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传雅抬头问:“段哥哥的话就不用听了?”

苏婉娘想到段增要跟着沈汶一起走,就迟疑着说:“还是要听施郎中的,也听你师哥的。”

苏传雅使劲点头:“好好,我一定两个都听。”

苏婉娘看着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弟弟,又欣慰又伤感,说道:“小雅十岁了吧?是大孩子了,能照顾自己了。”

苏传雅心中暗恨:姐姐这是准备不打招呼就把自己单独留在这里,那就别怪自己折腾了。他笑着说:“可我还是个孩子呀!生病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姐姐就不管我了?”

苏婉娘心里一抽一抽的,使劲眨眼,以免眼泪出来,勉强笑着说:“怎么能不管?姐姐……会照顾你的。”回去要跟沈汶说一下,找个人人时常来看看苏传雅。

肯定是托付个什么人!苏传雅暗自撇嘴,可还是笑着对苏婉娘说:“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扔下我自己走的!”

苏婉娘吓一跳,仔细看苏传雅的眼睛,见苏传雅直愣愣地看自己,不像是有别的意思,就挪开眼睛,说道:“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苏传雅点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说:“姐姐,你有心事?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事,肯定是会告诉我的,对不对?不会不理我的,是不是?”

苏婉娘被弄得心乱,忙道:“没事!怎么会不理你?净瞎想什么?好好的,别淘气。”匆忙告别,上了马车离开了。

苏传雅咬着牙看着马车走远——哼!敢蒙我?咱们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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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里,沈汶去找严氏。

严氏让沈汶进了门,眼睛亮亮的:“你就要十四岁了!是不是快走了?我早就等不及了!”

沈汶点头说:“二嫂是等不及见二哥吧?”

严氏啧声:“当然了!这还用说吗?”她双手抚着胸口:“你这么一提他,我这里就咚咚地响,你听见了吗?像鼓一样!”

沈汶被严氏这种“无耻”再次击败,叹气道:“你这次去了边关,到处是男人,你会不会觉得二哥没那么厉害了?”

严氏严正地说:“当然厉害!多少人在旁边,你二哥也是最那个的。”

沈汶不解:“哪个?”

严氏做梦般地微笑:“就是最让我受不了的那个!我一见了你二哥,就觉得世上男的都没有了!天上地下,就他一个人……”

沈汶举手:“好了好了!我还没有及笄呢!不该听这些……”

严氏推沈汶:“别假正经!我们家里的姐妹们,谁不在及笄前谈论这些?不然一及笄,还没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人就定了亲,那可就麻烦了,一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过的。你快对二嫂说说,喜欢什么人?”

沈汶心说,别说没有,就是有了,我哪里敢告诉你?你一知道了,还不大家都知道了?就把那个寺庙的地址给了严氏,说:“二嫂,咱们得说说到时候怎么配合,你好跟我一起走……”

沈汶十四岁的生日,与前几年一样,过得默默无闻,既没有邀请朋友,也没有请个乐班子。可在她生日那天晚宴上,老夫人的一番安排,不久就让沈汶的名声再次传遍了京城。

侯府的晚餐现在是一色女的外加三个小毛孩,沈卓早就受不了“万红丛中一点绿”的醒目,在自己的院子单起灶了。

晚饭后,老夫人喝了口茶,说道:“汶儿十四了,可以去庙里住住,为旱灾祈个福,也能得个好名声。”

杨氏皱眉:“娘!汶儿一个女孩子,又没有干什么错事,怎么能去庙里?”

老夫人叹气道:“你是忘了前些年的那些事了?你以为别人也都忘了?”

杨氏想起沈汶那么小的时候,名声就被人损害,接着是皇后,又是四公主,近期,还有人想把沈汶诳出府去,也知道沈汶还被人惦记着,一时锁着眉头不说话。

沈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左看看老夫人,右看看杨氏。

老夫人见杨氏不搭腔,带了些火气说:“现在都旱了好几年了,人们到处都在求雨。让她去庙里住住,祈雨求福,她不就得了个好名声?明年一及笄,也能找个好人家了。”

杨氏带着些不同意说:“一个女孩子,住到庙里,万一出什么事,那还了得?”

严氏眼珠子一转,笑着说:“娘,要说小姑去庙里住段时间也没什么。人说,在庙里住过的姑娘,能嫁个好夫君呢!您看,这不应在我身上了吗?”

谁不喜欢夸自己的儿子,杨氏有了一丝笑容。严氏接着说:“要不,我就去陪着小姑一起住吧?反正我在家待着也没事,到外面还能……跟小姑做个伴儿。”

杨氏叹气:“若是有个安全的寺庙,也不是不可以……”

严氏忙说:“我去的那个地方就特别严实,平常人去不了,又安静,又舒服,一般人都不知道!”

杨氏笑起来:“哪儿有这个地方?”

严氏点头:“有啊!就在京城西南边的山里——哦,这地方的名字可不能随便说呀,那里都是女眷,要是被人知道了多不好!就是在咱们府里,也不能明白讲出来!流传出去可不好。娘,您让我来安排这事吧!我认识那里的姑子,联络好了,就带着妹妹去住段日子。”

杨氏犹豫了,看看大家,柳氏自然眼观鼻鼻观口,不搭话。沈湘蹙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氏问沈汶:“你要去庙里吗?”

沈汶想了想:“无所谓啦,娘看着办吧。”

严氏心中暗骂沈汶装相,笑着说:“别怕,有二嫂带着你,就是去清修,山里空气好,人会越长越漂亮的。”

老夫人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吧。二媳妇去跟庙里的姑子说说,下个月就让她们姑嫂一起去。让三公子带人送一路……”

严氏忙说:“可得是可靠的人,不能把地方给露了。”

老夫人点头说:“好好,就让老关跟着吧,他在府里有年头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从头到尾,沈汶没说几句话,看着就是个被动的羔羊,被赶庙里去了。

沈汶回了屋子,忽然哽咽了一声,外面的人以为她哭了。可实际上,是因为沈汶悄声对苏婉娘说:“你记着带上你给我姐夫做的那些护膝什么的,我们从那边路过,可以给他。”

“就你多事!” 苏婉娘脸红,狠狠地掐了沈汶一下。

这件事办得非常迅速,等到京城的人们听说镇北侯沈二小姐为了祈雨要住到庙里时,严氏已经得到了庙里“姑子”的回信,信中热情欢迎沈二小姐前来清修祈福,并保证会很好地照顾沈二小姐,镇北侯府开始为沈二小姐的出行准备行装及日常用品了。

因为是去庙中祈福,不能带太多的下人,沈汶说只带苏婉娘,严氏也只带贴身丫鬟鲫鱼。

随行人员不多,带的东西也少,看着就是趟短暂而简单的出行。

“沽名钓誉的贱人!”百忙之中的太子听到消息不由得骂道。随着年纪渐长,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地开始使用母亲用过的词句,觉得解气而贴切。

太子说道:“不能让她得了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离府

太子现在深感人心险恶。

三皇子门下从一清二白,变成了幕僚云集,那些趋炎附势的家伙!

叶中书等几个以前简老夫子的门下,明显地站到了三皇子那边不说,许多京城豪门子弟也成了三皇子的羽翼。那个京城着名的纨绔叶大公子,现在竟然成了三皇子的左膀右臂,帮助三皇子草拟奏章等,可见他当初隐藏得多深!

镇北侯第三子沈卓,俨然是三皇子的侍卫长,平日里为三皇子布置防守,安排沿途警卫。镇北侯亡我之心已经昭然于众。

三皇子没有谋略,在朝堂上,每次建言,都看得出来是在背诵事先就准备好了的说辞。遇到不懂的事,三皇子肯定不会开口说话,唯一能让三皇子暴跳的,就是有关边境或者镇北侯的事。

太子只要对他稍一刺激,三皇子就上蹿下跳地要增加军费、补充兵员。无论皇帝多少次当众斥责,他从不悔改,下次还会冲动而幼稚地口不择言。

太子原以为如此能让三皇子脸面尽失,失去朝臣的信任,可渐渐地,却有人说三皇子有一片维护江山社稷的热血,一些奏章书说什么这三四年连年削减军需,北戎却兵强马壮,边境危机四伏,不得不防,明白地在应和三皇子,和自己作对!

如果有一天皇帝听了这些人的话,真的增兵北疆,太子认为那就是他失去太子之位的序幕,而这对他而言,等同死亡。

自从三皇子入理朝事,太子就格外盼望初荣赶快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男孩,自己就多了一分保障。后宫的人都不怀孕了,很可能是太子妃做了手脚,现在无法和她公然翻脸,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解决这个难题。太子对太子妃平生一段怨恨:这个女子这么狭隘计较,真是太狠毒。

另外让太子纠结的是,从北戎回来的人说根本没有见到四公主。太子觉得四公主也太不懂事了!隔着这么远闹什么脾气!可入夜后,太子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四公主浑身是血,对着他张着嘴说什么,可他听不见……

太子从冷汗里醒过来,黑暗中,感到四公主大概有了祸事,明日要再派人去北疆。次日,太子果然再派遣了人去往北戎,这次,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见到四公主,不然就不要回来了!

虽然那批人马上就启程离京了,可太子却一直心绪恶劣。现在又听到了沈二小姐去庙里祈福,被京城人们广为称赞的事,自然很气愤。

“这次,她肯定是要出城了吧?找人除了她!至少,要毁了她的清白!”

这些都成了老生常谈了,幕僚少见地反对了:“太子殿下,这次却是不可。沈二小姐是为祈雨才前往城外庙中。现在旱情未缓,满地饥民,民众谁不期盼降水?若是杀了她或者毁了她,只要人们有一丝怀疑是太子殿下动的手,太子殿下的声誉就全完了!弄不好,若是旱灾延续,有人还会中伤太子殿下!”

还一个人说道:“说不定这是镇北侯府的诱敌之计呀!上次想将她诱出侯府,钱氏暴露了身份。侯府那边可能提防太子这边动手!若是他们埋伏下了人手,到时抓住了前去行动的人,就是当场杀了,然后对人说这些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也洗不清嫌疑了。”

太子焦躁地说:“那就让她这么安全地去庙里?让人找到那个庙寺,在那里动手!”

幕僚摇头:“不可不可,道理是一样的,不能打断为祈雨而进行的清修啊。”

太子咬牙:“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她!”

一个幕僚说:“去庙里,也不是什么好事!为何不让她在那里住着回不来?”

太子皱眉:“怎么能让她回不来?不是有人说她的母亲现在已经为她物色人选了吗?”

幕僚回答:“殿下放心,那是平远侯府的远亲,平远侯遇刺后,皇上就不会容这两府结亲的。现在只需让人放出流言,说沈二小姐发了宏愿,旱情不解,她不回京!既然她要祈雨,怎么也得把旱情解了再说吧?”

太子点头,可说道:“那万一很快就下雨了可怎么办?”

幕僚说道:“现在已经是秋末,气候干燥。冬天就是有雨雪,也不能说旱情得解。明年春夏若还是干旱,那她不得在那里待上一年?弄不好,两年!女孩子转眼就及笄了,一耽误,可就没有机会嫁人了。”

太子终于吐了一口气:“好吧,就这么传出话去!”提到了沈二小姐,太子就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问道:“派往北戎的人传没传回四公主的消息?”

幕僚回答说:“完全没有。殿下说让他们没见到四公主就不要回来,也许他们还在等着见四公主呢,见到才能让人传信。”

太子焦躁:“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也该见到了!若是一个月他们还不回来,也没有信,就接着派人去!每两个月去一批人,本宫就不信没人能见到四公主!”

幕僚忙应了,将话题转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去:“殿下,皇上在朝上说赈灾不力,殿下可以请命前往灾区,视察灾情……”

太子怒道:“本宫是一国太子,怎能轻易离开京城?更何况现在京城里许多人投靠了三皇子,本宫怎知会不会有人趁着本宫不在京师之时,妄行不轨?!”

一个幕僚说:“太子殿下多虑了。殿下所提精简官吏已经被圣上完全认可,又由户部牵头,吕太傅埋下的户部人脉真是非常有用,凡是对殿下不利或者不支持的官员,都以精简之名,与以剔除。殿下就是不在京城,朝事也不会有变。皇上对殿下日益重用,殿下所提之遣散驿卒,皇上不也采纳了?驿卒被裁剪了十之七八,驿站关闭大半,以勉强能支撑信件的传递为准。日后只需除去几个,就能完全切断与北疆的联系。殿下如果能出京赈灾,那么就可以锦上添花……”

太子不耐烦地打断道:“本宫不想出京!现在灾荒严重,多地粮仓已空,遍地流民。本宫现在出去,谁能保障本宫的安全?!”

马上有人顺着太子的话说:“对呀!如果带大队军兵护送,反而劳民伤财,殿下不能出京。”

另一个幕僚说道:“殿下,有三皇子在殿上参事,殿下不能有片刻松弛。前日三皇子向皇帝建言,要将流民征集入伍,为边关备兵。殿下如果不出京赈灾,就要驳斥三皇子此论,向皇上另议流民安置之策。”

一人出主意道:“殿下可以提倡修建水利,比如一条通达南北之河渠,一来可以有利运输,二来,可以将流民召集在一处,供给粮食,有利管辖……”

“太子殿下,不可!这项工程之大,肯定是耗费巨资,经年不成。若是流民同时发难,开河之处,就是民乱之地啊!”

“可如果不由朝廷招募流民,这些人到处游荡抢劫,不一样祸乱遍起?”

“殿下……”

太子的脑子里嗡嗡响——他真的烦死了这些无休无止朝事政见!他勉强保持着镇静,听了两边喋喋不休的争论,最后说道:“就建议修河吧,不然那些人不都成了兵丁了?”

两边幕僚都有些不满。被太子拒绝的一方自然可以理解,可倡议修河的一方觉得太子是因为要与三皇子作对才选择了这个建言,一旦三皇子有什么变化,太子这边也会随着改主意。

建议兴修运河水利是一个重大的建言。若是在朝廷上提出,肯定会引起朝臣们的激烈争论,将大力提升太子善于思考的形象。可太子似乎没在意。

大家私下里都觉得太子有些轻重颠倒,不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在朝堂上出彩,反而总因为三皇子或者镇北侯的那个什么二小姐而神不守舍。当然,谁也不会傻到指出这一点来。

另外,有风闻说吕太傅让人为三皇子给自己的一个嫡孙女提亲,这可是非常不妙的消息。几个幕僚私下商量,弄不清这是吕太傅在表示对太子慢待太子妃不满,还是真的想转移支持对象了。现在他们正在找人核实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不敢随便就告诉太子。谁都想得出来,太子知道后必然勃然大怒,弄不好会把火发在太子妃身上,这样会让本来就已经出现隙痕的与吕氏的关系恶化。如果这只是空穴来风,根本是个没有影儿的事,让太子生气岂不是得不偿失?可如果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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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京城里突然流传沈二小姐发了愿:旱灾不解,就不出庙回家!一时间,满城都是赞美之声,沈二小姐的名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这可是算被发誓了,镇北侯府能做什么?总不能对外去澄清:对不住,我家小姐没那么高风格,你们都误会了……

杨氏带着哭腔对老夫人说:“娘,我就说不要让汶儿去庙里,您听听,这传的是什么话?!这旱情不解,汶儿就不能回来了?!那万一没雨,她还得在那里住上几年不成?”

老夫人叹气:“现在旱了已经三年多了,人们说三年丰三年灾,哪有常年一样的气候?要我说,顶多再过个一年半载,肯定就该来雨了。”

杨氏哭了:“本来就想去住个十天八天的,哪里要住什么一年半载?!庙里是什么地方?能长住吗?”

严氏连忙安慰:“我过去住过半年,吃得好,睡得好,回来还胖了呢。”

杨氏怀疑地看严氏:“你没事去庙里住干吗?”

严氏眨了下眼睛,说道:“我爹娘说我不会说话,找不到好人家,就让我去庙里修修福气。”

杨氏说:“你还不会说话?挺会说话啦!不然我也不会同意汶儿去庙里!”言语间很埋怨严氏。

严氏马上低头,不敢说话了。

老夫人咳嗽了一声:“是我让汶儿去庙里的,你别冲着别人撒火儿。”

杨氏拿起手帕捂脸:“我怎么这么命苦!夫君不在身边,大儿二儿都走了,现在一个小女儿也守不住了!”……

老夫人再次觉得杨氏不堪当侯府主母的位置,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在一边默默地站着的柳氏。

柳氏看到了老夫人的眼色,才轻声细语地说道:“母亲切莫伤感,事已至此,小姑福人自有天相,该不会受苦。”

老夫人说道:“看看,她都懂事!”言外之意是杨氏不懂事,就知道哭闹。

杨氏意识到自己的两个儿媳,谁的夫君不在边关?要是都像自己这样怨妇状,府里就别过了。于是平静下来,停了哭声。

苏婉娘听到这个消息,忙进屋低声告诉了沈汶。

沈汶高兴地对苏婉娘说:“真太好了!都不用我再安排延期了。我原来也想到了庙里就发个誓呢,太子真会帮忙!”

苏婉娘听着变扭,小声说:“你说什么呀?!什么帮忙?他可是没想帮你,你别掉以轻心!”

沈汶回答:“他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三皇子开府,有好出身的侍卫,又有自己的幕僚,这比我梦见的好多了!三皇子就是不能与太子平分秋色,也会完全牵制住他。我们下面的要做的,是为北戎入侵做准备。”

苏婉娘叹:“北戎,几十万大军……”

沈汶微抬了下手,聆听着外面,使了个眼色。

苏婉娘站起来,到了窗下的桌子旁边,给沈汶倒茶,见沈汶对她点头,就非常“伤感地”对沈汶说:“小姐,这流言一起,日后小姐就不能在旱情解除前回来了。”

沈汶愁郁地说:“春光苦短,可叹我却要在庙中长住,辜负好年华……”

走到了窗下的王志家的,觉得牙酸倒,心说这个小姐看来长大也没变聪明。

临行前,苏婉娘去见苏传雅,语气艰难地告诉他自己要和小姐出门一段时间,已经安排了人每十天就来看看他。

苏传雅完全没有像苏婉娘预料的那样吵闹,反而特别乖巧地答应了苏婉娘所有的叮嘱,让苏婉娘觉得非常怪异。

出发前的那天,沈湘来到沈汶的院子,见面就给了她一把短剑,说道:“你拿着吧,用来防身。”

沈汶惊叫一声,忙把短剑递给了苏婉娘,说道:“我可不拿这凶器,这么凉!”周围侍立的丫鬟们都掩着嘴笑。

沈湘愤怒地看沈汶:“你真是……扶不上墙的!”

沈汶撅嘴,对沈湘撒娇:“我都要去庙里了,姐姐不会想我吗?”

沈湘余怒未消地看沈汶,气哼哼地说:“我明天也去送你!你这个……!”

沈汶笑着去抱沈湘胳膊:“我就知道姐姐最喜欢我了!”

沈湘一甩胳膊,走了。

次日早上,沈汶“努力”哭泣着,向老夫人和杨氏柳氏道别,又与“啊啊”叫的沈强拥抱,再与柳氏的两个小孩也“恋恋不舍”地亲了亲,然后带着苏婉娘,与严氏和鲫鱼一起,分别上了两辆马车。

沈卓点起了侯府上百人的卫队,与沈湘一起,护送着马车离开了侯府。京城许多人看见了这声势很壮的一队人马,因为听说了沈二小姐竟然发下“旱情不解不回京”的誓愿,都对车队肃然起敬。许多文人还诌出了一些什么“文弱女子,虔诚感天”之类的肉麻诗文。

车队走了三天,到了京城西南边的一处山脚。侯府卫队封了道路,老关带着几个护卫,背着大包小包,随着沈卓和沈湘,陪着沈汶苏婉娘和严氏主仆登山,到了半山处的一个山寺前。

等到护卫将行李等递入了寺门,沈汶严氏和沈卓道别后,沈湘还跟着沈汶她们进了寺门,游览了一下这座小寺院。

寺院干净整洁,几个姑子看着都很和善,斋房里的家具齐备,很舒适的样子。

沈湘看了,还算满意,就带着训斥的语气对沈汶说:“你在这里好好静修,有什么事就让人往城里送信,我来接你。”

沈汶扭了下身体说:“我要住到下雨再回去。”

沈湘骂道:“你傻子呀!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万一有个盗匪什么的,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跑?!”

沈汶笑着对沈湘说:“姐姐真关心我!”又凑上去拉沈湘的胳膊,沈湘皱眉挥开沈汶:“你别黏糊!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重复一下!”

沈汶蔫蔫地说:“听见了,有事就让人去找你……”

严氏笑着说:“大小姐放心吧,没事的。”

沈湘对严氏一礼道:“二嫂多费心了。”

严氏忙回礼,笑着说:“没什么,我喜欢这样做。”

沈湘觉得严氏的快乐很难理解,见天色不早了,叹了口气,走出了山寺。与沈卓带着老关等人下山,她发现不远处其实还有一座庙,远比沈汶去的尼姑庵要大,因为好奇,沈湘想过去看看。沈卓就到了那个庙门前,里面出来了两个中年和尚,还请他们入寺。沈卓等人进去,到大堂里拜了菩萨,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就又出来下了山,与山脚的卫队会合,返回京城。

山寺的门一关,严氏就跳起来,压着声音对她身后的鲫鱼说:“太好了!我终于出来了!快快,我要换装!”

鲫鱼紧张地左右看,“你别这么心急呀!他们没走远怎么办?一会儿他们还会回来可怎么办?这里的人都可靠吗?不会传话吗?……”

严氏斜眼看鲫鱼,小声说:“我是不会带你的……”

鲫鱼问:“你说什么?”

一个姑子笑着过来说:“各位娘子不用担心,请随我来吧。”

鲫鱼从地上提了一个包裹,跟着姑子往后面走去,一路盘问着:“你来了多久了?原籍哪里?你家里有谁……”

沈汶也伸了个懒腰,对苏婉娘说:“总算能轻松一下,我们也去歇歇,大概得住几天再下山。”

苏婉娘这些年也是头一次到一个不用担心的环境里,顿觉疲惫,说道:“好吧,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沈汶笑:“我知道,你又是几夜没睡好,你现在就去睡觉,可以都补上……”

苏婉娘果然到了斋房倒头就睡,连晚上斋饭都没有吃。

严氏换成了男装,看着就是个面庞消瘦的少年人。她在晚餐时与沈汶对坐,感慨道:“还是当男的好,不然太憋屈!”

沈汶皱眉:“你把我二哥当什么人了?”

严氏吊着眼梢看沈汶:“男的和男的就不能在一起了?”

沈汶大惊失色:“你是不是……穿越……?”

严氏晃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爹娘说我小的时候还挺好的,就是五岁时摔了一下子,然后就不对劲儿。他们怕我被鬼附了身,还真把我放在寺庙里半年,我可没对娘撒谎呢。”

沈汶又问:“什么叫不对劲?”

严氏说:“其实跟你也说不明白!就是我看见东西后,就觉得有好多数字,比如天上飞过一群大雁,我马上就知道多少只,我要是专心看一棵树,心里就知道有多少叶子……可是,谁也不能追着大雁去数,也没有人能数叶子,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对不对……”

沈汶惊讶:“你别说!我还真知道有这种事!就是脑袋被打了以后,人变得特别精于数字。”前世严氏也是这样的人吗?可却默默无闻地死在了镇北侯府抄杀的当日,丝毫没有展示过她的才华。

严氏点头:“还不仅是这样呢,我有时看人看物,就能看出特别好看的地方。比如你二哥!整个身体的骨骼,特别完美!他的眼睛和眉毛,都完全对称……”

沈汶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没看出来!”

严氏可怜地看沈汶:“你真是没眼力!糊里糊涂的,日后可怎么为自己挑人?”

沈汶扁嘴:“反正我不看骨架眉眼之类的!”

严氏说:“我也看别的呀!你二哥脾气多好!又温和,又爱笑,他看我一眼,我就……”

沈汶再次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受不了了!”

严氏不满地说:”我对鲫鱼说了这么长时间了,她都没说什么。那还是你二哥呢!你怎么不喜欢听?”

沈汶抱头:“我带你出来干嘛?!”

严氏一挑眉:“什么叫你带我出来的?如果不是等着你,我早就安排我三叔三叔母他们来接我了。就是你二哥一个劲儿让我要照顾你,我才等了这么久,现在才来完成我对他的许诺。”

沈汶问:“你对他许诺了什么?”

严氏说:“我跟他许诺我要夜里到他营帐去!”

沈汶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对严氏说:“二嫂,我是个特别注重纯洁的人。”

严氏看沈汶:“夜里去与你二哥共商敌情,怎么不纯洁了?”

沈汶哀叹:“我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吗?”

严氏嘿嘿:“当然来不及啦!快吃快吃,早点睡,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好早点走。”

沈汶赌气地说:“偏不,我得好好睡一觉!晚点儿起。”

严氏热切地说:“那我得接着给你讲讲这段时间我对你二哥的思念之情……”

沈汶忙点头:“好吧!我们尽快走,让你早点见到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