变了。若是从前,为了保住豫亲王的骨血,文惠帝自然不会这么早就让沈清陪葬。可是现在,怀疑的种子一旦升起,帝王残忍起来不留情面,只怕恨不得斩草除根,早些让沈清和肚子里的孽种一并下地狱才好。

见沈妙笑而不语,沈清心中更慌了,她厉声道:“沈妙,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

“无冤无仇?”沈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看向沈清:“你们母女算计我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无冤无仇?”

“你…”沈清心中不甘,看向沈妙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可怕的人,她道:“你害了我,你一定会不得好死!风水轮流转,总有一日,你们大房也会变成丧家之犬,被人践踏,你们全都不得好死!”说到最后,话语声陡然尖利,似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掩藏心中的恐惧。

而在她的谩骂中,沈妙却神情未变,她低声道:风水轮流转这句话不假,不过要等老天来转,只怕有些太难。世上之事,谋事到底在人,好在一切都没有白费。”

沈清所说的不得好死,前生她就已经尝过其中滋味。那时候罗雪雁已经去世,沈丘被淹死,沈家大房中,沈信同所有奴仆都锒铛入狱,听冷宫里的小太监们传言,沈信蹲的是最恐怖的大牢,用铁链穿透了肩胛骨怕他逃跑,脸颊上还烙上了一个“囚”字,对于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来说,这无疑是最令人感到无法接受的。如果说身体上的酷刑还能忍受,那么对于精神上的羞辱,才是最让沈信痛苦的地方。而那个时候,她却被关在冷宫,看着傅明从太子之位上被退推了下来,看着楣夫人洋洋得意。

沈清已经有些错乱起来,她到底年纪小,未曾经历过什么事情,任婉云又从来宠爱着她长大。一旦出了什么变故,承受的办法总是很低很低。她尖叫:“沈妙,你不是人!你会不得好死!”

沈妙静静的看着她:“沈清,看着自己的希望被一个个击碎的感觉如何?”

沈清仇视的盯着沈妙。

“我穷途末路的时候,你曾送我一程,所以这一次,我来送你最后一路。”她微笑着道,目光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清澈如水的眸子中反而漾起星点波澜,如黑色的云雾,沉沉笼罩在对方身上。

前生她临死之前,看到的是沈清和沈玥站在楣夫人身后,巧笑倩兮的脸。沈家大房最后落得一个凄惨结局,二房三房功不可没,她重走这艰辛的人生,为的就是要将还未长成的毒蛇獠牙一个个拔掉,然后,再慢慢折磨。

沈清听不懂她的话,只是恨恨地咬着牙道:“沈妙,你不得好死…”

沈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沈清,那张稍显稚嫩的脸蛋在阴森的牢笼中,竟显出一种不可逼视的威严和风华,而那在威严中,又蕴含着淡淡的黑色风暴,终归是化为她唇角的一抹冷笑。

紫色的裙角在牢笼前翩然欲飞,那道身影渐渐消失,沈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沈妙说:“沈清,你是第一个。”

沈府东院,这一日竟是出离的沉默。

沈贵呆在屋中,脸上显出沉沉郁色。今日在宫中太监嘴里旁敲侧听得打听到,如今沈清这回事,还真是不好办。

文惠帝和豫亲王之间大约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这问题显然要比朝臣们心中猜想的严重许多。眼下是进退两难,若是管了沈清的事情,只怕会让文惠帝不喜,若是不管沈清,流言越传越烈,到时候出了麻烦,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

他在这边长吁短叹,万姨娘便走到他身边,轻柔的为他按着肩膀。

沈贵好色,府中姬妾众多,不过任婉云管得严,那些个姬妾到底是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就算侥幸有生下孩子的,也是很快便夭折了。倒是这个万姨娘,在任婉云的眼皮子底下愣是生了个女儿沈冬菱,还好端端的养到这么大,足以见她的本事。当初府中下人都传,若是万姨娘生的不是个女儿而是儿子,只怕地位还能与任婉云分庭抗礼。

万姨娘和沈老夫人都是歌女出身,任婉云很是看不上她,沈老夫人也觉得这身份有些让人恼火。不过万姨娘也的确是个名角儿,当初还是戏班子里的台柱子,生的也是妩媚多情,扮起那花旦来,别提有多美了。

自从生下了沈冬菱之后,万姨娘便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小院内,仿佛从众人眼中消失了似的,连带着那体弱多病的沈冬菱也是常年不出院子,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出来见见人,平常几乎就被人抛之脑后了。如今沈清出事,沈老夫人不喜,任婉云和沈贵只要见面便会争吵,这万姨娘就又卷土重来。这些个日子,把个沈贵伺候的舒舒坦坦的,再看任婉云母女,更是说不出的厌恶。

“老爷还在为大小姐的事情犯愁呢。”万姨娘一边为沈贵按着肩膀,一边劝道:“老爷也别太过忧心了,既然大小姐未曾做下那事,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

“哎,”沈贵叹了口气:“无论她做还是不做,这事都没那么简单了了。清姐儿这一次,弄不好会连累所有人。”

万姨娘闻言,忧心忡忡道:“虽说如此,可这世间总有个黑白道理的呀。”她道:“妾身和三小姐倒没什么,只要跟着老爷,是生是死都不在乎。可是二少爷如今仕途正好,还有七少爷,还那么小,若是被连累了,可怎么办。”

沈贵面色一动,心中也有些烦躁。他骨子里虽然自私,又贪财好色,可是对于两个儿子,还是给予了极大的希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沈府中到了他们这一代,子嗣并不兴旺。而他们一房中有两个儿子,这是令沈贵极为骄傲的一件事。对于女儿,在沈贵眼中不过是可以交换利益的物品,可对于儿子,那却是能传宗接代的宝贝。

如今要为了沈清一个女儿赔上自己的一双儿子,沈贵想到就觉得气闷。

“妾身听闻太太如今正在为大小姐四处奔走,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若非妾身人小力微,真希望也能帮上什么忙才好。”万姨娘继续道。

“你帮什么忙!”沈贵一听万姨娘提起任婉云,更是觉得烦不胜烦,他道:“都是那个疯妇教出这么不知廉耻的好女儿,眼下还搭上所有人,不知所谓!”

万姨娘好似被吓到了,猝然往后一缩,按着肩膀的手也是一停,随即顿了顿,才轻声道:“老爷莫要责怪太太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太心里也不好受。若是大小姐在狱中一个不察想岔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太太该有多伤心呢。”

沈贵不耐烦道:“她能做出什么事儿…”话音突然一顿,沈贵缓缓咀嚼道:“不理智的事儿?”

万姨娘目光一闪,声音却是担忧的很:“一个小姑娘,刚嫁过去就出了这样的事,又被关在牢中,大小姐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若是想不通,也是极有可能的。还是得让人去劝劝,莫要干傻事才好。”

沈贵突然一下子站起身来,看了看外头,日头已经快要西沉,冬日的天色黑的特别早。他道:“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老爷去哪里?”万姨娘问道。

“有事要办,你自己吃晚饭吧。”沈贵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待沈贵的身影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万姨娘才掩上门,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桌子上摆着的晚饭菜色琳琅满目,在这个东院到处都愁云惨淡的时候,她的吃食却是精致无比。可谁知道,前几年她吃着发霉的馒头,馊掉的粥的时候,被任婉云害的连沈冬菱看病的银子都凑不出来的时候,当时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风水轮流转,从前是她倒霉,如今就轮到任婉云母女倒霉了。任婉云害得她的女儿这么多年连个庶女都当的小心翼翼,几乎连出院子门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沈清身在牢狱之中,下半辈子,只怕是比从前的沈冬菱还要凄惨。

“去,把三小姐叫来用饭。”她吩咐身边的婢女,婢子应声离去。

“姨娘,老爷真的会对大小姐下手么?”另一个婢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万姨娘笑的风情万种:“他一定会。”和沈贵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沈贵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比谁都清楚。方才她故意那么提醒,就是为了提醒沈贵一些事情。若是让任婉云知道,自己的女儿最后是被自己的丈夫亲手解决的,不知道有多令人畅快。

她舀了一勺羹汤,慢慢的品尝起来。

与此同时,彩云苑中的沈垣,也披上了斗篷,未曾跟任何人打招呼,走出了沈府的大门。

------题外话------

这么看渣姐还是挺可怜的,家人都是分分钟就把她抛弃了…

第九十一章 沈清之死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冬日的夜总是分外冷,若是在外头走一遭,北风似乎能吹到人的骨头缝儿里去,叫人动一动也觉得疼。

阴森的牢中,狭小的窗口处,风头呼呼的灌进来,叫牢中的人更是瑟缩成一团。她将那床破的已经生出条状破絮的棉被紧紧围在身上,只囫囵露出一个脑袋。费力的起身,试图将那扇往里吹风的窗户关上。

然而任由她踮起脚尖来也够不着,片刻后,她放弃了这个打算,生怕用的力气多了,只会让自己更加虚弱。

来巡逻的狱卒见此情景,也只是哂笑着看着这一幕,并未上前帮忙。人长期处在这种阴森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扭曲,大约是瞧着其中的罪囚受苦也成了一种乐子,至少眼下是。

沈清看了一眼狱卒,飞快的低下头去,掩盖了眼中的一抹恨意。来到这里几日,该吃的苦她都吃了,也不知是沈垣和沈贵没有打点还是怎么的,这些狱卒待她和别人并未有什么区别,也是一样看着她受苦取笑。若说是有什么刻意照顾她的,大概就是她还没像别的女囚犯一样,进来就被这些狱卒毁了清白。不过,这也或许并非是沈家人的功劳,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豫亲王的骨肉,不管来历是否光彩,总归是沾了一点王室血脉。

沈清小心翼翼的抚摸上自己的小腹,如今这就是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不知道为何,下午沈妙与她说的那番话,竟让让她隐隐生出了一种极端的恐惧。这是在这之前都没有过的,哪怕是最初她被人带到牢中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她知道,总会有人来救她的,她的亲人不会让她白白受苦。

可是沈妙一字一句的替她分析,将她的希望逐一击碎,让沈清看清了自己所仰仗的是多么不堪一击。也让沈清怀疑,这一次她究竟能不能全身而退。

那狱卒瞧了她一眼,又要往外头走去,沈清忽然开口道:“大哥。”

对方停下来,走到她面前,大约是被沈清身上的异味熏得有些受不了,厌恶的挥了挥手,道:“什么事?”

“这几日,我的家人可有来看过我?或是带话给我?”她忍住怒意,一个小小的狱卒竟然敢用这样嫌弃的眼神看她,若是从前,只怕巴结她还来不及。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狱卒笑了一声:“想什么呢沈大小姐,案子没查清,谁敢来看你。再说了,你家人除了那位妹妹,可都没问过你的消息。”狱卒说到此处,语气有些嘲笑。毕竟沈清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日后洗脱罪名,风言风语担了不少,还将沈家陷入这样的境地,只怕日子过得也是很难。想必沈家也是打算放弃这个女儿了,思及此,狱卒对沈清的态度更加不客气起来。

沈清心中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轻松,犹豫了一下,她才看向狱卒道:“大哥,若是我哥哥来看我…你便说我心思重,不愿意见人,不让他来见我可好。”说着,便从腕间褪下一个镯子,从铁栅栏间递了过去。

在狱中的时候,身上的首饰都被搜刮的七七八八了,这个镯子是出嫁之日任婉云戴在她手上的,也是十分珍贵,沈清留了个私心,一直没将这东西拿出来,想来今日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将镯子送了出去。

那狱卒见到镯子,眼睛亮了亮,一把将镯子夺了过去,就着灯火仔细瞧了瞧,看成色不错,这才带了几分笑意,道:“你既然如此说,我便帮你一把就是。不过你哥哥来看你是好事,你怎么还把他往外推?”

沈清勉强笑了一下,道:“因为我的原因让府中生事,实在过意不去,没脸见他们。”

狱卒点头,目光却是有些瞧不起。若真的是那般自尊的女子,怎么会背着家人做出通奸之事,还未婚先孕,如今说什么过意不去没脸见人,实在是有些装模作样了。不过拿人手软,狱卒倒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应了此事就离开了。

待狱卒走远后,沈清才蹲下身去,无助的抱紧肩膀,将头埋进膝盖中。如今她常常做这个动作,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对还是错,更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只得不看不想,仿佛再睁开眼时,便又能回到从前落落大方的沈家大小姐时候。

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也不知多久,直到耳边传来有人叩击铁栅栏的声音,她才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

灯火摇曳中,倒映出一张熟悉的脸,若是从前,看到这张脸定会让她欢喜万分,可沈妙的那番话后,再看这张脸,沈清竟是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目光慌乱的看着眼前人。

沈垣道:“妹妹过的可还好?”

“二哥,你怎么来了?”沈清问道,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沈垣瞧见她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从袖中摸出一把钥匙,将牢门打开。沈清见状显示一愣,随即面露欣喜,一下子站起身来:“二哥,你是来救我出去的么?”

沈垣摇了摇头:“暂时还无法将你救出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包点心递给沈清:“过来看看你,给你拿些吃的。”

沈清有些失望,沈垣已经走了进来,似乎是觉得牢中实在是有些脏污,显出几分厌恶的神色,沈清看在眼中,心里有些难过。她下意识的接过沈垣手里的油纸包打开,之间油纸包中,糕点香喷喷还带着热气,是她从前最爱吃的栗子糕。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沈垣难得的温柔道:“知道你最爱吃这个,带给你解解馋。”

沈清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这些日子她在牢中吃的都是馊掉的饭菜,还吃不饱,每日担惊受怕的过着,如今乍见旧时爱物,恰好沈垣也在身边,心中的那股子委屈便全都涌了出来。

“别哭了,吃完以后,再等几日,我便将你救出来。”沈垣温柔的劝道。

沈清有些狼狈的拿出一块糕点就要往嘴里送,一瞥眼瞧见沈垣温柔的笑意,手突然一抖,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莫名其妙的,沈妙下午的话语又回响在耳边。

“他本可以有好的仕途,前程无限,却因为你麻烦不断,你真的以为,他会想来救你?”

糕点就近在嘴边,可是这一口,沈清却怎么也咬不下去了。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贵就贵在信任二字,若是从前,沈清铁定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信任沈垣。可是自从豫亲王一事后,沈清也亲眼目睹了沈家人的凉薄。这个二哥真的愿意为了自己放弃她大好的仕途,甘愿冒这么大的险将她救出来么?若是换了沈清自己,只怕也有些犹豫。沈清又忽然想起之前打点狱卒的那个玉镯子,当时便说,若是沈垣过来看他,一定要拦住。可眼下沈垣出现是怎么回事?是那狱卒收了她的东西却没有做事,还是沈垣根本就是用了别的办法进来。

沈清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这牢狱之中巡逻的狱卒,竟然一个也没有出现。而关押她的这座牢房,里头是没有其他囚犯的,也就是说,此刻这里只有她和沈垣二人。原本是最亲密的手足,却让她瞬间觉得脊背发凉。

“怎么不吃?”沈垣问他。

沈清勉强笑了笑,急中生智道:“我、我舍不得,留着等下再吃。”

“凉了便不好吃了。”沈垣笑道:“过几日我再给你送来就是。”

“不…”沈清推辞道:“我、我现在不想吃。”

“你方才不是很饿?”沈垣看向她:“怎么又突然不想吃了。”

沈清慌乱的摆手:“我就是不想吃了,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大约是有了身子的缘故,这吃东西也偶尔有些奇怪。”她把那点心又用纸包包好放在一边,道:“等会子我舒服了,一定会吃掉它的。”

沈垣默然的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明明暗暗,终是哂笑一声,道:“妹妹在牢中住了几日,似乎变聪明了。”他的声音中不复方才的温柔,反而有种莫名的残忍,沈垣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真可惜,本来是想让妹妹轻松些走的。”

沈清的身子一下子发起抖来,她看向沈垣:“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妹妹如此防备我,我以为你也已经懂了我的意思。不愿意吃那糕点就算了吧,虽然辜负了兄长的一片苦心,不过看在你如今怀了身子的份上,二哥也不会与你计较。”

沈垣的话平静的很,配合着他那张略显儒雅的脸来,却有种让人恐惧的力量,沈清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疯狂地摇头就要大喊,可惜她还没能发出声,就被人扼住了喉咙。

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的人,竟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更让人恐惧的是,他的手下是自己的同胞妹妹,却是一点儿犹豫和怜悯都没有,仿佛在看一个路人。

沈清被勒的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沈垣却是轻声一笑,道:“妹妹也莫要怪二哥心狠,如今你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一不小心就会连累整个沈家。莫非要为了妹妹一个人,让爹娘,元柏也为止赔命?妹妹,做人不能太自私。”

沈清奋力挣扎,然而她本就是女子,还是个怀了身子的女子,更何况这些日子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力气哪里逼得过一个正当年纪的男人。她只能徒劳的奋力蹬腿,连地上的稻草也被她蹬的到处乱飞。

“我知道妹妹不甘心。”沈垣轻声道:“妹妹本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如今却是要因此而赔命。我是你的二哥,必然会为你报仇的。二哥同你保证,沈家大房,还有沈妙,最后落得的下场一定比你惨烈千倍万倍。所以妹妹就别怨恨二哥,只有你死了,二房不被连累,二哥仕途得意,才能帮你报仇,懂了吗?”

沈清的身子渐渐瘫软下来,眼睛也开始逐渐失去神采,仿佛一尾濒临死亡的鱼,在干涸的岸边逐渐风干。

沈垣松开手,手下的身子便“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不过是短短的时间,便从生龙活虎到全无声息,沈清这条命,便是交代在牢中了。

沈垣淡淡道看着沈清的尸体,片刻后,他用针尖在沈清的指尖点破,抓着沈清的手在牢房的石壁上写了一行血字。紧接着,又将沈清的腰带抽了出来,在栅栏上挽了个结,将沈清的头套了进去。

一切完毕后,他才站起身来,将沈清放在地上的那个油纸包捡起,最后看了一眼铁栅栏上微微晃动的人影。

“妹妹,你不会白死的,二哥一定为你报仇。”他轻声道。

定京城这个冬日,好似真的是多事之秋,风波接二连三,豫亲王府灭门惨案一事惹得人尽皆知,虽说百姓们都是暗自拍手称快,可是也晓得其中凶险。而那唯一幸存的新嫁娘沈家大小姐被打入牢中,因着与这案子千丝万缕的关系,众人也都探着头想要打听个结果。

结果这一日,外头却突然传起了消息,沈家大小姐在牢中用自己的腰带悬梁自尽了。临死之前留下血书,只道她与此事的确无关,加之夫家皆亡,不愿苟活于世,唯有以死明志。

人们很奇怪,对待死去的人总是要宽容许多。若是之前因为沈清未婚先孕嫁给豫亲王被称为是*荡妇,不守妇道,如今这一死,倒是引来了诸多唏嘘。皆是称赞她有气节有风骨的,只是被豫亲王害了一生。

之前的流言仿佛一夜之间便不攻自破了,想一想,能让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以死明志,想来肯定是怀了天大的冤屈,再者,本来那些流言就是无凭无据的,沈清和豫亲王无冤无仇,豫亲王死了,她还要守寡,也犯不着。

于是仿佛随着沈清的死,沈府以及沈清的怀疑,便是就此洗清了。就连宫中文惠帝那头都没说什么,只是仍旧查不出灭门凶手是谁,案子大约是要成为悬案了。

沈府中,一切和往日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沈清已经嫁到了豫亲王府,尸首也要随着豫亲王一同入殓,以豫亲王妃的名义。沈老夫人倒是为此而感到稍稍安慰,不管是死的活的,沈家总算是出了个王妃,至少名头也不错。

沈万和陈若秋倒是显得十分伤心,沈玥哭的不能自已,不过尽管他们这般伤心,在那之前却是连去牢中看望沈清也不曾,因此是做戏还是真心,倒是不得而知了。

相比起来,沈贵这个做父亲的,便显得凉薄了许多,照常做事,面上也并未显出哀戚之色,甚至偶尔去瞧的时候,还能看见他目光中一闪而逝的庆幸。也许对于沈贵来说,沈清这般自尽,倒是让他少了许多麻烦,自然是心中欢喜的。至于沈垣,整个沈家二房的担子如今都落在他的身上,每日在外奔走,府中几乎见不到人影,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若说最令人感到感叹的,莫过于任婉云了。任婉云在得知了沈清自尽于牢中的消息后,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后便有些神志不清,拉着香兰的手说要去看沈清回门,显然此事对任婉云的打击极大,这样神志模糊的情况下,自然是无法做二房的主了。沈贵让万姨娘暂时掌管着二房的事情,彩云苑的人都暗自嘀咕,只怕沈家二房这头,万姨娘大概是要熬出头了,连带着那常年病弱不见人的沈冬菱,只怕也要一举翻身。好在沈老夫人是心疼沈元柏,终究没让万姨娘来带她的嫡孙,而是把沈元柏接到荣景堂,自个儿亲自教养。

沈家二房三房这些乱作一团的事情,却是和大房一点儿干系也没有。沈信和罗雪雁这次回来,本就对其余两房的人颇有微词,自然不会上赶着去帮忙。每日在府中练练剑,或是出去寻访老友,过的倒算是惬意。沈丘也被沈信带着逐渐接触官场上的人物。随着沈丘的军功越来越丰硕,总有一日,沈信的位置也是要轮到沈丘来坐的。

而沈妙,却是在歇息了一阵之后,再次去了广文堂。

临近年关,广文堂先生教导的功课也松懈了许多,先生们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学生们都无心作学,便也顺手卖了个好。沈妙多日不去,功课竟然也未落下太多。反倒是那些学子瞧见她来,议论纷纷。

沈清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却从未听到过沈家人对此有什么看法。早在豫亲王府出事之后,沈玥便被陈若秋命令呆在府中不去学堂,免得出什么差错。因此沈妙到来,众人倒有了想要询问的兴致。

易佩兰道:“哟,沈妙,你居然来了?怎么不穿素衣啊?”她故意高声道:“哎,也难怪了,当初沈清与你姐妹二人也多有摩擦,只怕你也没有多难过吧。”

易佩兰与沈清自来是好友,想要为沈清出气,说出的这番话自然是带了十二万分的恶意。众人皆朝门口看去,只见沈妙穿着深黛色的长裙,首饰也只是简单的玉镯,显得有些冷清。其实这般打扮也不为过,只是比起沈玥那身素白长裙,头上戴着白色小花的楚楚风姿来说,就要显得略逊一筹了。

“明齐律令,家中有丧,长辈亡故皆着白裳,其余沉色即可。易小姐莫非是不会算辈分,大姐姐是我的姐妹,却不是我的长辈。”沈妙头也不回的答道,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冯安宁瞧见她,显得也是很激动,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要问她。易佩兰被沈妙这么一刺,顿时怒不可遏,想也没想就道:“沈妙,你少做什么好人,当初就是你和沈清不和,想来沈清遭难,你还在心中偷着乐呢,要不然为何沈清入狱,你爹和你娘身为沈清的伯父伯母,却没有出手相助?”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又看向沈妙,仿佛在等着她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不错,沈清入狱的时候,沈信的确是没有出手相助,否则以沈信的功勋,在皇帝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至少能帮沈清争取一些时日,也不至于让沈清在牢中自觉绝望无助,这才悬梁自尽。

沈妙眸光一冷,猛地转头盯着易佩兰。易佩兰被她盯着,竟然不自觉的生出些许寒意,还没等她再开口,就听见沈妙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易小姐与我大姐姐自来姐妹情深,想来是很为大姐姐鸣不平的。不过当初我二婶希望能救出大姐姐,来易府请易夫人一叙,希望易夫人能劝劝易大人帮上些忙,我记得当时易夫人却是称病不见。”

易佩兰一愣,随即面上涨得通红,周围学子看她的目光皆是带了些深意。她结巴着道:“那、那是因为我娘的确是病了!”

“易夫人既然能在这种关头称病,为何我爹娘就不能在这种关头称病。”沈妙才不管,她的话语中没有带一个脏字,却是狠狠地将易佩兰羞辱了一番,沈妙继续道:“既然易夫人做不到的事情,易小姐为何强人所难要我爹娘做到?我大姐姐身在狱中,连身为至亲的二叔二哥都毫无办法,你以为将她救出来很容易。易小姐,人的嘴皮只有两片,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下次再要来教训责难别人,请先自己做到再说!”

裴琅刚进堂中便听到沈妙这么一番连消带打的话,他朝堂中看去,沈妙站的笔直,清清淡淡的一席话,却是将易佩兰并着整个易府都羞辱的干净,易佩兰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咬紧下唇死死瞪着沈妙。

没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易府自己都是这样见风使舵的主儿,还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责别人,实在令人笑掉大牙。

“沈妙!”越发感到恼怒,易佩兰就要冲上去与沈妙扭打起来,却听得一声轻咳,裴琅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到先生,众人立刻噤声,易佩兰余怒未消,只听裴琅淡淡道:“学堂之上不可争吵。”说完警告的看了一眼易佩兰。

谁都知道广文堂中,裴琅虽然只是个秀才,又性情温和,可是却令人尊重的。饶是易佩兰这样的骄纵的性子,也不敢与之呛声。沈妙在位置上坐下来,冯安宁捣了捣她的胳膊,低声道:“裴先生在给你解围呢,易佩兰太过分了,连裴先生都看不过去。”

沈妙抬眼,正对上裴琅看过来的目光,温和的神情中,却是多了一点探究,仿佛要看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似的。

她迎着裴琅的目光,唇角微不可查的一勾,缓缓的笑了一笑。

裴琅微微一怔,少女本是容颜清秀,偏于冷清端庄,然而方才的那个笑容,却似乎带了些成年女子才有的妩媚,其中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引诱,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其中的秘密。

然而那一刻,沈妙便低下头去,方才昙花一现的笑容,仿佛只是个错觉。

定京城的这些流言蜚语,大事小事,沣仙当铺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全知道了。

季羽书埋头打着算盘,一边对着对面两人道:“江南陈家这笔买卖实在划算的很,这么一大笔银子,这当铺三年都不用开张了。”

“你就把这么多的银子全部吃了,一点儿也不给沈五小姐留?”高阳戏谑的道:“好歹人家才是卖消息的人。”

季羽书一撇嘴:“她自个儿说了银子都归我,我冒着这么大的险给她造了个消息,要不然豫亲王府这事儿能处理的这么干净没有后患么?”他道:“再说了,要不是他跟陈岳山说不要银子,这笔买卖做完,我能三十年不开张。托她的福,我少赚了这么多,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我、我非要她好看!”

“你若是真的给她好看,我定会为你送上一副棺材。”高阳轻摇折扇,笑容温文尔雅,只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牙痒痒:“豫亲王想害她,最后被她灭了满门,自家姐妹算计她,她就要了人家一条命。这样心狠手辣的姑娘,我赌你在她的手中不过三招就死了。”

“你少来。”季羽书不满:“小爷我有那么弱吗?再说了,再如何厉害,她都是女人,女人就是有弱点的。”季羽书看向一边漠然喝茶的谢景行,道:“这么说吧,倘若有朝一日沈五小姐爱上了咱们谢三哥,那肯定叫一个痴缠娇嗔,任她这个百炼钢也抵不过咱们三哥的绕指柔,到那时,谢三哥就算拿剑指着她,想必她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呵呵,”高阳冷眼看他:“到那时,她一定先将谢三大卸八块再剁成肉泥喂狗。”

“谢三哥,高阳骂你是狗。”季羽书立刻告状。

谢景行把玩着手中的簪子,白了他们二人一眼,面上少见的带了一丝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