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点头说:“是呀,我堂姐特别耐心,肯定会照顾他。我祖父不有个学堂吗?让他跟着那帮孩子上学就是了。”

苏婉娘惊叫:“哎呀!那怎么能叫学堂,是叫书院,是严敬老夫子开的……”当初要联络季文昭,她知道他的背景。

施和霖连连点头:“严氏书院?我都听说过,那可是个有名的书院!”

严氏挥手:“都一样,就是一帮孩子读书的地方呗。”

苏婉娘皱眉:“我听说可不好进哪!都得是什么神童呀,过了乡试什么的。”

严氏说:“没事!让我堂姐夫,就是我季师哥,说一声就行了。”

沈汶怀疑:“可那不是季文昭的书院呀,是严老夫子的。听说为了让季文昭投到严老夫子门下,季文昭的父母还请求了严老先生半天呢……”

严氏哼了一声说:“我祖父特别爱端着。其实当初他早就听说季师哥了,心里喜欢得不得了,托人拐着弯儿告诉他父母把人送过来。人家父母来了,他又在那里摆了半天谱儿,才收下人。可季师哥到的当天晚上,他就找季师哥下棋,两个人聊了半宿。你看他把我堂姐都给出去了,可见多看重季师哥。季师哥张口,他能不同意?满书院都是人,多一个少一个又怎么了?怎么能为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伤感情?”

苏婉娘还是不确定:“那季文昭会开这个口吗?”

严氏包揽:“季师哥听我堂姐的,我堂姐听我的!你们放心吧,我跟我堂姐一说,这事肯定成!”

苏婉娘问沈汶:“你觉得如何?”

沈汶思考着:她原准备从东边沿海走,绕了个大远,好避开主要的灾区。如果去严敬的书院,就偏离了她原来定下的途径,可其实算是更近的一条路。只是从严敬书院所在出发,要穿过灾区才能到酒窖所在,这不要紧吧?如果不去严敬的书院,又怎么安置苏传雅?绝对不能把他带往边关,他年纪太小,冬天就要来了,他受不了那样的严寒……而且,严敬的书院的确十分有名,如同日后的重点学校,苏传雅如果能进去了,就算师出名门了,科举做官都有了背景,苏婉娘会很高兴……

沈汶点头说:“就这么办吧。”

苏婉娘欣喜得失声说:“那真是太好了!”弟弟如果能进了那书院,她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苏传雅摇头:“太不好了!我要跟你们走!”

苏婉娘厉声说:“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的书院,你能进去不知哪辈子积了大德了!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苏传雅继续哭:“你揪你揪……你一点儿也不疼我……”

张允铮不耐烦地说:“上车上车,这么站在路边吵算什么?”他扭头对沈汶说:“看看,幸亏我带了四辆马车!要是按你说的,只两辆,就不够了。”

沈汶被苏传雅闹得头大,叹气,对张允铮软言软语地说:“你真聪明呀,真得谢谢你了。”

段增对沈汶不屑:“你怎么还是这么说话……”

张允铮恶声恶气地对段增说:“她这么说话怎么了?!”

段增撇嘴:“像个小女孩,长不大。”

张允铮瞪眼:“长不大又怎样?!”

段增皱眉看张允铮:“我看你也没长大!”

张允铮顶回去:“你才没长大!”

苏传雅扭头大喊:“我也没长大!我不长了!”……

施和霖再次张开手:“徒弟们!孩子们!别打架了!上车啦!”

大家乱哄哄地上了马车,施和霖和段增一车,沈汶和严氏,苏婉娘姐弟,一行人马往西北的皇陵方向行去了。

皇陵旁边有驻军守卫,沈汶一行人没有太接近,在守军外围的山林里露宿过夜。张允铮的人去周围村落里,借着要买些水和干草的由头,聊起来知道有个皇子在周围守皇陵。村民们大概知道方向,就也跟着八卦了几句。

秋末的夜晚还不算冷,大家环坐在四辆车围成的帷帐中,沈汶为明日布置任务:“施郎中就扮个江湖郎中吧,去那边的村落里走走,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四皇子住的地方。”

施和霖捻着须,很得意地瞟了段增一眼,说道:“肯定能打听到。我这么老练而成熟,办事很可靠。”

段增扁着嘴,少见地没争执。

沈汶一边坐着苏婉娘,另一边是女扮男装的严氏。苏传雅在苏婉娘旁边,使劲往沈汶身边探头说:“我和师父一起去,我可以帮你打听。”

沈汶高兴地笑:“小哑巴真聪明!嗯,也许不该叫小哑巴了,叫小雅吧……”

大家笑起来:“那不是还是小哑巴吗?”

苏传雅美滋滋地说:“没事儿,你叫我小哑巴挺好的。”

张允铮皱着眉头,看着苏传雅,想着若是找茬打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实在是出不了手,但是怎么能治治这个小子?他总跟沈汶凑近乎。

严氏现在急着想去边关,问道:“我们在这里要停几天?”

沈汶笑:“严大舅,别着急,我们来得及。只要找到了地方,晚上让张小哥送包东西,我们次日就能走。”

苏婉娘脸有些红,咬着嘴唇没说话。

四皇子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站桩,下棋,看看书。他过去就有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多了站桩,他觉得日子比上次好过多了。他已经能早晚各站半个时辰的桩,纹丝不动,气息平和,身心舒畅。

这天早上站完桩,四皇子出了微汗,他自己擦了脸,然后背了手,不用装瘸,从屋子里溜达出来。

站在后宅的小院里,看着清晨撒在地面上的阳光,闻着乡间清新的空气,听着远处村落的人声,四皇子努力让自己感到生活美好。当初周文王知道去京都会被囚禁,不还是去了?在牢里还编了周易,可见没有穷途末路,只有人心不明……

前面的院门响,丁内侍与兵士打了个招呼,像是又关上了门。

不过时,丁内侍提着一个篮子走到后院,对四皇子说:“殿下早安。”

四皇子叹气:“都多少次了,叫我蒋公子。”

丁内侍笑着:“公子,我去前面村子里想买点菜蔬,真是很贵呀,一个萝卜竟然要一两二银子呀!上次还一两呢,这真是抢劫。幸亏我们不用常买,蒋府送的差不多就够了……”

四皇子打断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京城的消息?”

丁内侍哦了一下,凑过来小声说:“听说京城里,镇北侯府的沈二小姐去庙里祈雨,还发下了宏愿,旱灾不解,她就不出庙呢。那沈二小姐咱们也认识,她要是去了庙里,那……”那苏婉娘肯定也就跟着去了。

丁内侍有些担心地说:“殿下,这旱情有三年多了吧?要是快过去了也就罢了,可万一再那么两三年,那沈二小姐不就得在庙中住两三年,那……”苏婉娘不也得在庙里守着了?丁内侍叹气:“那个沈二小姐真不懂事!有事没事去庙里干吗?在家立个佛龛好好拜拜不就得了?还拉着别人一起去受罪……”

也许是刚刚站完桩,四皇子的头脑异常清醒,他思考了片刻,也悄声说:“你这些天经常在外面转转,看看……”他没说完。

丁内侍点头说:“好,我去给您打听着,看看有什么别的信儿。”

其实四皇子的意思不是这个,他认为,沈二小姐是那个镇北侯府隐身人手里的木偶,她平白无故地要求去庙里住,肯定是为了出城活动,苏婉娘自然是和她在一起。说什么要住到旱灾过去,那是因为她需要很长的时间。要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是为了行远途。

四皇子在心里有一个极为渺茫的希望——也许,真的是也许,苏婉娘会来见自己……一想到这种可能,四皇子的心就跳得让他发慌。方才那些什么知天乐命的自我宽慰一下就被汹涌的期待所代替了,可他却不敢露出一丝半点:这个希望太脆弱,他不能诉诸于口,唯恐一说出来,这个希望就会被风吹散了。

又过了几天,丁内侍从外面回来,见到在院子帮着扫地的四皇子,忙夺过四皇子手里的扫把,将四皇子拉入屋中,反手关紧了门。

四皇子说:“我看书上说了,扫地有利四肢伸展,健体……”

丁内侍急促地低声说:“我看到了那个施郎中和苏娘子的弟弟!”

“啊?!”四皇子脱口惊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到门边窗下听了听动静。这里可不是皇宫,周围没几个人,安静得很。

四皇子小声问:“你打招呼了吗?”

丁内侍摇头:“旁边有兵士,他们都认识我。那个施郎中也看见我了,可也没上来。只一直缀着我,我想他应该远远地看到我进这个门了。”

四皇子兴奋了,双手相扣:“她们竟然来了?竟然真的来了?”

丁内侍问:“谁?苏娘子吗?”

四皇子点头:“当然了,你想她对她的弟弟多宝贝,她弟弟才十一吧,她肯定不会让她的弟弟出京的,跟着师父也不行。她弟弟在,她肯定也在附近……”四皇子脸上露出笑容,还带了丝红晕。

丁内侍也笑了:“那真,那真,太好了,太好了……”他着急地看:“咱们这里什么也没有呀!吃的喝的……”

四皇子急忙去找包裹,嘴里说:“我带着那支玉簪呢!看看,我就知道……”

丁内侍帮着四皇子从几个包裹里找到了一个小首饰盒,四皇子将装着玉簪的小盒子拿出来,握在手里,也不看书下棋了,就坐在窗下,看着院子里的青石板地,含着微笑,开始发呆。

丁内侍却还是去烧水做了饭,时不常地在门口探望一下四皇子,惊讶四皇子能这么神游天外地干坐许久,竟然没有发芽。

四皇子等了一天,太阳西下,月上东山。他不仅没有气馁,反而更加精神了。穿了夹衣,搬了椅子,就在院子里坐下望天,弄得丁内侍也得穿了冬天的大衣服到外面陪着。

四皇子没有白等,午夜时,一个黑影从墙上冒了出来,往院子里一探头,就看到了等着的两个人。黑影方一迟疑,丁内侍忙招了下手。

月光下,黑影倏然跳下墙来,到了四皇子身前。四皇子激动地起身,举手行礼,觉得夜晚忽然变成了大白天,对方全身都是亮堂堂的。虽然面前之人脸上有疤,但他还是认出了这是那年暴打了火罗的青年。

张允铮对这种热烈欢迎有些招架不及,忙乱地回了下礼,也不多说话,从背上解下一个小包裹递给了四皇子,然后又行了下礼,就要走。

四皇子急了:“等等!”

张允铮停住,不解地看四皇子。他的任务就是来送东西,没准备对四皇子讲什么,所以他很谨慎,不想多说话。

如果丁内侍没有告诉四皇子他见到了施郎中和苏传雅,如果四皇子预先没有猜测过苏婉娘就在附近,如果他没有不切实际地妄想过他要与苏婉娘见面,他现在应该很惊喜,然后对张允铮连声道谢。送别张允铮后,他会奔回屋去好好看看包裹里的东西。

可惜,四皇子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苏婉娘了,他一旦猜想苏婉娘到了附近,就不管不顾地觉得他会与苏婉娘见一面。现在张允铮只给了东西,竟然转身就要走,四皇子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失落,几乎有种要放声大哭的感觉,他对张允铮说:“我要去见她!”

话说出来,四皇子立刻变得坚定了,把手里一直攥着的小盒子塞到包裹里,重复道:“我要去见她!”说完,把刚接到的包裹挎在了背上。

张允铮皱眉:“你要去见谁?”

四皇子说:“苏小娘子……”不行!这次出行明显是机密的事,怎么能让他带着自己去办私事?四皇子继续说:“……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出行

听见四皇子说要见苏婉娘的主人,张允铮马上的反应是沈汶,皱眉问:“你想见她干吗?”

四皇子原以为不管怎么说,苏婉娘的主人肯定是策划这次出行的人,那么模糊着说,也是很准确。见张允铮询问,四皇子眨眼:“想……和她讨论……讨论一下问题……”

张允铮说:“你有何问题?告诉我,我可以给你转告!”

四皇子看到张允铮警惕的眼光,想起张允铮那时在湖岸的身手,心知如果自己给不出个原因,这个青年人把自己灭口了都可能。

他心生绝望,眼睛竟然有了泪光,他用手指了下四周的围墙,带了丝黯然说:“我被圈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打听不到,我其实……其实就想……想……见见……苏娘子……”

四皇子算是歪打正着了,张允铮过去也被圈过,对这种禁闭有着极大的反感。见四皇子这样一说,就动了同情心。他回想自己习武后夜里还能出去,尚且觉得那不是人过的日子,这个皇子如果根本出不去,还不憋得要死?又听说四皇子其实就想见见苏婉娘,马上觉得这个要求应该被满足。

他一心软,思维就变轨道。他记起上次在湖边打火罗,四皇子出借了太监公主的服装和马车等道具,还在一边看着,早就见过了沈汶……四皇子肯定是局中人氏,现在只要咬定沈汶是幕后指使人的徒弟,该是没事。他考虑着说:“这左近倒是没有多少人,兵士们也都在军营里……”

四皇子急忙说:“我天天站桩,腿脚可以跑动。”他想起张允铮过去见到他时他总是瘸着腿,忙补充道:“我的腿治好了!”

张允铮决定了:“我们能走就走,不能的话,我可以背着你。”

丁内侍紧张得结巴着:“殿下,我陪……陪……”

张允铮断然摇头:“不行!真有事,我可背不动两个人。”

四皇子这时可不管丁内侍了,对他说:“你在这里守着,我与他去就行了。”

张允铮不耐道:“要走快走!”

怕门开有声响,张允铮要背着四皇子上墙头,但是四皇子说要自己爬墙出去,丁内侍去搬了两把椅子,四皇子登上椅子,张允铮在墙头上把他拉了上去。四皇子双脚搭在墙外,坐在墙头上感慨万千……可没几秒钟,就被跳下墙头的张允铮“嘶嘶”地出声催促。四皇子看看空虚的脚下,觉得墙格外高,突然觉得腿疼,几乎想就此放弃,就着椅子,回到墙内……可是他背后轻小的包裹突然变得沉重,像是要把他推向前方,四皇子一咬牙,对着张允铮扑了下去。

一股大力凭空将他坠下的力量化去,他双臂一紧,张允铮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地面。四皇子刚要出声道谢,张允铮已经示意他跟上自己,在黑暗里躲躲闪闪地开始行走了。

沈汶怎么也想不到张允铮回来竟然把四皇子带回来了。她一直与苏婉娘一起在营地外张望,以防有什么动静她可以马上去接应,而苏婉娘则是在等张允铮带回的四皇子的回音。

两个人看着张允铮和四皇子走到了面前,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四皇子先举手行礼,苏婉娘红了脸,行了礼,沈汶才迟缓地也行礼。

四皇子看着苏婉娘,苏婉娘避开脸不看他。沈汶知道四皇子这是看苏婉娘来了,自己也不好当灯泡,就示意张允铮和自己移开几步,让四皇子和苏婉娘说几句话。

四皇子见到苏婉娘,激动得根本看不见别人了,心脏急跳,要喘不过气来。他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苏婉娘,思念都快凝成石块了,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直愣愣地对着苏婉娘傻笑。

苏婉娘这时也羞涩低头。可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苏婉娘担心四皇子来不及回去,还是先开了口:“你……你来……干嘛?”

四皇子结巴着说:“就是……就是来……看……看看……你……”

那边,沈汶低声质问张允铮:“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张允铮小声回答:“他被关在那里,说要来看苏娘子,怎么不行?”

沈汶马上就明白了张允铮这么做的缘由,他是知己度人,帮了四皇子一把。她更加确定张允铮虽然表面咋呼刺头,但心里实在是个好孩子。他已经这么做了,她无法责备他。

四皇子和苏婉娘两个人腼腆了半天,四皇子终于回过神来,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要走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还能再来?……”他见到沈汶并不感到意外,沈汶是那个幕后之人的木偶,他只想知道他们这一行人的目的地。

苏婉娘摇头说:“我不能说。”

四皇子原来请张允铮带自己来时,只打算见一眼苏婉娘,说几句话。可现在人见到了,话也说了,却觉得根本不够!他非得知道她要去哪里,有没有危险。苏婉娘一说不能告诉他,他心中的欲望就更强烈,怎么也压不住。他问道:“那谁能说?”

苏婉娘低着头答:“谁也不能说。”

四皇子又问:“是很远的地方吗?”

苏婉娘点了一下头。

四皇子觉得心中火烧火燎的,他抬头看看,见张允铮和沈二小姐在不远处等着,就走过去问道:“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沈汶大惊,连忙摇头,四皇子觉得不用在乎沈汶的意见,直接看张允铮:“我守陵这段时间,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我找过我。每天都只丁内侍出门,蒋家的来人我都不见。我离不离开,没有谁会注意到。”他心里感到很对不起丁内侍,就又说道:“我如果离开了,丁内侍自会帮着我遮掩,可你们能不能派一个人,如果真有人发现了,可以带着他逃跑。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出事。”

照张允铮的心性,他觉得听来很合理,谁不喜欢到外面玩玩?谁愿意被关在院子里?他心中一认可,就要答应下来。

沈汶却连忙制止道:“你是个皇子,怎么能离京?”

苏婉娘也追过来了,带了些抱歉对沈汶一笑,低声对四皇子说:“就是呀,你是皇子,不能走的。”

四皇子少见地生气了,语气不快地说:“皇子怎么了?皇子就得被敲断了腿委屈求生?皇子就得被关在宫里不能见人?皇子就得自贬皇陵才能保命?皇子就不能像平常人那么活着?出去见见世面?你们谁想当皇子?我可以跟你们换!”

张允铮头脑一热,说道:“也对,他是个人哪。不能因为他是个皇子,就不让他动弹了。”

四皇子对张允铮感激地一笑,说道:“让我去吧,我真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沈汶还是摇头,说道:“不行,你是皇子,皇帝之子,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家的一员,可以当皇帝……”

四皇子皱眉:“我为何要当皇帝?论文,我不及从小就由名师栽培的太子,论武,我不及习武成瘾的三皇兄。你难道让我践踏手足,去争皇位?”他看向苏婉娘,问道:“你说,我会吗?”

苏婉娘想起当初四皇子对她说的话,脸上发烧勉强地说:“我觉得……不会。”

见沈汶还是微蹙了眉尖不说同意,四皇子觉得这个沈二小姐真是挡路!人家拿主意的张允铮都没说什么,她这个木偶在这里挑三拣四的!四皇子多少知道大家可能在犹豫什么——如果那个幕后的人想让三皇子登位,自己若有夺帝之心,就会从中阻挠甚至破坏。这次四皇子也不多废话了,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是不是怕我去争皇位?好吧,我发誓,若是我想当皇帝,天打五雷,将我立劈当场!万箭穿身,让我不得好死!”

这是相当狠的毒誓了,苏婉娘惊得捂嘴。

沈汶默默地凝视四皇子,四皇子坦诚地回视,但有种非常奇异地感觉:沈汶的目光像是能洞穿一切谎言。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自然无所惧怕。

沈汶思考着:四皇子这是想和苏婉娘在一起。他去守皇陵,让皇帝查出了太子抢了蒋家的粮食,除此外,四皇子的作用甚微。既没有朝臣的联系,又没有强大的外家,是一个在暗处苟且生存的人。他喜欢苏婉娘,苏婉娘也明显喜欢上他了,自己该成全他们。可是这一路太过辛苦,真不是一个皇子能承受的。

沈汶慢慢地说:“我们要走很远的路,你不能与我们一起走,会拖累我们的。”

四皇子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都赌咒了,这个沈二小姐还不让他一起走,他索性不理她了,问苏婉娘说:“你到底要去何处?”

苏婉娘瞥着沈汶,支吾着:“很……很远……”

四皇子真诚而认真地追问:“多远?!”

苏婉娘问沈汶:“能……能说吗?”

四皇子诧异地又看沈汶,不明白苏婉娘怎么还要问这个沈二小姐的主意。

沈汶纠结着,拿不定主意。她实在不想让四皇子知道内情,更别提让他跟着了,可是她看出来苏婉娘却想对四皇子说实话,肯定还想让他一路同行吧?当初自己知道张允铮来送自己去边关时,那是多么欣喜。苏婉娘与四皇子早就互通了情愫,该是更想在一起……

沈汶还没来得及拿主意,段增走了过来,问道:“大晚上的,你们在这里嘀咕什么呢?我师弟在营地那边闹着找文小哥,说不道晚安,他就不睡觉。”

四皇子抢先对段增行礼道:“我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谢过段郎中之恩。”

几年没见,段增使劲看了看才认出这是自己过去给治过腿的皇子,他弄不清四皇子怎么到了这里,赶快还礼道:“不必多礼。你的腿感觉如何?”

四皇子回答:“很好,根本不疼了。”

段增说:“多活动,最好多跑跑,这样老了你就还能走动。”

四皇子恭敬地对这个比自己小的郎中说:“谢谢,我一定照办。”

看到四皇子背上背着包裹,段增以为四皇子也要一同去,不禁说道:“边关冷,你的腿怕寒,要小心。”他以为沈汶到处作局,把个皇子圈进来也是可能的。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直着眼睛瞪他。

段增不解道:“怎么了?”

张允铮抓到了段增的一个错处,“你怎么能把我们要去的地方随时挂嘴边?这事得保密!”

段增问:“他难道不是跟着我们去?那他在这里干吗?”

张允铮说:“就是来……额……就是来……”事关隐私,他不能说是来见苏婉娘的。

段增哼声道:“说不出来了吧?不跟我们去,来这里作甚?既然来了,人都见了,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张允铮和他斗嘴:“来了就等于要去吗?来了也不用知道我们去哪里……”

四皇子大惊,低声急促地问苏婉娘:“你们去那里何事?这一行何止千里?!沿途要走多少山区?!”他指着苏婉娘对张允铮说:“她一个女子怎么能远行如此?谁做的决定?毫无道理!我去与她分说!”

张允铮点头说:“我其实和你想的一样。但是有人木头脑袋,不改主意。”

苏婉娘秀眉挑起:“女子怎么不能远行了?你找谁分说?这事是我要做的!”……

四皇子使劲指手画脚:“不行!绝对不行!”……

苏婉娘打断他:“什么不行?!没你的事!那包裹里是护膝什么的,你冬天用的,你快回去吧……”

四皇子说:“我要和你们一起走!郎中方才不还说了吗?我要多跑跑路!”

段增赶快弥补道:“我还说边关冷呢……”

张允铮说:“你就别再提了!”

四皇子指着包裹对苏婉娘说:“我有护膝,你早就为我准备了,正好在路上能用,是不是?

苏婉娘极窘:“那是为了你守陵才做的……”

四皇子说:“但是我要用在路上!”

苏婉娘看沈汶一眼,说道:“小姐……还没同意。”

四皇子有些惊讶,做主的怎么能是这个小姐呢?那个幕后的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了年纪最小的二小姐?但是现在不及细想,四皇子对沈汶说:“我一定要一起去!”

沈汶没好气地说:“你什么都干不了,跟着去做什么?”

四皇子看了苏婉娘一眼,说道:“做什么?我也许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如果出事了,我能和她死在一起!”

这话把众人都震住了,沈汶看苏婉娘,苏婉娘一副特别受感动的样子,低着头,手使劲揉衣角。

张允铮首先看不过去了,说道:“他要跟着就跟着呗!你不是还带了严大舅和郎中什么的吗?就不能带他了?如果怕有人找他,可以让月季替他应答着,我过去就这么干过。”他深知被圈的苦楚,当初他与张允铭第一次出城南行,那是多么激动的事!他得帮这个倒霉的四皇子说说话,挑战一下沈汶权威。

段增也说:“他说做不了什么只是人家谦虚啦!这么个大活人,什么不能干?我给人看病时他能帮着写个病历吧?我最烦写字了……”

四皇子立刻担当了重任:“放心放心,我很喜欢写字,我帮着我三……哥……写过许多字。”有些策论很长好不好?

张允铮对段增唱反调:“怎么能就帮你写字?他还会下棋呢!人家懂得可多了!对不对?”他问四皇子。

四皇子迟疑着:“我……其实不知道我懂什么……”

张允铮挥手:“不管啦!你只要别惹祸就行了。”

四皇子连连点头:“不会不会。”他急速看了眼苏婉娘,“有人管着我,肯定不会惹祸的……”

苏婉娘又羞又急,低声说:“谁管你?!”她扭头看沈汶,“小姐,你到底……”她没说完。

沈汶当然明白苏婉娘想问什么,她也理解这种浪漫:与心爱的人一路旅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一生也没有几次。她长叹了口气,终于点头,对四皇子说道:“你与我们在一起,就不能是皇子身份,而且,一切都得听我的!”

四皇子愣住,看看张允铮,张允铮很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但是没有异议。他又看苏婉娘,苏婉娘正急切地看着他,那意思是让他快同意,他只得说:“好,我在这里只是蒋公子,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自然是要听你的。”心中有片刻的别扭——你不也得听那个幕后之人的?凭什么这么大的口气?

沈汶对张允铮说:“那你就带着你那支月季再走一趟吧。”

四皇子方才听到了月季这个名字,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此时问道:“月季是谁?”

张允铮说:“是我的小厮,会学人说话,但是得跟你说些话才成。我马上把他叫来,你跟他聊聊,然后我送他回你的住所。”

四皇子说:“我也得跟你们一起去……”见几个人都不解地看他,他有些窘迫地说:“我得亲口跟丁内侍告别,不然,他会很伤心的。”

沈汶只好再次同意了:人家是有情有义的人,我可不能当坏人。

张允铮看看天色,说道:“那我们真得赶快走,不然回不来了。”

沈汶说:“这样,你们带着月季去,月小哥跟蒋公子待一天,明天晚上再接蒋公子出来。”

四皇子惊恐地问:“你不会说话不算话,白天时走了吧?”

沈汶撅嘴:“我像个骗子吗?”